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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秋染芦花白 血冷溪水红
2023-10-30 22:23:34   作者:黄鹰   来源:黄鹰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青衣人的眼睛当然没有可能那么远也看得真切,他看不到水面漂起的鲜血,也无法知得到水底的情形,但他的目光还是眨也不眨地凝注着这远远的那边的水面!
  “沈胜衣在水中十成武功应该只剩八成,放天龙应该还有三分可胜的机会!”
  “三分必败,八成必胜!”
  “沈胜衣必伤,放天龙必死!”
  青衣人沉吟着,嘴边挑起了一丝冷酷的笑意!

×      ×      ×

  破舟仍浮在水面之上。
  “哗啦”的水花溅飞,一个人突然从舟旁冒了起来!
  沈胜衣!
  沈胜衣的身上最少也有十处伤口,但身手依然矫活,右掌猛一翻,“叭”的击在破舟上面!
  破舟猛一沉,沈胜衣瘦长的身子箭一样离水射上半天!
  放天龙几乎同时亦浮出了水面!
  他实在不该跟着浮出来的!
  沈胜衣半空中腰一折,瘦长的身子就倒冲而下!
  剑在先,剑闪电一样击下!
  放天龙才弄清楚沈胜衣人在哪里,闪电已击在他的身上!
  水花狂飞,沈胜衣人剑笔直插入了水中!
  一股更大,更红的鲜血连随涌上了水面!
  一个人跟着浮现,分开血水,游向靠近的沙洲,唉,沈胜衣?还是放天龙呢?

×      ×      ×

  “放天龙必死!”
  青衣人冷酷的笑意仍在嘴边,仍未消逝!
  “殷开山应该准备应战了!”

×      ×      ×

  殷开山已在准备应战!
  他看着沈胜衣浮出水面,看着沈胜衣游向他存身的沙洲!
  他的眼睛开始睁大,他手背的青筋开始怒起,他满面的虬髯也在怒起!他的人简直就像是一头怒狮,一头蓄势待发的怒狮!
  沈胜衣的脚下已接触到地面。
  他吁了口气,一步一步地涉水而上!水在他的胸膛,水在他的腰腹,水在他的膝胫!
  突然他看到了水中巨大的倒影。
  他目光一抬,就接触到野兽一样的两只眼,怒狮一样的一个人!
  殷开山!
  殷开山的开山巨斧已举起!
  一声咆哮,震撼长空,殷开山的人已怒狮一样扑出!
  水花怒溅,飞激!
  殷开山落在沈胜衣面前,双脚一插进水中,巨斧就已激荡起惊人的呼啸声狂挥而出!
  沈胜衣急一偏身,巨斧就从头顶上空急掠而过!
  一蓬断发连随飞扬!
  好利的一张巨斧!
  剑更利,剑光已飞起!
  沈胜衣一出手就是三七二十一剑!
  殷开山居然也不慢,翻斧护在胸前,连挡了二十一斧!
  斧一贴身,根本就已是一面盾牌!
  斧一离身,却是犀利的砍杀!
  殷开山马上还了七斧!
  沈胜衣连挡七斧!一只左手竟已被震得发麻!
  殷开山没有千斤神力,也用不动这张开山巨斧!
  沈胜衣立时惊觉!
  殷开山连随又是七斧出手!
  他只希望沈胜衣再硬接七斧。
  这七斧的声势更骇人!
  沈胜衣若是再接这七斧,他的一条左手就休想再听使唤!
  幸好他连一斧也没硬接,只是尽量利用自己的长处!
  剑快是他的长处,身形轻捷矫活同样也是!
  他闪开了这七斧,方位已与殷开山互易,他突然起步,往岸上奔去!
  殷开山一怔,涉水急追!
  人在狂飞,水在激溅!
  还是沈胜衣的身形矫活!
  殷开山竟连再给沈胜衣一斧的机会也没有!
  一到了岸上,沈胜衣的身形更轻捷,一点地,人飞在半空再一个翻滚,就落在三丈外的芦苇中!
  这一片芦苇只及人腰,芦花皑皑,沈胜衣骤看来就像是置身雪海一样。
  殷开山一点也不放松,追入雪海中!
  风在吹,芦花荡起一层又一层的雪浪,秋意更萧瑟!
  沈胜衣没有再动,就站在原地!
  殷开山看在眼内,脚步亦缓下!
  一步,一步,他一步比一步沉重!
  他浑身的气力又已凝聚!
  这开山巨斧再挥出,是必更惊人!
  斧已扬起,距离已不足两丈!
  沈胜衣突然一挥剑,砍向雪花一样的一簇芦花!
  沈胜衣背风,殷开山逆风!
  芦花飞起,随风飞向殷开山的眼目!
  殷开山没有理会,继续迫前!
  沈胜衣再挥剑,挥剑,挥剑。
  芦花一时间漫天飞舞,怒雪也似没头没脑的盖向殷开山。
  殷开山这才吃了一惊!
  他放目望去,眼前尽是雪一样飞舞着的芦花!
  沈胜衣竟似要隐在雪花之中!
  殷开山又惊又怒,咆哮着身形暴起,杀奔沈胜衣!
  一蓬更大的芦花适时撞上殷开山的面门!
  殷开山怒嘶,挥斧!
  芦花四下激荡,雪白的芦花突然大半变成了血也似红!
  怒嘶声突断,殷开山咽喉鲜血狂喷,连人带斧倒在芦苇中,芦花中!
  沈胜衣就悍立在殷开山身旁,左手一剑低垂,剑尖血滴如缕!

×      ×      ×

  青衣人的目光已转向沙洲。
  他看不到沈胜衣诡异绝伦的一剑,也听不到殷开山绝命的怒嘶!
  他却在冷笑!
  “沈胜衣即使在放天龙的分水刺下负伤,殷开山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午前一定有雨!”他仰天望了一眼,面上的笑容更冷,道:“午前可不知沈胜衣又怎样了?”

×      ×      ×

  午前果然有雨,暴雨!
  沈胜衣在暴雨中、芦苇中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伤口已完全包扎好,他更还在这芦苇中睡了好一觉!
  这一觉醒来,他浑身又已充满了活力,人又在巅峰的状态!
  应该休息的时候他就休息。
  还有机会可以休息的时候,他也绝不错过,他也一定休息。
  没有必要,他绝不会在心力交疲的情形下出战。
  在这种情形下出战,他知道几乎就等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并不怕死,但他向来就反对这样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这实在没有价值。
  今日是七月初七!
  十三杀手是约战他在今日!
  这一约是死约,这一战是决战!
  十三杀手今日不死,他绝难安息!
  他今日不死,十三杀手也绝难甘心!
  所以他放心安睡,他毫不着急!
  他知道,他肯定,十三杀手一定不会离开,一定还在等着!

×      ×      ×

  曹金虎一直就在等着!
  他的一身衣衫已在风雨中湿透,他的人还是盘膝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他的健康似乎并不怎样,一张面庞瘦长而青白,不时还有一两声咳嗽。
  他的一只右手也始终不曾离开过横放在他膝上的那支长剑的剑柄!
  这只右手这下子突然收紧!
  风雨中多了一股浓重的杀气,他已感觉得到。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又缓缓地回过了头!
  一个人站立在他身后两丈的芦苇中!
  他没见过沈胜衣,但他知道、他肯定这个人就是沈胜衣!
  他咳了一声,道:“沈胜衣?”
  沈胜衣点头,道:“你?”
  “曹金虎!”
  “你在这里等我?”
  “我在这里等你,我已等了整整一朝!”曹金虎又咳,道:“我不想再等了!”
  “呛”的一支剑鞘突然飞落在一旁,出鞘的剑已在曹金虎掌中挑起!
  沈胜衣的剑早就出鞘,早就在手中了!
  四道目光像剑一样突然交击在半空!
  暴落的雨点,刹时竟似要冰结在两人之间!
  好森冷的四道目光!
  两人的脚步,刹那同时举起,同时跨出!
  两人的长剑亦同时刺出!
  脚步移动得很慢,剑势却是变化得很快!
  相距仍远,剑已攻守在空中!
  三步跨出,两人已互拆了二十一剑!
  沈胜衣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这曹金虎的剑术还在高欢、不了、无肠君等人之上!
  曹金虎的一张脸却是越来越青白!
  沈胜衣正是他有生以来所遇到的最可怕的用剑高手!
  又是三步,这三步之间,两剑竟然虚空互拆了差不多五十剑!
  两人的心、剑,已合而为一,心意变动的同时,剑势亦已变动!
  这剑势比平时何止快了一倍!
  这三步差不多五十剑互拆,两人的气息渐趋迫促,满面水珠纷下,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这遥遥的运剑对拆,虽然不能伤人身体,却能摧人心魄!
  剑尖仍未接触!
  相距已在咫尺!
  再一步,复杂的剑势刹那简化成一剑,全力刺出!
  这一剑已能伤人,死人!
  这已是决定胜负的一剑!
  剑一刺出,曹金虎的脑海之中就闪起了一个念头!
  “我这一剑必伤他左臂,他这一剑必入我胸膛!”
  他青白的脸上立时痉挛起一丝苦笑!
  这一丝苦笑才现,森冷的剑气已袭上了他的胸膛!
  剑光飞闪,剑锋交错而过!
  “哧”的一声裂帛,一道血口,沈胜衣左臂上直裂上肩头,鲜血怒激!
  曹金虎的面色同时死白,沈胜衣的一剑已插在他胸膛之上!
  “我的判断果然没有错!”他大笑,放声大笑!
  笑声未绝,人已倒了下去!
  沈胜衣也在笑,苦笑。
  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左臂之上,他知道,这只左臂十天八天之内是不能再用的了!
  他再看自己的右手,这只右手曾以一支银剑替他闯出“银剑杀手”孙羽的威名,这只右手虽然还不如他的左手,已绝非寻常可比!
  但十三杀手又岂比寻常!
  他实在没有多大把握。
  十三杀手还有五个!
  这五个之内更有十三杀手之中心机最重,手段最辣的一人!
  此去实在凶多吉少!
  但即使眼前的是一条死路,他还是要去!
  他立心要做一件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成功为止,他绝对不是会半途而废的那一类人!
  他撕下了一片衣襟,裹住了左肩的伤口,剑交右手!
  他的眼神依然坚定,他的右手同样坚定!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他大笑,大踏步向前!

×      ×      ×

  雨还在下着。
  青衣人还在秋雪庵中。
  “堪与沈胜衣一战的只蝙蝠、我、柳展禽三人,可望胜他的独曹金虎一个,沈胜衣若死,曹金虎必伤,重伤!”
  他目注着檐前滴水,喃喃自语。
  “曹金虎若死,沈胜衣必伤,重伤!”
  对十三杀手武功的深浅,他竟似了如指掌!
  十三杀手之中心机最重,手段最辣的一个人不是他又还是谁?
  “沈胜衣要是重伤,我有七分把握取胜,温八、风林等四人设若不负我所望,沈胜衣必再负伤,我必胜!”
  “只不知他们四人能否如我所望?”

×      ×      ×

  雨还在下着。
  温八爷叹息在雨中。
  平时这样的天气,他一定留在家中,卧最舒服的软榻,听最旖旎的小曲,尝最丰富的佳肴,品最香醇的美酒。
  如今他能不叹息?
  他早就已学会享受,他早就已懂得养尊处优。
  这本来就是不难学会,这本来就是不难懂得,问题不过在有没有足够的金钱、有没有充足的体力。
  金钱方面,他已不再缺乏,至于体力方面,他虽然已不再怎样年青,但总算还年青。
  这近一年以来,他几乎已没有再接过生意,他实在不想再冒险。
  一个人有钱,最关心、最爱惜的,当然就是自己的生命。
  没有命,有钱也没有用。
  叹息着,温八爷看着自己发胖的肚子,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寒铁折扇。
  他实在怀疑自己能否接得住沈胜衣的左手剑的一剑。
  他一身的锦衣早已湿透,紧贴着他的肌肤,他的肌肤早已感觉到锦衣带来的寒意!
  他的心中陡地亦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猛的回头。
  没有人。
  他吁了一口气,目光四下一闪,突然弓身窜入了一旁的芦苇丛中。
  他并没有这样停下来,小心地分开芦苇,一步一步地继续深入。
  他要躲入芦苇的深处。
  他希望沈胜衣最后一个才找到他!
  连番血战,沈胜衣就算是铁打的也难以支持得住!
  沈胜衣若是最后一个才找到他,沈胜衣就算不死,他自信单凭他的一柄铁扇也可以将沈胜衣杀死!
  他笑了。
  哪里才是芦苇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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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渐细。
  青衣人忽地摇头。
  “温八贪生,风林多疑,贪生必然畏死,畏死必死!”
  “多疑必然漫无目标,沈胜衣未见人,风林的心神只怕已先自乱,崩溃!”
  “这两人只怕帮不了我多少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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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林的确多疑!
  他的身子弓伏在一丛芦苇之中,他的双手抓满了暗器!
  他的双眸不住的在闪烁,在移动!
  他的心神一如拉紧的弓弦,虽然未动乱、未崩溃,已然呼之欲出,一触即发!
  他的人最可怕就是在这种状态之下!
  (前方的芦苇不正是沙沙响动?)
  风林的目光在收缩!
  (不是有人正在分开芦苇出来?)
  风林双目暴睁,一声怪叫,一个身子如箭离弦一样由芦苇中标起,双手狂挥,满手暗器怒射而出!
  惨呼声暴发!
  一个人从芦苇中跌出!
  风林身形半空中落下,狂笑!
  笑声,突起突断,风林的双睛又睁大了!
  “温八爷!”他脱口一声惊呼,目定口呆地怔在那里!
  来的竟是温八爷!
  风林的暗器并没有落空,全部打在温八爷身上!
  温八爷一面的痛苦,一面的讶异!
  “沙洲并不是只有水路可通!”
  “我们上……上当了……”第二句话勉强说完,温八爷就气绝!
  风林出手的暗器本来就没有打算留活口!
  风林又是一怔!
  “他敢欺骗我!”他的面上突然浮现出一片怨毒之色!
  芦苇又在动!
  风林似并未觉察。
  他突然警觉!
  他的双手才按上载暗器的豹皮囊,一道耀目的剑光已破空飞射而来!
  风林大惊失色,一声闷“哼”,一个身子猛标起,倒飞入身后的芦苇丛中!
  一串血珠随着风林倒飞的身形凌空飘洒而下!
  沈胜衣收剑!
  剑尖有血,不少,也并不多!
  他皱了皱眉,横剑护在胸前,进入芦苇丛中!
  这一片芦苇更高,更密,更深!
  这一片芦苇通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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