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当世几人堪白眼 快刀一战获青睐
 
2023-05-03 15:09:45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家园   评论:0   点击:

  要和大财主做一宗交易

  罗雨峰忙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尉迟大侠,你意欲如何,不妨明言,大家商量商量。”他虽然想要维护姨甥,可也着实对尉迟炯夫妻有点忌惮。心想反正岳豪有钱,要是能够花多少银子息事宁人,那就算了。

  尉迟炯道:“好,那我就和岳大财主做一宗交易?”

  岳豪道:“如何交易?”

  尉迟炯说道:“十万两银子交换你这宝贝儿子,这银子不是我要你的,我是替你还债赎罪,散给穷人,我还得提醒你,下次要是给我碰上了同样的事情,可就不是银子可以了结的了!”

  拿出十万两银子,对岳豪来说,本来不是难事,但他怎舍得这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恃着有杨大姑和罗雨峰撑腰,打了个哈哈说道:“在下最爱结交朋友,难得贤伉俪光临,就算尉迟大侠不开口,在下也当稍尽地主之谊,奉送盘川,略表心意。不过,十万两银子未免多了一点吧?是否可以……”

  尉迟炯勃然变色,喝道:“你当我是来打秋风的吗?”

  岳豪说道:“尉迟大侠,你未听懂我的意思。”

  尉迟炯哼道:“什么意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岳豪面色胀红,却又不敢发作。

  罗雨峰道:“尉迟先生,主人以礼相待,请你客气一些!”

  尉迟炯道:“讲客气也得看是什么人,恕我没有功夫敷衍岳大财主!”

  罗雨峰道:“那就请尉迟先生给我一点面子,让我替他说吧。岳贤侄,我想你的意思是希望和尉迟先生交个朋友,假如尉迟先生俯允折节下交,银子多少,尽可商量。对吗?”

  岳豪说道:“不错。是朋友当然可以商量。但若然尉迟先生要把小儿作为人质,逼我拿出十万两银子赎人的话,纵然我愿意答应,也怕有辱师门。在座的就有我师门的长辈,我不能丢长辈的脸!”轻轻兜了个圈子,把杨大姑拉上了。

  尉迟炯哈哈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结交朋友?至于说到你的师门,那我劝你更是别提为妙!你的师门早给你的师父侮辱得毫无光彩了,也不在乎你是否有辱师门啦!”

  杨大姑再也按捺不住,说道:“尉迟炯,我的弟弟是好是歹,用不着你信口雌黄。你欺侮我的师侄,我可不能不管!”

  尉迟炯道:“好,那我就等着瞧辣手观音的手段,你划出道儿来吧!”

  杨大姑道:“尉迟炯,我不是怕你。但有几句话我是不吐不快,必须先说……”

  尉迟炯道:“好,那你就赶快吐出来吧,免得鲠死了你!在下洗耳恭听了。”说话虽然比较客气一些,没用上他惯说的那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口头禅,但轻蔑讥讽的意味却是谁都听得出来。

  杨大姑气得面挟寒霜,冷森森的盯着尉迟炯道:“你一定要十万两银子才肯放人?”

  尉迟炯道:“铁价不二,少个铜钱也不能成交。”

  杨大姑冷笑道:“尉迟炯,你好歹也是江湖上一号人物,掳人勒索,可是下三滥的小贼所为!你若是知道自重的话,请你把这个孩子先放回来,那时你要银子可以商量,要比划,我们也一定有人奉陪!”

  尉迟炯哈哈大笑,说道:“这种下三滥的所为,令师侄已经干得多了。我今日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不过,冲着你这几句话,我也未尝不可以放这孩子。圣因,你把软鞭松开;辣手观音,有本领你把他牵回去。”

  杨大姑知道祈圣因号称千手观音,暗器功夫非同小可,她想叫儿子和她一同出手,但不便言明,只能向他使个眼色。

  罗碧霞是坐在齐世杰旁边的,却误会了杨大姑这个眼色是打给她。

  祈圣因软鞭松开,岳宏呆了一呆,就向杨大姑跑回去,他也知道座中诸人,是以这位杨姑婆本领最高的。

  就在这一瞬间,几件事情,迅即接续发生,几乎是在同一时候。

  首先是罗碧霞跃了出去,叫道:“割鸡焉用牛刀,请让晚辈代劳。”原来她恃着有父亲和杨大姑在旁,又误会杨大姑是有意叫她出去显显本领,才抛眼色给她。心想祈圣因若敢动手阻挠,爹爹和杨大姑必定暗中助我。而且凭我的本领也未必就打不过祈圣因。“要是我能够打倒这个女强盗,杰哥定然对我刮目相看。”她打着如意算盘,立即跳出去拉岳宏。

  罗雨峰见女儿跃出,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飞出两枚铁胆。大的那枚铁胆打尉迟炯,小的那枚铁胆打祈圣因。

  只听得“叮”的一声,祈圣因飞出一枚铁莲子,和铁胆碰个正着。

  罗雨峰打向她的那一枚铁胆虽然是比较小的一枚,但比起铁莲子来,却不知重了几十百倍!

  铁莲子碰着铁胆,铁胆竟然给碰得转了方向。

  几乎是在同一时候,尉迟炯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接了那枚大铁胆,反手掷出。

  给铁莲子撞得转了方向的小铁胆,和尉迟炯掷回来的大铁胆碰个正着。在半空中溅出火花,去势更疾,正是向着罗雨峰飞去。

  罗雨峰是个武学行家,一见铁胆来势,便知比自己掷出去的劲道大了几倍,凭自己的功力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硬接的。

  席上虽然未有上肴,但酒壶、酒杯已是都摆好了。茶壶、茶杯也未收下。罗雨峰不敢硬接,百忙中已是无暇考虑要顾面子,一矮身躲在桌子下面。只听得“乒乒乓乓”一片响,酒壶、酒杯、茶壶、茶杯,几乎都给打得碎成片片!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候,祈圣因一抖软鞭,把罗碧霞的“娇躯”卷了起来。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给我乖乖坐好!”祈圣因笑道。笑声中软鞭一甩,罗碧霞好像腾云驾雾一般给抛了回去。

  这一抛真是妙到毫巅,罗碧霞恰恰坐回原位,毫发无伤。不过却已给吓得魂飞天外,面无人色。

  正向杨大姑奔过去的岳宏,忽地接连叫了两声“哎哟”,倒跃回去,跪在祈圣因脚下。

  祈圣因冷冷说道:“我又没打碎你的骨头,撒什么娇,自己站起来吧!”杨大姑按捺不住,跃出去喝道:“祈圣因,有胆和我交手,别欺侮孩子!”

  祈圣因道:“很好,你接我的暗器,我接你的六阳手!”

  祈圣因最厉害的本领是暗器,杨大姑的绝技则是家传“六阳手”,按照江湖规矩,成名人物较量倘若事先没有讲定如何比试,自是各出绝技的。故此祈圣因先说一声,表明不是偷袭。她先发暗器,就不能说是违反比武规矩的了。

  杨大姑喝道:“好,我就让你见识杨家的六阳手!”一招“覆雨翻云”,左掌阴,右掌阳,交互劈出,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四枚铁莲子给她掌风扫落。

  但祈圣因是七枚铁莲子齐发,打落了四枚,还有三枚飞入她的掌力封锁圈之内。

  杨大姑心头一凉,“想不到我一世英名,竟丧在她的暗器之下!”

  三枚铁莲子都是打向杨大姑的要害穴道!

  杨大姑掌力尽向外吐,此时已是无法防护自身。

  铁莲子乘隙即入,快如闪电。杨大姑即使施展全身本领,最多也只能闪开两枚,第三枚非打中她的穴道不可!

  “辣手观音”成名远在“千手观音”之前,严格说来,祈圣因纵然不能说是杨大姑的晚辈,也该算是小了半辈。

  以“辣手观音”的脾气,一个照面就败在小辈手下,铁莲子不是打着她的死穴,恐怕她也要气死!

  杨大姑正自心头一凉,忽见三团红影飞来,比铁莲子的来势更快。铁莲子被它裹住,同时落地,竟是不闻声响。

  原来那三团红影,是齐世杰摘来的三朵大红茶花。此时他正站在盛开的茶花旁观战,看见母亲危急,岂能置之不理?他身上没带暗器,只好随手摘下身旁的三朵茶花,默运玄功,把茶花当作暗器打出,花朵乃是柔软之物,不易受力的。但经过他深湛的内功运用,飞出去居然追上了祈圣因的铁莲子,把铁莲子裹在花瓣之中,两股劲力相互抵消,同时坠地。这份功力比起刚才祈圣因用铁莲子撞开铁胆,更是难得多了。

  齐世杰这手功夫一显,罗雨峰等人固然是做梦也料想不到他有这等功夫;二十年纵横江湖,几乎所向无敌的关东大侠尉迟炯,也是不禁心头一震!

  内功练到最高境界,可以“摘叶飞花,伤人立死”。不过这种功夫,只是见之传说,谁也未曾亲眼见过。

  齐世杰的功夫还未达到这个境界,但已是属于同一类功夫。尉迟炯是个武学大行家,虽未见过,一看亦知。

  尉迟炯心头一震,暗自想道:“这少年不知是何人弟子,年纪轻轻,内功之深,却已不在我下。岳豪有这么一个好手,我倒是不可太轻敌了。”

  心念未已,罗雨峰在呆了一呆之后,惊魂已定,大声喝起采来,说道:“齐世侄,好功夫!嘿嘿,千手观音,你的暗器功夫连杨大姑的儿子都能胜你,还用得着她亲自出手吗?”

  祈圣因道:“不错。这少年的功夫确是不错。杨大姑,你有此佳儿,请回去吧!”弦外之音,母亲实是不如儿子。但她看在杨大姑儿子的份上,却也不愿难为她了。

  杨大姑当然听得出她的意思,不过以她在武林中的身份,却是不能像罗雨峰那样胡乱吹牛。罗雨峰可以用“割鸡焉用牛刀”之类的话来替她遮羞,她却只能一声不响的走回原来座位。

  以她的脾气,她一声不响,实际亦已是等于认了输了。

  尉迟炯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既然要以多为胜,那就并肩子上吧!不管你们多少人,我们都只是夫妻两个!你们若有本领,尽可把我们夫妻杀了。否则,我也不想杀伤你们,但这十万两银子却是非要不可!”

  要知岳豪这边的人,虽然有罗雨峰父女、杨大姑母子和岳豪五人懂得武功,但在尉迟炯眼中,只有齐世杰算得是劲敌,杨大姑或者勉强也可一战,其他三人焉能放在他的眼内!他们夫妻俩联手,自是可以必胜无疑。

  岳豪打了个哈哈,说道:“尉迟先生,你也未免太小看人了。岳某虽然微不足道,但有师门长辈在此,岂能容得别人轻视?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以多为胜!”他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对方想得到的他当然也想得到,心道:“让世杰师弟去和他单打独斗,虽然未必能胜,却总胜于群殴。”

  尉迟炯冷冷的盯着齐世杰说道:“好,那就单打独斗也行!”

  岳豪说道:“师姑,你老人家出手未免稍失身份,看尉迟先生的意思,似乎是属意世杰师弟,不如就让师弟出去领教尉迟先生的高明武功如何?”

  尉迟炯冷冷说道:“身份早已失了,还摆什么架子?辣手观音,你的‘辣手’,内人早已领教过了。你要令郎替你挽回面子,就让他来试几招也行。我自有分数,不会占小辈便宜的。”

  杨大姑气得面色铁青,说道:“世杰,人家这样小看咱们母子,你出去好好领教尉迟先生的武功!”

  在这情形底下,齐世杰自是不能不出去应战了。

  尉迟炯道:“来、来!你要怎样比试,划出道儿来吧!”

  齐世杰道:“且慢动手,我有几句话先要说说。”

  尉迟炯道:“好的,本来你不说我也有几句话要说的,如今就让你先说吧。”

  齐世杰道:“尉迟先生,我想请你把我这小师侄放了。”

  尉迟炯道:“胜负未分,你就要我放人?”

  齐世杰说道:“你和岳师哥的纠纷我不想管,不过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何必要他担惊受怕?”

  尉迟炯道:“多少好人家的孩子被你的师兄害了,岂只担惊受怕?”

  齐世杰道:“语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无意替师兄辩护,但尉迟先生既然认为他的作为不对,又何必和他一样?”

  尉迟炯怔了一怔,说道:“我也并不是难为这个孩子,不过要用他交换十万两银子!”

  齐世杰道:“你胜了我,这十万两银子我给你!”说至此处,回头对母亲道:“娘,咱们变卖产业,十万两银子该有的吧?凭娘的面子,先借这笔款项想必也可以借得到吧?”

  杨大姑道:“你尽管用心讨教尉迟先生的武功,十万两银子包在我的身上,不必你来操心!”

  岳豪忙道:“世杰师弟,你说的是什么话?莫说这十万两银子未必就会输了给他,就是万一输了,我也感激你的盛情,又岂能连累你家破财?”要知他对齐世杰刚才的一番话虽然甚为不满,但这个台却是不能坍的。

  齐世杰淡淡说道:“岳师兄,你不用领我的情,我并非为你出力,我只是奉母亲之命,向尉迟先生领教武功!”

  岳豪不觉面上变色,把眼望着杨大姑。

  杨大姑说道:“杰儿,银子小事,你怎样想我不管。但你和尉迟先生这场赌斗,却不能说是和你的岳师兄没有关连!”

  齐世杰道:“娘,你要说有关连那就算有关连吧。总之,孩儿会照你的意思全力向尉迟先生讨教。要是孩儿丧在他的刀下,请你也莫伤心!”

  杨大姑不禁皱起眉头,心里想道:“这孩子怎么专说丧气的话?唉,要是你当真不敌,娘又岂能独活?”原来她并非不知道儿子和这两个江湖怪杰单打独斗的危险,只因她脾气十分倔强,早已打定了主意,要是儿子真的有性命之危,她宁可母子二人与尉迟炯同归于尽,也不能受他之辱。

  尉迟炯道:“你们母子说完没有?如今该轮到我说啦!”

  齐世杰道:“请说!”尉迟炯冷冷笑道:“这里只有你有点人味儿,冲着你的面子,我破一次例。”

  尉迟炯回过头来对妻子道:“圣因,你把这孩子放了!”

  祈圣因放开岳宏,笑道:“好,你回去吧。即使没有人质,这十万两银子我也不怕你的爹爹会走了我的!”尉迟炯笑道:“因妹,话可不能说得太满,这十万两银子,咱们只怕未必准得赢过来呢!”听得此言,杨大姑这才精神为之一振,心道:“原来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倒并不是我这孩儿自灭威风了。”

  祈圣因哈哈笑道:“小伙子,今天你即使败在我的丈夫手下,你也足以自豪了。和他交过手的人,能够得到他这样看重的,你还是第一个!”这话虽然是对齐世杰的称赞,但话中之意,则是认定齐世杰必败无疑的。

  尉迟炯继续说:“我说过不能占小辈的便宜,就这样吧,只要你能够接得下我一百招,就算是你胜了。我一个铜钱也不要,马上就走!”

  齐世杰道:“我不要你让!”

  尉迟炯道:“我说过的话,从不更改。你不要我让,那是你的事,总之我以百招为限,胜不了你,今后决不踏进岳家!”

  岳豪大喜说道:“师弟,人家是江湖上早已成名的人物,你对前辈应该客气一些,如何可以妄自尊大,要与人家平等过招?”表面是怪责齐世杰,实际是怕他不肯领尉迟炯的情。

  齐世杰道:“好,尉迟先生,你要以百招为限,那是你的事。别多说了,请赐招吧!”

  尉迟炯道:“你用什么兵器?”

  齐世杰道:“就凭这双肉掌,领教你的快刀!”

  尉迟炯纵声笑道:“小伙子,你也未免太狂妄了。你的功夫虽然不错,但在我的快刀底下,任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都施展不了的,我可不想你白送性命!”

  岳豪叫道:“师弟,齐家的六合刀和杨家的六阳手都是你的家传绝技,本来用六阳手也未尝不可,但那未免对前辈不敬,你没带兵器,就用我这把缅刀吧。”说罢,把手一扬,把随身佩带的缅刀抛给齐世杰。

  这把缅刀是岳豪用重金从缅甸一个王公的手中买来的,乃是一把百炼钢已成绕指柔的宝刀,不用之时可以缠在腰间当作腰带的。拔刀出鞘,只见恍如一泓秋水。

  杨大姑也怕儿子倔强,不肯接受岳豪劝告,定要空手应敌,于是跟着说道:“杰儿,尉迟先生的快刀天下第一,难得有这机会,你理该向前辈讨教几招刀法。否则失敬还在其次,失掉这个机会,可就是天大的可惜了!”

  她说这话,除了恐怕儿子吃亏之外,还怕儿子不知对方的厉害,故此先把尉迟炯的特长点出来,好让儿子知所趋避,纵然破不了对方的快刀,也可以多拆几招。她知道儿子已经练成了第八重的“龙象功”,龙象功是天竺上乘武学,最高的境界是第九重,练到了第八重已经非同小可,估计与尉迟炯的功力亦当相去不远了。要是知己知彼,应付得宜,说不定可以抵敌百招之数。

  尉迟炯哈哈一笑,说道:“快刀天下第一,我可不敢当。孟元超大侠的刀法就比我使得更快更精。令郎武功不俗,料想也不至于只能接我几招。”言外之意,虽然不敢自居第一,也是天下第二。同时尽管他称赞了齐世杰,但话中之意,显然还是为齐世杰在他的刀下难走满百招。

  不过他这话倒是不卑不亢,说起来也是恰如其份。十年前他确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快刀,如今也还有人认为他与孟元超难分轩轾的。孟元超的快刀后来居上,杨大姑并非不知,只因孟元超是她心目中侮辱了她杨家的仇人,故而她宁愿把“快刀天下第一”的衔头送给尉迟炯,虽然尉迟炯此际亦已是她的敌人。

  但她对尉迟炯的弦外之音却是甚感不满,面色一沉,涩声说道:“杰儿,人家已经划出道儿,你还不上去讨教高招,能接几招就是几招,别给人家看小。”

  其实齐世杰意欲空手对敌,倒并非出于少年的狂傲,他的所长在于内功而非刀法,而且他看得出对方用的是把宝刀,寻常刀剑亦难抵敌。反正自己没有取胜的把握,不如索性不用兵器。

  武功练到最高境界,用不用兵器,本来亦无多大分别,但要知齐世杰的对手是一个武功造诣比他更高的人,那就有分别了。如今齐世杰得到岳豪抛过来的这把宝刀,料想在兵刃上不至于吃亏,他也就改变了主意了。

  “晚辈齐世杰奉家母之命,敬请尉迟先生赐招!”齐世杰横刀当胸,缓缓说道。

  尉迟炯拔刀出鞘,纵声笑道:“咱们是赌斗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印证武功,不必客气,你出招吧!”

  他这一拔刀出鞘,众人都是不禁好生惊愕,齐世杰也有“始料之所不及”的诧异,轻轻“噫”了一声。

  原来尉迟炯这把宝刀连鞘长达三尺三寸,刀鞘的正反两面,都镶有两块大红宝石,十八颗明珠熠熠生光,耀眼生缬。

  众人见刀的鞘都这样名贵,鞘中的刀自必更是价值连城的宝刀。心中都想:尉迟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刀客,也只有如此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刀才配得上他。

  那知他一拔出来,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那柄“宝刀”黑黝黝的毫无光泽,刀锋竟是钝的。看起来就像一块顽铁。和齐世杰手中这把光彩夺目的缅刀相比,不啻有如丑妇之比西施!

  齐世杰“噫”了一声,尉迟炯横他一眼,冷冷说道:“你看不起我这把宝刀?”

  众人见他把顽铁自称“宝刀”,想笑都不敢笑。

  岳豪把缅刀借给齐世杰之后,一直惴惴不安,恐怕自己的宝刀比不上对方。此时方始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暗自想道:“我这把缅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待会儿一碰,叫你知道什么才是宝刀。”

  齐世杰道:“不敢。”祈圣因噗嗤笑道:“不敢什么?你是不敢看轻我当家的这柄宝刀还是不敢出招?怎么老是光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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