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19-07-13 14:54:29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其实,陈家麟的内心是相当忐忑的,他刚刚出道,未经大敌。 自己所学能否应付得了“血神”,他毫无把握。
  如果他是个老江湖,可能会先加以考虑——该不该插手?利与害的仅衡孰重?但他是个新手,只见到义与不义,行动完全受直觉的控制。
  如众所料,“血神”脸上的表情显示他已怒发如狂。
  “小子,老夫不知该让你如何死,才能消这口气?”
  陈家麟横起心道:“悉听尊便!”
  “血神”的目光又朝“一匕定天”等人一扫,狞声道:
  “万立仁,老夫连料理后事的都不会给你留了。”
  这句充满了血腥意味的话,出自“血神”之口,的确令人毛骨悚然。
  陈家麟徐徐拔出了折了尖锋的平头怪剑,沉声道:
  “在下本来无意要杀人,但听了阁下这句话,只好改变主意了。”
  这话对“血神”来说,是狂妄得过了头,似乎“血神”本来就不是他的对手。
  “灵匕会”的众高手,见“渔郎”拔出的这柄怪剑,更加错愕莫名,江湖中从来没听说过使断剑的杰出高手。
  陈家麟那份神态,使人人都对他莫测高深。
  杀赶车的彪形大汉子举手投足之间,早已显示了他功力的一斑,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敌得过“血神”!
  场中的气氛诡谲万端,但无形中“血”的恐怖,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青衫书生目光游移不定,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幻。
  但此刻已无人注意到他,大家的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在“血神”与“渔郎”这一对的身上。
  断剑斜斜上扬,剑身映着月光,泛出森森寒芒。
  黑黝黝的藤杖,也高举了起来。
  无庸置疑,这将是泣鬼惊神的一战。
  所有在场者的心弦,绷得快要折断,血管里的血液,似乎也停止了运行。一双双的眸子,目光全是直的。
  就在这紧张得无以复加的当口,一个女人的声音,倏告被空传来:“奉主人金令,勿与‘渔郎’为敌,请尊者速退。”
  声音似远又近,有些空洞之感,一听便知是用传音之术发出的。
  所有在场的,全被这女人的传音惊呆了。
  陈家麟更是骇异莫名。
  想不到一代恐怖人物“血神”,竟也是听命于人的人。
  所谓的“主人”是谁?
  能役使“血神”,当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物。

×      ×      ×

  为什么不许与“渔郎”为敌?
  为什么?
  为什么?

×      ×      ×

  这是个匪夷所思的谜,这情况已非第一次,先是“关洛侠少”主动收手,再来是“红花使者”见剑撤身,现在是第三次了。
  “血神”赤红的目芒一转,倏地撤回了藤杖,片言不发,弹身飞逝。
  这恐怖人物,竟然真的听令离开了,留下一个不可解的谜。
  血的恐怖,随着“血神”的离去而消失了。
  由于这情况转变得太突然,在场的全愣住了。
  就像这不可能是事实。
  陈家麟沉浸在这难以索解的谜中,满面茫然地痴立着。
  久久,“一匕定天万立仁”打破了沉寂的空气,上前两步,抱拳道:
  “敬谢少侠解了敝会这一场劫难!”
  陈家麟拱手道:“好说,这只是适逢其会而已。”
  “两仪秀士岳良”收起了匕首,语音略显激动地道:
  “如非少侠出面,今晚的局面将不可收拾!”
  陈家麟微微笑了笑,他没有话说,他能说什么?
  他自己也弄不清是什么回事。
  “一匕定天万立仁”期期地道:“少侠……与‘血神’的主人……有交情么?”
  陈家麟摇摇头,反问道:“会主知道对方的主人是谁么?”
  “一匕定天万立仁”不解地望了陈家麟一眼,道:“本座是第一次听说‘血神’身后还有主人!”
  陈家麟发觉到在场的全以异样的眼光望着自己,但他无法加以解释,同时他也觉得没有对人解说的必要。
  “两仪秀士岳良”走近那青衫书生道:“方才若非兄出手,区区定已横尸杖下!”
  说着,作了个长揖。
  青衫书生苦苦一笑道:“在下深愧无力阻止这场血劫,幸而有这位‘渔郎’兄现身,在下也该谢谢他!”
  边说,边朝陈家麟拱手一揖。
  陈家麟还礼道:“还没请教上姓尊名?”
  “在下吴弘文!”
  “哦!吴兄幸会!”
  他本来有话想问他,因为吴弘文现身时,从他的言语判断,似与“血神”有什么关系,但想了想,又把话忍了回去。
  “一匕定天万立仁”,抬手作了个肃客之势,道:“两位少侠请移驾人庄小坐!”
  陈家麟想到自己是到抚州去找那江湖老郎中的,不能再拖延时间,于是歉意地一笑,道:  “会主盛意心领了,在下还有急事待办,得立即上路,以后有暇再来拜谒!”
  “一匕定天万立仁”面上露出了失望之色,眉头微微一皱,道:“稍坐片刻,喝杯水酒,容老夫略表心意如何?”
  陈家麟道:“实在是事急无奈,请会主海涵!”
  吴弘文也跟着道:“容后有机会再来叨扰!”
  “怎么吴少侠也要走?”
  “是的,在下也有事要办,方命之处,还请原谅。”
  “一匕定天万立仁”是存心要结交这位神秘的人物“渔郎”,同时,内心也的确充满了由衷的感激。
  但人家既已如此说了,当然不能勉强留客,显得有些失望地道:“既然两位坚持要走,老夫也无法强留,有暇务请赏光!”
  “两仪秀士岳良”诚形于色地道:“事缘区区而起,两位却不让区区有表示谢意的机会,但愿异日能有机会请益。”
  陈家麟道:“言重了,今后日子长得很,一定有机会把晤的,不争在这一时。”
  说完,拱手向在场的告辞。
  吴弘文也跟着告辞。
  “一匕定天万立仁”等,直送过桥,才依依致意而别。
  吴弘文与陈家麟并肩而行,默默走了一程,才开口道:“陈兄,小弟有句话……想请教,不知当否?”
  陈家麟道:“吴兄有话,但说无妨。”
  吴弘文显得有些期艾地道:“陈兄的来历定然相当不凡,小弟可以请教么?”
  陈家麟在吴弘文现身之时,便已对他发生好感,也许这是一种缘份,坦率地道:“小弟谈不上什么来历不来历,确实是个打渔的,不得已才出江湖!”
  这话,吴弘文当然不会相信,他认为陈家麟不愿透露来历,彼此是初识,而且江湖中颇多禁忌,不便追问,只好随口应道:“哦!原来如此!”
  陈家麟人极聪敏,一听话音便知道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话,特别加上一句道:
  “小弟并非信口哈哈,说的是实话,吴兄将来会明白的,至于师承,格于先师遗命,不便奉告,这点请吴兄曲谅。”
  吴弘文也至诚地道:“小弟方才是有些不信,陈兄这么一说,小弟完全相信了。”
  人与人的交往,第一个印象非常重要,好与坏直接影响感情的发展,两人不过交谈数语,便已奠定了良好的友情基础。
  陈家麟心念一转,道:“小弟也有话要请教吴兄……”
  “请讲!”
  “吴兄与‘血神’东方宇,似乎有某种渊源,能见告么?”
  吴弘文深深叹了口气,道:“他是家师!”
  陈家麟不由心头剧震,这实在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脱口道:“他……是令师?”
  吴弘文颔首道:“是的!”
  陈家麟心里暗忖:“怪事,江湖中一向流传着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句话,但刚才的情形看,他不满乃师的作为,从气质上看,他是个少见的英才,为什么他会投在像‘血神’这类人物的门下呢?”
  他想问,但又不好问,不管怎样,人家总是师徒。
  吴弘文接着又道:“陈兄定然觉得奇怪,就是小弟也迷茫不解……”
  陈家麟道:“是的,小弟是觉得不解,但吴兄所说的不解,又是什么意思?”
  吴弘文默然了片刻,才沉痛地道:“江湖鬼蜮,许多事都不能以常理衡量,陈兄听说过‘武林生佛东方宇’这个名号么?……”
  陈家麟想了想道:“好像刚才万会主曾经提到过……”
  吴弘文点头到:“这就是家师从前的名号,他老人家在武林中偶有名声,也受同道尊崇过。”
  陈家麟惊诧无比地道:“怎么会改了名号呢?”
  吴弘文长的吐了一口气,道:“小弟也想不透,他老人家三年前一次远游归来,性格全变,前后变成了两个人,嗜杀、残暴,自称‘血神东方宇’……”
  “这倒是真的奇怪!”
  “小弟猜想,他老人家定是遭遇了极可怕的意外,才会使他突然改变,最令人不解的,是那双眸子,从前并不是这样子……”
  “是的,小弟也曾感觉到令师的面相与目芒不相称,那种目芒,该生在凶恶狰狞的脸孔上才对……”
  话锋一顿,又道:“对了,方才那暗中传声的女子,所说的什么主人金令,所谓的主人,当然是支使令师的人,吴兄知道是谁么?”
  吴弘文眉毛一扬,道:“小弟以为陈兄知道的,正想要问……”
  陈家麟困惑地道:“吴兄也不清楚?”
  吴弘文摇摇头,伤感地道:“家师自从变了性情之后,师徒间像是隔了一道藩篱,不肯吐露片言支字,也不愿与小弟共处。
  “陈兄刚才看到的,若非小弟晓知他老人家的杖势,早已横尸当场了,唉!小弟真不知如何是好?”
  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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