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雨中的乱葬岗

 

2024-08-07 20:10:59   作者：丁情   来源：丁情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当黑仔的第一声惨叫发出时，郭大路并不在床上，而是在命案现场的那一片残瓦之中。
　　他找了个很隐秘、视线又良好的地方躲了起来；他静静的坐在那儿，动也不动的。但目光却四处游走，有任何可疑的风吹草动，他都会马上将目光锁定过去。
　　还不到半夜，他就已悄悄的躲到这儿了。
　　据说闹尸变的僵尸，都会回到他生前住的地方，因为他虽已变为僵尸，但对人间的记忆犹存，所以他们总会回到生前的地方留连！
　　这是真的吗？
　　郭大路不知道。
　　他只知道凶手一定会回到命案的现场，不管他是不是回来享受自己的成果？
　　或是回来掩灭当初来不及毁掉的线索？
　　反正凶手都一定会回到命案现场！
　　所以今夜郭大路才会在孙宅这一片残瓦中，而错过有家客栈内那一幕精彩的僵尸戏！
　　新月高挂天边，群星明亮而闪烁，破瓦残堆中还有余烟冉冉升起。
　　南风由大街那边吹了过来，吹来了街上的夜雾。
　　只一会儿，夜雾就已和残堆中升起的余烟混在一起，使得孙宅更朦胧、更苍凉！
　　苍凉的夜雾中忽然出现了一条白色的人影，动也不动的站在夜雾中，仿佛自远古以来，他就已站在那里，又仿佛是刚刚由夜雾中凝结出来的。
　　这夜雾来得突然，雾中的人影也来得很神秘，甚至可以说很恐怖！
　　在如此的夜晚，在如此的地方，在如此的气氛下，忽然在夜雾中出现了这么样一个人，怎能令人不怕呢？
　　郭大路一点都不怕，反而有了兴奋的感觉，看来他的论调是对的——凶手一定会回到命案现场！
　　白色人影在破瓦残堆中四处看着，仿佛在找什么似的。
　　——他一定是在找有没有什么线索遗留下来，白色人影似乎看见了什么，他上前了几步，在一堆还冒有余烟的残物中蹲了下来。伸手拨了拨，然后捡起了一样东西。
　　这个人影蹲下来时正好背对着郭大路，所以郭大路虽看不见他捡起了什么东西，但从动作中，郭大路已看见那人影要将捡起之物放入怀中。
　　终于郭大路大叫一声，人也跳了出来：“慢点！”
　　那白色人影不知是被郭大路的大叫声吓倒？或是被那然冒出的人吓着？只见白色人影往上一掠，正好避开郭大路的凌空一抓。
　　然后再一个翻身，白色人影已往黑暗处飞了过去。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人出现，郭大路怎能让他跑掉呢！
　　追！
　　郭大路脚不停蹄的也往黑暗处追了过去。


　　新月向西。
　　镇西是一个乱葬岗！
　　白色人影如鬼魅般的飘进了乱葬岗。
　　枯树荒草，寒夜冷雾，乱葬岗就像个鬼世界！
　　风一吹，草飞动，远远看来就像是群鬼在乱舞。
　　白色人影一奔入乱葬岗，就如鬼魅般的消失了。
　　郭大路的轻功算不错的了，但他追入乱葬岗时，已看不见白色人影的踪迹。
　　他停足，举目环视了乱葬岗一圈，除了枯树荒草之外，他看不见一个鬼影子。
　　据说僵尸总是栖息在乱葬岗里，莫非刚刚那白色人影就是僵尸？
　　如果不是僵尸，他又为何能如鬼魅般的消失在这里？
　　风更急，更萧瑟。
　　也带来了一片乌云。
　　乌云迅速的吞噬了漫天的星光和弯月，天一下就黑了！
　　天黑如泼墨，乱葬岗瞬间变成了一个黑暗的地狱！
　　风吹得更恐怖！
　　五
　　老天还真够意思，它不但增加了音响效果，连雨都来凑热闹了。
　　霹雳一声，暴雨突然落下。
　　郭大路一下子就像草般的颤抖在风雨中，他浑身湿透，连头发也被雨打散了。
　　现在如果有人经过这里，一定会惊慌奔逃，因为他一定以为自己看见一个散发的鬼！
　　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长空，照亮了整个乱葬岗。
　　闪电消逝的刹那间，郭大路忽然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坟堆里露出了一只手。
　　一只手？
　　谁的？莫非是刚刚那个白色人影的？
　　郭大路一个箭步，就到了那只手旁，伸手一提，就将那只手的主人给抓了出来！
　　乱葬岗的土本来就很稀松，再加上一场暴雨，所以郭大路一下子就将埋在土里的人给抓了出来。
　　雨水很快的将那个人脸上的土冲洗掉了。
　　郭大路这一看，不禁失声叫了出来：“怎么会是你？”
　　这个人不可能回答他的。
　　死人是不会答话的！
　　郭大路之所以会这样问，那只是下意识的举动而已。
　　这个被郭大路拉出来的人，赫然是福伯！
　　那个本来应该躺在房里，用白布盖着的尸体，怎么会被埋到乱葬岗里？
　　又一道闪电亮起，照亮了福伯，也照亮了郭大路身后不远处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带着笑意的躲在暗处，偷偷的看着郭大路。
　　看着尸体，郭大路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尽管他想不透尸体为何会在乱葬岗，还是必须先把他带回去再说。
　　就在他准备扛起尸体时，风雨中突然传来杂乱的马蹄声，马蹄声是向着乱葬岗这边移来。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这个地方？
　　莫非……
　　郭大路虽然一怔，但也马上将尸体藏好，自己也躲了起来。
　　风雨中来三骑快马，箭一般的相继冲上了乱葬岗。
　　郭大路从草丛中偷眼望去，风雨迷住了眼睛，虽然已很近，但郭大路仍无法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
　　马上的骑士亦没有发沉郭大路的存在，一冲上了乱葬岗，便纷纷将坐骑勒住，其中一人看了看四周，便开口：
　　“刘爷还没有到？”
　　随即有一人回答：“应该是时候了！
　　“应该是时候？”这三人是赴约而来的。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约他们的刘爷又是谁？
　　郭大路好奇心本来就很大，现在就算这乱葬岗所有的鬼魂全出动，他也不会离开的。


　　风雨中，三个骑士旋即下马；也在风雨中，乱葬岗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穿蓑衣，头戴竹笠，在风雨中出现，直直走上乱葬岗。
　　三个骑士看着这个人走上来，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竹笠低压在来人的眉际，即使没有风雨，仍有星月，在笠缘的阴影遮盖下，亦难以看清楚这个人的真面目。
　　这个人一直走到三个骑士面前五尺的地方，才收住了脚步；他没有取下竹笠，只是抬起右手，以右手的食指将那顶竹笠抬高。
　　这已经足够了。郭大路虽然看不到，但三个骑士却已看清来人的面目。
　　他们的神情顿时放松，显然来的人就是与他们相约的刘爷。
　　这个刘爷徐徐放下手。
　　“好！你们都来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郭大路的心一跳！
　　这人声音他已不陌生，这个刘爷昨夜他已风过面了。
　　昨夜在华园馆替陈薇茹邀请郭大路的，就是这位刘爷。
　　这个刘爷就是附近百里官阶最大的驿丞——刘子安！
　　六
　　刘子安竟会在如此的风雨之夜，一个人走来这乱葬岗，岂非也是怪事一件？
　　郭大路的眼又睁得更大，耳朵几乎都竖了起来。
　　三个骑士赶紧上前一步：“刘爷连夜召我们兄弟前来，有何指教？”
　　说话的这个骑士身材魁壮，神情威武，一看就知道是三个中的头儿；他身上一袭黑衣，腰间系一条黄缎带，挂一口带鞘的长刀，刀柄已磨得发光。
　　其他的二个人亦是这种装扮，刀柄上的光泽亦不比头儿的暗。
　　这三个人显然都是用刀的好手！
　　在如此深夜，在如此地方，突然招来这样的三个人，刘子安显然必有一番不寻常的事情要干。
　　“你们就是名满长江的三蛟龙？”刘子安语声淡而有威，和昨夜在华园馆的声调完全判若两人。
　　“好说！”
　　“据说只要出得起重价，不单只杀人，什么事你们都肯去干？”刘子安问。
　　“这是事实！”
　　“好，今夜我请你们来，就是有件事要请你们替我去解决。”
　　刘子安的话声一完，三个骑士几乎是同时的笑了起来，那个老大笑着说：“刘爷你这是说笑？”
　　“你们看我刘子安可是一个喜欢说笑的人？”刘子安仍淡淡的说。
　　“我们也知道刘爷不是一个喜欢说笑的人。”那个老大说：“可是以你刘爷的本领，和你的官阶，都不能解决的事，我们三兄弟竟能解决，这不是笑话吗？”
　　“我没有说过不能解决，也根本就不是不能解决。”刘子安说。
　　三骑士一怔。
　　“我只是还不想与那个人正面冲突而已。”刘子安说。
　　“所以刘爷才找我们来对付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刘子安点点头。
　　刘子安一字一字的说：“陈薇茹！”
　　这个名字说出来，连郭大路都一愕。
　　“华园馆的陈老板陈薇茹？”
　　刘子安又点点头。
　　老大仰天打了个哈哈：“这个女人虽然厉害，我们兄弟还不至于怕她。”
　　“这最好！
　　“刘爷要我们怎么做？”
　　“你们抓住了陈薇茹之后，就立即退出镇外，将她带到你们的地方藏起来。”
　　刘子安说：“等我给你们通知的时候，再送来给我。”
　　“什么时候刘爷才会给我们通知？”
　　“可能一两天，也可能二三十天之后。”
　　刘子安说：“所以我会再给们黄金一千两补偿你们在这一段时间的损失。”
　　“如果只是一两天，那一千两也是归我们所有？”
　　“是的！
　　三个骑士一听，脸色立即喜了起来。但刘子安的语声却寒了起来：“她送到我手上的时候，我要她仍是一个活人，与你们带走时一样的活人。”
　　“这一点刘爷放心，我们兄弟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老大拍着胸膛说。
　　“有一点你却不可不小心，她的性情很古怪，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要她的命，她也不会答应的。”
　　“刘爷的意思我们明白。”老大笑笑：“她虽然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但比起一千两黄金，就不见得怎么可爱了。”
　　“最好你们都真的明白。”
　　刘子安说：“还有一件事你们最好也知道。”
　　“什么事？”
　　“最近镇上来一个县城的总捕头，你们办事时，最好离他远一点。”
　　“刘爷说的可是那人称‘没脑熊’的郭大路？”
　　刘子安点点头。
　　郭大路却差点跳了起来，“没脑熊”这个外号他不是不知道，但听人家说出，又是另一种味道。
　　虽然郭大路“没脑”，但还是忍了下来。
　　老大笑了笑：“他很好应付，随便胡弄几下，就可以搞定他了。”
　　“最好不要想得那么简单。”刘子安笑了笑。
　　“能当上县城总捕头，绝不是靠钱买的。”
　　三个骑士对看一眼，虽然嘴里没有再说什么，但神色却很不以为然。
　　“你们动手的时候，最好将脸给蒙上，即使被人发觉，亦不会被人认出。”
　　刘子安淡淡的说：“我不想别人那么快就找到你们头上。”
　　“我们也不想。”
　　“人算不如天算，很多事情往往都出人意料之外，万一你们被人发觉，又万一你们被人抓住，你们应该怎样，大抵也不必我多说了。”
　　“我们兄弟的职业道德向来怎样，刘爷你应该清楚。”
　　老大傲气的说：“那怕死，我们也不会供出刘爷你的名字。”
　　“否则我又怎会将这件事交给你们做？”
　　刘子安笑了，不过笑得仿佛很诡异：“不过还有一个你们必须注意。”
　　“谁？”
　　“一个喜欢穿黄色衣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老大的脸色流露出虽讶异，却有点想笑的神情。
　　“刘爷说的可是华园馆里那个领台小女孩？”
　　“好像是的。”
　　“她只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而已。”
　　“好像是的。”
　　“女孩子体质向来薄弱，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就算从四五岁就开始练武，大概也不会高到那里去。”老大淡淡的说。
　　刘子安又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在江湖上已混了不少时候，当然不会不知道江湖中有个鬼童子？”
　　那个当老大的当然知道。
　　“你可知道鬼童子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年纪有多大？”刘子安又问。
　　“据说只有五岁。”
　　“她杀的第一个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五虎断门刀的高手澎家正。”
　　“澎家正的武功似乎并不在你们兄弟之下？”刘子安看着他们。
　　“应该是不错。”老大承认的说：“据说当时他是先用袖箭出其不意射瞎了澎家正的双眼，然后再用剑刺入澎家正的心脏。”
　　“五岁的小孩子已懂得这么杀人，已有这种本领了。”
　　刘子安说：“即使那已是十年前的事情，现在算起来鬼童子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那个老大一怔。
　　“她莫非就是当年的鬼童？据我所知，鬼童子是个男孩子。”
　　“我也不清楚。”
　　“但你却要我们注意她。”
　　“因为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她用一根绣花针当做剑来使用。”
　　刘子安淡淡的说：“嗤嗤嗤的刺下了在她身旁飞舞的三只苍蝇。”
　　老大的脸色不禁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