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杏花村酒家

 

2024-08-19 19:48:47   作者：丁情   来源：丁情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棍！
　　百兵之祖是为棍！
　　棍也有很多种，有齐眉棍，有八卦棍，有梅花棍，有长棍，有短棍，有藤棍，也有重达百来斤的铜棍。
　　不管是什么样的棍，都有其特征和优点。但是现在呈现在小老头他们面前的这根棍子，真的是一根很普通很普通的棍子。
　　严格说起来，它不能算是一根棍子，它只是一根棒子而已！


　　“俗语说，人越老越糊涂，我看你除了糊涂之外，还要加上老花眼了。”小老头看着红杏花。
　　“这根如果是棍子的话，那么我家的筷子就是牙签了。”
　　“我的年纪虽然大了一点，眼睛或许也有点花，但桌上的这一根，就算是瞎子也不敢小看它。”
　　红杏花说：“它虽然长得不像棍子，但只要是用棍的人，绝没有一个人敢看轻它。”
　　“哦？那么它是一根什么棍？”小老头又问。
　　“它不是一根棍，是一根棒。”红杏花淡淡的说。
　　“我看你不但已老糊涂和眼花，而且还语无伦次，刚刚你明明说它是一根棍子，现在又说它是一根棒子。”小老头摇着头说。
　　一直沉默在旁的郭大路，忽然开口：“它是一根棒，是棒中之王，是棍中之霸。”
　　“棒中之王？棍中之霸？”
　　小老头突然眼睛一亮，神情也兴奋了起来。
　　“它——莫非是‘天机棒’？”
　　天机棒！


　　昔年李寻欢纵横江湖时，他的兵器“小李飞刀”，在兵器谱上排第三。
　　始终是李寻欢的对头，但至死仍很佩服小李飞刀的上官金虹，他的兵器“金环”，排名在小李飞刀之上，是排名第二。
　　百晓生晚年虽然误入歧途，但他在制作兵器谱时，却是绝对公正的。
　　这一点谁都不会怀疑的！
　　就连上官金虹和李寻欢，他们也都相信兵器谱上排名在他们之上的第一，绝对是天机老人的“天机棒”！
　　江湖中又都绝对相信“天机棒”是兵器谱中之王，也都绝对相信“天机棒”的厉害。
　　但真正见过“天机棒”的人，却没有几个人。
　　现在这根“天机棒”就摆在小老头和郭大路面前的桌上！
　　桌上铺着红毡，垫着锦墩，还缀着鲜花，但是放在上面的那根天机棒，看起来就如牧童手中那根赶牛棒一样的不起眼，甚至拙拙的。
　　它全长只有一尺二，大约只有擀面杆那么粗，也不知是由什么树干裁下来的木料，整根是漆黑色的。
　　黑得发亮！
　　那种亮就仿佛经常被擦拭的枪杆般，闪耀着缎子般的光辉，显得既尊贵，又美观，但也很神秘。
　　神秘得又像是个美丽而骄傲的女神，正躺在那里等着接受人们的膜拜！
　　“看来这根棒子的日子过得简直比人还要舒服。”小老头喃喃的说。
　　“因为它比大多数人都有用。”红杏花没好气的说。
　　“你的意思是说，这根棒子是他妈的香蕉芭乐比我还有用？”小老头的口头禅终于挂上嘴边了。
　　“哼！”红杏花冷哼了一声。
　　“哼是什么意思？”
　　“哼的意思就是说，香蕉芭乐的这根棒子的确比你有用。”红杏花说。
　　“哦？”小老头也学红杏花的口气。
　　“你哦是什么意思？”
　　“我哦的意思就是说，这根香蕉芭乐棒子，它会不会替你捶背？它会不会替你端茶倒酒的？”小老头斜着脸问。
　　红杏花虽然还想板着脸，却还是忍不住的笑了。
　　她笑的时候，水般迷濛的眸子，忽然变得令人无法想象的明亮和年轻。
　　在这瞬间，连郭大路都几乎忘记她是个八十岁的女人。
　　看见红杏花笑了，小老头才伸手指指漆黑光滑的棒子。
　　“无论你日子过得多么舒服，我也不会羡慕你。”
　　他走开，替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去，才微笑的再看那根棒子。
　　“至少你没法子自己站起来为自己倒杯酒吧？”
　　红杏花忽然叹了口气。
　　“所以它也绝不会为了一杯酒而做出比猪还愚蠢的事。”
　　“我做了比猪还蠢的事？”
　　“我警告过你，叫你不要进来的。”
　　“现在我已经进来了，好像也没有出什么事。”小老头得意的说。
　　红杏花看了看他，又再叹了口气。
　　“现在虽然还没有什么事，可是我保证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红杏花说完之后，也倒了杯酒喝下去，她喝酒的速度竞然不比小老头慢。
　　郭大路也在喝酒，也喝得不慢。
　　现在他们三个人已坐下来，坐在一起喝酒。
　　红杏花一口气又喝了三杯酒，然后才问：“你知不知道这天机棒的主人是谁？”
　　她问的虽然是小老头，但回答的却是郭大路。
　　“天机棒是天机老人的成名兵器，天机老人姓孙，至于他的名字，则没有人知道，江湖中人都尊称他为天机老人。”
　　“他的武功和兵器虽然都比上官金虹高，但因为他为人比较正直，没有上官金虹奸诈，所以在凉亭那一战，最后还是死在上官金虹手下。”
　　红杏花接着说：“那一战虽没有人在旁观战，但江湖中每个人都相信，绝对是历年来武林中最惊心动魄的一战。”
　　“那一战若不是天机老人已先失去大半功力，上官金虹又怎么能赢？”
　　郭大路说：“不过上官金虹也没有得到多大便宜，最后还不是输在李寻欢的小李飞刀下。”
　　“天机老人的功力又怎会失去一大半？”小老头忽然问。
　　“这本是武林中一大秘密；天机老人早在十几年前，为了救自己的孙女，而用内力替她疗伤。”郭大路说。
　　“天机老人的孙女？”
　　小老头又问:“是不是后来一直伴着李寻欢隐居山林的孙小红？”
　　郭大路点点头。
　　小老头再次看向那根天机棒。
　　“孙小红既然是天机老人的孙女，那么天机棒当然是传给了她，而现在天机棒在这里，莫非是孙小红要来？”
　　“你才是个老糊涂！”红杏花又瞪了小老头一眼。
　　“孙小红就算是活着，最起码也有二百岁了，她还能走得动吗？”
　　“当年孙小红伴着李寻欢退隐山林间，天机棒和小李飞刀当然也成了绝响。”郭大路说。
　　“既然是这样，那今日天机棒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呢？”小老头问。
　　这个问题也是郭大路想知道的，所以他就盯着红杏花等她说出来。
　　谁知道红杏花却忽然闭口了，又倒了杯酒，好像想用酒塞住自己的嘴巴。
　　她为什么不说？
　　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抑或是她心里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秘密，只要这秘密不危害公益，谁也没有权逼别人说出来！
　　郭大路在很小的时候，那个在半夜教他武功的蒙面师父就常常告诉他这个道理。
　　他当然看得出红杏花不想说出来，所以他也就不再问了；但小老头却仍不死心的追问：“这天机棒怎么会在这里的？”
　　红杏花又翻了个白眼给他，才冷冷的说：“因为是有人将它摆在这里的。”
　　“是谁？为什么要将它放到这里？”
　　“你是来干什么的？”红杏花冷冷的反问。
　　“我是来喝酒的！”
　　“你能到这里来喝酒，别人为什么不能来？”红杏花大声的说。
　　郭大路看着她，忽然笑了，他忽然觉得这红杏花真的和小老头二人是祖孙一对。
　　他看得出，这老太婆不愿说的话，只怕天王老子也休想叫她说出来。
　　所以郭大路只有等下去，喝下去。
　　谁知红杏花却忽然站了起来，双手叉着腰，眼睛瞪得比龙眼还要大，还要圆。
　　“你们棒也看过了，酒也喝够了，现在你们总该可以走了吧？”
　　小老头抬头看看她。
　　“你真要赶我们走？”
　　“难道你真的想在这里醉得满地乱爬？”红杏花说。
　　小老头还要开口时，郭大路已站了起来，微笑的说：“我们是应该走了，再喝下去，很可能连我都会醉得满地乱爬。”
　　听见这话，红杏花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些时，却又忽然变了，因为她已看见一群人由外走了进来。
　　看他们的装束打扮，就知道他们不但是在江湖中混的，而且混得不错。这些人一进门，就抢着问：“决斗开始了没有？”
　　红杏花刚要开口，小老头已抢着问：“什么决斗？”
　　“金棍银梭张二爷今天要在这里和天机棒决斗，你难道不知道？”一个锦衣佩刀大汉开口说。
　　红杏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还来不及开口，别的人又抢着开口。
　　“这根棒子一定是天机棒。”
　　“棒既然还在这里，我们就一定没有来迟。”
　　“听说这里的酒还不错，我们先喝几杯，等着好戏开锣！”
　　“不管怎么样，这次决斗我们都绝不能错过，就算要三天三夜，我也一样会等。”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论中，郭大路看了看小老头，小老头也看了看郭大路，然后两个人全都坐了下去。
　　看见他们两人的动作，红杏花虽然还想瞪他们，但嘴巴里却轻轻叹了口气。
　　“看样子，现在你们是不会走了？”
　　“现在你就是用扫把赶我们，也他妈的香蕉芭乐的赶不走了。”小老头又嘻皮笑脸的说。
　　“用鞭子抽也他妈的香蕉芭乐的抽不走了。”郭大路也学小老头的口气说。
　　红杏花看看他，又看看小老头，忽然也笑了。
　　“老实说，我若是你们，用刀砍都砍不走。”
　　她自己也坐了下来，跟他们坐在一起，又喝了口酒，才喃喃的说：“但我还是不懂，那边的那些小兔崽子是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刚才进来的那些人，现在已开始喝酒了。
　　年轻人就是这样，更何况是江湖中人，他们只要开始在一起喝酒，旁边就算天塌了下来，他们也不会注意的——他们自己如果不把天吵塌下来，已算是大幸了。


　　郭大路看看他们。
　　“我看他们一定是金棍张找来的。”
　　“哦？”
　　“有胆子找天机棒决斗，不管胜负，都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金棍张当然要找些朋友在旁边看看，日后也好替他在外面宣扬宣扬。”郭大路笑着说。
　　“所以我正在奇怪。”小老头说。
　　“奇怪什么？”
　　“我想不通金棍张怎么会有胆子找天机棒决斗的？”小老头说。
　　“也许他胆子本来就很大，也许他这几年忽然得了本武功秘笈，练成了独门棍法。”郭大路笑着说。
　　“我看你一定是看传奇故事看得太多了，这世上那里来的那许多武功秘笈？我怎么从来也没有听说有人找到过？”小老头也笑着说。
　　“其实我也没有听说过。”
　　两个人同时大笑，又同时停住，两个人的眼睛都瞪着门外，瞪得很大。
　　门外没有一大票人进来。
　　门外只有两顶轿子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