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死有命 祸福由人
2025-03-07 08:23:46   作者:冯嘉   来源:冯嘉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在彷徨中,她实在需要一点精神上的依靠。
  接着,他们就没有时间思索了。有人敲门,那个女舍监在门外说:“梁小姐,梁小姐,有电话找你!”
  兰心就像触电似的整个跳了起来,同马洛连忙捉住她的手臂,低声在她的耳边说了些话,兰心点了点头,便匆匆开门出去。
  电话在外面一间小小的厅子,女校长和女舍监都在那里。虽然人家讲电话的时候在旁边听着,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是她们也不管了。她们也知道这个电话会带来小孩子的消息,所以紧张地在旁边注意着。
  那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粗鲁,也得意万分地。那把声音说:“梁小姐,我们是在很远打电话来的,你的女儿也是在很远,就在我们的身边。”
  兰心紧捏着听筒,指节也发白起来了。她说:“你们想怎样?”
  “你的女儿很漂亮,但是年纪太小了,”那人说,“对我们没有什么用处,我们来交换一下如何?”
  “交换什么?”兰心问。
  “我们已经把她的头发剃光了,”那人说,“下一步,我们也许会把另一个部份割下来。”
  “你这——”兰心好不容易才按捺下来了一声尖叫,“你要什么,你说!”
  “箱子!”那人说,“公平交易,我们也许还可以成为朋友呢!”
  兰心深呼吸着,沉默着。
  “你听清楚了没有?”那人问,“听清楚了就回答我,我们不能浪费这许多时间讲电话!”
  “你先还给我,我就交给你!”兰心说。
  “你先给我,我就还给你,”那人说,“我们不信任你,你却是非信任我们不可的!”
  “我们怎样见面?”
  “用不着见面!”那人说,“你告诉我在那里,我们去拿!”
  “我不能告诉你在何处,”兰心信口开河地说,“箱子已经埋了起来,不是在一间屋子里,而是埋在泥土之中,只有我带你们去拿!”
  这一次,轮到那个人沉默一阵了。过了一会,他说:“那么好吧,我们见面好了!”
  “在那里见面?”兰心问。
  “唔——你有车子的,是不是?”
  “如果是开车可以来得到的地方,我就开车来好了!”兰心说。
  “但是,”那人又说,“在你的身边还有这个司马洛,他不会答应你这个做法的!”
  “不要紧,”兰心说,“司马洛我是撇得开的,但你得快点说一个地点——趁他还未曾过来!”
  “你开着车子向城里驶来就行了,”那人说,“我们自然会和你联络的!”
  “好吧!”兰心答应着,就挂起了话电。
  那二个老处女紧张地看着她。校长问道:“是他们吧?”
  兰心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像是听不到似的。舍监说:“我们得报警,好让警方……”
  “你不要报警!”兰心忽然狂暴地就执住了她的胸前的衣服,把她摇着,“你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不然,我的女儿有什么不测,我会要你的命的,知道没有?”
  “呃——呃——”
  兰心的手在身上一摸,霍的拔出来了一把手枪。
  伸前去,枪咀抵着她的鼻子。那个老处女两眼翻白,盘晕倒了,另一个则恐怖地缩到一角落里,发出着老鼠般的吱吱声。
  司马洛从里面出来了,问道:“发生了什么?”
  兰心的枪向他一摆摆了过去。“你,司马洛,”她喝着说道,“你也不要走过来!”
  “怎么了?”司马洛表示惊诧,“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要走了,”兰心说,“我要开了你的军子离开这里!不要跟着来,不要管我,不然我要把你杀掉!”
  “冷静一点,兰心!”司马洛劝论着,不过在她手枪的指吓之下,他却不敢过去。
  兰心退出了门口外面,他和二个老处女赶到窗前,望外面,看见兰心上了司马洛的那部车子,开动,离开了。
  “她……她怎庆了?”校长脸青唇白地道,“她——有枪!”
  “她的神经有问题,受刺激太深了,”可马洛严肃地说。
  “那么,我们应该怎办好?”那舍监问。
  “你们不要干什么,尤其是不要报警,”司马洛说,“让我去找她好了!”
  “但……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负不起这个责任的!”校长说。
  “你听我的话,你就用不着负什么责任,”司马洛说,“不然,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们可真要负责任了!”
  “这样……”
  “你们等我的消息好了,”司马洛说道,“我现在就去找她!你们这儿有车子吗?”
  “有的,但是——”
  “但是要租钱?”司马洛瞪着她。
  “不,不是租钱,”她说,“只是汽油——你明白的,我们可不能白送汽油给你用!”
  “好吧,”司马洛没有好气地说着,就从袋里掏出一张钞票来,塞进了她的手中。
  然后他就向她拿了束车匙,绕到屋后去。那里停着一部很旧的小福士汽车。司马洛把车子开动了,就发觉机件的性能不坏。在老处女的手中,当然是会保养得比较好的。
  那部车子很可靠地把他载离了那间屋子的后面,一面,司马洛就看看腕表。他那只腕表,虽然可以表示时间,但是中间那支秒针,却原来不是表示时间的。那支秒针现在是凝住了。那支秒针,现在只是固定地指着一个方向。只有车子在一转弯的时候,它才会一转转了过来,不过,也还是指着刚才那个方向的。
  这个方向,当然是兰心所在的方向了,这一只腕表,就是探测兰心的去向的仪器。
  司马洛狡猾地微笑着,一面希望对方快点和兰心接触,一面也希望,他们不会给兰心吃太多的苦头。
  不过,也许在他找到他们之前,兰心是不会吃什么苦头的,因为兰心已经答应了带他们去找寻那只箱子。在未曾发现兰心这是假话之前,他们也会真的就这样跟着她去找的,直至找不到为止。
  司马洛开着车子,跟踪着兰心。实在,暂时他是用不着那支指针指引的,因为路只有一条,就是小孩子也知道兰心是往那里走掉了的。
  直至后来,他到达了一条岔路。
  司马洛停了下来,略一迟疑。实在,那只腕表已经对他指出,兰心是向左方去了的。
  但是他却偏偏转进了路的右边。放她走是不要紧的,反正他是可以把她找回来的。
  这实在也是他的运气。因为,在左边的路口之内,一丛树林的后面,有一部汽车正停在那里,车中有两个人坐着,手中都拿着枪,而道两把枪则是在车窗之下藏着,让车门遮住,不露出来的。
  他们看着司马洛转进了路的右边,才松了一口气,枪也垂下来。
  “他走错路了!”其中一人说,“他不会追得上的!”
  “便宜了他!”另一个人恨恨地说。
  无疑地,如果司马洛是转进左边的路口,那么他们是会开枪的。虽然他们未必会把司马洛杀掉,但是,他们却会给司马洛带来不少的麻烦。
  兰心沿路驰行着,驶了三个钟头,才接近了城市。一面,她的心里却在着慌。为什么还不见他们来和她联络呢?难道他们是失去了她吗?
  接着,她就看见了前头的路边上正停着一部车子,车头盖已经掀了开来,一个人正弯身在修理着车头内的机件。当他看见兰心的车子时,他就连忙离开车头,挥着那双沾满了油污的手,要兰心把车子停下来。
  兰心迟疑了一下,停了车。
  这个人可能是需要帮助,但也可能不是的。
  那人走到了她的车窗旁边,弯下头来看着她:“车子修不好,可以载我回城里吗?”
  兰心又迟疑着。
  那人补充了一句:“我的小女儿正在等着我!”说着,他已拉开车门,坐了上车。
  兰心的心一跳,说:“现在,我们到那里去呢?”
  “开到路边等一等吧,”那人说,“我们还要等一些朋友!”
  兰心只好如言把车子开到前头的路边去,停了下来,等着。过了一会,果然,刚才守在岔路口的那部汽车就来了,带来了那二个有枪的人。
  兰心奉命转到了道第二部车子的上面夫。
  他们停在那里,在等着第二部车子到达。
  那就是刚才在路口监视着司马洛的那部车子了。那车中的两个人似乎才是主持人。他们在旁边停下了,走过来,上了这边这部车子。
  其中一人是一个麻子,肥矮而黧黑,穿着一条短神,眼晴好像老鼠般小,眯成了一线,微笑时露出来的牙齿是又黄又黑的。这个麻子对女人显然特别感与趣,在兰心的旁边一坐下来,就伸手在她的腿上摸了一把。
  兰心咬着牙忍着不缩开,那人的手沿着腿子摸上来,不过到了大腿尽头就停住了。
  他格格地笑了起来。“你很合作,梁小姐,你真可爱,最可爱的就是合作的女人!”
  兰心瞪着他,“我的女儿呢?”
  “唔,对了,”麻子说,“我得先证明我不是骗你的!”他在身上摸索着,摸出来了一只报纸包,打开来,露出了一把短短的,很柔软的头发,头发上还缚了一只红色的丝带蝴蝶。
  “这就是小兰心的头发了,真美丽。不过不要紧,头发剪了下来是可以再长出来的,其他部份剪了下来,就再长不出来了!”
  兰心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的手猛的动了一动,但并没有做甚么动作,就停了下来。“让我见见她!”她咬着牙说道。
  “我们见到了我们想见的东西,你就可以见到她了!”那人说。
  “好吧,”兰心说,“那我们现在就去!”
  “很爽快,”那人点点头,“爽快也是一种可爱的美德,但是,我们到那里去找呢?”
  “T城!”兰心说。
  “T城?”那人皱起了眉头,“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呀。我们起码要三天时间才能去到!”
  “你没有三天时间吗?”兰心问。
  那人的眼睛狡猾地一转。“三天时间我们是有的,”他说,“但是,三天时间,也足够你派另外一些人到那里去等我们了!”
  兰心耸耸肩:“你不信任我,那也没有办法了!”
  那人沉吟着想了一会,然后又凝视着兰心,严重地道:“好吧,我信任你,但是,如果有甚么诡计,我们就同归于尽了,至于你的宝贝女儿,她却会死于很慢——很慢!”
  “我并没有甚么诡计,”兰心说,“我那有时间安排诡计呢?”
  那人想了一想,也觉得有点道理。时间仓猝,她应该是没有时间安排诡计的。“开车吧!”她说。
  他们的车子开动了,另一个人则留下来开那馀下的一部车子。
  两部车子一先一后地前进着。那个麻子坐在兰心的身边,把她紧紧地拥着,鼻子凑在她的鬓发旁边,欣赏着她的香味。他的手指轻轻一捏一捏着兰心的手臂。
  兰心对此则是全无感觉的,她只是在看着手上那只指环,一面想着麻子的话。麻子说,如果有甚么诡计的话,他们就要同归于尽了,然而她的女儿却会死得很慢很慢。假如司马洛捉到了麻子,情形不是一样了吗?假如麻子不肯招出她的女儿的所在,那么她的女儿就会死了,而且会死得很慢。如果她丢掉了这指环,司马洛就不能找到来了。
  但这又如何?即使司马洛不能找到来,她也不能拿出箱子来和他们交换的。因为她实在不知道箱子是在何处。当然就是她把箱子藏了起来的。但她却是真的忘记了的。这是兰心一生之中寥寥无几的一次说真话。
  记忆在脑后跃跃欲动,然而又不能捉摸。她知道她的记忆是正在恢复,也许给她一点时间,她是可以记起来的。然而她究竟需要多少时间?她能在箱子爆开,情形弄到不可收拾之前记起来吗?他们肯给她这许多时间吗?
  她集中精神记忆。
  他们就在路边的一间小屋中过夜。
  那间小屋是临时租回来的。多出一点钱,那间屋子的主人就宁可到城里走一遭而把屋子出让了。
  那间屋子有两层,上一层是阁楼。兰心就给放到了上面去,其他的人则睡在楼下,而轮流地分出一个人来负责守卫。麻子这个安排到是很好的,在白天睡觉,这在防守上是比较在黑夜里容易了。
  兰心睡的阁楼是没有窗子的,虽然是白天也黑暗得和晚间一样。而且,她的双手和双脚都各用一副手铐锁住了,没有甚么机会可以脱身。现在她就只好等司马洛来了。
  而她也希望司马洛快点出现。
  她听见在下面,麻子和另外那三个人还在谈话,后来就不谈了,发出鼾声,她松弛了下来,希望她也可以睡一会。
  但松弛了不到十分钟,紧张又来了。她听见上阁楼来的那度木的楼梯发出“吱岐”的响声。有一个人爬上来了。这个人的头冒上来,就是麻子的头。麻子在昏暗中对她涎脸而笑。
  “你干甚么?”兰心问。
  麻子把一只手指竖在咀唇的前面:“别那么大声。”
  他爬了上来,在她的身边坐下,一只手放在她的腿上,嬉皮笑脸地:“你的腿真可爱!”麻子赞美着。
  她猛的把腿挥动。她的膝盖撞中了麻子的腹部,麻子叫了一声,滚开了。他大声咒骂起来。
  “甚么事?”下面有人问。
  “你们别管!睡觉吧!”麻子不耐烦地喝道。他一跳过来,就挥动拳头向兰心的身上乱打。如果不是阁楼太矮,他站不起身来,他就会用脚踢的。不过拳头已经够重了。一拳一拳,无情地击在兰心的身上,使兰心哭叫了起来。
  麻子的喝骂声和兰心的哭叫一样高。
  接着,麻子的怒气已经发泄了,就停了手。他的手又放在兰心的腿上。“别再这样了,不然我会打死你的!”
  兰心凄酸地哭泣着。
  接着,在阁楼的下面,一个对麻子陌生的男人声音道:“好了,下来吧!”
  兰心一震,因为认得这是司马洛的声音,而麻子则一时僵住了,一秒钟之后,麻子就飞快地回身,一滚过去,抓起了他放在角落里的那把枪,再滚到阁楼的边缘,枪咀朝着下面。
  这是一个错误。他是应该指着兰心,用兰心作人质,那也许会好一点的。
  麻子看见下面,他那三个手下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而且屋子的门已经开了。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刚才他打兰心时发生,刚才太吵了,所以下面发生甚么,他都没有听见。
  他看见司马洛伏在一只柜子的后面,一把装了灭音器的枪“扑扑”地响了两次,而他的枪也差不多同时地响了。那只柜子上出现了几个弹洞。
  枪一响,麻子就完全忘记了兰心。但兰心是不应该忘记的。当他还要再放枪的时候,兰心的双脚就猛的从后面一挠过来,挠中小麻子的背部。麻子尖叫着飞了出去,向楼下直堕下去。太低了,他没有时间用双脚着地,然而又太高了,一个人从这一段不高不矮的高度堕下去,那是可以致命的。麻子就是头部先着地,“托”的一声响,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司马洛从柜子后面跳出来,踢掉了他的枪,低头看看,发觉他已经死了,颈骨折断,死去了。就死得这样简单。
  “司马洛!”兰心在上面哀鸣着,“快点上来,放我!”
  司马洛爬上阁楼,在麻子留下的衣服上搜一搜,搜出了锁匙,替她打开了手错。她好像八爪鱼一般紧紧抱着他,躲在他的怀中,大哭了起来。
  司马洛好不容易地把她扯开了,扶着她的肩,把她摇着:“静一静,兰心,静一静,我们还有工作要做!我们还要把孩子找回来,你穿衣服吧!”
  兰心穿上衣服的时候,司马洛又回到楼下去,把其中一个打手弄醒了。
  这三个人并没有死。刚才,在麻子吵着的时候,司马洛就乘那个守卫的人注意力分散,用枪把他击晕,跟着又把其馀两个人击晕了。
  现在,他就把其中一人弄醒。
  这个人醒来的时候,发觉他的手脚都给锁了起来,就是兰心身上那两副手铐,而且手和脚都复杂地交加着。这使他的身子缩成一球,伸不直,十分痛苦的。
  司马洛一执执住手铐,就把这人整个提了起来,就像给水草缚着的一块牛肉。他把这人提起了几尺高,再放手,让他跌下去。重重地在地上一跌,这人有一种心肺俱裂的感觉,痛苦地尖叫了起来:“不要!不……要……”
  “我们要把孩子找回来,”司马洛咬着牙,凶狠地说,“聪明的就快说出来!快点!”
  那人摇摇头,表示不肯说出来。
  司马洛的脚闪电般一动,皮鞋尖就在他的肋骨上踢了一记,那人又痛得身子缩了一缩,而在他的痛苦还未过去之前,司马洛又执住他的手脚,再把他整个提了起来,又在地上一摔。
  这明知道但是又无法用姿势去迁就的一摔,使那人痛上加痛,整个人发抖了起来。司马洛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把脸贴近他,狰狞地道:“现在你听清楚,小子!我并不怕你,我随时可以把你活活打死的,因为你还有两个同伴,你不招供,他们未必也不会不招供的!”
  那人还是在抖着,不论他是决定答应还是决定不答应,总之,他暂时都是没有能力表示出来的,兰心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苦着脸:“你听我说吧,我们也是不想和你为难的。我只是想找回我的女儿。你告诉我她在那里,我们不会难为你的,我可以保证!”兰心现在简直是在向他哀求了。
  那人的咀在嗡动着,好一会才说得出话来。他道:“告诉你们也没有用,她给关了起来,有人看守着——”
  “这些让我们来担心好了,”司马洛说,“你只要说出她的所在!”
  “好吧,”那人屈服地说,“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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