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看湖的人
 
2024-08-20 14:44:42   作者:傅红雪   来源:傅红雪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惊叫倏歛。
  叶霜却没有死。
  柳花花像一座山似的挡在她前面。
  “你为什么不让我杀她?”南宫雪瞪视着他:“因为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柳花花也瞪着她:“因为她是南宫长恨的妻子。
  “如果我一定要杀她呢?”南宫雪睑泛杀机。
  “除非妳先杀了我!”柳花花语声如刀。
  “你以为我不敢?”
  “妳敢,妳什么都敢,这世间上没有什么妳不敢做的。”柳花花眼露讥讽。
  南宫雪怒视了他好一会,忽然绽出笑靥:“你错了,我南宫雪是不会杀朋友的。”
  柳花花眼中有笑意。
  叶霜却挣扎着起来:“柳花花,你让她杀了我吧,她不死我怎还有面目呆在南宫世家?”
  南宫雪鄙夷的扫了她一眼:“放心,妳好好做妳的南宫夫人吧,告诉妳,我南宫雪决不稀罕南宫世家,就算妳用八人抬的轿子请我去,我也不会看妳一眼!”
  说毕,扭头走向独孤美,解开了她的穴道……
  柳花花扶住叶霜臂膀,叹了一口气道:“南宫夫人,妳大概也了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吧?”
  叶霜默默无语。停了一下,她问:“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
  “我不知道,看来她是决意不肯进南宫世家了。”
  “你不打算跟南宫长恨说明?”叶霜诧异的望着他。
  “说了又如何?徒然增加他的痛苦吧了。”柳花花叹了一口气:“毕竟她已经长大,她懂得该怎么做,她有权决定自己怎么做,我们何必去干扰她?”
  他深沉的注视着叶霜,语重心长道:“让它顺其自然发展吧,有些事太过勉强反而适得其反,妳如果一错再错,也许就真要失去一切了,何不好好守着南宫长恨,我知道他是妳的一切,不是吗?”
  叶霜缓缓垂下头去。
  “回去告诉南宫长恨,就说我查不出她的身世,等他日后脚疾康复让他自己办吧。”
  叶霜蓦然抬起脸庞:“你肯为我保密今天的事?”
  “为什么不?”柳花花微笑:“我一直都是妳的朋友,是不?”
  这时候独孤美忽然走前来:“我也仍然是妳的朋友。”
  叶霜美丽的眼眶已湿润……

×      ×      ×

  十四的早上下过一场骤雨。
  南宫坚拒"竹居小轩"女主人的挽留,执意不肯再多住一晚。
  一来是因为她不喜欢打扰人,二来不知为了什么,她发现当柳花花和独孤美很亲昵的在一起的时候,心中忽然会泛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一种酸酸的,很不舒服的感觉。
  离决斗只有短短的一天,她其实应该好好休息才对,可是她却雇了一辆车跑遍了附近的古庙名胜。
  “我真佩服妳,“柳花花说:“明天就是决战的日子,妳居然还能游山玩水。”
  南宫雪的心情似乎特别好,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不应该么?说不定这是我最后的一天呢。”
  柳花花瞪了瞪她,苦笑道:“妳一点都不紧张?”
  南宫雪娇俏的笑了一声:“我倒发觉你有些紧张。”
  中午,他们在"卧佛庵"吃了一顿美斋。
  黄昏,他们在"静心湖"泛舟。
  南宫雪划舟的技术并不好,一个失手,竟打湿了柳花花一身,南宫雪笑弯了腰。
  夜晚,他们就住在湖滨的"醉仙楼"。
  晚膳的时候,南宫雪居然还喝了酒,而且她的酒鼋竟然好得吓人。
  至少柳花花就已经吓呆了,他发现她最少已喝了半坛的竹叶青,竟面不改色毫无酒意,忙不迭道:“喂,妳不能再喝了,别忘记明天妳有重要的决战。”
  南宫雪娇笑:“醉仙楼,就是要醉了才能成仙哪。”
  结果,一顿晚饭吃下来,南宫雪并没有醉,柳花花却醉得不能走路了。

×      ×      ×

  月亮圆得像用圆规画上去的圆圈,好圆。
  月亮亮得像是幽谷中的一颗明珠,好亮。
  南宫雪倚凭着朱玉楼台,眺望着波平如镜的"静心湖"。晚风掀起了她心中熊熊的热情。
  ——她本该就是一个热情的人,只因为卑微绝苦的身世造成了她愤世嫉俗的冷漠。
  然而那股热情也只在她心深处燃烧而已,多年来的自制,她已学会隐藏心事,在她认为,这是最佳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方法之一。
  她坐了很久。
  不知什么时候柳花花宿醉已醒,他悄悄的倚在她身畔,静静的凝视着飘逸绝尘的南宫雪。
  谁都没有说话。
  无声胜有声。
  良久,柳花花终于打破了静谧:“妳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天过得真快。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的。”
  南宫雪蓦然回首:“谢谢你,给了我快乐的一天。”
  柳花花很真切的看到了她眸中的情意,但就只那么一闪,如昙花一现般的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怅然的想去捕捉,却见她一脸漠然:“如果明天我死了,请将我葬在这里,我喜欢这个湖。”
  胸中陡地一阵翻涌,柳花花冲动得想上前去抱住她,他竭力使自己平静:“妳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柳花花别过头去,他不愿让她见到眼角上的泪光。
  “我死了,我会想念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南宫雪语音很轻,却句句敲在他心坎上,柳花花已脚步踉跄的奔下楼去……
  望着他逝去的背影,南宫雪姣美的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和着咸湿的泪水的微笑……

×      ×      ×

  所有的人都睡了。
  即连灏瀚翠潋的"静心湖"也已隐去波涛,仿佛成了一面熟睡的镜子。
  只有高挂在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没有睡,她正俯瞰着湖滨另一个未睡的人——南宫雪。
  她的脸上已没有泪痕。
  ——她不能再流泪,否则明日便得流血。
  决斗的前夕,保持平静的心比什么都重要,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即使是最快乐或最痛苦的事情业已被她置诸九霄云外,她忘记了母亲、师父,甚至也忘记了柳花花,她只记着银刀。
  银刀。
  明天的这个时候,她便要面对他。
  面对他的“银烟刀法”。
  ——那是举世推崇的绝妙刀法。
  她如果想活下去,第一件事便是要打败那举世无双的绝世刀法!
  “我一定要活下去!”
  她在心里对自己呐喊,然后倏地一个腾身,腰间的剑已应声而出!
  她优美的变换着身形,诡绝的使着剑式,只见她忽起忽落,全力操练剑法。
  身如脱兔,剑如闪电,令人叹为观止。
  南宫雪已进入忘我的境界。
  她淋漓尽致的练了近一个时辰,一直到她香汗淋漓方才罢手。
  她对自己很满意,不禁充满信心脱口道:“南宫雪,妳一定可以打败银刀,妳一定可以活下去!”
  忽然她听到有人叹气的声音。
  南宫雪警觉的循声望去,她以为是柳花花,细看之下,原来是一位素衣老者。
  南宫雪走前去望住他问:“你是谁?”
  “看湖的人。”
  素衣人其实不是老者,近看之下才发觉他不过四十左右的壮年人,只是接眼乍看下有一副老迈的神情,尤其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神,仿佛是透露着历经人间沧桑、尝尽人世爱恨的风尘老人。
  南宫雪不禁有一个强烈的感觉——那人绝不会是平凡的人。
  “你是谁?”她忍不住再问了一句。
  “看湖的人。”还是一样的回答。
  “你偷窥我练剑?”与其说南宫雪疑心重,不如说她警戒心重。
  ——在江湖中打滚,本就该如此。
  “看湖的人"微微一笑,他的微笑很祥和:“我本在看湖,而妳在湖边练剑,我自然会看到妳了。”
  “你为什么叹气?”
  “我叹气是因为不明白妳为什么要活下去。”
  南宫雪呆了一呆:“我不该活下去?”
  “活着有什么好?”
  “你又为什么还活着?”南宫雪以为碰到了疯子。
  可是"看湖的人"一脸正经,丝毫没有发疯的样子,“我活着是为了等死。”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南宫雪本想掉头离去,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好奇道:“等死是什么滋味?”
  还难过的滋味。”
  “死是什么滋味?”南宫雪觉得很好玩。
  “妳死了就会知道。”
  “废话!”这句话在南宫雪的心里说。
  “妳想不想死?”
  居然有这种问题,南宫雪几乎想送他一巴掌。
  “想不想?”那人又问,全无开玩笑的样子。
  “当然不想。”南宫雪没好气说。
  “好,“看湖的人点了点头:“那么妳就应该改正方才妳所使的'有我无你'、'送君断肠'以及'今朝看我'这三招。”
  南宫雪变色道:“为什么?”
  “这三招上乘剑法妳练得不错,算得上有火候,只可惜起手过慢、转式太快。”看湖的人徐徐道:“起手过慢易失先机,转式太快易失准确,对付普通人练绰有余,若遇高手,只怕就是令妳致命的劣手。”
  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字道:“特别是像银刀这样的高手,妳只露出一点点的劣手,准死无疑。”
  南宫雪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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