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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神游大虚一滴醉
 
2024-08-22 12:27:02   作者:高峰   来源:高峰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碧眼娘有一对碧绿色的眼睛,便叫做碧眼娘。
  红胡子有一部赤红色的胡子,便叫做红胡子。看来,那三位未见面的异人,青须魔自然有一部青色的长须,白鼻仙自然有一个白色的鼻子,黄发叟自然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了。
  林俊也不知是畏惧还是庆幸,呆呆的站在一边,瞪着红胡子那一部红色的胡子在出神。不出半年之内,他会见了天下最好武功五人中的两个,那当真是有幸了。
  他听江其章说过,目今天下高手,最高的便是“神州五恶”,他们可算是一流高手中的高手。
  刘辉却道:“红胡子?这名字不曾听过,你说什么车马,我也不曾见过,从前在东北长白山,有伙强人,首领就叫做红胡子,你是不是他?”
  红胡子身形一幌,把自己撇下马来,喝道:“我的车队也是红色的,你怎会不曾见过,皇帝小子喜欢用黄色,我却喜欢红色,咦,你这小子怎么居然也穿红色的裤子,你想做我的孙子么?哈哈!”
  刘辉上身穿白,裤子却是浅红,一听那人如此说话,怒道:“你想做我的爷爷么,不配呀。”手起一掌,就向红胡子拍去,红胡子身子一侧,也不见他如何挪动,就避了一掌,笑道:“好哇,你的师父是谁,胆敢放你们这些小杂毛出来乱闯,连老子也敢动手来啦。”
  刘辉道:“谁叫你如此无礼,”呼的一声,一掌又劈了过去,那人哈哈一笑,挺起胸膛,由得刘辉重重的击中他一掌,只听“哎喷”一声,刘辉这一掌,恍如击中了一块钢板,打得自己的手掌肿了起来,身形稳不住,向后退了七八步,蓬的一声,一交坐倒在地。
  红胡子捋一捋他的红胡,哈哈笑道:“老子今天大喜,懒得杀人,我扣下了九成功夫,你知不知道?”
  吴光中见师弟失利,抽出长剑,一招“白云贯日”直劈过去,红胡子摇头道:“你居然使“白云贯日’,已经过了时啦,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也拿出来现世,你师父的武功,好极有限。”手指一弹,弹正剑身,“登”的一声,吴光中拿捏不住,一口长剑飞上半空。
  红胡子一指林俊,笑道:“他们人人动手,你怎的不敢上前,是害羞么?”林俊拱手道:“前辈,你要找你的车队是不是?”红胡子点头道:“正是,我吩咐他们缓缓前进,我转头返洛阳,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娶了一位天仙一般的宠姬,她的确美艳无伦,比她的十七位前辈更美,我买了一束鲜花赠给她,你瞧,这一束鲜花美不美?”
  说着指一指他马鞍上缠着的一束鲜花,又道:“那么车队不见了,阿大他们真该死。”
  林俊道:“你的所谓十七位前辈,那是什么意思?”红胡子捋捋他的红胡,得意地笑道:“红胡子后宫佳丽十八人,十八佳丽之中,以新宠最年轻最漂亮,老子就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能钓得她上手,哈哈,老子今天大喜,你们为什么不恭喜我?”
  吴光中刘辉两人,在一招之内便败下阵来,知道这位怪客的武功,深不可测,他们两人连连退下,那敢上前。红胡子只顾自吹自擂,夸说他的新娘子如何美丽,又把他所使的手段,自我吹嘘一番,笑道:“除非老子看不顺眼,如果看上了,哈,天下间没有一个娘儿会拒抗我,我法力无边,鲜有失手,哈哈,对了,你们三头死狗,为什么还不恭喜我?”
  林俊见吴光中、刘辉两人不作声,只得双手一拱,说道:“老前辈,我恭喜你呀。”
  红胡子呵呵笑道:“好,好,你虽然很勉强,但也聊胜于无,我饶你就是,那边两头死狗,瞪大狗眼看我,像哑了一般,哼,若在往日,我红胡子就一人一掌,杀了再说,可是,今天是大喜,我怎能杀人。”
  林俊心想,这等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在面前,多留一刻我们便危险一刻,送走他为妙,当下笑道:“老前辈,你的新宠等着你呢,你还不去么?”
  红胡子道:“不忙,不忙,我的红马脚程飞快,日行千里,忙什么,我囊中有美酒,你来陪我吃三杯,贺贺我这个新郎吧。”
  说着他取下行囊,在行囊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只红色的酒囊,又取出两只红色的酒盏,酒囊甚小,酒盏也十分精致,看来似是女子用的东西。
  林俊笑道:“老前辈,原来你的酒量如此浅窄,这不大像你的为人呀。”一言说出,自觉失言,忙道:“你为人很豪爽,酒量也一定很豪放的了,是不是?”须知碰上像红胡子这样的人,喜怒无常,杀人如拾草芥那是万万开罪不得的。
  红胡子把小盏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斟满了两盏,笑道:“小子,你知道这酒叫做什么?”林俊说了,不外乎白干,竹叶青,女儿红黄酒、山西汾酒之类,连贵州茅台也说了,天下最好的佳酿出齐。
  红胡子呵呵笑道:“都不是,我这美酒叫做‘一滴醉’,你一定未听过这名堂了,是不是?”
  “一滴醉”?这是一种什么酒?林俊暗吃一惊,但见红胡子把小酒囊慎重的放回珍藏里,小心翼翼,唯恐有一滴酒溅了出来:宝贝得很,林俊道:“前辈,我真是未厅过,这是你自酿的美酒么?”
  红胡子道:“如果我会酿制这个就好啦,我嗜酒如命,无酒不欢,哈哈,这是西域向中国皇帝的朝贡品,皇帝小子宝贝得很,秘藏在大内地牢里,是我红胡子闻风而至,黄夜潜进大内,杀了四个人,这才偷得这少许,贡品就只有这一些,不多了。”
  林俊一听非常小可,忙道:“这等珍品前辈请自用吧,我便不会吃酉,简直是暴殄天物。”
  红胡子哈哈笑道:“你不会吃酒也要吃,谁叫我今天大喜,你我对饮一盏,谁计较?来吧,这一盏是你的。”大袖一拂,一只盏子腾空而起,掠空而过,平平的飞到林俊面前,林俊只好伸手接了。
  红胡子露了这一手,只看得站在远处的吴光中刘辉两人呆了。那一盏酒,飞到林俊面前,却连一滴也不溅出来,这一手功夫,简直匪夷所思,以袖风拂送酒盏,并不出奇,出奇的是,酒盏中的美酒,一滴也不溅出来,红胡子袖风的巧妙,只怕天下间没第二个人可以做出来。
  红胡子慢慢的呷着酒,闭上眼睛,在品尝“一滴醉”的好处,只见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呷着,不时轻轻的叹息,大有天下隹酿,唯“一滴醉”而已的神情。
  林俊心中砰砰乱跳,轻轻的呷了一口,但觉酒味清香浓郁,香醇之极,入喉不烈,舌头润润的全无喝下烈酒的燥味,笑道:“前辈,这酒简直是‘琼瑶玉浆’,只许天上皇母才有,人世间怎会有如此佳酿。”
  说着又呷了一口。
  吴光中大叫道:“三师弟,这是‘一滴醉’,你不要忘记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办讶。”林俊猛然省捂,把酒盏放了下来,拱手道:“多谢前辈厚赐,小辈量只此矣,多谢多谢。”
  一声未毕,猛觉天旋地转,满天星斗,站立不稳,只好蹲在地上,红胡子哈哈笑道:“此酒滋味如何,你这小子好福气,连皇帝小子也吃不到的,你居然吃了,以后你要吃,难于上青天。”
  红胡子把盏子一呷而尽,走过去把林俊吃剩的残酒,小心翼翼的倾回红色小酒囊之中,哈哈笑道:“此酒叫做‘一滴醉’,一滴便醉,何况你呷了两口,哈哈,你从此醉倒,三天三夜之后才能醒转,无物可解,哈哈,再见啦,梦中人!”
  红胡子吃了这一盏,虽然小小的一盏,纵使他酒量天下第一,也微有醉意,竟把陶醉了的林俊称为“梦中人”,“梦中人”对林俊而言,只对了一半,另一半自然是错了。林俊只在陶醉之中,并非“烂醉”。
  “一滴醉”真是天下奇珍,叫人醉了,也有三分醒,醉了也十分特别。
  林俊呵呵笑道:“好呀,再见啦,红胡子!”猛然站起来,要跟红胡子握手道别,那知一个踉跄,俯跌在地,他怀中有一物件,跌了出来。
  红胡子拾起一看,微微地哼了一声,道:“此人的指力,当真不凡,书法也不差!”仔细一读,不面禁色一变,喝道:“小子,你站起来,”一手把林俊抓了起来,手中书柬递到他眼前,喝道:“乾坤一剑江其章是谁?”
  林俊呵呵大笑,把红胡子推开,道:“江其章便是江其章,难道会是别人,乾坤一剑便是乾坤一剑,难道会是乾坤二剑么?”
  “二滴醉”的“功力”在他体内发作,何等厉害,林俊飘飘然有若神游太虚,天旋地转,几乎连他自己叫做什么也不知道,红胡子“哼”了一声,身子一幌,使出“移宫易位”大法,把自己搬到吴光中刘辉两人面前,喝道:“你们两人要命不要,如果要命,快快从实招来,否则,我一掌拍下,你们两人全身骨骼粉碎。变成两堆烂泥。快说!”
  吴光中刘辉两人知道无法逃脱,只得道:“江大侠是我们邀请的助拳人。”红胡子喝道:“助什么臭拳,你们到底是谁?”吴光中刘辉两人只好直说了,红胡子勃然大怒,一部赤红色的胡子,根根像铁丝一般竖起来,怒道:“你们阴谋要合力对付我的结义妹子碧眼娘,好呀,此事撞到我面前,我不能不管一管。”
  吴光中惊道:“那碧眼娘是你的义妹么?”
  红胡子道:“江其章在那里?”吴光中摇摇头,红胡子怒道:“这个臭小子居然打我义妹的主意,他自己不去,哼,那是他有自知之明,他却邀请赛……”一对三角形的怪眼一睁,叫道:“赛西施王秀娟……”连忙把书柬细看一下,哈哈笑道:“赛西施,她的相貌一定很美了,是不是呀?”
  吴光中说道:“我未见过她,只怕是啦。”
  红胡子哈哈大笑,手舞足蹈,好像在地上拾到金子一般,大喜若狂,纵声大笑,连叫:“妙极了,妙极了,我大小老婆连同刚刚娶得的在内,一共十八个,可没有一个西施,赛西施的,更加没有,哈哈,妙极啦。”
  红胡子大喜若狂,在空中连翻几个觔斗。他由极喜到极怒,又由极怒到极喜,不过是一瞬间之事,他喜怒无常,简直不可理喻。
  吴光中向刘辉打了一个眼色,示意走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岂料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红胡子锐利的眼睛,突然脸一沉,喝道:“逃么?都给我站着,谁人敢移动一步,先吃我一掌。”
  吴光中大着胆子,大声道:“你要怎么样?”红胡子大声道:“碧眼娘跟我,闹翻了多年,你们是不知?”吴光中茫然地说道:“我怎会知道,你的话不是问得太过出奇么?”
  红胡子捋捋他的胡子,大声道:“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我们神州五恶为了争夺一件宝物,大打出手,从此之后,互相不理不睬,各散东西,我打了碧眼娘一掌,她恨我恨了几年,现时嘛,我想跟她重拾旧好,可是苦无机会,你知道啦,她的性格古古怪怪,喜怒无常,不可捉摸,不似我红胡子这么的随和。”
  这话一出,吴光中刘辉面面相觑,啼笑皆非。
  红胡子居然也算是随和之人,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吴光中刘辉两人见过碧眼娘,温柔婉转,说话从来不疾言厉声,最低限度,在外表上胜过红胡子多了。
  红胡子道:“现时嘛,是天赐的良机,你们三人,加上什么乾坤一剑,还有赛西施,还有她将会去邀约的人,合谋算计我义妹,此事撞在我手中,我不如一掌一掌,送你的终,替我义妹除一大害,嘻嘻,她将来一定感激我的,哈哈哈,如此最好。”
  吴光中刘辉两人大惊,“当”的把长剑拔了出来,各使一招“白虹贯日”直刺过去。
  红胡子右手一挥,“喀喇”两声,两口长剑一齐断了,他内劲吐出,沿着断剑,向吴刘两人袭到,吴刘两人不由自主的飞退两丈,“哇”的各自吐下一口鲜血。
  红胡子内劲一吐,非同小可,好像两根巨木,猛烈地撞向吴刘两人的胸膛。
  林俊跌跌撞撞的奔将过来,大叫道:“红胡子,你人而无信,与禽兽无异,你怎的要杀人?”红胡子正想痛下杀手,闻言一呆,侧着头道:“我怎的人而无信呀?”林俊大声道:“你今天大喜,发誓不杀人,难道你忘记了?或者你自掴嘴巴,人言当作狗屁?”
  红胡子道:“嗯,不错,我如杀了人,我的新娘子会不喜欢,这样吧,你们两人自刎好了,我一见你们两人便生气,快快动手。”
  吴光中刘辉两人齐声叫道:“君子可杀不可辱,我玉麒麟卢家庄门下弟子,只有断头将军,决没有自刎将军。”他们两人一齐受了重伤,内脏已给红胡子的内功,震得支离破碎,鲜血喷了一口又一口。
  可是,他们到底是名门正派的子弟,武功虽低,但慷慨激昂,视死如归,他们两人各挺断剑,抢将过来,向红胡子乱劈乱砸,本来一手好好的“卢家剑”已然不成章法。红胡子叫道:“你们胆敢不听我的话么?”
  他右手一拂,两口断剑飞上半空。
  林俊在不久之前,就着了道儿,他的长剑,给红胡子的一名随从伸手捏断,他疑神疑鬼,以为他们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这时醉眼昏花,依稀看见红胡子右手戴着一只红色的手套。
  这只手套大概用什么宝物编成,刀枪不入。
  吴光中刘辉两人手中没有剑,便使出“燕青掌”来,夹攻红胡子。
  红胡子正合心意,仰天大笑,由得他们拳打脚踢,完全不还手,只听“蓬蓬”两声响,两条人影由红胡子身边飞跌出来,仰卧地上,一动也不动,林俊大吃一惊,叫一声:“不好。”登时清醒了一些,飞奔过来,探探吴光中刘辉的脉搏,已经停止。
  人嘛,已经死了,是死于红胡子内劲反击之下。
  林俊惊出一身冷汗,酒醉清醒了六七成,霍地跳将起来,大叫道:“红胡子,你怎的下了杀手?”红胡子冷冷的道:“我几时下杀手,是他们打我,我可不曾出手,难道你瞎了眼睛,瞧不见么?”
  吴光中刘辉两人惨死当场,林俊心胆俱裂,跳将起来,厉声道:“红胡子,你有种的连我也杀了。”红胡子笑道:“你吃过我的‘一滴醉’,我怎会杀你,你快滚吧,别再捺惹我生气。”
  说话间,猛见东南角天空,出现了三点黄色的火花,这三点火花,蓦地爆炸,由三黯分裂了数十点,四下散开,又像流星殒石一般落了下来。
  红胡子面色一变,喃喃的道:“是黄发叟,他打出讯号,招呼我们呢。”轻轻跳上马,双腿轻轻一夹,那匹红色骏马旋风一般跑了,林俊大叫道:“喂,我的书柬呢,快快还来。”
  他这一声叫,刚刚开始,红胡子人已在数十丈之外,等到他把这话说完,但见红胡子一闪而逝,红胡子连人带马,已然失踪了,他走的方向,是东南,看来是响应黄发叟的呼唤,奔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神州五恶”各以自己颜色上的特征,发出火颊箭作为联络讯号,红胡子用红色,碧眼娘用绿色,黄发叟自然用黄色,青发魔和白鼻白仙分别用青白两色。
  “飕”的一声响,林俊但见数百丈之外上空,出现了三点红色的火花,爆炸之后,又像流星殒石一般,化作无数小点,落了下来。
  就连他们用的火焰箭,也胜人一筹,普通的火焰箭,只能直射,不能爆炸,那时的烟花,还发未明呀。
  林俊只好把两位师兄的尸首,缚在腐上,他托地上了马,也不敢去追踪红胡子,亦不能到洛阳找王秀娟,既怯了红胡子的武功,亦无凭据去找赛西施,只好拖一着那马,取路回保定,向师父哭诉去了。
  还不过只有十多天,碧眼娘与卢广辉约定的时间便到,如何去抵挡碧眼娘,林俊经此变故,已然傻了几成,不敢拿主意,只好回家向师父请示去了。
  十多天之后,保定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碧眼娘是否依时光临把卢家庄彻底毁了?及卢广辉是否有人伸手搭救,救他之人是谁?
  且说在金陵城中,这一夜,有两条人影出现在二郎拳欧中岳大宅之中,这两人正是江其章和梁素娥,他们走了几天,已到金陵,江其章特地夜探欧家庄,希望在这一座空置的大厦之中,能够找得一些蛛丝马迹。
  江其章练就一对夜眼,虽在黑暗之中,还能清清楚楚的瞧见身边的东西,他仔细的搜索,大厦之中,人固然走光,便连细软杂物,也搬个干净,搜索了一阵,毫无头绪,他们两人由前厅到内院,由内院搜到后花园。
  江其章对这座大厦十分熟悉,而且眼光锐利,一丁点可疑的东西,也不放过,无奈欧中岳心细如丝,他搜了两个时辰,并无所获。
  一路来,江其章四处打探欧中岳的行踪,正如他北行时去找他一样,朋友们都摇摇头,回答的千遍一律是不知两个字。
  到了金陵,江其章不敢惊动任何人,反而小心谨慎,怕的是打草惊蛇。
  在后花园之中,梁素娥“呀”了一声,道:“江大哥,我真想不到,欧中岳的宅子原来如此庞大,如此辉煌,比我卢家庄更胜。”江其章道:“保定是保定,金陵是金陵,金陵六朝金粉,自然比保定胜得多。”
  梁素娥拣了一张石凳,坐了下来,道:“这后花园布置幽雅,花草树木,亭台楼阁,与皇宫无异,江大哥,你也坐下来吧,我疲倦得很呢。”
  江其章道:“好,我们就在这里过夜,明早起程到江南去,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说着,挨着梁素娥身边,同坐在石凳上,梁素娥今年十八岁,相貌不算特别美丽,但胜在年轻,有青春有热情。
  梁素娥抬头望天,明月高悬,时分已是午夜。
  梁素娥道:“我师父不知怎样了,我真是担心得很。”江其章道:“有王秀娟出手,决不怕碧眼娘,你放心好了。”梁素娥道:“听师父说,王杏芳王女侠乃是武林中著名的美人,性格虽然暴烈了些,呀,是啦,美丽的女人,却有暴烈的脾气,不是很不相称么?”
  江其章苦笑一声,不答话。
  梁素娥又道:“那位赛西施怎样了,她是否比她姊姊更美?”江其章道:“顾名思义,她自然美艳无比,否则怎配‘赛西施’三个字。”梁素娥道:“我猜,王秀娟女侠非但比她姊姊美丽,而且人品温柔,跟她姊姊两样,呀,你不必问我,我是知道的。”
  江其章“嗯”了一声。
  梁素娥道:“江大哥,放着一位又美丽又温柔,武功又好的姑娘不娶她,为什么要娶俏翼德?”
  江其章道:“你这话不怕太过唐突么?”梁素娥笑道:“不怕,不怕,因为我正把你称为江大哥,你已把我称为梁妹妹了。”江其章道:“你真的想知道?”梁素娥道:“如果不,我为什么要问你。”
  江其章抬头望天,良久,才道:“俏翼德这三个字,天下闻名,男人们闻之而丧胆,不必说追逐她石榴裙下了。武林中言道:“有谁能把她驯服了,他便是真英雄大丈夫。哈,武林中有一名傻子,不知自量,居然去撩惹她……”顿了一顿,又道:“这名傻子,幸而有一手,终于把她驯服了,两人山盟海誓,已论婚嫁……”
  梁素娥道:“后来呢,后来怎样?”
  江其章苦笑一声,道:“后来的事,你已经知道了,这傻子自逞英雄,到头来自吃苦果,他的好梦成空,他们的姻缘破碎了。”
  梁素娥道:“我听大师哥说:爱情原本便是一杯苦酒,苦酒不容易吃呀。”
  江其章哈哈一笑,道:“是么?”
  梁素娥只因一念之转,决定了陪江其章南下,这一念之转,使她保全了身子也保全了性命,若然她随林俊北返,碰上了红胡子,后果如何,那是不必多说,纵然间她不会像她现时所说的“大师哥”一般的惨死,但她年轻貌美,红胡子那肯放过她。
  即使放过她,但调戏一遍,自所难免,红胡子生平好色,比好酒更厉害,放过她的机会,只怕也十分渺茫。
  梁素娥道:“我大师哥便体验过这一杯苦酒的滋味,那是……呀,这是什么?”江其章顺着她的指头看时,但见东北角上空,出现了三点青色的火花,这三点火花,蓦地爆炸,由三点分裂为数十点,四下散开,又像流星殒石一般落了下来。
  江其章跳了起来,失声说道:“青须魔!”
  梁素娥本来半倚在他身边,他一跃而起,梁素娥身子失了平衡,跌靠在地,那一张石桡也连带翻倒了,原来这张石椎是平放地面,可以搬动,并不是原地砌上去的。江其章叫道:“对不起,你且等我一等,千万不要跑动,等我回来。”
  拍拍剑鞘,身形一幌,到了围墙,双足点处,逾墙而出,直向东北角出现青色火焰箭的所在奔去。
  凡有青色火焰箭出现的地方,就是青须魔出现的地方,青须魔是“神州五恶”之首,武功深不可测,江其章奔到那里,不禁一怔。
  这里,原来是秦淮河!
  不久之前,就在这里,他跟王杏芳闹翻了。
  碧眼娘既然出现中原,她的四位结义兄弟必然也在中原,那是不必查究的,青须魔既然在秦淮河打上他的青色火焰箭,“神州五恶”必在附近,最低限度有一“恶”在此,否则他决不会打上联络讯号。
  八年前的往事,如在目前,江其章实在不想“神州五恶”重现中土武林,然而事实上,“五恶”统统来了。
  果然不错,但见西南角上空,出现了一枚白色的火焰箭,也和青色火焰箭一般,直射,爆炸,扩散,殒落。
  “嗯,原来白鼻仙在附近。”
  江其章伏在河畔,窥伺了一阵,天空之中,再也没有什么火焰箭,在金陵附近,只有青须魔和白鼻仙两“恶”,江其章知道,青须魔必然在秦淮河无数花舫中的一艘之中,但他不敢便去逐艘搜寻,因为他的武功,只及青须魔的一半。
  “如果王杏芳在我身边,便好啦。”他想起王杏芳,不由的长叹一声,他想起“神州五恶”当年的恶事,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他伏了一阵,但见湖边人影一闪,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人,笑道:“小伙子,你伏在这里干吗?”声音居然大是慈和,半点恶意也没有。
  在黑暗之中,瞧不见那人的相貌,那人也是故意的躲在最暗之中,但那人的两眉之间一直到上唇为止,依稀是一条白色的线,在黑暗之中,什么也瞧不见,江其章能见到的,就是这一条白线。
  那也不必多想,此人正是白鼻仙无疑,也只有他,才能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江其章身边,而不容他发觉。江其章心中一跳,凛然道:“我,我是小偷。”
  那人笑道:“你一表人才,做小偷才可惜呢。哈,你要偷什么,河里的鱼还是舫中姐儿的心?”江其章道:“我自然是想偷姐儿的心,河里可没有什么鱼呀。”那人道:“那末你为什么不去偷?”
  江其章道:“因为花舫之中,有一条名大偷,他也在偷同样的东西,大巫在前,小巫还敢动手吗?”
  那人哈哈一笑,道:“不错,你这小子倒有眼光,舫中那一名大伦,你是万万不及的,走吧,不要再伏在这里啦,我要跟那大偷说话,你要偷,明晚再来。”
  江其章道:“你是不是也想偷姐儿的心?”那人笑道:“娘儿们嘛,我可一点兴趣也没有。”
  江其章道:“那末你一定想偷一件三千年的宝物了?”那人乍听这话,“咦”了一声,在黑暗中转出来,一对圆圆的眼睛,注视着江其章,恍如放出两股冷电。
  那人是一名又肥又矮的人,年纪若干,无人知道,一身肥肉像一个皮球,面色红润,却衬着一只其大无伦的鼻子,形状怪异之极,他的鼻子雪一般白,好像舞台上的小丑,涂上了白油的小丑一般,他为人玩世不恭,滑稽突梯,永远是一张笑咪咪的脸,如果他没有头发,那末人家会称他“笑面佛”,然而,江湖上却称他为“白鼻仙”。
  那人细细打量江其章,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江其章道:“我,我是小偷。”
  那人突然一伸手,向江其章胸口抓来,这一招,如狂风如疾电,江其章左手圈了一个半圈,右掌在平竖在胸口,左手是把来招架开,右掌是慎防他再来。
  那人哈哈笑道:“你是无量山的,怪不得知道那一件三千年的宝物了,哈哈,你这一招不坏,居然把我这一招轻轻的化解,无量山有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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