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小住碧云塘 历劫丹砂谈霞举 独探红木岭 冲霄剑气化龙飞
2022-10-16 20:58:23 作者:还珠楼主 来源:还珠楼主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方瑛居山年久,知道岭那面泥壑中,藏有一条毒蟒,每年春夏之交,必要率领族类游行山阴一带,并去山阳晒鳞,吞食野兽。山中另有一种形似野牛的猛兽,牙利如锯,角锐如矛,碗口粗的巨竹,合抱不交的大树,犯起性来,一咬立折,一触便断。性又合群,这时成千成百,漫山盖野,黑压压一大片。专与大蟒恶斗,因那为首大蟒长大凶毒,结局自占上风。可是野牛数多,凶猛力大,又不怕死,丈许长的蛇蟒,张口一咬便成两段。纵跃又极灵快矫捷,有时连为首大蟒也受了伤。尽管吃大蟒长尾打肉成饼,或被咬死吞噬,极少自行败退,一味地拼死凶斗。初斗时,蛇兽纷纷,互有伤亡。直到大蟒吞食了太多,为兽血所醉,势衰体倦,不愿再斗,自率子孙先自掉头,收势回转,其去如风。牛群分明追不上,依然不肯甘休,一直追到岭下才罢。双方以岭为界,成了世仇,每年必要恶斗几次,已然见惯。当年想因天暖草长,故此提前了半月。双方一去一来,距离洞前不远,尘沙蔽空,风云变色,声势至为惊人。先是老远便有腥风卷到。接着便是宛如数万道大小匹练,满山抛掷,起伏如浪,迅速已极,眨眼便在洞前草地上横蹿过去。最后才是那条大蟒,长近十丈,头比水桶还粗,走起来蟒首高昂起一两丈,身子不动,巨吻开张,一条六七寸宽、三四尺长如意钩似的血红信子,宛如火焰,吞吐不休,比箭还疾。由地面上滑过之处,草木立即焦黑枯死。对方野牛不等到达便发出怒吼,列阵相待,甚或迎上前来,就在洞前草地上恶斗,原是当地奇观。
方瑛每次都藏伏洞中偷看。如在远处厮杀,恐有疏失,所习小术不能自保,便不敢去。等蟒斗倦归途,群牛追杀,看个后尾。那洞府同现在易、李二人所见洞府一样,也是危崖壁立,有一大洞。只是形势天然生就,不是人为,洞府又多着一片崩石积成的山坡,可以直达洞门罢了。初见到这类恶斗,也极胆怯。后见山中那么多蛇兽,从无入洞窥伺侵犯之事,固然由于地较险峻,怎会连蛇也不进?三年过去,均是如此。以为仙灵窟宅,蛇兽不敢近前,只在洞旁遥观,便无妨害。心中一定,胆子越大,去年看时,竟立洞前观斗,并未似前隐藏。这次自然格外放心,奇事难逢,便暂停试法,闲立旁观。哪知这些野牛势子越盛,腥风刚起,蛇还未现,便听右面山坡后广原中群牛齐声怒吼,声震山野。等众蛇蟒由左侧飞来,右侧黄尘滚滚,突起数十丈,牛群何止千数,已似旋风一般,狼奔豕突,猛冲迎敌上来。万蹄奔踏,震得山鸣地动,比前见数次更加猛烈,数目加多了好些。地点恰在洞前草地对面,相隔不足一里,看得甚真。由早起斗到黄昏,双方均是尸横遍野,腥血狼藉。为首大蟒也不知咬死带鞭杀了多少野牛,方始兴尽神疲,率领数百条残余族类退了回去。照例野牛必追,除负伤的蛇偶然落后遭殃,为群牛所毙外,极少追上。追到岭前,也必回头。可是牛群伤亡太重,蓄怒如狂,归时又势绝猛恶,无论生物树木,被它埋头乱冲过去,立即断折飞舞,万无幸存之理。
方瑛正看得有兴头上,因牛群声势太猛,竟将上面一片崖石震裂了一角,崩塌下来,野牛被打中,死伤了好几十只。方瑛这次立处又往外了些,极易发现。为首老牛抬头一看,瞥见有人在上,认作发石打它的仇人,一声怒吼,便朝洞前冲来。后面千百野牛,闻声回首,一齐掉头回身,怒吼如雷,相继冲上。方瑛见状大惊,忙往洞中退入,仗着那洞以前经人封闭,早被山石堵塞,极为坚固,只门旁有一小穴,仅供一人侧身俯行而入。初来无伴,存有戒心,为防蛇虎侵入,觉着洞门小些谨慎,遇变时较易防堵,始终没有开大,此时恰好用上。一面退进,移石堵塞;一面照着前习御战之法,放出幻火鬼兵。谁知全无用处,牛群仍是猛攻上来,尚幸当中有二三凹处,那牛向上埋头猛冲,没看清出入小洞,前人堵塞甚固,急切间未被攻入。牛头撞在壁上,声巨且猛,不一会儿,洞壁便自摇撼欲坠。方瑛情知一被冲进,立成肉泥,一时情急,忽然想到适才想试的符箓。惊惶无计中,不暇再计利害安危。心想:“反正不免于难,姑且一试。”立时触动灵机,照头两章大意,先把气息调匀,澄神默念,手朝洞外,一口气把所记的符画完。恰又无心巧合,那洞门积石本已快要向内冲塌,方瑛刚画完符,忽然山崩地裂,霹雳连声,火光一亮,整堆巨石一齐朝外飞舞而出,面前立现天光,洞门大开。惊悸忘魂中,看见千百群牛,随着大片雷火烈焰,无数崩裂的洞石,黑浪也似翻滚而下,满山坡雷火横飞,虽然工夫不大,野牛也死了三四百只。那些在后未死的,因是簇拥在一起,差不多都被火烧石击,各自负伤,互相践踏冲突,四下乱窜。地上尘土激起数十丈高下,半晌不住。方瑛见法已验,又惊又喜,不愿多事杀戮,也未再往下施为。眼看牛群逃尽,便忙回洞,向书跪谢,重又通诚祝告。
第二日,又拿毒蟒试法。为防万一,先寻一险密之地藏起,等它过去,再由后面施为。因是忿它凶毒,更恐其通灵反噬,接连画符,竟似一符一雷,灵效非常,随心所指,无远弗届。这一喜,真非同小可。由此推详领悟,触类旁通,又勤习了两年。前卷坐功,早就悟出勤习,与日俱进。这日子夜,忽然由静生明,豁然贯通,悟彻玄机。再加功勤习,不消年余,尽得全书秘奥,具有惊人法力。
正要出山探寻良友踪迹,元皓忽然寻来。一问经过,才知也得了一位散仙传授。那散仙虽是旁门,人却正直。自称生平共只做过一件恶事,还是迫于不得已,为此还做了许多功德,以为赎罪之意。只是性情古怪,自从见面,便被带往东溟海边一个滨海荒岛之上,历时五年,只管每年两次按时前来传授道法,却不肯收为门徒,也不肯说出名姓来历。每次设词探问,请求拜师,必遭怒斥。元皓也曾虔心跪求,继之以位,仍坚执不允。再说多了,便要翻脸。至今测不出是什么来历用意。每次来时装束又不一样,所以近年成道,屡向人打听,也无一知晓。上月散仙又来岛上,言说还有三日,便要缘尽,不如留此未尽三日,为他年相见之地。随赐几件法宝。又说方瑛在此得了古仙人所留道书,令来相晤同修,互有补益,并嘱把那道书仍埋原处,不可带走。说罢自去。因此才寻来,良友重逢,又各有了仙缘遇合,俱都欣慰非常。
那散仙所传法术,甚是神妙。二人便在洞中互相传授,各把对方所学,一齐学会。因二人所居洞府偏近山阴一带,景物荒寒,洞又残破不堪,方瑛居久,习与相安,还不觉得难耐。元皓前居小岛,风景清幽,海天万里,波澜壮阔,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忽然来到这等荒寒僻陋之乡,老大不惯,立主迁居。说海内名山胜域甚多,何必居此?山阳虽有几处灵境,近日往探,早在方瑛未来以前,便有了主人,多半是法力颇高,不是易与。又看出彼此道路也各不同,即便勉强寻到一个较好的所在,日子一久,恐也难于相处。既是风马牛不相及,对方在此多年,住得好好的,何苦结仇生事?还是另寻洞天福地栖身为上。方瑛也并非不想移居,一则那洞是自己发祥之地,下过多年苦功才到今日,心中有些依恋;再则那道书后页偈语,也有和散仙语气相似的。大意是此书每四百九十年度一有缘之士。得书的人精习之后,必须将它埋藏在原发现的石穴之内,外用法术封禁。如不遵从,一带出洞外,书便化去,取书的人也还有奇祸。自己虽将全书记熟,并已解悟,到底日夕相对的天府秘籍,平日珍如性命,一旦埋入地底,永不再见,也是有些难舍。
方瑛正在踌躇迁延,不料元皓因往山阳寻找修真之所,无意中惊动了一个异派中的能手,命两个门徒跟踪寻来。两门徒发觉方、元二人隐居在广成子故居废洞以内,回去告知乃师。因洞中玉叶仙籍夙有传闻,每值月黑星昏,有人空中路过,往往遥见宝气上透云霄。等跟踪入洞查看,却怎么也寻找不到线索。再升空有心查看,便不再现。由古迄今,也不知有过多少人来洞中发掘守候,也没见有人到手。可是洞中居住的人,总是凶多吉少,不是无端遭害,便是有仇人寻来,争杀时起。迭经残破之余,当地又不时发生地震,洞壁倒塌,碎石纵横,几非人所能居。只宋末有人来洞住了十年,忽然道成仙去,并用石块将洞堵塞,在洞外留下偈语,词意甚晦,只有几句是劝后来人不必再为仙籍徒劳,枉自白送性命。山阳灵境甚多,各有修道之士隐居,差不多以前俱曾访过此洞遗迹,见到壁上留的偈语,俱料道书已被前人取走,所以留此字迹。当地又极荒僻,虽只一山之隔,但长年无人涉足。那异派又比众机智,心想:“书既取走,洞中遗书宝气上烛又出传闻,如恐后人徒劳,尽可明言,何必又将洞门堵死禁闭?偈语后两句并有入洞白送性命等恐吓之言。”始终疑心洞中不有珍物埋藏,也必有别的灵异之迹。
偏巧这一日山中大雨,正由山外飞回,遥见后山宝光上腾,与雷电争辉。定睛一看,正是广成子故洞发出。立即回洞带了门人,赶往一看,壁间朱篆偈语,已然不见。先料洞中还有禁制,自恃法力,在洞侧攻穿一个小穴。钻进一看,古洞荒凉,并无一毫灵迹。师徒合力,在洞中用尽心力,连发掘了数十日,前后七次,只差把全洞倒翻,结果什么也未找到,白把那洞毁了个残破不堪。那宝气从此便没再见。一晃多年,不曾再往。哪知此举白给后来的开了一个出入门户,否则洞门早经前人堵塞,禁法未破,方瑛如何得进?这时听二童说起洞中还有两个修士,法力似还不弱,猛忆前事,知此洞徒有仙灵窟宅之名,实则一无可取。如是常人,还可说是动于传说,求道心切,不畏艰苦。这两人均有法力,肯在洞中久居,必有缘故。自己不合疏忽,自从那年破洞发掘,几次徒劳之后,便未再留意。可是那年遗留的偈语,便在发掘那一夜忽然隐去。也许那道书已为这两人所得,正在洞中修炼都不一定。那异派立起贪心,前往窥伺。到时正遇方、元二人在洞外闲眺,借故向前问讯。
此时方、元二人法力高强,远非昔比。见他突如其来,一望而知不是端人。元皓日前往山南访求居处,又在暗中窥探过他,料知不怀好意,便和方瑛使了个眼色。方瑛人最持重,自以无师之学,不肯轻易树敌。一面虚与周旋,一面互使法力暗斗,表面仍是谦和,不与破脸。那异派盘问不出实况,又觉出对方不好欺凌,说了两句负气的话,忿忿而去。依了元皓,等他再来,便要破脸为敌。方瑛力说:“我们才初得道,这厮修为年久,法力深浅难知。听那口气,山阳人数颇多,俱为同党,彼众我寡,抵御不住。贤弟与我本有移居之志,乘机远避,另觅洞府清修,岂不省事?与这类妖道怄闲气则甚?”随回洞内,将玉叶道书藏埋封禁,强劝元皓起身。元皓因那异派狂傲,行时又隐隐示意恐吓,气终未出。断定是为洞中道书而来,日内必还来洞窥伺侵扰,便在洞中故布了两处疑阵,中藏厉害埋伏。并在洞中留下一封告诫来人的信,表面是说主人暂时有事他往,居室门外设有禁制,无论何人不得擅入,以免伤害。心料妖道见信,不甘受激,又疑心道书藏在室内,必定强入,却不知内中禁制有明有暗,变化无穷,虚实相生。除精通此法,可以无事;否则,非受重创不可。方瑛拦阻不住,只得听之。二人走后,妖道师徒便带了法宝、妖幡,大举寻上门来,见书大怒。又听二人因怕他已逃走,冲将进去,行法破禁,误陷埋伏,果然上当,受创而去不提。
方、元二人由此遍游宇内名山,打算择一安身修炼之所。洞府还未寻到,对头已经约了几个前辈能手,到处寻找二人报仇。双方相遇深山之中,苦斗了七日夜,结果二人虽然勉强占了一点上风,可是由此纠缠不清,仇人越引越多,几无宁日。二人道书虽已解悟,那正经修炼之功,相差尚远。又以连与仇人苦斗,自觉法力还差,如非元皓诸宝神奇,几遭不测。越想越觉功力不济,决意另觅隐僻之处,匿迹潜修,等到法力精进,到了火候,再和仇敌一见高下。因想中土名山易被妖人追踪,而云贵边境颇多山水佳处,于是便往滇边一带边山中寻找。这日行至贵州境内,正值三四月天气,偶然经过一个山村,看见花树成林,宛如锦霞,尤以榴花为盛,繁红照眼,都如碗大。路旁花林内,恰有酒旗飘荡。二人修道才十余年,本未断绝烟火,见那蛮烟瘴雨之乡,竟有这等山明水秀所在,一时乘兴前往沽饮。当地原是寨圩,那酒家设在半山坡上花林旁边,三间竹屋,倒也明敞。后窗外面还对着一条山路。
二人饮到半酣,忽听窗外哭喊之声。过去一看,瞥见一大片红云向空飞起,云中裹着一个半身赤裸的山人,手上挟着一个少女,正在哭喊挣扎。因值圩集,山路往来的山人甚多,内有一个货郎打扮的汉人也在望空哭喊,山人面上俱带惊惧之色。二人料是妖人用邪法掳劫汉人妇女,不由动了义愤,恐迫不上,也没细问,便飞身追去。那妖人法力有限,又摄了一个凡人,一会儿便被追到地头,先后落下。那地方是一山洞,妖人还有几个同党,平日凶横已惯,见人追来,自是暴怒,群起迎敌。结果妖人纷纷负伤遁去,那少女被救了回来。女父名叫周老,自是感激万分。可是全寨圩人却发了急,苦苦哀求,要二人留住,宛如大祸将至。一问底细,才知那妖人俱是红发老祖门下,先不在此,近年才在附近山中来往,自称奉了教祖之命,来此收徒传道。来时大显灵迹,当地本有蛇虎之害,俱被二人用法力除去,又能呼风唤雨,驱役神鬼,远近各寨圩山民,俱把他们奉若天神。只是脾气不好,又贪财,又好色,时向山人讨要酒肉、金银、布帛供奉,稍一违忤,立遭杀身之祸。每遇各寨圩集,往往突自空中飞落,看见有姿色的妇人,立即强摄了去。山人信奉鬼神,先还当是神人看中他的妻女,必有福降,还甚欢喜。隔不了一二日,所摄妇女相继放回,一个个全成了病鬼,面黄肌瘦,不成人形。有那气弱的,到家不久便即身死。一问经过,才知妖人竟是在此暗立洞府,背师作恶。洞中时常替换往来,摄了妇女前去,只是更番淫乐,直到对方精枯髓绝,方始放回。所说教祖所居,远在滇黔极边深山之中,相隔尚有三千多里。听那口气,妖人来此为恶,乃是同门互相瞒哄,教祖并不知道。
山人见回来的妇女异口同声如此说法,方始觉出受害,无如妖法厉害,空自又恨又怕,无可奈何。只得遇到圩集,把青年妇女藏起,别的仍是予取予求,听凭诛索。哪知凶蛮更妙,过了些日,先用妖法示威,把山人吓了个够。然后传知,每隔半月献上四名山女和牛酒布帛应用各物,供他淫乐。各寨按时轮值,不许迟误;否则便降奇祸,将违命山民全数杀死。寨民无法,又只得应诺下来。由此起按时送了妇女前往,等第二拨送去,再把前送山女带回,于是成了惯例。土蛮愚鲁,又极信畏鬼神,好在寨圩甚多,每隔年余才轮到一回。去的山女因受蹂躏日浅,回时只是虚弱,多半仍可复原,死者甚少。
日子一久,渐渐习与相安,视若故常。自献女起,妖人日常只在所居洞中享受,轻易不来圩集上走动。就来,也只强索财货食用,也不再摄妇女。这日,许是看见周女美貌,动了淫心,又施故技。不料遇见两个大对头,吃了大亏。当地山人知他决不甘休,惟恐方、元二人走后,妖人前来问罪要人,心胆悬悬,又不敢把二人怎样,不住环跪哭求,坚不放行。
方、元二人知道妖人必已逃远,不会再来。无如山人心实,不听劝说。方、元二人见他们哭诉可怜,又不知对头厉害,以为妖人既是背师为恶,可见乃师人尚不恶,何不寻上门去,责以正义,令其约束徒众,不许再犯。听劝便罢,不然便连他师徒一齐除去,免留害人。二人主意想定,假说自己便是红发老祖好友,受他之托,来此惩治恶徒,妖人已然胆寒,不会再来。山人仍是半信半疑,但又不敢拦阻他们,只是一味哀求。周老父女也相随跪求。二人也恐就在走后这一二日中,妖人来寻周老和山人晦气,勉强留住了两日,妖人未来。当地寨主又令两个胆大一点的山人,去往所踞洞穴窥探,除发现几具汉装女尸和一些强索去的酒食财货外,并无一人。方始相信放心,对二人愈发感激,又以好意留住,二人自是不允。情知妖蛮凶横,复仇心重,决无善罢,行时又教给众人和周老一套话,并将周女藏起半年,传言作为二人也是见色生心,由妖人手里将人劫走,到手以后并未送回,众人只知二人路过撞见,忽然飞空追赶,下文一概不知,以防万一。随即起身,往边山赶去。
红发老祖在滇边一带威望极高,所居之地极易打听。二人初生之犊不怕虎,竟到烂桃山登门求见。这时红发老祖虽信白、朱二老之言,不许门下为恶,但是护短好胜,根于天性,终改不掉。二人因见前伤妖人无甚法力,因而看轻乃师,以为区区山蛮邪教,哪在心上。自己还以为是不愿结仇多杀,善意相劝,满心自恃。初到时,看见对方许多势派,门人侍卫其势汹汹,认定对方好作威福,决非善良,辞色大是不善。红发老祖听门人报知,心已不快,因来人姓名从未闻知,无故来访,辞色又如此倨傲,不知是甚来历,为了何事,想了想,姑命入见。二人见红发老祖居中正坐,门下好几辈弟子侍立于侧,更有八名侍卫,手持戈矛环立座后。自己以礼入见,也不起身迎接,只把手微摆,令就旁座。其实对方一见面便把二人功力看透,知是末学新进。这还是因为常和正教中人来往,恐有要事,奉命而来,才有这点礼貌,否则相待更恶。二人以为对方过于倨傲,强忍气忿,冷笑就座。没等询问来意,便把门下妖徒淫恶行径说出。正在昌言无忌,详陈邪正利害之分,忽见众妖徒面容骤变,好似动了公忿。上首一个身材高大、貌最凶恶的妖徒,立用土语向乃师说了几句。红发老祖忽把怪眼一翻,立命拿下。上首二妖徒应声而出,各放出一股黑烟飞来。二人深入虎穴,原有准备,也就施为迎敌。众妖徒见妖法擒不到来人,纷将法宝飞刀放出。二人见对方主脑还未动手,单是门下妖徒,便大有能者,与日前所遇大不相同,才着了慌。
方瑛每次都藏伏洞中偷看。如在远处厮杀,恐有疏失,所习小术不能自保,便不敢去。等蟒斗倦归途,群牛追杀,看个后尾。那洞府同现在易、李二人所见洞府一样,也是危崖壁立,有一大洞。只是形势天然生就,不是人为,洞府又多着一片崩石积成的山坡,可以直达洞门罢了。初见到这类恶斗,也极胆怯。后见山中那么多蛇兽,从无入洞窥伺侵犯之事,固然由于地较险峻,怎会连蛇也不进?三年过去,均是如此。以为仙灵窟宅,蛇兽不敢近前,只在洞旁遥观,便无妨害。心中一定,胆子越大,去年看时,竟立洞前观斗,并未似前隐藏。这次自然格外放心,奇事难逢,便暂停试法,闲立旁观。哪知这些野牛势子越盛,腥风刚起,蛇还未现,便听右面山坡后广原中群牛齐声怒吼,声震山野。等众蛇蟒由左侧飞来,右侧黄尘滚滚,突起数十丈,牛群何止千数,已似旋风一般,狼奔豕突,猛冲迎敌上来。万蹄奔踏,震得山鸣地动,比前见数次更加猛烈,数目加多了好些。地点恰在洞前草地对面,相隔不足一里,看得甚真。由早起斗到黄昏,双方均是尸横遍野,腥血狼藉。为首大蟒也不知咬死带鞭杀了多少野牛,方始兴尽神疲,率领数百条残余族类退了回去。照例野牛必追,除负伤的蛇偶然落后遭殃,为群牛所毙外,极少追上。追到岭前,也必回头。可是牛群伤亡太重,蓄怒如狂,归时又势绝猛恶,无论生物树木,被它埋头乱冲过去,立即断折飞舞,万无幸存之理。
方瑛正看得有兴头上,因牛群声势太猛,竟将上面一片崖石震裂了一角,崩塌下来,野牛被打中,死伤了好几十只。方瑛这次立处又往外了些,极易发现。为首老牛抬头一看,瞥见有人在上,认作发石打它的仇人,一声怒吼,便朝洞前冲来。后面千百野牛,闻声回首,一齐掉头回身,怒吼如雷,相继冲上。方瑛见状大惊,忙往洞中退入,仗着那洞以前经人封闭,早被山石堵塞,极为坚固,只门旁有一小穴,仅供一人侧身俯行而入。初来无伴,存有戒心,为防蛇虎侵入,觉着洞门小些谨慎,遇变时较易防堵,始终没有开大,此时恰好用上。一面退进,移石堵塞;一面照着前习御战之法,放出幻火鬼兵。谁知全无用处,牛群仍是猛攻上来,尚幸当中有二三凹处,那牛向上埋头猛冲,没看清出入小洞,前人堵塞甚固,急切间未被攻入。牛头撞在壁上,声巨且猛,不一会儿,洞壁便自摇撼欲坠。方瑛情知一被冲进,立成肉泥,一时情急,忽然想到适才想试的符箓。惊惶无计中,不暇再计利害安危。心想:“反正不免于难,姑且一试。”立时触动灵机,照头两章大意,先把气息调匀,澄神默念,手朝洞外,一口气把所记的符画完。恰又无心巧合,那洞门积石本已快要向内冲塌,方瑛刚画完符,忽然山崩地裂,霹雳连声,火光一亮,整堆巨石一齐朝外飞舞而出,面前立现天光,洞门大开。惊悸忘魂中,看见千百群牛,随着大片雷火烈焰,无数崩裂的洞石,黑浪也似翻滚而下,满山坡雷火横飞,虽然工夫不大,野牛也死了三四百只。那些在后未死的,因是簇拥在一起,差不多都被火烧石击,各自负伤,互相践踏冲突,四下乱窜。地上尘土激起数十丈高下,半晌不住。方瑛见法已验,又惊又喜,不愿多事杀戮,也未再往下施为。眼看牛群逃尽,便忙回洞,向书跪谢,重又通诚祝告。
第二日,又拿毒蟒试法。为防万一,先寻一险密之地藏起,等它过去,再由后面施为。因是忿它凶毒,更恐其通灵反噬,接连画符,竟似一符一雷,灵效非常,随心所指,无远弗届。这一喜,真非同小可。由此推详领悟,触类旁通,又勤习了两年。前卷坐功,早就悟出勤习,与日俱进。这日子夜,忽然由静生明,豁然贯通,悟彻玄机。再加功勤习,不消年余,尽得全书秘奥,具有惊人法力。
正要出山探寻良友踪迹,元皓忽然寻来。一问经过,才知也得了一位散仙传授。那散仙虽是旁门,人却正直。自称生平共只做过一件恶事,还是迫于不得已,为此还做了许多功德,以为赎罪之意。只是性情古怪,自从见面,便被带往东溟海边一个滨海荒岛之上,历时五年,只管每年两次按时前来传授道法,却不肯收为门徒,也不肯说出名姓来历。每次设词探问,请求拜师,必遭怒斥。元皓也曾虔心跪求,继之以位,仍坚执不允。再说多了,便要翻脸。至今测不出是什么来历用意。每次来时装束又不一样,所以近年成道,屡向人打听,也无一知晓。上月散仙又来岛上,言说还有三日,便要缘尽,不如留此未尽三日,为他年相见之地。随赐几件法宝。又说方瑛在此得了古仙人所留道书,令来相晤同修,互有补益,并嘱把那道书仍埋原处,不可带走。说罢自去。因此才寻来,良友重逢,又各有了仙缘遇合,俱都欣慰非常。
那散仙所传法术,甚是神妙。二人便在洞中互相传授,各把对方所学,一齐学会。因二人所居洞府偏近山阴一带,景物荒寒,洞又残破不堪,方瑛居久,习与相安,还不觉得难耐。元皓前居小岛,风景清幽,海天万里,波澜壮阔,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忽然来到这等荒寒僻陋之乡,老大不惯,立主迁居。说海内名山胜域甚多,何必居此?山阳虽有几处灵境,近日往探,早在方瑛未来以前,便有了主人,多半是法力颇高,不是易与。又看出彼此道路也各不同,即便勉强寻到一个较好的所在,日子一久,恐也难于相处。既是风马牛不相及,对方在此多年,住得好好的,何苦结仇生事?还是另寻洞天福地栖身为上。方瑛也并非不想移居,一则那洞是自己发祥之地,下过多年苦功才到今日,心中有些依恋;再则那道书后页偈语,也有和散仙语气相似的。大意是此书每四百九十年度一有缘之士。得书的人精习之后,必须将它埋藏在原发现的石穴之内,外用法术封禁。如不遵从,一带出洞外,书便化去,取书的人也还有奇祸。自己虽将全书记熟,并已解悟,到底日夕相对的天府秘籍,平日珍如性命,一旦埋入地底,永不再见,也是有些难舍。
方瑛正在踌躇迁延,不料元皓因往山阳寻找修真之所,无意中惊动了一个异派中的能手,命两个门徒跟踪寻来。两门徒发觉方、元二人隐居在广成子故居废洞以内,回去告知乃师。因洞中玉叶仙籍夙有传闻,每值月黑星昏,有人空中路过,往往遥见宝气上透云霄。等跟踪入洞查看,却怎么也寻找不到线索。再升空有心查看,便不再现。由古迄今,也不知有过多少人来洞中发掘守候,也没见有人到手。可是洞中居住的人,总是凶多吉少,不是无端遭害,便是有仇人寻来,争杀时起。迭经残破之余,当地又不时发生地震,洞壁倒塌,碎石纵横,几非人所能居。只宋末有人来洞住了十年,忽然道成仙去,并用石块将洞堵塞,在洞外留下偈语,词意甚晦,只有几句是劝后来人不必再为仙籍徒劳,枉自白送性命。山阳灵境甚多,各有修道之士隐居,差不多以前俱曾访过此洞遗迹,见到壁上留的偈语,俱料道书已被前人取走,所以留此字迹。当地又极荒僻,虽只一山之隔,但长年无人涉足。那异派又比众机智,心想:“书既取走,洞中遗书宝气上烛又出传闻,如恐后人徒劳,尽可明言,何必又将洞门堵死禁闭?偈语后两句并有入洞白送性命等恐吓之言。”始终疑心洞中不有珍物埋藏,也必有别的灵异之迹。
偏巧这一日山中大雨,正由山外飞回,遥见后山宝光上腾,与雷电争辉。定睛一看,正是广成子故洞发出。立即回洞带了门人,赶往一看,壁间朱篆偈语,已然不见。先料洞中还有禁制,自恃法力,在洞侧攻穿一个小穴。钻进一看,古洞荒凉,并无一毫灵迹。师徒合力,在洞中用尽心力,连发掘了数十日,前后七次,只差把全洞倒翻,结果什么也未找到,白把那洞毁了个残破不堪。那宝气从此便没再见。一晃多年,不曾再往。哪知此举白给后来的开了一个出入门户,否则洞门早经前人堵塞,禁法未破,方瑛如何得进?这时听二童说起洞中还有两个修士,法力似还不弱,猛忆前事,知此洞徒有仙灵窟宅之名,实则一无可取。如是常人,还可说是动于传说,求道心切,不畏艰苦。这两人均有法力,肯在洞中久居,必有缘故。自己不合疏忽,自从那年破洞发掘,几次徒劳之后,便未再留意。可是那年遗留的偈语,便在发掘那一夜忽然隐去。也许那道书已为这两人所得,正在洞中修炼都不一定。那异派立起贪心,前往窥伺。到时正遇方、元二人在洞外闲眺,借故向前问讯。
此时方、元二人法力高强,远非昔比。见他突如其来,一望而知不是端人。元皓日前往山南访求居处,又在暗中窥探过他,料知不怀好意,便和方瑛使了个眼色。方瑛人最持重,自以无师之学,不肯轻易树敌。一面虚与周旋,一面互使法力暗斗,表面仍是谦和,不与破脸。那异派盘问不出实况,又觉出对方不好欺凌,说了两句负气的话,忿忿而去。依了元皓,等他再来,便要破脸为敌。方瑛力说:“我们才初得道,这厮修为年久,法力深浅难知。听那口气,山阳人数颇多,俱为同党,彼众我寡,抵御不住。贤弟与我本有移居之志,乘机远避,另觅洞府清修,岂不省事?与这类妖道怄闲气则甚?”随回洞内,将玉叶道书藏埋封禁,强劝元皓起身。元皓因那异派狂傲,行时又隐隐示意恐吓,气终未出。断定是为洞中道书而来,日内必还来洞窥伺侵扰,便在洞中故布了两处疑阵,中藏厉害埋伏。并在洞中留下一封告诫来人的信,表面是说主人暂时有事他往,居室门外设有禁制,无论何人不得擅入,以免伤害。心料妖道见信,不甘受激,又疑心道书藏在室内,必定强入,却不知内中禁制有明有暗,变化无穷,虚实相生。除精通此法,可以无事;否则,非受重创不可。方瑛拦阻不住,只得听之。二人走后,妖道师徒便带了法宝、妖幡,大举寻上门来,见书大怒。又听二人因怕他已逃走,冲将进去,行法破禁,误陷埋伏,果然上当,受创而去不提。
方、元二人由此遍游宇内名山,打算择一安身修炼之所。洞府还未寻到,对头已经约了几个前辈能手,到处寻找二人报仇。双方相遇深山之中,苦斗了七日夜,结果二人虽然勉强占了一点上风,可是由此纠缠不清,仇人越引越多,几无宁日。二人道书虽已解悟,那正经修炼之功,相差尚远。又以连与仇人苦斗,自觉法力还差,如非元皓诸宝神奇,几遭不测。越想越觉功力不济,决意另觅隐僻之处,匿迹潜修,等到法力精进,到了火候,再和仇敌一见高下。因想中土名山易被妖人追踪,而云贵边境颇多山水佳处,于是便往滇边一带边山中寻找。这日行至贵州境内,正值三四月天气,偶然经过一个山村,看见花树成林,宛如锦霞,尤以榴花为盛,繁红照眼,都如碗大。路旁花林内,恰有酒旗飘荡。二人修道才十余年,本未断绝烟火,见那蛮烟瘴雨之乡,竟有这等山明水秀所在,一时乘兴前往沽饮。当地原是寨圩,那酒家设在半山坡上花林旁边,三间竹屋,倒也明敞。后窗外面还对着一条山路。
二人饮到半酣,忽听窗外哭喊之声。过去一看,瞥见一大片红云向空飞起,云中裹着一个半身赤裸的山人,手上挟着一个少女,正在哭喊挣扎。因值圩集,山路往来的山人甚多,内有一个货郎打扮的汉人也在望空哭喊,山人面上俱带惊惧之色。二人料是妖人用邪法掳劫汉人妇女,不由动了义愤,恐迫不上,也没细问,便飞身追去。那妖人法力有限,又摄了一个凡人,一会儿便被追到地头,先后落下。那地方是一山洞,妖人还有几个同党,平日凶横已惯,见人追来,自是暴怒,群起迎敌。结果妖人纷纷负伤遁去,那少女被救了回来。女父名叫周老,自是感激万分。可是全寨圩人却发了急,苦苦哀求,要二人留住,宛如大祸将至。一问底细,才知那妖人俱是红发老祖门下,先不在此,近年才在附近山中来往,自称奉了教祖之命,来此收徒传道。来时大显灵迹,当地本有蛇虎之害,俱被二人用法力除去,又能呼风唤雨,驱役神鬼,远近各寨圩山民,俱把他们奉若天神。只是脾气不好,又贪财,又好色,时向山人讨要酒肉、金银、布帛供奉,稍一违忤,立遭杀身之祸。每遇各寨圩集,往往突自空中飞落,看见有姿色的妇人,立即强摄了去。山人信奉鬼神,先还当是神人看中他的妻女,必有福降,还甚欢喜。隔不了一二日,所摄妇女相继放回,一个个全成了病鬼,面黄肌瘦,不成人形。有那气弱的,到家不久便即身死。一问经过,才知妖人竟是在此暗立洞府,背师作恶。洞中时常替换往来,摄了妇女前去,只是更番淫乐,直到对方精枯髓绝,方始放回。所说教祖所居,远在滇黔极边深山之中,相隔尚有三千多里。听那口气,妖人来此为恶,乃是同门互相瞒哄,教祖并不知道。
山人见回来的妇女异口同声如此说法,方始觉出受害,无如妖法厉害,空自又恨又怕,无可奈何。只得遇到圩集,把青年妇女藏起,别的仍是予取予求,听凭诛索。哪知凶蛮更妙,过了些日,先用妖法示威,把山人吓了个够。然后传知,每隔半月献上四名山女和牛酒布帛应用各物,供他淫乐。各寨按时轮值,不许迟误;否则便降奇祸,将违命山民全数杀死。寨民无法,又只得应诺下来。由此起按时送了妇女前往,等第二拨送去,再把前送山女带回,于是成了惯例。土蛮愚鲁,又极信畏鬼神,好在寨圩甚多,每隔年余才轮到一回。去的山女因受蹂躏日浅,回时只是虚弱,多半仍可复原,死者甚少。
日子一久,渐渐习与相安,视若故常。自献女起,妖人日常只在所居洞中享受,轻易不来圩集上走动。就来,也只强索财货食用,也不再摄妇女。这日,许是看见周女美貌,动了淫心,又施故技。不料遇见两个大对头,吃了大亏。当地山人知他决不甘休,惟恐方、元二人走后,妖人前来问罪要人,心胆悬悬,又不敢把二人怎样,不住环跪哭求,坚不放行。
方、元二人知道妖人必已逃远,不会再来。无如山人心实,不听劝说。方、元二人见他们哭诉可怜,又不知对头厉害,以为妖人既是背师为恶,可见乃师人尚不恶,何不寻上门去,责以正义,令其约束徒众,不许再犯。听劝便罢,不然便连他师徒一齐除去,免留害人。二人主意想定,假说自己便是红发老祖好友,受他之托,来此惩治恶徒,妖人已然胆寒,不会再来。山人仍是半信半疑,但又不敢拦阻他们,只是一味哀求。周老父女也相随跪求。二人也恐就在走后这一二日中,妖人来寻周老和山人晦气,勉强留住了两日,妖人未来。当地寨主又令两个胆大一点的山人,去往所踞洞穴窥探,除发现几具汉装女尸和一些强索去的酒食财货外,并无一人。方始相信放心,对二人愈发感激,又以好意留住,二人自是不允。情知妖蛮凶横,复仇心重,决无善罢,行时又教给众人和周老一套话,并将周女藏起半年,传言作为二人也是见色生心,由妖人手里将人劫走,到手以后并未送回,众人只知二人路过撞见,忽然飞空追赶,下文一概不知,以防万一。随即起身,往边山赶去。
红发老祖在滇边一带威望极高,所居之地极易打听。二人初生之犊不怕虎,竟到烂桃山登门求见。这时红发老祖虽信白、朱二老之言,不许门下为恶,但是护短好胜,根于天性,终改不掉。二人因见前伤妖人无甚法力,因而看轻乃师,以为区区山蛮邪教,哪在心上。自己还以为是不愿结仇多杀,善意相劝,满心自恃。初到时,看见对方许多势派,门人侍卫其势汹汹,认定对方好作威福,决非善良,辞色大是不善。红发老祖听门人报知,心已不快,因来人姓名从未闻知,无故来访,辞色又如此倨傲,不知是甚来历,为了何事,想了想,姑命入见。二人见红发老祖居中正坐,门下好几辈弟子侍立于侧,更有八名侍卫,手持戈矛环立座后。自己以礼入见,也不起身迎接,只把手微摆,令就旁座。其实对方一见面便把二人功力看透,知是末学新进。这还是因为常和正教中人来往,恐有要事,奉命而来,才有这点礼貌,否则相待更恶。二人以为对方过于倨傲,强忍气忿,冷笑就座。没等询问来意,便把门下妖徒淫恶行径说出。正在昌言无忌,详陈邪正利害之分,忽见众妖徒面容骤变,好似动了公忿。上首一个身材高大、貌最凶恶的妖徒,立用土语向乃师说了几句。红发老祖忽把怪眼一翻,立命拿下。上首二妖徒应声而出,各放出一股黑烟飞来。二人深入虎穴,原有准备,也就施为迎敌。众妖徒见妖法擒不到来人,纷将法宝飞刀放出。二人见对方主脑还未动手,单是门下妖徒,便大有能者,与日前所遇大不相同,才着了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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