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千里传真 一鉴芳塘窥万象 众仙斗法 五云毒瘴失仙机
 
2022-10-16 20:59:10   作者:还珠楼主   来源:还珠楼主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三人先并不知易、李二人所在,外观只是一片迷茫,以为和先前一样,主幡已破,料无甚惊人阻力,只认清门户入内,便可少去阻碍,将人寻到。及至进阵一看,全阵已成血海,深悔适才不能当机立断,将全法台毁去,以致妖阵仍有如此厉害。事已至此,只好率方、元二人各自发挥六甲分光轮,冲破千寻血浪,无限妖光,姑试往前冲去。这时,双方斗法正急,阵中妖法已全发动,四面俱是鬼哭神号,异声大作。易、李二人的宝光、剑光又吃浓密的血光遮住,本难发现。事有凑巧,三人前行之处与双方相持之处,正是相对,隔得又近,恰好无心撞上。癞姑机智,既恐妖阵厉害,茫茫血海,无处寻找易、李二人踪迹;又恐所破主幡感应强敌,突然跟踪赶来,彼暗我明,容易受害;又知阵中步步为伏,无穷变化。所以进不多远,更令方、元二人前进不可太急,务须审慎,把各人所有法宝全数准备停当,似防万一变生仓猝,敌人暗下毒手,六甲分光轮不能抵御时,好有一个接替。方、元二人方说不会,癞姑道:“你两兄妹知道什么。自来骄敌必败,我见多了。此阵乃红发、鸠盘两个老怪物的精力合璧,妖法何等厉害。此主只能在血海中开路冲行,并不能破它。入阵不远,所择门户又极恰当。如今敌人尚未遇到一个,就可大意的么?”

  二人也觉言之有理,方要应对,忽见分光轮飞光电旋之处,前面血光滚滚涌来,却又无甚过分阻力。青光飞扬上去,又向四外冲散,觉着奇怪。未及开口,癞姑已看出有异,心疑前面有人,忙令二人把分光轮上宝光缩短,缓缓前行。又进二三十丈,前面血浪越发汹涌。再行丈许,便听红发老祖喝骂之声。料知敌我已在相持,心中大喜,悄嘱二人觑准方向,冷不防猛冲上去。红发老祖一心擒捉敌人,因那妖幡并非自己祭炼,中央法台恰与这三幡不连,被人毁去,毫未警觉。才听对方有人回答,便见青光若虹,飞芒电驭,疾驶而来,认出了此宝来历;又听主幡被毁,又惊又急。见敌已逃,忙着回洞查看,自然无心追赶。癞姑等三人也真神速,口中说话,手中施为,才一照面,便将人救出阵去,隐形遁走,临走还使敌人受了一点小挫。

  易、李二人听完经过,赞佩不置。事已交代,如不再与敌人计较,本可听其自往峨眉寻仇,或是日后遇上,再作计较,暂时舍之而去。无如英琼这口紫郢剑,乃本门镇山之宝,必须夺回。又以师父仙书所示,此事不能算了。还有妖徒所召来的一些妖人,俱是奉命诛戮,遇上时不得轻纵之人。如往夺剑,无论明暗,均非易与,同门中并有数人为此遭劫。欲追,结仇固然更深,还伤好些自己人;欲罢,势又不许。端的进退两难,想不出甚两全之法。英琼偏又愁急宝剑,到后听完前事,立即运用玄功,想将剑收回。接连几次,那剑似被绝大神力吸住,挣脱不得。易静、癞姑均和英琼亲厚逾常,见她愁急,再三劝慰说:“老怪岂不知本门宝剑,外人难于使用?侥幸夺去,自必时刻留心防守。你越心急收回,他把持越紧。只能欲取姑与,或是从缓,或再与他对敌之时,骤出不意,突以全力收回,方可得手。此是不特无效,转使惊疑,易生他变,最好暂且放开。此时祖师遗传镇山之宝,现落敌手,凡我同门,谁能坐视?不过事戒轻率,谋定后动,大家从长计议,想好主意,再作道理不迟。”英琼无法,只得怏怏而止。

  妖阵凶险,敌人势盛,又勾引了好些教外妖邪,凭这宾主五人决难取胜。但又恐累同门,不肯用法牌传音告急。众人商量了一阵,仍无结果。最后癞姑忿道:“老怪无耻,听他口气妄自尊大,却强抢后辈的宝剑。深悔适才没将他由鸠盘老虔婆那里借来装点门面的几件法宝全毁了去,容他猖狂,真是可惜!我想他借来之物,定必贵重。好在他那妖宫虚实已得,轻车熟路。我们与他明斗,众寡相殊。不如由我们用地行法直入妖宫,乘隙将几件法宝盗来和他换,老怪借人之物不能失落,必允无疑。你们以为如何?”易静道:“你也太把老怪小看了。先前得手,原是老怪骄狂自恃,不曾防备,师妹和方、元二位骤出不意,加以凑巧,方始得手。行险侥幸,已是可一而不可再。何况老怪失了妖幡,何等悔恨痛惜,最后戒备,自在意中。又知我们能由地底飞行,空有妖阵,全无阻隔,势必加紧防范。弄巧还要将计就计,暗设陷阱,诱人上套。如何去得?”癞姑道:“这也不好,那也顾忌,莫非罢了不成?我也明知众同门一来,虽不免于有人受伤,但决占上风无疑。事又成了定数,难于避免。所以此时进退两难,总想自己的事,何必连累别人?师父又曾说过,当接到法牌传音时,自家度德量力,不可冒失前来,尽管定数,也未始不想保全。我们既知此事上体师心,下顾同门义气,何妨姑作人定胜天之想?万一此行将剑盗回,或是盗得他的法宝与他对换,免去诸同门一劫,岂不是好?至于老怪陷阱周密一节,我也料到。我想成功与否,自是难料,失陷或者不会,还是由我趁热一行。也许老怪见我们刚才逃败,未必如此大胆回头得这么快,又来一回。若能天从人愿,岂不是好!”

  易静原知癞姑法力不在己下,有的法术还具专长,非己所及。此行纵不成功,失陷尚不至于。笑答:“师妹,去是可去,只恐徒劳罢了。现为保全在劫同门,姑且一试。老怪师徒狠毒,万一事有意外,可速传音告急,不可自误。”癞姑随口应了。方、元二人也要随往。癞姑道:“这回再往,十九无功,事更艰难凶险,人多反而误事。你两个不要同去吧。”二人便把宝网和六甲分光轮取出递过。英琼想起宝珠有用,也要交癞姑带去防身。癞姑笑道:“谢谢你三人好心。我有佛光护身,自信老怪尚莫奈我何。宝网用不着。我本佛门弟子,牟尼珠与易师姊自炼七宝不同,虽可借用,但是琼妹飞剑已失,此宝可以防身,外人多厉害也夺不去。目前老怪师徒仇深恨重,又非寻常无用妖人,万一寻上门来,你们人少势孤,此宝大有用处,我却有无皆可。只将分光轮借一柄与我带去足矣。”说罢,将轮要过。三人还要劝说,癞姑道:“我去去就来。”大头一晃,无影无踪。

  易静说:“癞师妹不特法力高强,人更心慈义气,机智绝伦。没眼力的人只看她相貌丑怪,行动滑稽,实则一身仙骨,灵秀清奇,迥异恒流。本门中这等人物真还不多哩。”英琼道:“那日我听齐霞姊说,师父对她十分期许,说是异日成就远大。今日二次妖宫行险,我想不会有什么差池吧?”易静道:“琼妹怎地胆小?休说是她,凡这次奉命下山的许多同门,决无一个中道夭折的。便是这次该遭劫的几位同门,也不能为妖法所害,至多受一次重伤,并非无救,何况她呢。”

  方、元二人前生俱好酒量,自来崖洞隐居,见当地花果甚多,四时不断,湖中盛产菱、藕、茭、茨之类,闲中无事,酿得好几坛美酒。癞姑走后,元皓各取了些,连同自制的松干、笋脯,一齐端出款客。笑道:“山居清苦,烟火久疏,愧无兼味。只此几种薄酒野莱,请二位姊姊略微饮用解闷吧。”说罢,给二人将酒斟上,匆匆跑去,又取了些现摘的鲜果跑来。英琼虽为失剑愁烦,见二人忙进忙出,甚是亲切,元皓更是稚气可掬,天真可爱。虽知二人一半为免自己愁思,有心做作,也不由得破颜一笑。易静笑道:“主人如此情重,我们当客的于心何安?不必多费事了。”元皓道:“我兄妹二人,因是无师之学,前生便受许多苦楚,劫后偷生,仍是畏人。所学又杂,至今无一成就,过去除癞姑外,连个可共交往的同道之友都没,休说是共患难休戚了。好容易故友重逢,又承二位姊姊宠临下交,方想日后仍仗大力援引,得随三位姊姊之后,列入峨眉门下,怎有主客之分,说起见外的话来?”易静听出二人向往本门,有心结交,知二人根器性行俱是上品,如为引进,师父多半可以允准收录。笑答:“便是同门至友,分居各地,前往访晤,宾主之礼也不可无。以二位道友的根器功力,只要心向本门,妹子等三人自然乐为引进。我料家师也必见许。怎能为此寻常之言,便道有心见外呢。”

  方、元二人因那散仙以前别时,曾有“异日欲成仙业,必须投到峨眉门下,始可有望。只是今尚非时,阻碍尚多”等语,一直记在心里。今与癞姑良友重逢,恰又转投到峨眉门下,同行还有两人,更是峨眉门下深得师长钟爱瞩望的高足,自觉有望。不知峨眉选材最苛,教规严肃,门人不敢随便进言。三人中,只癞姑交深,但是新进弟子不知能否为力,心中还拿不定,闻言不禁大喜。再三称谢之余,又听易、李二人谈起本门崇正诛邪好些奇迹,均是闻所未闻,愈发欢欣鼓舞,高兴非常。四人对饮,说笑了些时,又同往湖边游玩全景。

  光阴易过,一晃多半日过去。英琼心中有事,想起昨日申初起身往红木岭,今晨寅末脱困来此,中间还有妖人梗阻,迟不召见,以及阵中被困耽延,连去带来,才只七个时辰。癞姑走时,原说不问此剑得手与否,回来均快。按说此番一人前往,直入妖宫,又是去过的熟路,人更机智,法力高强,怎会去了这大半天?不禁重又愁急起来。忍不住问道:“癞师姊久去不归,教人悬念。二位道友,可有甚方法查看么?”方瑛道:“我二人也正为此犯愁。那面宝镜虽能隔山透视,但不能看远。红木岭离此好几百里,决看不见。倒是那位无名前辈仙师当初设伏时,为防万一被甚妖人识破行藏,来此侵害,重山阻隔,事前不能查知,另在湖中设有灵光回影之法,比较查见得远。可惜此法全凭自身法力深浅,以定所视远近。我二人功力有限,即以全力运用,至多也只看到妙相峦左近,崖那边天狗坪阵地一带,便看不见。好在此法愚兄妹已然学会,不妨告诉二位姊姊。易姊姊法力高深,且去一试如何?”易静也早在疑虑,恐怕癞姑轻敌失陷,因说出来徒乱人意,于事无补,正在心中盘算主意。闻言喜道:“此法我曾听家师说过,虽不比佛道两家心光灵瞩、圜中视影来得灵妙,却也是旁门中一种最高的法术。贤兄妹既精此法,可以传授,实是幸事。就是妖宫阻远不能查见,妙相峦一带此时正有不少妖人盘踞,也可以查出一些端倪呢。”说罢,便往回走。英琼见方、元二人来去仍用虹桥飞渡,便问:“一水之隔,何须回回费事?”元皓道:“姊姊不知。我二人自从前生遭劫,受了妖人暗算,已成惊弓之鸟。加以无名仙师别时曾说,湖中禁制,非接引人来一同起身时,来去不可疏忽。如此说法,必有原因,所以宁费点事,不敢大意。适才我觉心动,也许还有警兆要来呢。”说时,已将虹桥过完。

  英琼见她收完虹桥,又去望湖行法,湖中烟光云气,重又明灭隐现,所说灵光尚未现出,甚是繁忙,心中愁急不耐。暗忖:“自从初来起,接连数次收剑,不曾收回,料被老怪强行禁住,无法收回。这大半日工夫却未再收。以此剑神妙和近日自己功力而论,无论相隔多远,均可由心运用,收发如意,任何妖法也难阻止,不知怎会被老怪禁住?反正无事,也许此时老怪见我久无动静,忽然松懈,何不再收它一回试试?”想到这里,因料定十九徒劳,也未告知三人,自坐洞前树下大石之上,暗以全力施为,默运玄功,照着本门收剑心法,猛力往回一收。觉着那剑只略受留滞,便即脱了禁制往回飞来,并且和平日运用一般灵活轻快,知已脱出敌人掌握,行即飞到。当时喜出望外,惟恐途中又遇甚阻截,只顾全神贯注在收剑上面,加紧运用,仍未顾到告知三人,正觉剑快飞到,忽听方、元二人同声失惊道:“有人破法!似有一件厉害法宝,破禁欲入,来势不善,二位姊姊快些准备!”同时水面上云气烟光重又涌现,眼看布满全湖。方、元二人面上立现惊慌之色。易静闻言,好生骇异,一面忙取宝戒备,赶往二人注目之处一看,瞥见湖心澄波,现出亩许大小一面圆镜,全景毕现其中。靠来路山崖一面,现出大片青霞,将崖上下一齐挡住。外有一道紫虹,势绝猛烈,正往青霞上冲荡,似要突围欲入。急得方、元二人同声说道:“外层禁制,必破无疑。敌人是甚法宝,如此厉害?”二人言还未了,易静已看出那紫虹乃英琼的紫郢仙剑,不禁惊喜交集。见方、元二人正以全力施为,使那青霞加盛。意欲阻止,知是误会。急喊:“二位道友,急速撤禁,那是琼妹的紫郢剑飞回来了。”话方出口,势已无及,只听远远一片极强烈的爆音,水镜中青霞竟被剑光冲破,化为一天光芒,飞散消灭,四外崖上禁制,一齐化为乌有。剑光又朝湖上飞来。易静回顾英琼正在手掐灵诀,默坐树下,心无二用,方知英琼突然收剑所致。恐又冒失,连湖上禁制破去,忙飞身过去阻止,令其缓收时,剑光来势神速,已电掣飞到。方、元二人虽已看出剑光乃英琼之宝,无如撤禁不能太速,只得索性重施禁制,先挡一下,再等剑主人自来止住。这湖上禁制却与外层大不相同,当时烟光潮涌而起,竟将紫虹紧紧逼住,不能再进。英琼先还不知外层禁制阻隔,觉着剑将飞到,又遇阻力,惟恐二次又复失去。一时情急,加紧运用玄功,往回猛收。刚听得远方爆音,飞剑又复遇阻,这次力量更大,竟难冲动。耳听易、方、元三人似在湖边急喊,因为相隔较远,英琼一心注在剑上,也未听真;又认为是得失紧要关头,不敢松懈,依然加紧施为。直到易静赶往阻止,方始省悟。总算湖上禁制辅有散仙所留异宝,大有威力妙用,为时又暂,彼此两无伤害。但那外层禁制全被飞剑无心冲破,藩篱尽撤了。英琼知是自己事前未说,冒失之过,心中好生不安,不住道歉。方、元二人道:“无名仙师原说我二人一走,这里气运便尽。反正事完,便随三位姊姊同去,无需保留,由它去吧。不过外层禁法已破,近山景物忽然呈现,难保不将仇敌引了前来。还有癞姊,剑已飞回,去了一日,人还未回。等我们传了灵光回影之法,大家运用玄功慧目,一同试看一回吧。”

  易静知道此法是在水中现一圆光,向天照去,将远近地面上景物摄向天空,再往圆光中倒映下来。凭着自身功力,以定所照地域大小,只要能照到下面人物行动,便是纤微毕睹。此时初学,所见虽是不广,以自己的法力,异日加功勤习,必能远及千里以外。无心得此,好生欣喜,忙和英琼一同称谢。方瑛道:“适才因值过湖行法,照例现形,水中圆光不大,这还是我二人法力有限,非将圆光放大,不能看远。真要到了功候,只消一勺之水,使可远近毕现,大小无不从心了。”说罢,传了口诀用法,易静道力高深,自然一学便会。英琼夙根颖悟,也差不多点透。本是从习,没在预计之中,急于观察敌踪,立即如法施为。因湖水中禁制神妙,仍由方、元二人为首行法,同时一口真气吹出,湖上灵旗招展,云光离合,一阵明灭之后,波心突现出尺许大一个圆圈,晶波若镜,水花一般往外展去,越展越大,晃眼大出二三十丈,光也越发晶明,宛如极大的一轮明月,浮在湖波之上。元皓笑道:“我二人能力止此,不能再大,请易姊姊试演一回,看还能加大些不能?”

  易静看出二人功力也甚不凡,又是合力运用,自己究是初学,万一上前接替,不能加大,反倒缩小,岂不丢人?便说道:“我刚学会,如何班门弄斧?请先查看妙相峦众妖人的动静。”说时,方、元二人也知易、李二人初学,难于把握,遂将仙法发动,又各运用玄功,手掐灵诀,往上空一扬。光中本是通体空明,立时现出许多景物人影。四人一同往下注视,所有近处三百里内的景物,俱现其内。易、李二人昨日往红木岭所经山林泉石,历历可数。方在赞佩,方、元二人已将仙法催动,光中景物便去却三面,专往妙相峦路上移去。眼看相隔妙相峦不远,易静一眼瞥见光中现出二三十道光华,在空中交织恶斗,认出内有自己人的剑光在内,大吃一惊,忙喊三人一同仔细辨识,果是一伙男女同门,各施飞剑、法宝,正与十余个妖人在妙相峦附近谷口外空中苦斗,不分高下。谷中另有数十妖人,驾驭大片妖光红云,蜂拥而出。乍看时,敌人似乎势子较盛。自己这面,看出有金蝉、石生、甄艮、甄兑、易鼎、易震、司徒平、秦寒萼、杨鲤、陆蓉波、廉红药、李文衎、向芳淑等共十三人,却无癞姑在内。易静料知癞姑失陷被困,用法牌传音告急,将这些同门引来。牌未用过,不知自己牌上怎无感应?又觉不像。匆匆不暇查看妖人是谁,立命方、元二人行法撤禁往援。英琼因癞姑为己而去,愈发情急。就这几句话工夫,方、元二人正在收法之际,易、李二人目光到处,又发现徐祥鹅、余英男、申若兰、何玫、崔绮、庄易、林寒、严人英等十余人,三三两两由各方飞来,加入助战。双方愈发成了混斗,满天空俱是剑光纵横,宝光照耀,妖云迷漫,邪焰腾空,看去越发惊人。易静正催方、元二人急速收法,圆光忽隐,云气翻舞中现出虹桥,四人忙由桥上飞过。方、元二人匆匆行法复禁,便同飞空中,急催遁光,往妙相峦赶去。

  易、李二人飞出不远,遥望双方恶斗方酣,妖人和一些原有的左道妖邪正在纷纷伤亡,自己这面似还无人受伤。易氏兄弟同驾新得回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电驰星飞般上下冲突于妖光邪焰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廉红药、向芳淑、余英男、严人英、金蝉、石生还有后到的林寒等,各有异宝仙剑,也均发挥威力,活跃阵内。妖人中也颇有能者,无如高下不齐,强的虽能自保,弱的相差太甚。自己这面,却无一个不济的,至少也能发挥本门飞剑,足可防身。并且对方只要有法力稍强的人赶来相斗,立有能手上前接应。敌人却是极少互相接应。一干妖人尤其凶野成性,不知进退,一味死拼,空自越杀越勇,毫不怕死,禁不住众同门剑光厉害,法宝神奇,一被罩住全身,立即了账。不是血肉之身可以硬抗,拼命白死,全无用处,所以伤亡最多。就四人目光到处,已有四五个妖人和两个不经见的妖妇,被自己这面腰斩,随着被剑光绞散的妖光邪气相继下落。

  易、李二人料知占足上风,不禁心喜,忙催遁光赶上前去。眼看快要到达,猛又瞥见最前面谷口内,又飞出一大片红光,光中现出三个妖人:为首一个正是敌人主脑红发老祖,随行二妖人,一个不曾见过,一个正是妖人中的智囊妖徒秦玠。来势神速异常,身后谷口内妖云滚滚,邪雾迷漫,突突往上空冒起,也似狂涛一般往谷外涌来。料知后面援兵不在少数。易静知道红发老祖玄功奥妙,不比寻常,又有化血神刀,狠毒无比,众同门多半不是对手。心中一急,遁光迅速,刹那赶到。就在这前后望见的不多一会儿,敌人想是看见伤亡众多,知道先前倚仗人多,全力相拼的主意实在吃亏,已然改合为分,由双方混战改成了捉对儿厮杀。但是敌人能手无多,众同门飞剑法宝神妙非常,妖法尽管恶毒,不能侵害,稍一疏忽,便为金、石、严、林、廉、向、易诸人所伤。妖人中几个能手见势不支,勉强分头寻对,将金、石、严、林等最厉害的几个敌住,也仅能自保,占不得丝毫便宜。尤厉害的是金、石二人与廉红药在峨眉开府之初敬候仙宾时遇到媖姆师徒,各得了一套番僧异宝,又经媖姆师徒仙法重炼的九九修罗刀,加上易氏弟兄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满空飞舞纵横,威力至大。

  起初妖党人多,自知法力不济,便由那法力较高的各自量力,寻找对手,单斗独战。次一点的,便三五人做一起,分开去向申若兰、秦寒萼、司徒平、庄易、何玫、崔绮、李文衎、甄艮、甄兑等人合力应战。哪知金、石二人机智,看出敌人改合为分,意在避免伤亡,想把自己这面能手绊住,分头量力相持,以待谷中救兵出来报仇。心想:“对方无一善类,这伙外来的妖邪更是罪恶如山,早该诛戮,和他们有甚客气?反正大仇已结,乐得杀他一个落花流水,去掉一个是一个。”心念一动,知道和自己对手的妖人除他不易,白白将法宝占住。忙向石生一声暗号,分出霹雳、银河三剑,连同七修剑中主剑天啸,先是四道剑光合力分斗两个最厉害的妖人。同时却把两套五十四口修罗刀向那人多之处乱飞过去,也不指定对谁,忽东忽西,得隙便即伤人。廉红药看出便宜,跟着一学样,三套九九八十一道血焰金光,电驰虹飞,满空交射。一干妖邪怎禁得住,一晃又伤了好几个。

  红发老祖正在神宫以内重炼阵法和新得来的那口紫郢仙剑,忽接妖徒警报,言说来了六个幼童,俱是峨眉门下,在谷口外与诸同门和一些外教中道友相遇,因对方出口伤人,张狂太甚,动起手来。不料敌人年纪虽幼,竟是妙一真人之子金蝉,法宝、飞剑厉害非常,势颇不支,请师父即速出去。红发老祖因紫郢至宝不期而得,忽起贪心,想收为己有。但知峨眉派飞剑均与身心相合,外人最不易收用;何况此剑乃镇山之宝,神物通灵,自能变化。初到手时,如非玄功禁制把持得紧,几次都要被它挣脱飞去。在尚未制服,并刺心滴血通灵之前,一时也松懈不得。又不知妖徒所说是否属实,以为区区几个峨眉后辈,何值亲往?不愿舍剑出敌,便令雷抓子先率徒众出去接应。哪知对方的人越来越多,竟被伤了三个门下,外人来助者尚不在内。不消多时,连接告急警报,直说是峨眉派已然来犯。这才又急又怒,心想非出不可。那紫郢剑自从初得,被剑主人连收了数次之后的大半日却不见动静,此时带在身旁,一个不巧,就许得而复失。如不带去,用法力封禁宫中,是否能够制住,不被破禁飞去,也还难说。正自寻思迟疑,就在这对剑沉吟之际,恰巧英琼一时情急,又试收剑。紫郢原是神物,如非被大法力禁制,主人不收,也自飞回。这两头一凑,立时脱手,破壁而出。红发老祖闻报忿急,心神已分,那剑又久无飞起之势,未免疏忽了些,骤出不意,立被遁走。

  当初英琼失剑,原为神注宝珠,剑失主驭,红发老祖法力又高,才得乘隙夺去,事属凑巧。否则峨眉飞剑与人共存亡,除非将剑主人杀死,或能当时收去,久了,仍然难保不被峨眉诸长老收回。休说紫郢神物,便是差一点的飞剑,只要对方身剑合一,全力运用,外人也收不去。剑已飞遁,再想分化元神,追擒回来,如何能够?何况去势端的比电还快,红发老祖手指还被剑光挣脱时裂断了三个。惊遽中,忙纵遁光负伤追出,只见紫光已然穿阵而过,遥见一丝痕影,略闪即没。同时,妖徒又来飞报,说是伤亡越多,引他入阵受擒,偏又狡猾,连谷口都不飞进,师父再不往援,直非惨败不可。红发老祖愈发怒火中烧,无如手指断裂,必须立时接上。这还仗着法力高强,防御得快,稍差一点,连身首都未能保全了。忿极之下,匆匆回宫,用法力和灵药将断指接上,方始率了余众出来接应。

  众妖徒中秦玠最是诡诈,先听警报,知道谷口外埋伏的教外妖人颇多能者,竟会不敌,可知厉害。又听伤亡甚多,越发胆怯。假装在旁催师出战,立意随定乃师,一步不离。见全部徒党除妖徒中酌留少数把守,以防敌人入阵迎敌施为外,全都出战,方始随同飞出,自以为巧,哪知仍遭惨死。那战场相隔谷口约有二十余里,易静和红发老祖恰是同时赶到,想起红发老祖法力高强,预存戒心。双方情势多半不能两立,反正成仇,又是强敌当前,上来便打了先下手为强的主意。因四人遁光联合同飞,形迹已露,敌人当已看出。易静忙嘱英琼、方、元三人缓上,自把身形隐去,还未到达,便运用玄功,催遁疾驶,径由战场上空越过,赶在金、石诸人之前。本意是和上次一样,冷不防将灭魔弹月弩和太乙散光丸二宝并施,先给红发老祖一个大挫。一眼瞥见对面红光中拥着三人,当中是红发老祖,右边一个正是那最可恶的妖徒秦玠。知道今日之事,多半由于雷、秦二妖徒为首蛊惑乃师而起,不由激发素日疾恶天性。百忙中,易静取出乌金芒,连同原持二宝一齐发出。先是一粒散光丸,飞向红光之中,只听一片极剧烈的爆音,化作半天光雨,将敌人身外红光击散。紧跟着右手把灭魔弹月弩一指,飞出三点精光,分向对过三人打去。同时左手发出乌金芒,专朝妖徒打去,惟恐一击不能致命,竟连用了三根。妖徒骤出不意,忽见身外红光震散,心中一惊,一点星光忽又打到,敌人影子未见,竟不知哪里来的。如不纵避,也还未必便死。只因人太好巧灵活,百忙中觉着妖师难恃,忙纵妖遁往后遁去。说时迟,那时快,弹月弩何等神速,左肩先被打中。惊悸亡魂中,眼前似有极细两三丝乌金芒影一闪,三根乌金芒同时打中双目命门,奇痛钻心之下,神志一昏,弹月弩光也恰同时爆发,全身爆裂,连形神一同震散,当时惨死,残尸纷纷坠地。

  毕竟红发老祖玄功奥妙,法力高强。才出谷口,瞥见敌势十分强盛,所有法宝飞剑,俱具极大威力。而自己这面,业已伤亡多人,虽仍苦斗未退,简直高下悬殊,不禁又惊又忿。正打算出奇制胜,雪忿报仇,遁光已经飞近。敌人未及开口发话,猛觉有极微妙的破空之声从对面飞来,方料有人隐形暗算,一团酒杯大小的精光突然迎面飞来,势既神速,近在咫尺。忙放飞刀抵御时,三点寒星又已飞到。这两件法宝,均有奇特妙用,越与硬对,受害越重。散光丸先已爆裂,红光立被震散。上次和易、李、周三人见面,尝过弹月弩的厉害,知是易静所为。怒极之下,知道不妙,忙施法术,想连二妖徒带了先行遁开,避过来势,再行报仇。哪知妖徒秦玠胆小怯敌,先行纵逃,事机又极迅速,不能稍迟。一面匆匆带了另一妖徒飞起,一面施展法力抵敌时,三点寒星相次爆发:两点寒星将先放出的一口飞刀震碎;另一点寒星打中秦玠,全身散裂,化为一片血肉碎骨,惨死坠落,形神皆灭。当时怒发千丈,一面厉声怒喝:“徒儿们与众道友速退下来,待我杀尽峨眉这些小狗男女便了!”说时迟,那时快,红发老祖本已遁出老远,语声才住,人便单身飞回。手扬处,先飞出一片黑烟,晃眼布满宛如一堵高与天齐、其长无际的烟墙,横亘空中。红发老祖身形倏地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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