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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爱恨交缠
 
2019-11-12 10:18:30   作者:金陵   来源:金陵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一片阴云遮住了月亮,大地忽的暗了下来,一种极微妙的冲动,使朱比南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突地伸出手来,在她光滑柔细的面颊之上,轻轻的抚摸着,他的手在颤抖,心中却是一片茫然,他不明白他在做些什么……
  他的心在下沉,血液在冻结,他无声的自语着:“高高在上的师父呵,徒儿怜悯了仇人的女儿,徒儿背叛了你,徒儿罪该万死……”
  他的自语是轻微的,温柔的,没有恐惧,也没有后悔……
  他的手指慢慢的移动,他触到了她纤细的眉弯,挺直的鼻梁,最后,他触到了她柔软的嘴唇……
  这一切在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新奇感觉……
  他缩回手来,在她“玄机穴”上,点了一下,“龙女”金秀嫔全身一震,立刻苏醒过来,睁目一望,但见夜暗沉沉,星月在天,心中蓦的一惊,正待起身,朱比南将她阻住,道:“秀嫔,你不要起来。”
  金秀嫔侧目一望,看见朱比南正坐在自己身边,那双怨毒的眼睛,在夜暗中闪烁着慑人的光芒。
  她静静的又躺了下去,身上的疲累,已经消失了大半,但仍有一种刺骨的间歇痛楚,不时使她紧皱秀眉,强咬牙根。
  她望着天上的星辰,忽道:“师父,我刚才是不是昏厥了一会?”
  朱比南不语,她的话,却打断了他的沉思……
  金秀嫔见他不答,又道:“我此刻身上十分痛楚,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是柔顺的,甚至可以说是祈求的,美丽的面上,也升起了一片令人怜爱的娇柔神色。
  朱比南沉默了一会,答道:“秀嫔,你违背我的命令,受些苦楚,也是应该的。”
  金秀嫔目中含着盈盈泪珠,忽道:“师父,如果我一切都依你的,你答应不再折磨我吗?”
  朱比南微微一震,说道:“我答应!”
  金秀嫔闻言,柔声说道:“那么,我以后一定不再违逆你的意思,你也不要再折磨我……”
  朱比南不语,金秀嫔身子侧动了一下,又道:“师父,你命令吧,你要我做些什么?……”
  朱比南轻笑一声,道:“你站起来!”
  金秀嫔闻言,立刻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朱比南望了她一眼,见她突然变得如此柔顺,不由心中顿生怜悯,走上一步。伸手在她“天殷”“气门”穴上,各点了一下,暗中透入真力,将未尽消失的痛楚解去,金秀嫔任他施为,毫不动弹。
  朱比南道:“你突然表示一切顺从我,这是为了什么?”
  金秀嫔目中泪珠盈盈,说道:“我既已拜你为师,自当事事顺服,自找苦吃,是我一时气愤,现在一切都已想开,再也不愿违背你了……”
  这一番话,说得委曲柔顺,直如乳燕呢喃,雏鸟啾鸣,委实令人怜惜,朱比南望她一眼,忽觉心中交织着万般情绪,一时竟无话可答。
  金秀嫔拭去面上的泪痕,抬头向天上的星月望去,她清澄如水的秀目之中,难以觉察的出现了一丝冷冷的仇意……
  她迅速的望他一眼,见他不言不语,呆立一旁,似乎在思索一些什么,于是,她难测的微笑了……
  她走到朱比南身边,低声道:“谢谢师父解去了我身上痛楚,此刻天色微明,师父是否要再上路?”
  朱比南从沉思中醒觉,忽然冷笑了一声,向金秀嫔道:“秀嫔,你这一转变,令我十分怀疑,我要证实一下!”
  金秀嫔长长睫毛眨动了一下,说道:“师父不相信我,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朱比南道:“你说过一切皆依从我,现在,我命令你去做一件事,是否真诚,一试便知。”
  金秀嫔道:“师父一定要试,便请吩咐。”
  朱比南冷笑道:“我命你回转‘龙凤山庄’,将你那叔父废去两臂,再来见我,这件事你愿服从我吗?”
  金秀嫔闻言,不由大受震动,秀目之中,突的滚下一串泪珠。
  朱比南见她不答,又道:“愿与不愿,赶快答我一句!”
  金秀嫔强抑悲痛,颤声答道:“这事大逆伦常,我不愿意做!师父以此相试,太残忍了。”
  朱比南倏的扬声大笑,金秀嫔疾快的向他望了一眼,但见他狂笑声中,面上并无丝毫异样之色,她秀目微皱,但却已放下心来。
  朱比南笑声一停,忽道:“天色已明,我们走吧!”说完,身形闪处,再次上路向口外“乱石山”飞驰而去。
  金秀嫔在后跟随,第三日上,两人已出了“古北口”来到关外地带,再行了一日路程,二人已来到“乱石山”山区,抬目望去,但见乱石峻峨,石笋如林,杂草乱生,荒凉无比,果然名符其实。
  金秀嫔在前引导,不一时,来到一处山腰之上,金秀嫔忽的停了下来,向朱比南道:“到了!这里就是先父长眠之地。”说着,娇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向一处凸起的坟墓扑了过去,人未到,泪水却已夺眶而出。
  朱比南来到那座坟墓之前,打量了一会,见那墓碑上面,被人用剑尖刻了“先父北海神君之墓”几个大字,附近荒草没径,景象十分凄凉,一代武林异人,竟埋骨在这荒凉的关外大山之中。
  金秀嫔扑在坟堆上,哀哀哭泣了一会,站起身来,向朱比南道:“师父,你要看先父的坟墓,现在已经看到了。”
  朱比南冷笑一声道:“你父亲故世之时,身旁只有你一人吗?”
  金秀嫔黯然道:“不错。”
  朱比南瞥了坟堆一眼,又问道:“那么,他也是你亲手埋葬的了?”
  金秀嫔悲声道:“这个自然,不知师父因何有此一问。”
  朱比南冷笑一声道:“他是那一天故世的?你记得吗?”
  金秀嫔道:“先父是四月初七故世的。”
  朱比南疾快的忖思了一会,忽然飞哼一声,说道:“这真是太凑巧了,‘摘星追魂’与‘天山人熊’的死讯,算起来那时正可传到关外。”
  金秀嫔秀眉一皱,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以为先父……”
  朱比南插口道:“不错,我以为你父亲此刻一定不在这坟墓之中!”
  金秀嫔一惊,急道:“师父,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坚持来此查看,就是为的要掘开先父的坟墓,看看他是否真的已死,师父,你不可这样做!你不可以——”
  朱比南目光一闪,怒喝道:“秀嫔,你与你父亲串通一气,诈死瞒我,对吗?”
  金秀嫔大为惊恐,一急之下,竟说不出话来,委曲的眼泪,纷纷落下,滴在衣襟之上,湿了一大片。
  朱比南走前两步,取出“万年钢套”一掌向坟墓劈去!
  金秀嫔大吃一惊,急一闪身,将朱比南手臂紧紧抓住,目眶之内,泪珠晶莹,她悲唤一声,道:“师父,你怎不相信我呢?他已经死了,求你不要掘开他的坟墓,求你让他安静的长眠,不要再打扰他……”说到这里,她美丽的面上,已是苍白如纸,那盈盈泪珠,发着令人怜惜的光芒,她的声音,悲切惶惑,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这一切,都可看出她内心真正的激动。
  朱比南漠然望着她,过了一会,他伸出一手,将她推了开去。
  金秀嫔心中大震,突扑倒在坟堆之上,悲声哭泣起来。
  朱比南一声不响,举起手上的“万年钢套”毫不犹豫的向坟墓击去!一声碎石大响,坟墓顿被劈开个大洞,金秀嫔见状,几乎晕绝过去!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掠到朱比南身旁,悲声喊道:“师父,你答应过我,决不毁坏先父墓碑……”
  朱比南冷笑一声,将手一扬,万年钢套再度落下,但闻一声“轰隆”大响,坟墓顿被掀了开来,露出一具简陋的棺木。
  他走上一步,微聚真力,将那棺木盖子,猛的掀了开来。
  金秀嫔娇喊一声,似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仰面跌倒草地之上,晕绝过去。这一刺激给她的打击,委实太过残酷了!
  朱比南疾快的向棺材之内望了一眼,于是——
  他看见的,是一具空空的棺木,那里有“北海神君”的尸体?……他赫然狂笑起来,声音中间,有说不出的愤怒……他仰首向天,狂乱的自语道:“金秀嫔,你如此欺瞒我,已使我无法容忍……”
  忽的他面色微变,疾忖道:“北海神君诈死之事,她恐怕并不知情……”
  他想起她那悲切哭泣的面容,心中一时又觉茫然无主,半晌,他将棺木盖上,将墓石仍然堆在棺木上面,一切妥当之后,他走到金秀嫔昏迷倒地之处,将她摇醒过来。
  金秀嫔张目一望,见墓石又归原处,怔了一下,忽然流泪道:“你已看过了墓中先父遗体,现在该相信我了……”
  朱比南默然注视着她,半晌,答道:“我相信你!”
  金秀嫔抬起泪眼,恨恨道:“师父,你自食其言,我却再也不能信你!”
  朱比南别过头去,冷冷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干,现在事情已了,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金秀嫔依恋的望了望墓碑,心中浮上了一个坚定的意念……
  有一天,她要叫他明白,她要叫他后悔……
  有一天,她要叫他尝试到,受制于人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是的,那一天,终会到来的,她深信不疑。
  当金秀嫔随着他走下山去的时候,她目中闪过一道冷冷的光芒,这道光芒出现在她美丽绝伦的面孔之上,给人一种不可言喻的神秘感觉……
  朱比南一直没有回头看她,他内心交杂着海水一般汹涌的浪潮……
  “北海神君”一代异人,在风闻“摘星追魂”与“天山人熊”的死讯之后,竟不惜使出这种卑劣的手段,以求免去朱比南的寻仇,这种事情,委实是出人意料之外。
  他到那里去了?这是一个谜……
  他之能够舍弃平生惟一钟爱的女儿,独自逸去,这种决心,也委实不是一个平常为人父者所能做到的。
  突然他停了下来,向身后的金秀嫔说道:“秀嫔,你将那具人皮面罩还给我!”
  金秀嫔一怔,疑问道:“师父不是命我罩在面上吗?怎么又要收回?”
  朱比南冷笑道:“我现在改变原来的主意了,我要叫天下之人都知道‘北海神君’的女儿,在我朱比南的身边。”
  金秀嫔道:“可是师父,这又是为什么呢?”
  朱比南笑了,他摇摇头道:“我自然有我的原因,你不必问!”
  朱比南向远处望去,日影偏西,暮色四沉,他冷削的嘴唇之上,出现了一丝残酷快意的弧形。
  他在心内自语道:“……让天下之人,都知道我朱比南在尽情的折磨她,这一切,全是做给‘北海神君’看的,终有一天,他会自动出现……”
  他冷冷的笑着,想着:“……这将是他惟一的弱点,天下为人父者,这真是你们的致命伤呀!……”
  金秀嫔惊恐的注视着他,慢慢的取下了人皮面具,递了过去。
  朱比南接了过来,一言不发,再次上路。
  过长城,下江北,半月之后,他们已来到鱼米之乡的江苏省。
  于是,江湖之上传开了一个使人震动的消息,“北海神君”的独女“龙女”金秀嫔,自离开“龙同山庄”之后,隔了二十多天,便在江南“洞庭湖”出现了踪迹,同行的,是一个稍觉瘦削,面色阴沉的青年人。
  最先受到震动的,是两位名重一时的武林尊者,一个是“青衣秀士”的亲生之父“崆峒”火阳真人,一个是“玉剑”齐东平与“南湖少年”上官季的师父,“终南剑圣”秦非子!
  他们得知子徒在“龙凤山庄”断臂之后,赫然震怒,不约而同离山前来中原,其目的不问可知。
  当他们两人分由“崆峒”“终南”两山出发之际,洞庭湖中,朱比南金秀嫔两人正在一只小船之上。
  多日兼程南下,金秀嫔已是疲乏不堪,她轻轻合上了双目,既不愿运气调息,也不愿丝毫移动。
  但见她秀目紧合,长眉微皱,气息均匀,似乎正在好梦方酣,朱比南微微震动了一下,突然伸手将她摇醒过来。
  金秀嫔睁开秀目,轻声道:“师父要上岸了吗?”
  朱比南摇摇头,道:“不!我要跟你说话!”
  金秀嫔清澄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脸,低声道:“可是师父,我累了,我不要跟你说话……”
  朱比南微笑道:“好几天没有定下心来看看你了,我要看看你!可以吗?”
  金秀嫔难以觉察的皱了皱眉,但随即柔顺的说道:“可以的……”
  朱比南凝视她一会,慢慢的,他由心内升起一片温柔的情意,从她光洁柔美的面孔之上,他似乎发现了快乐,他呐呐在心内说道:“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快乐……这是为什么呢?……”
  他伸出手来,放在她的香肩之上,他的动作是静默的,温和的,像是春天的和风一般,自然而又沉静。
  金秀嫔默然注视着他,忽然身子微微震动了一下,略为回避着他,朱比南缩回手来,说道:“秀嫔,你心中恨我甚深,对吗?”
  金秀嫔微微颤抖了一下,答道:“师父这话从何而来?”
  朱比南道:“你如不恨我,为什么要避开我?”
  金秀始低下头来,心中是一片惊疑,半晌,答道:“我并没有避开你,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朱比南道:“那么,你靠近我坐下。”
  金秀嫔闻言,略一犹豫,随即依言移前两步,在他面前坐下。
  朱比南伸出双手,放在她的香肩之上,说道:“我此刻心中十分快乐,不知为何……”
  金秀嫔这次却没有挣动,她迅速的望他一眼,说道:“师父,我有一句话,说出来又怕你见怒……”
  朱比南道:“你说吧!”
  金秀嫔道:“我已拜你为师,在名份上,我们是师徒,对吗?”
  朱比南道:“不错,这是我答应的!”
  金秀嫔道:“从来师徒之间,没有此种亲昵举动,师父自己不觉得,但我心中却十分惊惧,传言出去,定然遭人非议,所以……”
  朱比南剑眉一扬,道:“我不明白你说些什么!”
  金秀嫔静静的坐着,他的话似乎使她震动了一下,但随即说道:“师父,你此刻形状,便是一般所谓之亲昵举动。”
  朱比南闻言,霍的缩回手来,忽然冷笑一声,道:“我朱比南乃塞外之人,不知你们中原规矩,既然你这样说,我倒要好好的检点一番才对,是吗?”
  金秀嫔垂下头来,颤声说道:“徒儿正是此意!”
  朱比南冷冷一笑,忽然一伸手,将金秀嫔娇躯拥在怀内……
  金秀嫔玉容变色,娇呼道:“师父,你怎么了?”
  朱比南哈哈笑道:“我一生行事,只求自身快乐,我执意要如此做,你敢反抗我吗?……”
  金秀嫔被他大力制住,动弹不得,只急得玉面羞红,气息急喘,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朱比南道:“我此刻满心快乐,恨你之心,消失殆尽,不知你是否恨我!”
  金秀嫔忽的静了下来,不再挣扎,她将粉颈埋在朱比南怀内,轻声答道:“师父,我不恨你!求你让我起身……”
  朱比南将她扶正,道:“我不相信你的话!”
  金秀嫔惊魂甫定,闻言突然柔顺的答道:“如果我恨你,刚才那一刻间,我大可下手点你‘七坎’‘章门’二穴,你一定闪躲不及,这不就是明证吗?”
  朱比南冷笑道:“你忘了你曾经失手一次吗?我敢断定,你如无绝对把握,决不会轻易出手,所以你刚才不敢下手,是理所当然!”
  金秀嫔一震,忽地低头道:“师父,你说对了,但你说过要传我全部武功,在未有把握胜你之前,我不会下手,这样说,你满意了吧?”
  朱比南微笑道:“这才是真话!”
  金秀嫔蓦然一惊,但随即镇定下来,微笑道:“你既知徒儿有反叛之心,为什么不早将我除去,以绝后患呢?”
  朱比南忽的面色一沉,一瞬不瞬的望定她,他生冷残毒的眼睛,放出一股令人震懾的光芒,半晌,他说道:“秀嫔,有你在我身旁,使我内心真正快乐,为此,我不惜付出最大之代价,你明白吗?”他的声音在夜空之中回荡着,那样真诚,又那样怅惆,使人听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
  金秀嫔静静凝视着他,忽然走上一步,颤声喊了句:“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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