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屈忠魂
2019-08-19 22:22:56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俯视着石阶上那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十六个人，君惟明的神色是无比悲痛又无比惨烈的，他双目如火，握指透掌，连面孔五官也因为过度的伤痛愤怒而微微扭曲了……
君惟明的下半身全叫那池中污水给湿透了，同样也有一股恶臭自他身上散发出来，但君惟明却恍似未觉，这般恶臭，在他来说，已不仅只是那单纯的臭味，更代表着无尽的仇，至极的恨，以及血淋淋的悲切！
怔怔地望着君惟明，曹敦力寒怯怯地道：“公子，君公子……”
猛然抬头，在君惟明抬头的一刹，曹敦力震惊的发觉这位武林霸主的双目中竟然滚动着晶莹泪光！
冷静的，嗓子沙哑，君惟明应声道：“什么事？”
曹敦力咽了口唾液，讷讷地道：“公子……你不要难过……姓童的……那厮实在太也阴毒了……”
君惟明毫无笑意地苦笑了一下，冷冷地道：“你也有此感觉么？”
曹敦力心腔子猛地一跳，惶恐地道：“公子，呃公子，我……我以前还不清楚这姓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不仁不义的东西……我，我是弃暗投明了……”
闭闭眼，君惟明道：“你方才说，场面有变化，什么变化？”
经君惟明这一提，曹敦力才又突然想起来，他脸上顿时显出惊慌之色，回头看了看，才紧张地道：“天爷，我还险些忘了，公子，刚才我在铁门边把风，从门缝中，看见两盏有一个‘卓’字的大红灯笼往这边移近，可能是住在这里不远的‘墀坛’坛主卓斯亲来巡视了！”
君惟明镇定地道：“你看清楚了？”
曹敦力肯定地点头，道：“不会错，老卓一出门巡夜便素来是这种架势！”
君惟明微微皱眉，道：“平常他也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巡夜么？”
曹敦力搓着手道：“难讲，有时候他兴致来了，说不准也会突然四周走一走的……”
君惟明阴沉沉地道：“这就是他气数尽了，也好，我首先拿他来为我这些受尽了苦难折磨的弟兄伸冤复仇！”
曹敦力呆了呆，忙道：“但是，这些朋友们还等着救出去哪，公子，一打起来又如何分身照应他们呢？”
君惟明惨然一笑，道：“你看他们，曹敦力，他们还能移动么？还能再经过一番折腾么？就算将他们全救了出来，又有哪一个能活着？”
其实，曹敦力又何尝看不出来？这排在石阶上的十六个人早已奄奄一息了，就算将他们全救出去，的确，又有几个人能继续活下去呢？看他们眼前的情景，几乎就比一具尸体多口气罢了！
舔舔嘴唇，曹敦力又嗫嚅地道：“如此一来……公子，我们的一番苦心岂不是全白费了？”
君惟明冷森地道：“没有白费，至少我们使这些受苦受难的弟兄明白他们的牺牲将有代价，我们并没有抛舍他们，至少我们已更进一层地探悉了童刚及其同路人的狠毒阴险，豺狼心肝。曹敦力，这一切都是我们的收获，纵然这些收获太过悲怆，太过血腥，我们今晚所冒的险也不是白费的了！”
曹敦力动容地道：“你说得对，公子，你说得对……”
顿了顿，他又道：“公子——我想，至少那位衣彪兄我们可以设法将他背负出去——”
君惟明神色凄楚，双目又现泪光，他伸手朝最后边的衣彪尸体一指，声音喑哑沙涩地道：“那就是衣彪。”
曹敦力顺着君惟明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却不觉蓦地一阵哆嗦，惊愕又震骇地低叫：“什么？衣彪，他，他死了？”
君惟明悲愤地狂笑一声，道：“我与童刚及其同党之间的仇恨，又增加一笔了，这好可恨的血淋淋的一笔！”
曹敦力怔愕了一下，忐忑地道：“可是，公子，可是我明明打听到他尚未死啊……”
君惟明摇摇头，沉痛地道：“是的，在我们进来之前，他的确还没有死，他是在见到我之后才嚼舌自尽的，可惜我救援不及……”
曹敦力迷惘地道：“为什么？衣彪为什么要死呢？公子，他并没有错啊，一点错也没有，为什么他要如此做？”
低下头，君惟明怆郁地道：“他受的折磨太重，自知不久于世了，他不愿给我增如累赘，增加负担……他没有一点错，曹敦力，错的是我……”
如刃的双眸中寒光如血，君惟明又切齿地道：“我错在有眼无珠，不识忠奸，错在疏忽懈怠，妄自尊大，错在引狼入室，贻害手足……一干忠贞弟兄们的牺牲，其咎全在于我！”
曹敦力咳了两声，安慰道：“这……这件事也怪不得公子……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公子待人以诚，晓人以义，谁又知道童刚那厮及他的一干同党，竟又是这种毒手狼心的畜生？公子千祈保重，留此有用之身，以期为公子遭害的弟兄们复仇雪恨……”
看了曹敦力一眼，君惟明徐缓地道：“曹敦力，谢你良言相慰！”
听了君惟明的这句话，曹敦力不觉有些受宠若惊了，他双手直搓，期期艾艾地道：“不用客气，公子……不用客气……”
一仰头，君惟明又道：“你先上去，我马上来！”
答应一声，曹敦力立即拾级出门，这时，君惟明回身过来，朝着石阶上那十几个躺着的，奄奄一息的手下躬身抱拳，大声道：“列位弟兄，你们听着了，我君惟明用我的生命与鲜血起誓，若是你们的苦难与牺牲不能得到代价，不能获得报偿，我君惟明便在‘朝凤山’的顶峰自刎谢罪！”
说完话，君惟明强忍悲痛，重重抱拳之后退身离开，而就在他转身而去的同时，分躺在石阶上的十几个忠烈壮士，凡是尚有知觉，能听见君惟明方才那一席话的，俱不由自那紧闭的深陷目眶中挤出了辛酸痛泪……
出了牢门，来在石室之中，君惟明尚未开口，俯在铁门缝后朝外觑探动静的曹敦力，已满面惊恐的急回过头来，惶灼地道：“糟了，公子，果然是卓斯这厮亲来探视了，这老家伙还带着他‘墀坛’的六七名‘行刑手’……”
君惟明平静无波地道：“就算‘大飞帮’整个出动，我姓君的也不含糊！”
曹敦力吸了口凉气，有些失态地道：“下一步，公子，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君惟明走到铁门边站定，淡淡地道：“下一步就该用血给他们洗脸了！”
顿了顿，他续道：“你镇定一点，曹敦力，没有什么好慌张的，就看你这种大惊小怪，手忙脚乱的熊样子，我真奇怪你这堂主的职位是怎么混到的？难道说？连此等小小不言的场面你也经不起么？”
曹敦力不由得面红耳赤，窘迫无比地道：“并不是经不起……公子，我只是担心……”
君惟明冷冷地道：“担心什么？天塌自有我来顶，就算他们要摘脑袋，第一个也会冲着我来，轮到你还在后面！”
唯唯诺诺，曹敦力不敢多说，他又将眼睛凑上门缝往外窥探，一边用手擦着额际汗水，他一面低促地道：“卓斯正在与那何根讲着话，并不时转头朝这边看……这老家伙神色很不对……天爷，他现在已令后面跟着的六名‘行刑手’散开围住牢房……乖乖，他领着何根匆匆而来了……”
倚在墙上，君惟明半闭着眼道：“你先应付他一下，能将他诱入里面歼杀最佳，否则，不用一盏茶时分，金尤摩和罗昆也会开始行动了！”
又用衣袖擦擦汗，曹敦力一咬牙道：“也罢，我豁上了……”
君惟明摇摇头，道：“你早已豁上了。”
曹敦力顾不得回话，因为，铁门已被“咚”“咚”“咚”地敲响，外面，那“黑牛”何根的语声宏烈传来：“里面的曹堂主听清，本坛坛主请曹堂主立出答话！”
这何根的语气已了无原先的恭顺谦卑，一开口便带着三分睥睨，更有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味道，显然，他也知道了曹敦力的行动有鬼，另外，他的顶头当家卓斯也到来——有撑腰的了！
曹敦力突然涌起一阵无名之火，隔着铁门，他大吼道：“混账东西，你是想造反了？竟然以这种态度和我讲话？老卓来了叫他进来，本堂凭什么受他差遣到外面去了？”
何根似是慑窒住了，一下子没有回答，但是，另一个尖细而阴沉的声音却接了上来：“曹敦力，要造反的只怕是你吧？‘血牢’所在，乃是囚禁重要人犯之处，早经童爷与帮主规定划入全权负责，一切安全守卫亦俱由本坛承担，除童爷及帮主二人之外，任何人欲进入‘血牢’皆须持有童爷亲藏之‘鹰翼令箭’，否则，便算他是天皇老子也不得擅闯禁地，这个规矩你并非不知，但你身为一堂之主却知法犯法，抵触禁令，曹敦力，我问你是何居心？”
咬咬牙，曹敦力吼道：“老卓，你休要给我扣帽子，姓曹的不吃你这一套，我来巡视‘血牢’乃是奉童爷口头亲谕！”
——阴恻恻的，外面的卓斯道：“童爷口头亲谕？这么说来，童爷是出尔反尔，自毁威信了？嘿嘿，便算是童爷口头亲谕，曹敦力，童爷是何时交代你的？”
迟疑了一下，曹敦力色厉内荏地道：“还会有多久，就在两炷香时分以前！”
突然尖笑桀桀，有如枭鸣，卓斯尖险道：“曹敦力，你准备出来与我上‘墀坛’接受帮规惩治吧，我好叫你明白，童爷在一个时辰之前业已秘密出府，到‘长安’城外迎接一位挚友去了，我问你，两炷香前，又是哪位童爷交代你的？曹敦力，你心怀叵测，图谋不轨已有铁证，我看你还有什么口实狡赖？”
曹敦力暗叫一声苦也，急急回头求助地望着君惟明，君惟明露齿一笑，低声道：“问他敢不敢进来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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