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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偃鼓收刃 怨分明
 
2023-02-01 10:56:36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望着西门朝午一笑,项真与西门朝午两个人全将左右手伸出,重重地与何向月连击了三下。
  铁独行感喟地道:“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方才再见三位,江湖风云变幻无常,三位又萍踪不定,老实说,独行与三位骤此相离,衷心之内,太也怅然。”
  项真低沉地道:“大掌门何须如此?俗语说得好,山高水长,后会必能有期。”
  急忙打了个哈哈,西门朝午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横马挎刀的须眉男儿,怎的就如此粘缠不清效起娘们之态来啦?既已约了后会,眼前最重要的不是搅那剪不断的离情,而是,呃,肚皮早就饿慌了……”
  于是,厅中各人闻言之下俱不由哄然大笑,这一阵笑声来得及时,把当下布起的惆怅气氛干干净净地一扫而空。
  “青魔君”长孙奇转头道:“尚元乾,吩咐他们就在这里摆席,记得酒要多拿几缸来!”
  “赤铜手”尚元乾立即领命离去,而西门朝午却追着叫道:“可要越快越好,可怜我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
  大家又忍不住笑,在笑声里,项真对铁独行道:“大掌门,今晚在下想去探视一下正在养息的商尊主、鹿尊主及荆忍荆兄他们;大掌门或者也有些事务待理,进膳之后,在下即便前往,待明朝再与各位相见。”
  微微颔首,铁独行道:“也好,独行派尚元乾为老弟带路。”
  项真谢了,这时尉迟寒波正交代了两名弟子几句话,那两名弟子似是怔了怔,但已不敢多问地返身快步走开,这时,尉迟寒波才冲着项真一笑道:“我叫他们到地窖里把那姓梅的丫头抬到后面的石室中去看起来,找个时间老弟你再去为她解开脉穴请这位小姐上道吧!”
  吁了口气,项真道:“当然。”
  铁独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道:“是了,项老弟、尉迟师弟,你们两位受不了轻的内伤,却又一直折腾支持了这么久,如今可得立即治疗,否则,一个压制不住伤就糟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来人呀!”
  “青叶子”罗柴急步走上,道:“弟子在。”
  铁独行迅速地道:“在我的坐骑鞍囊之内,有一方两指长宽的雕花翠盒,另外还有一卷鹿皮小包,快快给我拿来!”
  看着罗柴走了,铁独行才舒了口气道:“项老弟,独行那雕花翠盒中,盛有六颗龙眼大小的‘白丹’,这白丹是在三十五年以前,关东一位最有名的医中圣手马老头赠送的,马老头已在十几年前过世了,穷他一生之力,也不过只提炼了十二颗这种‘白丹’,功能治血润肺,顺气保脉,其效之大,实在令人惊异,只要受伤的人还能有一口气,几乎俱可起死回生,药到病除,马老头当时告诉独行,制炼这十二颗‘白丹’,一共用掉了二十九头罕异的‘年角鹿’心肝,四付‘灵蛇’蛇胆,十对‘斑冠鹰’之目,另加‘黄灵芝’、‘秋菊露’、‘黑首乌’等等珍奇药材,荐菁去芜,费了他前后九年之长的时间才得制成,马老头送了独行一半计六颗,他还说过,这‘白丹’配上五百年以上的‘老参’煨汤。则功效更巨,连原来的身子也就一并滋补壮实了……”
  尉迟寒波呵呵笑道:“所以说,我就一直拖着不肯治,为的便是揩揩大师兄的油,趁着这个机会沾项老弟的光,也来上颗大师兄礼若拱璧的‘白丹’,喝两碗五百年以上的‘老参汤’,一遭儿补补气,养养身……”
  抱着拳,项真感激地道:“多谢了,大掌门!”
  微微笑着,铁独行道:“有何可谢之处?这是应该的。晚间老弟你去探视荆大侠伤情之时,也就便为他带上一粒……”
  他们正说到这里,厅门外,十几名“无双派”弟子已在尚元乾领导下鱼贯而入。嗯,每个人的双手上都捧着那种精美的食盒,最后三个人还各扛着一缸美酒,厅中的弟子们也立刻忙着将原有的几张桌子并凑了起来……
  总坛大护主何向月对着西门朝午眨眨眼,笑道:“西门当家,酒也来了,仍是凛冽的烧刀子!”
  吞了口唾液,西门朝午哈哈笑道:“好极了,今天我一个人就可以喝下半缸!”
  一边,“青魔君”长孙奇接着道:“当家的,你尽管喝,有的是酒,虽则我与老何、老尉迟都带了伤不宜痛饮,但我也一定陪着你过了瘾!”
  于是,铁独行已含笑用手让客,十几只雅致的食盒都已并成花式图案摆在桌上,每一只食盒中是一道名菜,别看“无双派”厮杀于外,对饮食之一道却仍极讲求,食盒中的菜肴非但珍贵罕见,色香俱全,而且,更是热腾腾的呢……
  现在,近初更了。
  “如意府”内外,一座座的帐篷密密搭起,灯火闪耀,而布桩放哨的无双弟子也早就层层重重地开始了司值服勤,看上去像是十分平和,实则防卫紧密,刁斗森严,这里与“大河镇”那边的灯火互映,更鼓相闻、夜,浓重而寒冷,没有事的无双豪士们,早就钻进他们的帐幕里寻梦去了,三匹健骑泼剌剌自“大河镇”的方向奔了过来,直到进入“如意府”大门才纷纷下马,他们,是项真、西门朝午,以及“赤铜手”尚元乾!
  几个几双弟子上来接过了缰绳,尚元乾朝双手哈了口热气,喃喃地道:“怕是又要落雪了……”
  抬头看看天色,西门朝午点头道:“天是阴的,连颗星星都看不见……”
  说着,他侧首问项真道:“怎么样?项兄,感觉如何?”
  项真笑了笑,道:“你是问我的伤?好得多了,那粒‘白丹’加上一碗‘老参汤’,到如今胸腹间还是暖洋洋、熨帖帖的……”
  三人一边向里走着,西门朝午又低笑道:“另外,你这条龙的底子也厚。”
  脚步踏在湿软的地面上,沙沙的,西门朝午环目向四周打量,无声地一笑,有些感慨地道:“这里多安详,多平静,一点也不紧张;假如我们现在才到达这里,设若没有人说,我们将不会相信只是今天白昼才结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看看,如今任什么痕迹也不容易找出来了……”
  项真笑着道:“那是夜色掩饰了太多,黑暗往往能遮盖住许多东西,有形的,或着无形的,善良的,或是邪恶的,明朝天光,你将又会发觉这里仍有些干戈后的狼藉,血腥后的凄凉……”
  吁了口气,西门朝午又道:“但是,至少在目前的感触上与前两天完全迥异了,没有一点急促,也没有一点疑虑……”
  一边笑着,项真颔首道:“这点不错。”
  这时,尚元乾才插上道:“项师叔,荆大侠在本门大夫的悉心疗治下,虽然仅有一天的功夫,但看他老人家好似复原了不少……”
  项真笑道:“是的,无论是精神或体质上都有进展;如果情形一直好下去,我看他用不了年余就可恢复正常了。”
  西门朝午也道:“今天上午老荆的情形却颇为吓人,我看他那面青唇白的模样,再加上那位大夫的摇头叹气,我还以为至少他也要三年下不了床呢,可真谢天谢地;老荆挨揍的本事,嗯,却也十分了得……方才我们去看他,他竟能开口谈笑了,而且,脸色也红润得多,那颗‘白丹’再服下,只怕就痊愈得更快了……”
  此刻,三人已踏上“金瓶殿”的石阶,但他们却不进入殿内,向右一折,顺着回廊绕了过去。
  缓缓走着,项真道:“商尊主与鹿尊主他们五位也稍稍稍恢复了一些,听那位负责主治的陈大夫说,他们五位主要的是身子太过虚弱,元气也伐伤甚巨,甚至还多少染了些痼疾,医起来需要的时日极长,除了需要饮食间加意调配外,尚得多进补品,安静休养;至于他们的外伤却还无甚要紧,敷药包扎之后用不了多久时间便可以收口复原了。”
  哧哧一笑,西门朝午道:“项兄,他们五位可能是在伤痛之中吧,情感竟恁地脆弱,你一去,五位中除了商先青商尊主还可以忍住之外,其他四位招子里竟然全现了泪光,连说话的嗓音都变了……”
  项真沉肃地道:“这不叫感情脆弱,当家的,这叫丰富。”
  连连点头,尚元乾接口道:“对,对,项师叔,鹿、商二位尊主及提师兄、展师兄、邱师弟他们最重交情,休莫论他五位性命皆由师叔你老人家救出,便是非你老所救,在此等凄风冷雾之夜,师叔你老人家与西门当家并骑冒寒前往探视,这份关切之意,也足使他们五位感怀了啊……”
  舐舐嘴唇,西门朝午笑骂道:“娘的,尚老弟,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情一激动,自然招子里就会表示出来,此是乃像征我等相知相依之深,却用得着你小子帮着老项来掩饰了?真是一只愣头青!”
  尚元乾赔笑道:“弟子不敢……”
  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项真道:“好了,这些事何值一争?……我想起他们暂时养伤的那幢房子……”
  西门朝午笑道:“对,可真不错,也雅巧得紧,不知他们是怎么找到的?”
  一侧,尚元乾道:“回禀二位,那栋房舍乃是‘大河镇’的首富吕百万所拨借,完全是自愿的,我们并没有丝毫强迫于他;‘大河镇’原来等于是‘如意府’与‘赤衫队’的天下,当地官家可以说发生不了什么作用,行事之间,也得仰承‘如意府’的鼻息,看‘赤衫队’的脸色,因而作奸犯科视同家常便饭,罪恶丛生,枭雾横行,将这地方弄得乌烟瘴气,一干善良百姓大多它迁,留下少数根生土长的也只有忍气吞声,瑟缩退避,正当的生意买卖根本就无法做,这些老民们对‘如意府’、‘赤衫队’这两帮匪徒简直恨透了,我们一旦攻占此镇,这些老民们就差一点挂彩鸣炮,欢迎都来不及,是以那吕百万借出那栋房子给尊主、三位师兄弟及荆大侠等治伤养病,也就不算是一回事了……”
  项真点着头道:“在攻临‘大河镇’之前,那一阵重重轰击也只怕也毁了不少民舍吧?”
  尚元乾低声道:“不错,关于此点,大掌门已下令清查,凡是真正属于当地善良百姓的房舍或牲畜有被毁坏及杀伤的,一律比照其最高价钱赔偿,‘三眼童子’曹生便负责此项工作……”
  呵呵一笑,西门朝午道:“怪不得我们到达‘大河镇’时,看见曹生这小子带着十几个人东奔西跑的,那十几个人还牵着五匹马,马身上全驮着皮囊,曹生那一张孩儿脸就在这大冷天也全淌满了汗……”
  尚元乾解释道:“禀当家的,那些马匹所驼的皮囊中,全是满盛的金锭及银元宝,合起来在两万两上下……”
  赞赏地“嗯”了两声,项真道:“所以说正邪两派,仁师恶匪之分也就全在于此了,无双传统,果然堪钦堪佩,不同寻常!”
  尚元乾受用十分的谦虚道:“项师叔过誉了……”
  现在,他们已走尽了回廊,直朝后面一幢巨楼之前行去,自回廊后头连着那栋房阁,有一条窄窄的碎白石小道。
  搓搓脸,西门朝午又开了腔:“这一次,你们的随军大夫都忙得不可开交了吧?尚老弟。”
  尚元乾点头道:“伤患太多了,他们已有两天两夜未曾合过眼,忙得连饭都来不及吃,只有大量的喝参汤提着精神。”
  西门朝午哧哧笑道:“这却是因祸得福,大大地滋养了,嗯?”
  有些哭笑不得,尚元乾只好含糊地道:“呃,哦……”
  项真连忙岔道:“尚兄,什么时候火焚‘如意府’?”
  尚元乾忙道:“明日午时,烧掉‘如意府’后,本派即将班师返回关外大草原!”
  打着浑,西门朝午又道:“‘抱虎庄’却不用烧了,早已被贵派的强弩烈焰弹轰得精光乌尽!”
  项真笑道:“当家的,你这张尊口,可真是荤素全能来得啊……”
  哈哈笑着,西门朝午道:“好说,好说——”
  他还没有讲完话,黑暗里四名无双弟子已闪了出来,其中一个冷厉地道:“谁?站住!”
  一侧,尚元乾挺身上前沉声道:“我是‘狮字门’尚元乾,项师叔与西门当家莅临!”
  四名无双弟子立即躬身退到一边,于是,项真与西门朝午在尚元乾领路之下,三个人绕过了那栋高楼,直朝楼后行去,楼后,嗯,便是一座全由巨大的青石砌造而成的方形石室。
  那些造屋的大青石,每一块都在五尺宽厚,只留着一方面盆大的小窗,看上去坚固异常,严密无比,就有如一座堡垒也似!
  他们还没来到小屋面前,突然从房边四周的阴影里又跃出来六名无双弟子,这一次不待他们开口,那六名无双弟子已然看清了来人是谁,为首的一个朝天鼻急忙叱住了手下弟兄,快步上前施礼:“项师叔、西门盟主、尚师兄,可是前来提人?”
  项真淡淡一笑,道:“如今有谁还关在里面?”
  这名无双弟子恭敬地道:“有严婕、梅蕊,还有自‘大河镇’解押过来的严章……”
  点点头,项真又道:“‘七河会’的章桓可已释放?”
  那无双弟子道:“已经放了,另外‘大刀教’的教头罗申与‘青松山庄’武师赵春则已奉谕处决!”
  略一沉吟,项真道:“那梅蕊,可已醒转?”
  这弟子笑着道:“上午抬来的时候还和个死人一样,脸色雪白,双目紧闭,看上去像连口气也没有,不是抬来的两个弟兄说明,弟子等还在纳闷怎的将其女尸抬了过来呢……”
  舐舐嘴巴,他又道:“中午送饭进去的时候她还躺着,此刻大约已经清醒了吧?”
  于是,项真朝前走去,边道:“还请将室门启开。”
  那名为首的无双弟子答应一声,迅速偕同另一个弟兄前去门边,掏出钥匙,稀里哗啦一阵碰响之后已取开了门闩上的巨镣钢锁,又“吱”的一声,将栓杠拉开,沉重的把那扇铁门缓缓推启。
  这座石室约有两丈方圆,仅有一间从门外可以看见里面一灯如豆,四壁萧条,除了地下铺着的草屑,一张石桌,几只木椅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室中正有三条人影模糊地晃动着,那种情景,显得有些儿孤寂,有些儿冷清,也有些儿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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