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鬼遇怪客　镖头拼强敌

 

2024-07-29 21:20:00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时候，天色已然尽黑，龙宝宝开始有饥肠辘辘之感了。
　　只见怪人不知道从甚么地方弄来了一大堆干柴枝，柴枝上面还有一大堆炭。
　　龙宝宝心想：“今天下过大雨，这些干柴枝多半是从别人家里偷回来的。”怪人生着了火，然后就蹲在地上烧烤狗肉。
　　初时，龙宝宝还不觉得怎样，但等到狗肉越烤越香之际，他腹中饥饿的感觉也就越来越甚。
　　怪人虽然把龙宝宝掳走，但却很少看着他。
　　怪人只是凝视着那一大块狗肉，脸上神情在火光掩映下看来就像是祭坛上的木。
　　龙宝宝忍不住问道：“你是谁？”怪人依然没有回答，却伸手撕下了一块狗肉递给龙宝宝。
　　龙宝宝见他伸手撕狗肉，好像若无其事似的，心中大奇，忖道：“莫非这狗肉不烫手吗？”一面想，一面伸手把狗肉接下。
　　但他才接过狗肉，立刻就整个人跳了起来，大叫一声：“烫死我也！”
　　他这一跳之下，那块狗肉自然也给他丢在老远之外。
　　就在这时，只见怪人身子斜斜飞起，居然后发先至！身如怪鸟一般把狗肉抄接在手里。
　　他这下功夫，简直就像是在玩魔法一般，龙宝宝在疼痛之余，不禁又为之看得目瞪口呆。
　　怪人把狗肉抄接回来，用力把它晃了几下，然后又向它吹了七八口气，才再递给龙宝宝。
　　“现在不烫了，吃罢！”怪人忽然开口道。
　　龙宝宝接过狗肉，不禁嘻嘻一笑：“原来你不是个哑巴！”
　　怪人眉头一皱，轻叹了一口气，却不再说话。
　　龙宝宝吃了几口狗肉，道：“很好吃！很香！真的很香！”
　　怪人望着火光，好像没有听见他在说话。
　　龙宝宝忍不住又说：“前辈武功很髙，我是看得出来的，想不到你烤肉的本领也是这么高明，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怪人终于盯着他，道：“你是不是岳一儒的弟子？”
　　龙宝宝点点头，道：“是又怎样？”
　　怪人鼻孔里喷出了一口气，沉声道“你为甚么要拜他为师？”
　　龙宝宝道：“我师父是个好人，武功又高明，能够拜他为师，那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怪人冷冷一笑，道：“这些说话，是谁教你说的？”
　　龙宝宝眨了眨眼，道：“没有谁教，是我自己这样想的，而且这都是事实。”怪人道：“依你看，到底是你师父高明，还是我厉害一些？”
　　龙宝宝一怔，接着说：“我师父很高明，前辈极厉害，正是各有万秋！”
　　怪人听得为之一呆，道；“各有千秋这句话我是听说过的，但是甚么叫各有万秋？”
　　龙宝宝笑道：“各有万秋也就是各有千秋的意思，只不过万秋比千秋多了九千秋而已。”
　　怪人“噢”地一声：“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龙宝宝凝视着他，忽然说：“前辈为甚么不吃点狗肉？”
　　怪人摇摇头，道：“这些狗肉，我不能吃。”
　　龙宝宝不由奇道：“你不喜欢吃狗肉吗？”
　　怪人道：“不，我甚么肉都吃，有时候，连人肉也照吃不虞。”
　　龙宝宝听得心中发毛，讪讪一笑，道：“前辈吃人肉，想必是为势所逼，不吃就得饿死了，是不是这样的？”
　　怪人摇了摇头，回答道：“你猜错了，我吃的是美女肉，而且还是活生生的一刀一刀宰下来吃的，可不是吃腐尸挣扎求存。”
　　龙宝宝更是听得毛骨悚然，一张小脸的神情变得异样之极。
　　只听见怪人接着又说：“你师父是江湖名侠，谦谦君子，但我呢？哈哈哈，你可知道我是甚么人？”
　　龙宝宝暗叫不妙，心想这怪人准不是甚么好东西，一时之间那里答得上话来？只好说：“我怎知道？”
　　怪人哈哈一笑，道：“你师父是名侠，我是恶迹昭彰，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混世魔王！”
　　龙宝宝越看越是感到害怕，忍不住问：“前辈是不是和我师父有仇怨？”
　　“仇怨？”怪人倏地瞳孔寒芒暴射，道：“谁说咱们有甚么仇怨了？他对我有极大恩惠才是真的！”
　　龙宝宝这才松一口气，但接着却又觉得这怪人说话的语气十分古怪，不禁又是吃了一惊，寻思道：“他分明是故意倒转来说的，师父曾经说过，这样子说话的，就叫‘反话’，他越是说有恩惠，其实就是大有仇怨！”
　　他心中吃惊，不禁连吃剩的狗肉也跌落在地上。
　　怪人直勾勾地瞧着他，半晌才说：“为甚么不吃了？是不是终于知道狗肉里有毒？”
　　“你说甚么？”龙宝宝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你说狗肉里有毒药吗？”
　　怪人干笑着，道。“狗肉里若没有毒，我独个儿就可以把它吃得干干净净，几时轮得到你这个小鬼头来大快朵颐？”
　　龙宝宝眼望怪人，隔了片刻才说：“我不相信狗肉里有毒，絶对不相信！”
　　怪人道：“为甚么？”
　　龙宝宝道：“前辈武功如此厉害，你若要杀我这个小孩儿，可说是易如反掌，又何必要用毒药？”
　　怪人两眼一翻，道：“要杀你自然容易，但我却要把你折磨折磨！”
　　龙宝宝又惊又怒：“你为甚么要折磨我？”
　　怪人回答道：“因为你是岳一儒的弟子！”
　　龙宝宝道：“我今年才十二岁，就算你们之间有甚么恩怨，跟我又有甚么相干呢？”
　　怪人道：“也许的确没有甚么相干，但我已决定这样做，就只好算你倒霉！"
　　龙宝宝道：“你何不干脆一点把我杀了？"
　　怪人道：“不！我不想杀一个无知小孩。”
　　龙卖卖大声道：“但你已在狗肉里下毒，我还可以继续活下去吗？”
　　怪人道：“当然可以，只要你肯听我的命令，依我的说话做事就可以了！”
　　龙宝宝道：“这是甚么意思？”
　　怪人道：“我要找一个帮手！”
　　“帮手？”龙宝宝奇道：“我只有十二岁，又能帮你做些甚么事情？”
　　怪人道：“这个你不必问，只要乖乖的跟着我走便可以了。”
　　“跟着你走？走到甚么地方去？"
　　“天之涯，海之角，无论我走到那里，你都一定要牢牢地跟着！”
　　“我若跟不上呢？”
　　“跟不上就只有毒发攻心，全身溃烂而死！”怪人面色阴森地说。
　　龙宝宝一听，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心想：“老子今天乖乖的不妙之极，居然遇上了这等瘟神！"
　　怪人见他不开口说话，又冷笑着道：“你吃了这些有毒狗肉，每隔三天就会毒力发作一次，倘若没有我的独门解药，那么毒发后一个时辰内，整个人就会变成一滩血水。”
　　龙宝宝心中一惊，道：“这岂非迟早也得死了？”
　　怪人说道：“那倒不是，只要每隔三天服下一次解药，到了九十日之后，体内毒性自然全部解除，以后就再也不会毒发了。”
　　龙宝宝道：“前辈每隔三天就要给我解药，这可麻烦透顶了，倒不如把所有解药都给了我，总之宝宝一直都跟着你走便是！”
　　怪人摇摇头，道：“这样不好，你还是跟着我走好了。”
　　龙宝宝道：“咱们甚么时候才走？走到甚么地方去？”
　　怪人沉吟半晌，才道：“你听过刀环镖局的名字没有？”
　　龙宝宝立刻点头，说道：“刀环镖局，刀中称王，环中称霸，刀环合璧，所向披靡！”
　　怪人冷冷一笑，道：“刀环镖局两个老而不的鬼花样吹牛绰号，你倒知道得很清楚！”
　　龙宝宝说道：“这间镖局的两位总镖头，一个叫‘刀王’花厚背，另一个叫‘环霸’铁千通，两人都是淮扬道上响铛铛的脚色，就连我师父对他们也是钦佩得紧呢！”
　　怪人嘿嘿冷笑着，道：“我对这两人也是钦佩得紧，所以现在就想去拜访拜访他们！"
　　龙宝宝道：“前辈认识这两位总镖头吗？”
　　怪人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向谷外一指，然后就向前大步走了出去。
　　龙宝宝却还是呆楞楞的站立着，动也不动。
　　他的身子虽然不动，脑筋却已不停地在转来转去，忖道：“这瘟神走了，本是他妈的一件好事，老子大可以趁机逃脱，但那些狗肉是不是真的有毒？倘若毒发而又没有解药，岂非就此呜呼哀哉去也？”
　　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寒，当下再不迟疑，匆匆跟了上去。
　　在这荒谷外面，有一条羊肠小道，只见怪人早已跑得老远，而且还越走越快。
　　龙宝宝心中大不情愿跟着这怪人，但却又不能不跟上去。
　　他一面追，一面暗暗咒骂：“这王八灰孙子大块头，居然敢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来损你老子爷爷，总有一天因果循环，叫你知道老子报复手段的厉害！”
　　心中虽然骂得凶狠，但将来怎样才能加以报复，却是全然没有半点把握。
　　等到他追得筋疲力竭之后，才发现怪人已坐在一辆马车之上。
　　龙宝宝一怔，喘着气道：“这……这辆车子是从那里……弄回来的？”
　　怪人道：“你怎不说我是从那里偷回来的——？”
　　龙宝宝道：“前辈不像个盗贼。”
　　怪人哈哈一笑，道：“我不像盗贼，谁像盗贼？”
　　龙宝宝道：“我不知道。”
　　怪人道：“将来你问问你的师父，就会知道了？”
　　龙宝宝听见他这样说，分明是在含沙射影，便不再答腔下去。
　　两人乘坐着马车，一直望西北方驶去，过了大半个时辰，龙宝宝已熟睡在怪人的身边。
　　怪人把马车的速度放缓，目光不断注视在他的脸庞上。
　　怪人的目光忽然不再阴冷，不再凶狠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柔和得与昔才判若两人。


　　刀环镖局在大胜城城西最宽敞一条大街上。
　　黎明，又是雨点纷飞的一天。
　　铁千通站在镖局门外，神情愉快地注视着三十六名趟子手和四个经验老到的镖师，把八个黝黑的铁箱子从镖局里搬运出来。
　　铁千通外号人称“环霸”；因为他用的兵刃，就是一双闪烁生光的“金银无敌环”；在江湖上，能够接得住他十招以上必人物，已可算是高手。
　　但这等高手，实在不多。
　　能与铁千通相提并论的高手，就更加少了。
　　但无论怎样，“刀王”花厚背却一定不比他输亏。
　　花厚背人如其名，背厚胸横，膂力惊人，所用的厚背金刀重二十三斤，刀背极厚，但刀锋却极薄，简直就是其薄如纸！这一天，“刀王”、“环霸”双双出勤，就是为了要押运这一支极其重要的镖车。
　　在这八个黝黑的铁箱子里，全是黄澄澄的金子，乃是淮扬巨富严礼官送上京师给八王爷的六十寿辰贺礼。
　　严礼官是八王爷的“干女婿”。
　　——八王爷有六个儿子，但却没有女儿，而他唯一的干女儿，已在三年前嫁给了严礼官。
　　严礼官出身于富豪世家，但三代以来，一直都和官场沾不上半点关系。
　　但熟悉严礼官的人都知道，这个年逾四十，颇懂得附庸风雅之道的淮扬巨富，早就想做大官，认为这是光宗耀祖唯一途径。
　　所以，他千方百计娶了八王爷的干女儿贺凤凤为妻，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
　　还有二十五天，就是八王爷六十大寿的日子了，严礼官夫妇不但要亲自赶往京师贺寿，而且还得要准备一份厚礼才成。
　　从这里到京师，说远不算远，说近也不算近，而且途中少说也有十几处强人出没之处，倘若没有周全的保护，这份贺礼恐怕很难可以押运到京师城内。
　　严礼官有的是金子银子，当然雇请最好的镖师来押运护送。
　　刀环镖局就是淮扬道上最为可靠的镖局。
　　严礼官相信自己的眼光绝对不会有错，事实上，刀环镖局为严家押第，已不是头一趟的事情，而且每一次都很成功，总是一帆风顺地就把镖银货物押送到目的地去。
　　这一次，严礼官当然还是聘请刀环镖局来押运贺礼。
　　但这一次，严礼官的要求特别严格，他要“刀王”、“环霸”两位总镖头同时出动！
　　从前，无论押运的镖银和货物有多贵重，只要其中一位总镖头亲身护送就可以了。
　　但这一次却不行。
　　“刀王”、“环霸”两位总镖头联袂押镖，在刀环锣局来说是十分罕见的事。
　　上一次两人联袂押镖，是在十二年前，结果过程异常惊险，途中最少有十几伙强盗想下手劫镖。
　　但真正敢下手的强盗只有两伙。这两伙强盗，都是手段最厉害，势力最庞大的。
　　可是，这两伙强盗都失败了，而且惨败得令人难以置信。
　　接着，就再也没有任何盗匪敢再下手了。
　　经此一役，刀环镖局名声大噪，人人都知道：“刀环合璧，所向披靡！”这八个字绝对不是吹牛的。


　　花厚背头戴笠帽，身披蓑衣，脸色看来比天色更灰沉。
　　厚背金刀一直握在他的手里。刀鞘已湿透，他的狼皮夹银边靴子也已沾满了泥泞。
　　铁千通的脸色却不一样，他看来很愉快，嘴角经常挂着笑容。
　　花厚背忽然走到他身边，冷冷的说：“你舍得离开这里吗？”
　　铁千通一楞，怔着笑了笑道：“为甚么舍不得？”
　　花厚背道：“我若花了两年功夫和五千两银子才把一个黄花闺女弄上手，就绝不会两三天就把她放开！”
　　铁千通淡淡一笑：“你都知道了？”
　　花厚背道：“这又不是甚么重大秘密，任何人知道了都不是奇事。”
　　铁千通道：“那小姐的确是蛮可爱的，就是脾气硬得可恶。”
　　花厚背叹了口气，道：“她可爱，但你却可怜。”
　　铁千通一怔：“甚么意思？”
　　花厚背道：“你花了这许多时间和银子，但到头来还是要霸王硬上弓才能如愿以偿，这还不算是可怜虫吗？”
　　铁千通给他这么一说，居然连老脸也为之涨红起来，过了半晌才能勉强干笑两下，道：“黄花闺女可不比路柳墙花，小弟花了两年时间和几千两银子，只是弄妥她的继父而已，至于这小妞，咳咳，实在是他奶奶的不好对付。”
　　花厚背道：“好对付也好，不好对付也罢，总之你已得偿所愿，在风流快活之余就得正正经经干点买卖了。”
　　“老大大可放心，”
　　铁千通一拍腰间金银双环，道：“小弟做事，向来公私分明，从这一刻开始，甚么风花雪月南北胭脂，小弟都已忘记得干干净净，要风流快活，大可等到京师之行完毕后，才再大显神威不迟！”
　　花厚背这才神色稍缓，“唔”的一声说：“你能够明白就好了。”
　　“小弟当然明白，”铁千通哈哈一笑，道：“大伙儿都已准备妥当，是不是可以马上上路了？”
　　花厚背点点头，道：“不错，叫弟兄们小心一点！从现在开始，每一刻，咱们都决不可有半点疏忽。”
　　铁千通笑道：“就算有不知死活的狗贼想劫镖，也不敢在这城里动手罢？”
　　话犹未了，前面已响起了嘈吵和吆喝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