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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鬼见愁一见也愁
 
2020-03-27 11:48:31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向蓉在车厢里,一直隐忍不发,她并不是个鲁莽的人,她在静观其变。
  她相信唐业怀会出尽全力来保护这一辆马车。
  马车其实并不重要,但最重要的,却是车厢里的上官僻邪。
  唐业怀绝不能让上官僻邪再遭奸人陷害。
  但向蓉也看得出,唐业怀虽然愿意为上官僻邪而拼命,但这人的武功,并不太高?
  而那侏儒,虽然身形矮小,但武功肯定远在唐业怀之上。
  向蓉绝不能让唐业怀死在侏儒手下,所以侏儒一动手,她的银鞭也立刻施展。
  侏儒以大斧柄向唐业怀击下,忽然看见一道银光自车厢里电射而出,立刻不由自主地向左侧身一闪,但向蓉这一手“灵蛇千影鞭法”,确有过人独得之处,侏儒虽然已急迅闪避,但鞭梢也同时向前暴伸两三尺,只听见“啪”的一声,侏儒右手手背已中了一鞭。
  这一鞭力道不轻,侏儒疼痛之极,虽然还能勉强擎住大斧柄,但双手已为之颤抖个不停。
  隔了片刻,侏儒右手手背已肿起了一大块,显见受伤不轻。
  侏儒吃了一鞭,知道车厢之内另有能人,虽然心中极怒,但也不敢再贸然进袭,唯恐有失。
  这时,那个老人冷冷一笑,道:“小莫,老夫早就说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般放肆。”
  那侏儒怪叫起来,道:“兵器之道,一寸长一寸强,人家用的是长鞭,自然是占尽便宜!”
  老人又冷冷的一笑,说道:“你的兵器,也不见得怎样短小了,倘若兵器真的越长越占便宜,天下间还有人去练短兵器吗?”
  侏儒道:“我只是吃亏在一时不察,若是明刀明枪,不见得就会吃这个亏?”老人听了,不再说话。
  向蓉仍然身在车厢之中,直到这时候,才说道:“咱们只是路经此地,与几位并无半点过节,此事不如就此一笔抹过怎样?”
  侏儒怒道:“放屁!”
  语声甫落,青袍书生突然长身而起,以疾迅无伦的手法,在侏儒的脸上掴了两记耳光。
  “放肆!”青袍书生喝道:“你在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不规矩的?”
  唐业怀不禁瞧得呆住。
  那青袍书生的年纪,最少比侏儒细小十几岁,但却毫不留情面地,一出手就给侏儒打了两记耳光。
  在唐业怀相像里,侏儒也许会为之勃然大怒了,但事实上却又不然。
  侏儒不但没有发怒,而且还面露惶恐之色,迭声说道:“是属下错了!侯爷恕罪!恕罪!”
  青袍书生冷哼一声,接着扬了扬手,叱道:“退开去。”侏儒连咳也不敢咳一下,悄悄的就退了下去。
  青袍书生的俏脸这才稍为缓和,接着向车厢里的向蓉抱一抱拳,道:“这位使银鞭的英雄,可否出来与在下等一见?”
  向蓉冷冷道:“咱们素不相识,没有什么好见的。”
  青袍书生却摇摇头,道:“但在下却不是这样想。”
  唐业怀两眼一瞪,道:“人家已说道不认识三位,你又还有什么好想的?”
  青袍书生道:“在下虽然未能一睹车中人庐山真面目,但单凭耳朵所听,阁下的声音似乎有点相熟……”
  向蓉沉着嗓子,咳了两声才缓缓地说道:“你一定是听错了。”
  青袍书生摇摇头,道:“别人的声音,我也许会听错,但这嗓子嘛……唉……真是不知道该怎样说才好。”
  老人忽然叹了口气,道:“侯爷朝夕思念此人,似乎是用神过度了。”
  青袍书生又再摇头,道:“不!我次很清醒,神智半点也没有错乱,但纵使为了这人而想得变成一个疯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唐业怀越听越是冒火,忍不住喝道:“住口,今再胡言乱语,我决不再客气。”他武功不高,但却胆气十足,是个不怕死的硬汉。
  青袍书生横了他一眼,好像要反驳几句,但最后却还是忍了下来,只是继续对车厢里的向蓉说:“出来罢,有什么事,我俩可以慢慢商量,别听外人闲言闲语的唆摆?”
  唐业怀更怒,而就在这时,向蓉已把车门打开,接着站在青袍书生的面前。
  青袍书生忽然呆住了。
  但他随即又是一阵失笑,道:“蓉妹妹,若不是认出了你的声音,真会给你这种改装手法蒙骗啦。”
  唐业怀怔住。
  原来这青袍书生,早就认识向蓉的,而且还叫她“蓉妹妹”,态度显得好不亲婚。
  初时,唐业怀曾经怀疑,这青袍书生是女改男装的,但渐渐地,他消除了这种想法。
  青袍书生虽然面目异常俊美,但却的确是男儿之身,并不是向蓉一般女改男装的。
  一看清楚这一点,唐业怀心中忽然又冒升起另一种怒火。
  这怒火从何而来,就连他只见都不清楚,只觉得这青袍书生虽然英俊漂亮,但却令他有着一种说不出讨厌之感。
  他甚至不愿意再去看青袍书生的脸孔,只是看着向蓉,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向蓉仍然戴着那顶斗大笠帽,没有人能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但她的声音一片冷漠,却是异常明显。
  她对青袍书生冷冷的说:“我的事,你最好少管!”
  青袍书生“唉”一声,道:“别人的事,我自然是少管为妙的,但蓉妹妹的事,我若还袖手旁观,那又怎对得起向堡主了?”
  向蓉“哼”一下,道:“你这种说法,我不爱听!”
  青袍书生道:“忠言逆耳,苦口良药,这是自古皆然的事,就算你不爱听,我也是非说不可的。”
  向蓉道:“你在中原久享清福,何以跑到这等寒苦之地?”
  青袍书生苦笑道:“自然不是为了下棋。”
  向蓉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青袍书生道:“这还用说吗,当然都是为了要把你找回来。”
  向蓉冷冷一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能够闯出向家堡,日后也当然会回去。”
  青袍书生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当然是不懂得担心的,但令尊却不是这样想,唉,实不相瞒,向堡主为了这件事暴跳如雷,连饭也不想吃!”
  向蓉道:“他不吃饭,可以吃炖鸡丝翅、鲍鱼海参!”
  青袍书生不禁为之哑然失笑,道:“向堡主若肯吃佳肴,自然不坏,但他老人家如今除了美酒之外,几乎任何食物都不肯下咽!”
  向蓉的身子震了一震,道:“不!我爹决不会这样的。”
  青袍书生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个做女儿的,根本就完全不了解老人家的心事。”
  向蓉道:“我爹并不老!他是武林中的大英雄,大豪杰。”
  青袍书生道:“从前也许是的。”
  向蓉道:“你是说,我爹现在再也不是大英雄!大豪杰了?””
  青袍书生道:“不!向堡主当然是大英雄,大豪杰,但他近来消瘦得很厉害,人也苍老了不少。”
  向蓉吸了口气,半晌才说道:“是……是真的?”
  青袍书生道:“此事千真万确,蓉妹妹若不相信,可以问问汤大侠!”
  向蓉把笠帽轻轻掀起,目光转移到老人脸上。
  老人咳嗽了一声,良久,才说道:“向小姐,老夫与令尊,已有三四十年交情,但老夫说的话,也不一定可以令你相信的。”
  向蓉脸色一阵发白,连忙点头道:“汤伯伯说的话,蓉儿是深信不疑的。”
  老人又默然半晌,道:“侯爷之言,句句属实。”
  向蓉的脸色更苍白了。
  “这么说,是蓉儿不孝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不,你是个很孝顺的好女儿,只是你爸爸一时糊涂,迷恋上一个妖妇,才引起这一桩事情而已。”
  唐业怀听到这里,心中事有了一点端倪,暗道:“原来向姑娘是为了父亲迷恋女色而离家出走的。”
  向蓉听见老人这样说,不禁心头有如巨石紧压着一样。
  但就在这时,车厢里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冷笑。

×      ×      ×

  笑声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老人眉头一皱,立刻沉声说道:“车中何人?”
  车中人冷冷说道:“先别管我是谁,你姓汤,是不是‘义气无双’汤清扬汤大?”
  老人呵呵一笑,说道:“老夫正是汤某。”
  车中人道:“那个什么侯爷,莫非就是有‘武林第一侯’之誉的‘黔北掌’段世之?”
  汤清扬点一点头,说道:“正是段少侠!”
  车中人嘿嘿一笑,道:“当今武林,这个‘侠’字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汤清扬脸色一沉,随即道:“什么意思?”
  车中人又说道:“意思太简单了,像尔等猪猪狗狗,沽名钓誉之辈,居然也称为大侠、少侠,真是厚颜无耻,屁话满天飞!”
  汤清扬脸色变得极难看,倒是段世之能够沉得住气,不但一言不发,神情也不见得有什么异样之处。
  但那侏儒却忍不住了,他突然大吼一声,手舞大斧柄向车厢直撞过来。
  这侏儒姓莫,名天沛,江湖上人称“高侏儒”,那个“高”字,就是指他人虽矮小,但武功却是极高,绝非等闲之辈可以比拟。
  连云里天也曾败在这侏儒手上,可见此人的确不是弱者。
  这一次,段世之并没有阻拦莫天沛出手。
  莫天沛人虽矮小,膂力却是极大,大斧柄在他双手舞动之下,立刻发出了惊涛骇浪般的攻势。
  向蓉脸色一寒,叱叫道:“休得无礼!”银鞭一抽,又向莫天沛当胸击至。
  莫天沛刚才捱了一鞭,手臂至今仍然疼痛有如火烤一样,但他善观形势,知道主子对向蓉爱护有加,这点仇恨,他是绝对不敢记在心上的。
  以是向蓉的银鞭一出手,他就不敢继续向车中人进袭。
  而向蓉也是不能不出手的,因为她比谁都更清楚,车中人是谁,而此人目前的形势又是怎样?

×      ×      ×

  车中人当然就是“鬼见愁一见也愁”上官僻邪。
  论名气,上官僻邪远在莫天沛之上,论武功亦然。
  但上官僻邪中了奇毒,在不久之前尚且在晕迷之中。
  如今,上官僻邪突然醒了过来,但形势仍然是极之不妙的。
  若在平时,莫天沛那样的脚色,当然没法子奈何得了上官僻邪,但在此时此地,却难免会出现“虎落平阳被犬欺”之局面。
  向蓉不能让上官僻邪伤在莫天沛斧柄之下。
  但向蓉一出手,莫天沛立刻就不敢动了。
  莫天沛不敢动,并不是因为武功高低,而是为了段世之很喜欢向蓉之故。
  向蓉是个冰雪聪明的少女,这关窍自是一眼便看了出来。
  但莫天沛一停手,车厢里的上官僻邪便冷冷的笑问道:“高侏儒,怎么不动手了?”
  莫天沛脸色一沉,道:“你怎知道我叫高侏儒?”
  上官僻邪在车厢里哈哈一笑,道:“天下间的侏儒虽然不少,但像你这般可恶而又卑鄙的侏儒,却是绝无仅有的,所以,我断定你就是高侏儒莫天沛!”
  莫天沛很不高兴,但却没有加以任何的反驳。
  汤清扬忽然眉头一皱,抱拳道:“车中这位朋友似乎不是泛泛之辈,而且连声音也仿佛有点耳熟……未知尊驾台甫怎样称呼?”
  上官僻邪冷冷一笑,说道:“十五年啦,你居然还有点认得我的声音,倒算难得!”
  汤清扬又是皱了皱眉,喃喃道:“十五年?十五年之前……十五年……”忽然脸色“刷”的变得一片苍白,失声叫道:“你是上官僻邪?”
  上官僻邪打了一个哈哈,忽然用腿一蹬,把车厢木门蹬开。
  汤清扬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倍加难看,甚至连站也站得不太牢固。
  段世之、莫天沛乍然听闻上官僻邢的名字,也是不禁为之心中骇然。
  只见上官僻邪盘膝坐在车厢之内,双目半开半阖,眉宇间似是有着浓重的杀气。
  汤清扬一看见了上官僻邪,就算用魂飞魄散这四个字来形容,似乎也不算是过份!
  向蓉偏偏还加问一句:“上官前辈,十五年前的事情到底怎样?”
  上官僻邪道:“汤大侠在这里,我是不便多说的。”
  唐业怀久未开口,此时却插上一句,道:“是否怕汤大侠觉得难堪啦?”
  上官僻邪淡淡一笑,道:“这一点,也是不便说的。”
  汤清扬的神情越来越是难看,显然,他做梦也想不到?上官僻邪居然会在这辆马车之内。
  段世之虽然从来没见过上官僻邪,但这“鬼见愁一见也愁”的大名,他可算是早已如雷贯耳,听闻多时的了。
  正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江湖之上,又有谁不怕了上官僻邪七分?
  段世之也许是个心高气傲的武林高手,但汤清扬既然噤若寒蝉,他也不敢贸然行事。
  上官僻邪忽然又朗声一笑,道:“汤清扬,这十五年来,你是否一直都想报却当年一箭之仇?”
  唐业怀一听之下,心下恍然,暗道:“这姓汤的老儿,准是在十五年前,给上官前辈杀得片甲不留,惨遭败辱。”
  只听见汤清扬干咳两声,隔了片刻才说道:“老夫颇有自知之明,又岂有报仇雪恨之妄想?”
  唐业怀听得暗自叹息,忖道:“这老儿看来气派十足,盛气凌人,但遇上了‘鬼见愁一见也愁’上官前辈,马上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上官僻邪冷冷一笑,道:“姓汤的,实不相瞒,你若要为几个师兄弟报仇,今天是最难得的机会。”
  汤清扬听了,更是吃惊,急急忙忙道:“老夫决无此念……”
  上官僻邪道:“但你不妨先听听上官某说的话,上官某如今正在四面楚歌之中,汤兄若要报仇,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向蓉听得暗自焦急,唯恐上官僻邪弄巧成拙,万一汤清扬和段世之联袂出手,形势就会立刻变得十分不妙了。
  但汤清扬听了,脸上疑虑和恐惧之色更是益发明显。
  他干咳两声,便对段世之说道:“咱们也该回中原了。”
  段世之迟疑了一会,才勉强接道:“汤大侠说的是……”
  汤清扬连忙道:“既然侯爷也赞同,咱们这就立即动身好了。”
  段世之呆了一呆,但汤清扬既打退堂鼓,他也就只得跟随着。
  莫天沛更是不敢说话。
  转瞬之间,汤清扬、段世之和“高侏儒”莫天沛都走得干干净净。
  上官僻邪忽然又仰天打个哈哈,接着呛咳不已。
  呛咳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有如纸般苍白,又再度晕迷过去。
  向蓉又惊又急,唐业怀仔细为上官僻邪视察了一会,才道:“上官前辈刚才曾经清醒了一会,知道咱们陷入险境,便悄悄服下了一颗‘壮气百步丹’。”
  向蓉一怔:“那是什么丹药?”
  唐业怀神情沉重,默然半晌才缓缓答道:“这种丹药,是很珍贵的……”
  向蓉说道:“那必然是一种灵丹妙药了?”
  唐业怀叹了口气,道:“这种丹药,虽然很珍贵,也有它独特的效用,但服下此药之人,却不见得很妙。”
  向蓉怔了一怔,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唐业怀道:“这种药,顾名思义,是可以增壮一个人的真气,即使是垂死之人一经服下,也大可以再多活半个时辰左右的。”
  向蓉脸色一阵发白,道:“但上官前辈并非垂死之人……”
  唐业怀道:“上官前辈的情况虽然不致于那么坏,但却也危险重重,形势并不佳妙……”
  向蓉跺了跺脚,道:“他为什么要服下这种什么壮气百步丹?”
  唐业怀道:“自然是为了要吓退段世之、汤清扬和那个矮子!”
  向蓉忧形于色,道:“但上官前辈服下这种丹药,以后将会怎样?”
  唐业怀说道:“纵使将来性命无碍,也势必元气大损,严重影响他老人家的功力!”
  向蓉道:“那……那岂不是我害了上官前辈?”
  唐业怀忙道:“向姑娘千万不可以这样想……”
  向蓉愁容满面,道:“唐大哥,咱们现在该怎办?”
  唐业怀沉吟半晌道:“还是照原来的决定,先到望关口打探打探形势再说。”
  向蓉想了一想,说道:“对,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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