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幽灵山谷　生人勿近

 

2019-08-07 16:25:21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三）

　　正午，灰云隔日。
　　金星城仍然和平时一样，看来没有什么不同。
　　城堡上的守卫刚刚换了班，磨刀狂又再捧着一瓶烧刀子，一面喝一面哼着连他自己都听不懂的土歌。
　　他的土歌的确很土。
　　但更土的还是他这个人。
　　幸好他虽然土里土气，他的三十六路金刚拳和四十九招的天堂刀法却耍得很不错。
　　所以虽然他为人并不精明，但仍然成为了金星城第二组守卫的领班。
　　有人认为严巨选人不当。
　　但只有聪明的人，才能体会得到，严巨的选择是绝对正确的。
　　磨刀狂虽然不太聪明，但是却极为可靠。
　　可靠的人，在严巨眼中看来，是无价之宝。
　　磨刀狂相当可靠。
　　即使他喝醉了酒，也绝不会在别人的面前吐露半句不该说的说话。
　　磨刀狂当然并非姓磨名刀狂，这三个字不过是他的外号。
　　这个外号也不是他自己取的，他自己给自己的外号是镇城大将军。
　　可惜他虽然是金星城的第二组领班，但他一点也不像个将军。
　　既不像大将军，就连小将军也不像。
　　他只像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
　　他生平有两大嗜好。
　　第一：喝酒。
　　第二：磨刀！


　　喝酒是一种乐趣。
　　但磨刀狂可以不喝酒，但却绝对不可以不磨刀。
　　他甚至为了磨刀，可以连饭都不吃。
　　他的刀并不锋利。
　　这正是这把刀奇怪的地方。
　　他磨来磨去，这把刀的刀锋还是很钝的，好像连鸡的脖子都不能割断。
　　这种刀怎能杀人？
　　但任何人有这种想法，都是大大错误的。
　　这把刀虽然磨来磨去都是那么钝，但它仍然能杀人。
　　如果他不能用这把刀杀人，又怎会成为金星城第二组守卫的领班？
　　现在，磨刀狂觉得很写意。
　　今天是他领俸取薪的日子，虽然他的薪俸不太多，但已足够让他舒舒服服地享受好些日子。
　　他没有家，也没有亲人。
　　——他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是伶伶仃仃的一个人，除了十五年前娶过一次老婆，结果却又给小白脸骗财骗色，弄得人去财空之后，他一直都没有什么亲人与他来往。
　　幸好这个世间还有严老太爷。
　　严老太爷对磨刀狂很关心，他最困难的时候，把他从八级守卫晋升为第二组守卫的副领班。
　　现在，他的职位又晋升一级，他的薪俸和权力也就比以前更多。
　　但相对地，他的责任也更重了。

　　（四）

　　金星城虽然是严巨的地方，但在这里进出的商旅队伍，亦为数不少。
　　这里最令那些过路客难忘的，就是天妃阁。
　　天妃阁是一间酒家。
　　天妃阁的地方相当大，生意也极好。
　　虽然时间还是很早，但当磨刀狂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座无虚席。
　　天妃阁令人难忘的地方，并不是这里的酒菜，而是这间酒家的厨子。
　　这间酒家的厨子是个怪人。
　　他的身材又瘦又矮，但偏偏却头大如斗，骤眼看来，还以为在大白天出现了一个“大头鬼”。
　　他烧菜的本领相当不错。
　　但他却有一个毛病，就是每天都要从厨房里跑出来，随便抓着一个顾客，问道：“洒家的菜烧得好不好？”
　　他没头没脑地这么一问，被问的人当然会为之一怔。
　　大多数的人，都会回答：“很好！”或是：“不错。”之类的说话。
　　但也有少数人例外。
　　因为他这样子没头没脑地问人，难免会遇到一些老实不客气，或者是故意顶撞的人。
　　虽然他的菜烧得很好，但当他遇到这种人的时候，他获得的答覆就会和上述的人完全相反。例如：“差极了！”或是“原来菜是你烧的，怎么这菜咸得要命？”
　　当他遇到这些顾客的时候，麻烦就大了。
　　有麻烦的，通常都是那些顾客。
　　他们会被这个怪厨子像老鹰抓鸡似的，一手抓进厨房，然后被逼烧菜。
　　“你既然说洒家的菜烧得不好，你烧给洒家看看。”
　　那些顾客虽然有些是武林人物，但从来都没有人能避得开怪厨子那一抓。好像无论是谁给他一抓，就一定得乖乖被抓进厨房里似的。
　　被怪厨子抓进厨房被逼烧菜的人，他们都不是厨子，又怎能烧出好菜？
　　凡是烧菜功夫平平的，吃一拳。
　　凡是烧菜功夫差劲的，吃两拳。
　　凡是烧菜功夫“不堪入口”的，吃三拳。
　　倘若根本完全不懂烧菜的人呢？
　　那更糟，吃三拳，再加一脚！
　　这个厨子的武功诡异绝伦，从来没有人能避得开他那一抓。
　　他揍人的拳力也不是开玩笑，吃他一拳的人，最少躺床半月。
　　吃他三拳，恐怕半年内亦难复原。
　　至于三拳再加一脚的嘛，嘿嘿！
　　一句说话：“完了！”
　　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能捱得住他那一脚，那一脚是绝对致命的！
　　——三个月之前，大名府双狮镖局的总镖头，就是给这怪厨子在这种古怪的情况下，活活打死的。
　　双狮镖局在江湖上的名气极其响亮，而总镖头更号称天下第一狮，但这一来，第一狮倒变成第一尸了。
　　有人来找怪厨子报仇吗？
　　有！
　　但可惜的是，他们同样有去无回，枉自送命而已！


　　虽然天妃阁的厨子这么古怪，而且古怪得令人毛骨悚然，但这里的生意仍然极其旺盛。
　　这一点并不奇怪，因为在金星城，最佳的食肆就是天妃阁。
　　而且，就算怪厨子问你：“洒家的菜烧得好不好？”只要你大赞一番，那就包管平安大吉，不会受到无妄之灾。
　　这件事早已传遍江湖！
　　既然连天下第一狮都在这里栽了一个天大的筋斗，敢说怪厨子烧菜本领不行的人，当然就越来越少了。

　　（五）

　　磨刀狂来到天妃阁的时候，虽然座无虚席，但他毕竟是金星城第二组守卫的领班，地位相当高，所以当他走进去之后，立刻就有人堆着满脸笑容，让了一个座位给他。
　　磨刀狂虽然磨刀成狂，但对待朋友却绝不骄狂。
　　别人对他客气，他对人家就更客气。
　　让座给他的人只是寒暄了一会，就结账离去。
　　这一来，磨刀狂对面的座位反而空了下来。
　　但是很快就有一个酒气冲天的醉汉走了进来，他甚至连问都没有问磨刀狂，一屁股就坐在座位上。
　　磨刀狂也不怪对方。
　　虽然他并不聪明，但却也不太小器。
　　这个醉汉的年纪并不大，脸上的神态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似的。
　　就算老天忽然掉下八千斤黄金，他也不会去捡，也不怕这些金子会压死自己。
　　虽然这一个醉汉的礼貌并不太好，但磨刀狂居然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奇妙的好感。
　　也许这是醉汉与醉汉相逢，彼此“酒味相投”之故吧？
　　醉汉坐了下来之后，天妃阁的伙计就迎了上来。
　　磨刀狂要了一大盆切牛肉，再来五斤酒。
　　伙计又再问醉汉要些什么。
　　醉汉淡淡地道：“先把最好的酒端上来。”
　　伙记一怔。
　　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双手提了两小坛酒，左也五斤，右也五斤，放在桌子中央。
　　磨刀狂拿起了五斤酒，心想：“再喝完这五斤酒，什么瘾头也够了。”
　　喝完酒之后，他又将“磨刀”去也。
　　伙计把酒拿上来后，正欲离去，却给那醉汉一手抓了回来。
　　伙计吓了一跳，接着脸上露出了不满之色。
　　那醉汉指了指桌上的酒，道：“这些酒是我的？”
　　伙计瞪目道：“当然是你的，难道嫌少？”
　　醉汉点头，叹道：“当然是太少太少了。”
　　伙计道：“这里是五斤女儿红，虽然入口香醇，但依然会喝醉人！”
　　醉汉哈哈一笑：“你怕我喝醉？”
　　伙计心中一阵嘀咕，心想：“就算你现在滴酒不喝，也已醉了。”
　　醉汉忽然放开了他，挥手道：“再去拿酒来。”
　　伙计道：“你要多少？”
　　醉汉伸出了一根手指。
　　伙计一呆，道：“这是什么意思？一根手指代表十斤酒吗？”
　　醉汉摇头，道：“不是十斤，是一百斤！”
　　伙计又是吓了一跳。
　　这小子准是醉疯了。
　　醉汉看着他，忽然又道：“我的酒量虽然不错，但一百斤酒无论如何是喝不下的，但我还有个朋友，咱们两个人加起来喝百来斤酒，倒是稀松平常之至的事。”
　　伙计仍然叹了口气，伙计的心里想着什么，他居然还很清楚。
　　他缓缓地从怀中摸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一手拍在桌上：“这个大概已足够付账吧？你既然怕我已醉疯，又怕我没钱付账，这锭银子尽管拿去，存放在柜上。”
　　伙计不敢再多说什么，拿了银子，匆匆“抬酒”来也。
　　一百斤酒可不轻，这伙计的气力又不太大，而其他伙计，也正忙得不可开交，倒教他“抬酒”抬得相当吃力。
　　醉汉笑了。
　　磨刀狂也笑了。
　　但他怎样也想不出，这个醉汉怎么能够把这一百斤酒喝掉。
　　虽然他说还有朋友来到，但两个人每人喝五十斤酒，在磨刀狂的想象中，还是难以想象的事。
　　酒已摆在桌上。
　　但醉汉没有喝酒，他又一手把那伙计抓住。
　　这一次，伙计真的火了。
　　他突然吼道：“你想怎样？”
　　醉汉淡淡一笑，道：“我并不想怎样，只想要点小菜。”
　　他要点小菜，磨刀狂的脸色有点动容了。
　　磨刀狂心里在想，醉汉这么一闹，难免不会把怪厨子引出来。
　　醉汉一口气点了五个小菜。
　　他要的是贵妃鸡，辣爆青蟹，炖羊肉，北菰发菜和八宝鸭。
　　他的酒量不小，胃口也不小。
　　不过就算他点五十样小菜，伙计也绝不会觉得奇怪。
　　因为他本来就已经认定这个人已经醉疯了。


　　江湖上可怕的厨子并不少。
　　昔年在长安九凤楼的杀人厨子，他也是个可怕的厨子。
　　他经常宰人，经常吃人肉。
　　但他最后的下场却也和被宰吃的人一模一样。
　　他吃人，结果到头来却给另一个江湖怪杰吃掉了。
　　但天妃阁的怪厨子，又将会遭遇到怎样的下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