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庙传偈语 声声催人归
 
2024-08-27 10:22:00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辛十四郎趁此时机,突然也纵身一跃,双腿蹬起,踢开了护着无兆双刀郭天颖两人,右手一抄,已握着半躺在地上的郭天颖的颈项。
  翟天星道:“如果你们想救回师哥,立刻离开此地!”
  众人听了,犹豫不决。
  翟天星瞪视石朋。
  石朋知道自己暂无脱身之法,而手下刀阁兄弟,并无武功特别出色之人,硬要拼斗,只会带来死伤狼藉,便道:“你们先回去!”
  郭天颖心下也是如此,道:“快刀门兄弟,你们也先回去!”
  众人略退,但并没有离去。
  石朋喝道:“还不走?”
  郭天颖道:“还不去告知……”
  众人听了,如梦初醒,他们都是为了救师兄,不忍离去,但一听到郭天颖“告知”二字,才想起掌门师傅!
  其中一人道:“两位师兄……”
  石朋斥骂道:“快去,多说无益!”
  刀阁众人,与快刀门诸众,眼看无法再动手救人,只好怏怏而退。
  本是极其热闹的山崖,转眼只剩下四人。
  翟天星轻轻放下了石朋,石朋躺在地上,瞪视着翟天星似乎要把他吞下肚里。
  郭天颖肋骨已断,疼痛异当,闷哼了一声。
  辛十四郎也慢慢地放下了郭天颖,对翟天星道:“兄台援手,感激不尽!”
  翟天星道:“其实你只要出手,他们并难不倒你,我并没有助你什么,”
  辛十四郎道:“我早已闻得中原武林,义气为重,想不到我这异帮之人,也受其惠。”
  翟天星望着地上不能动弹的石朋,道:“石兄,究竟谁盗了你们夜泣双刀?”
  石朋眦目皆裂,道:“只怪在下学艺不精,栽倒在你手下,要杀便杀,毋庸多言。”
  翟天星道:“我并没有说要杀你,假如我要杀你——”
  石朋已闭上眼睛。
  翟天星回首对辛十四郎道:“兄台,你见过刀门限的三位掌门?”
  辛十四郎摇了摇头,道:“我从福建上岸,一直想找他们三位老师,但途中遇了一些事,至今也只见过三位老师的门人!”此语说罢,他便蹲身看着郭天颖。
  郭天颖自念必死,双目紧闭。
  辛十四郎拉开了郭天颖前襟,仔细地审视着肋骨处,然后,环视四周。
  翟天星看着他,一时之间,并不明白他有何用意。
  只见辛十四郎,走向一棵崖上松树,伸手一劈,拉下了一块松皮。
  辛十四郎对郭天颖道:“好汉,我并不存心伤你!”
  郭天颖张开了眼睛,怒道:“你不用猫哭老鼠……”
  辛十四郎并不理会他的言语,把那片松皮,敷在郭天颖断骨之处,然后撕下袍脚,小心地替他扎着断骨之处,这个举动,大大出乎郭天颖意料之外。
  翟天星也感到意外,想不到这位扶桑武士,竟是如此好心肠。
  包扎妥当之后,辛十四郎道:“好汉,山野之间,无法找到药物,只好暂时把断骨固定!”然后又回首对翟天星道:“兄台,请你解了这兄台的血穴!”
  翟天星道:“他会向你报复!”
  辛十四郎道:“我希望他能护送这位好汉回去!”
  翟天星拍了石朋背后,两穴便解。
  辛十四郎道:“这位好汉,烦你护送他回去,日后自会向你请罪。”
  石朋也早念自己并无幸免之理,而今却见辛十四郎不但没有杀自己,反而为郭天颖包扎,又叫自己送他回去,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事实的确如此。
  石朋又看看翟天星。
  翟天星从怀中掏出一小瓶,倒了一颗小丸,递与石朋,道:“如果他在途中疼痛,这颗小丸也许有用。”
  石朋接过,满脸狐疑,才蹲下身来,抱起了郭天颖。
  辛十四郎道:“好汉,相信三位掌门已到,不知在什么地方可以拜见他们,向三位请安?”
  石朋声音已放,道:“三位掌门,明日便到蜀中锦江楼,你们有种……”
  辛十四郎接道:“好,在下定然亲往请罪!”
  石朋抱起了郭天颖,一步一步的走着,也频频回首,他实在不相信,这场打斗,竟是如此收场。
  走了十步,见二人凝立,并没有追来,才立展轻功,转瞬之间,已消失在崎岖山道之中。
  翟天星心中对这位辛十四郎,更添好感,想不到这位扶桑武士,竟是一个菩萨心肠之人,那么,他说过要解决这段仇恨,并非胡诌之语。
  辛十四郎见石朋远去,便道:“兄台高姓?”
  翟天星道:“在下姓翟,名天星!”对这位坦诚而忠厚的武士,翟天星并无隐瞒必要。
  辛十四郎道:“在下辛十四郎!是疯刀辛四郎的第十四弟,家兄在十五年前,与中原刀门限结下了一段仇恨,我是请罪而来!”
  翟天星诈作不知此事,于是,辛十四郎便把疯刀辛四郎之事,简要诉说一遍。
  翟天星把他一番说话,与无思僧和鹰翔虹所说的比较一番,并无多大出入。
  翟天星听罢,道:“辛兄,化解这段仇恨当然是好事,但夜泣双刀又如何?”
  辛十四郎听了,双眉一蹙,道:“我是奉师命找回双刀,因为这双夜泣刀,是敝门镇派之宝,不过,家兄作孽太多,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翟天星道:“是否必要取回双刀?”
  辛十四郎道:“师命确是如此,不过……我会见机而行,唉……”
  翟天星道:“我愿助兄一臂之力!”
  辛十四郎道:“不——我欠兄台太多,此事万万不能再连累兄台。”
  翟天星道:“大家同是武林中人,何必——”
  辛十四郎道:“此事非同小可,翟兄义重,在下实在十分感激。”
  翟天星并没有再说下去,换了话题,道:“你要去见三位掌门?”
  辛十四郎道:“当然,我自己去,兄台先行,日后如果一息尚存,也会感激翟兄。”
  翟天星接问道:“你知道锦江楼所在吗?”
  辛十四郎道:“知道,我在扶桑动身之前,已从海上渔民购得中原略图,相信定可找到。”
  翟天星道:“我也是游天府之国。”
  话未说完,辛十四郎竟然跪下。
  翟天星急忙闪身避过,道:“好,好,这事也应由你亲自解决!”
  辛十四郎仍然一揖,道:“翟兄,请,请!”
  翟天星只好缓缓离去。

×      ×      ×

  蜀道艰难,但艰难总有尽头之处。
  辛十四郎连日不停赶路,整个晚上,披星戴月,也没有歇下来,直至翌日黄昏,他已看到蜀中盆地,他感到异常欣喜,但这种欣喜的感觉,只维持了一刻,便被另一番愁絮所占。
  也许是太疲倦,也许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刀阁、快刀门、血刀门的人,都在锦江楼等着他吗?他真希望能一跃而到锦江楼,干脆俐落的把这段血仇解决,这段血仇可解吗?
  他完全没有把握,他愿以血洗去辛四郎用夜泣双刀所建成的血路。
  可是,正如翟天星所说,自己的血能否流得有价值?
  日暮黄昏,这并不是到锦江楼的时刻。他需要恢复疲劳的身心,他需要养精蓄锐,只有精神抖擞之际,他才可以有机智而冷静的头脑。
  解决这血仇,冷静而机智,是最为重要。
  一句错误的说话,一招错误的杀着,也可以使自己万劫不复,而夜泣双刀又会多建另一条血路。
  而且,他不想辜负恩师的重托,更不想辜负途中所遇的俏丽姑娘。
  他一想到那位姑娘,心中不期然的跳个卜通卜通的不停,那醉人的眼波,那风姿绰约背影……
  他不愿想下去,但却挥之不去。
  前面是一间小小的山神庙,没有香火,也没有人影,出乎意料之外,庙内并没有尘埃高叠。
  辛十四郎却解下了腰间竹刀,盘膝坐下,从怀里掏出两个干饼勉强啃了下去。
  喉间异常干涸,他入了后院,便见一口小井,井上还系着一个打水的小桶。
  他放下了小桶,毫不费劲便打满了一桶水。
  清凉的水使他感到异常的舒畅,他又再打了一桶水。
  当水桶放在井缘之际,正要俯身洗脸,他竟呆了。
  暮色虽浓,但微光反映,水面映着的并不是自己的脸孔,而是一个身影。
  一个修长而模糊的身影。
  辛十四郎正待转身——
  “站着!”是瘩哑的声音。
  “那位前辈高人?”辛十四郎恭谨地说道。
  “不要理会我是谁——”
  辛十四郎又想转身,双肩未动,那水中人影竟然消失。
  ——是无声无息地消失。
  辛十四郎缓缓地转了过来。
  亭院寂寂,那里有什么人影?
  这山神庙并不是什么巨大建筑,一眼看去,便已全部清楚。
  他几乎还以为自己眼花,但是他可以肯定,人影虽是模糊,但声音却仍似在耳边。
  辛十四郎突然纵身,跃上庙顶。
  假如那个人仍然还在,他定然走得不远。
  可是,在庙顶向四周眺望,只见月色掩映,四野无人,风过之处,只有虫声唧唧。
  辛十四郎心心不愤,从庙顶跃下庙的正门。
  然后再由正门入庙内,竹刀仍在山神像前。
  他又再走入后院,满溢的水桶仍在井缘上,他心中嘀咕半晌,又再提起水桶。
  说也奇怪,水面又浮起一个身影。
  辛十四郎却感到一阵寒意,自背后冒起。
  难道是……
  那阵瘖哑的声音又道:“中原非乐土,来处是归处!”
  辛十四郎肯定那是人声,这两句词非词,诗非诗,却似是禅语佛偈。
  辛十四郎并没有转过身来,只道:“前辈……”
  那声音又道:“夜泣双刀是通灵之物,速归速归!”
  辛十四郎仍捧着水桶,希望能从水影之中看清楚说话之人。
  可惜光线不足,只能看见那人长袍飘动。
  辛十四郎道:“多谢前辈高人指点,恩师之托,我又岂能归去?”
  那声音道:“血债需血偿,夜泣双刀之事,自然有了结之道!”
  辛十四郎道:“前辈,你怎知道夜泣双刀之事?”
  那声音并没有说话,只飘来一声深沉叹息。
  辛十四郎突然恍然而悟,转身叫道:“你是辛四郎,四郎大哥!”
  可是,后面仍是渺无人影。
  “四郎大哥,四郎大哥……”他一连唤了十多声。
  声音从兴奋而至嘶哑,但是并没有回音。
  辛四郎仍在人间?
  那似是不可能之事。
  假如他的确仍在人间,这十五年来,他到了那里?
  他遗下的夜泣双刀,为的又是什么?
  如今现身于辛十四郎身后,叫他归去,难道辛四郎会亲自解决此事?
  刀门限的人又岂会原谅他?
  辛十四郎在山神庙内不断盘算,但总无法把这个谜面弄出半点头绪。
  如果他真的以死谢天下,那双刀又如何?
  难道就让这通灵宝物,永远流落在中原?
  辛十四郎盘膝在山神像前,苦思了半夜。
  但仍没有任何结果,当他一想到明天,明天将有三大掌门等候他,他决定不再想下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又怎能躲过?
  何况他别了恩师之时,早已立下了必死之心!
  想到这里,他终于沉沉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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