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断宿怨 玉石俱焚
 
2023-05-27 16:55:19   作者:欧阳云飞   来源:欧阳云飞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翻过仇人山,直扑公孙家,容不得守卫的家丁通报,公孙家的儿孙也拦不住他,复仇者一迳闯进公孙鳌所居的精舍去。
  他记得清清楚楚,母亲的灵骨就放在面前的这张桌子上,桌上空空如电,瓦罐却早已不翼而飞。
  搜遍全屋,没找到遗骸,没有见到公孙鳌,喊叫半天,连个应声的人也没有。
  复仇者心里直嘀咕,转身退出精舍。
  见迎面奔来一人,上前喝问道:“你可是公孙家的人?”
  来者是位俊逸的美少年,神气活现的道:“小爷爷公孙栋,是公孙鳌的第十一孙。”
  复仇者开门见山的道:“我娘的骨骸呢?”
  公孙栋冷然反问道:“你是说那个破瓦罐?”
  “是呀,到那儿去了?”
  “早就扔掉了。”
  “扔掉了?扔在那儿?”
  “远在天边,近在你的脚下。”
  复仇者低下头来,果不其然,脚底下果然有破碎的瓦片,朝四外望去,骷髅、白骨触目皆是,瓦罐早已四分五裂,头骨已碎,腿骨断折,有的且已变成一滩粉末,显然曾遭人践踏、鞭打过。
  遗骸,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复仇者视若珍宝,珍惜的程度,胜过他自己的生命,霎时,天在旋,地在转,痛如刀绞,噗通一声跪下去,呼天抢地,痛哭不已。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瓦罐碎了,骨骸毁了,好像有千百支尖刀刺向他的心窝,口中不停的呼喊着:“母亲!母亲!”
  哭喊了一会儿,取出一块包袱布来,小心翼翼的,将所有的碎骨、粉末,全部包起来,打了一个结,背在身上。
  天黑了,四下已亮起灯笼,公孙家已围上来一大群人,复仇者缓缓的站直身子,瞪视着面前的每一个人,慢吞吞的说道:“这是谁干的?”
  声音低沉,字字清晰,语调悲戚,比哭还难听。
  公孙栋得意洋洋的道:“当然是我们公孙家的人的杰作。”
  复仇者咬着牙说:“我问你是公孙家的那一个?”
  公孙栋道:“人人有份!”
  复仇者的声音更低沉,似在呜咽:“公孙栋,死者是你的姑妈,我亲生的娘,你知道吗?”
  公孙栋歪着嘴巴冷笑道:“我爷爷说过,她丢尽了我们公孙家的脸,公孙家没有她这个女儿!”
  复仇者的眸中已出现极重的杀机,道:“好!好……你既然这样说,本公子已了无牵挂,你们准备受死吧!”
  公孙栋蓄势已久,不待复仇者出招,便抢先率众一涌而上,那知招还没有递满,便丢了脑袋瓜。
  余威所及,公孙极的肚皮上也掉了一大片肉,复仇者一拧腰,将刀架上他的脖子,厉色喝问道:“我娘的骨骸怎会如此破碎?”
  公孙极肚皮上少了一块肉,痛得他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断断续续的说道:“是鞭尸——践踏——的结果。”
  复仇者追问道:“那个曾鞭尸?那个曾践踏?”
  公孙极的答案与公孙栋相同:“人人有份!”
  “好!本公子也叫你们人人见血,人人有份!”
  复仇者再也没有丝毫牵挂、显忌,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最强烈的怒火,从心底最深处升起,窜行四肢、百骸、发尖、眉梢!
  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仇恨,充满杀机!
  公孙极一刀毕命,夺命刀舞得虎虎生风,刀锋所过之处,非死即伤,一片血雨,杀猪似的惨叫声此起彼落,不绝如缕。
  复仇者已杀红了眼,恍眼便是四死八伤,吴婷婷乍然从人群中冒出来,戟指责骂道:“你简直是个杀人的恶魔,算我当初瞎了眼交上你这个魔鬼朋友。”
  “分花拂柳”、“拨草寻蛇”、“长虹贯日”,三剑连成一气,分袭他上、中、下盘三处要害。
  复仇者根本没当一回事,夺命刀随便一搅,便将她的剑削成三截,道:“本公子现在仍将你当朋友看。”
  吴婷婷鼓起腮帮子,凶巴巴的道:“我没有你这个朋友,还我娘的命来。”
  “公孙伶该死,这笔帐你永远讨不回来。”
  “那你就干脆连我也一起杀掉吧。”
  “我一向不杀无辜之人。”
  “哼!你不要忘记,我是公孙家的外甥。”
  “毕竟你姓吴,不姓公孙。”
  突闻身后有人接口说道:“老子姓公孙,接招!”
  发话乃公孙鳌的长孙公孙本,话到招到,快如闪电,复仇者陡地一个鲤鱼翻身倒下去,公孙本冲势太猛收不住,从上空越过,复仇者钢刀一举,“嘶啦!”一声,公孙本立被开了腔。
  心、肝、脾、肺、肠、肚,甚至屎、尿,皆还冒着的热气腾腾,和着黏糊的鲜血洒下来。
  却不曾洒到复仇者身上,他早已滚出丈许,弹跳而起。
  公孙鳌与四儿一婿,本来正在侧院共商大事,这时始闻讯赶到,眼见场中死伤枕藉,肺都气炸了,跳着脚怒吼道:“小畜牲,你好大的杀孽!”
  复仇者傲然说道:“是你们逼我杀人的。”
  “胡扯,谁会逼你?”
  “砸烂我娘的灵骨,就等于是逼我杀人。”
  “你已经查清楚砸烂瓦罐的人?”
  “查过了,公孙家人人有份。”
  “鞭尸是人人有份,毁罐的却只有一人。”
  “对,这始作俑者应该只有一个人,是谁?”
  “是老夫。”
  “为父不慈,你不是人!”
  “放肆,公孙家绝对容不得你如此嚣张。”
  “我还要杀人呢,看刀!”
  复仇者气疯了,根本没有把他当作外祖父,夺命刀挽起一片寒涛,奋力猛砍,吴元亮抵挡不住,公孙杰兄弟挡不住,复仇者身形三闪,已到了公孙鳌面前三尺许处。
  公孙鳌岂是省油的灯,寸土不让,发掌封阻,两条人影一触即分,复仇者毫发未损,依旧气定神闲,公孙鳌雪白的胡须却被削去一大截,织绵缎面的袍子上也划下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这在雄霸一方的公孙鳌来说,可是天大的难堪,道:“好小子,想不到你还真有点本事。”
  复仇者道:“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宝觉箓’上的武功保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公孙鳌气得浑身发抖,挥手说道:“上,给我逮住他,不论死活!”
  吴元亮等人还没有来得及动,复仇者踏上三步,道:“不怕死的你们全上来好了,这样更省事,不过,你却必须先走一步,我娘的遗骸不能给人白砸。”
  发话同时,刀已出手,夺命刀的光幕直往公孙鳌的脖子上窜,由于速度太快,力道太猛,吴元亮、公孙杰昆仲根本插不上手,还是石恨天艺高人胆大,横里飞来一刀,惊险万状的接下了复仇者的致命一击。
  石恨天目注场中,沉声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动上手了?”
  复仇者木然的收刀说道:“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事情不至于完全绝望吧?”
  “他们砸烂瓦罐,践踏先母的遗骸,你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瓦罐破了就算了,灵骨应该还可以收回来。”
  “但是,父女祖孙间的情谊却永远收不回来。”
  “请勿悲观,也许还有转圜余地。”
  凭天地良心,事情发展至此,石恨天心里雪亮,一幕人伦惨剧已是无可避免,但他身为调人,却不得不作最后努力,死马当作活马医,尽人事,听天命。
  公孙鳌马上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说道:“已经走进死巷子,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冷小凤道:“前辈言重了,只要认下这个外孙,其他的事都好办。”
  公孙鳌道:“赶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早已情断义绝,就算老夫肯,公孙家的子孙也不肯。”
  “怎么说?”
  “老夫无法对已死的子弟交代。”
  “可是,如果悲剧继续下去,死的人可能更多。”
  “老夫不惜任何牺牲,但求除掉这个孽障。”
  猛可间,复仇者断喝一声:“大胆!”挥刀布下一道光幕,震飞无数暗器,左手抄住三片飞刀,口里含住数枚金钱镖。
  复仇者目光如电,语冷如冰:“是汉子就站出来,别偷袭暗算。”
  场中寂然,无人出面认帐。
  石恨天道:“公孙前辈,就算公孙倩有错,起码复仇者是绝对无辜。”
  公孙鳌手指复仇者,愤怒无比的说道:“他是皇甫家的孽种,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更不该踏进我公孙家的门。”
  冷小凤笑道:“为什么不换一个角度来看事情,假如你们承认他,公孙、皇甫二家的这一段宿怨,说不定就可以因而化解。”
  公孙鳌却不以为然,断然说道:“不可能!”
  十丈之外,有一个洪钟似的槃音接口说道:“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两位可以死了这条心了!”
  循声望去,灯火通明,皇甫敬德领着一大群人,已浩浩荡荡的闯进来。
  皇甫、公孙二家乃是世仇,积怨甚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一照面,马上引起一阵骚动,不问青红皂白,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劈哩啪啦干上了。
  恶斗像暴风雨,一开火便惨烈凶险万分,二家的子弟皆拚死奋战,势成燎原,看得石恨天、冷小凤直皱眉头。
  仅止是皱眉而已,二人四目相对,摇摇头,并未采取任何劝阻的行动,因为他们心里有数,公孙、皇甫二家的人已走火入魔,忠言逆耳,又何必多此一举?
  复仇者注意到了,皇甫家并未带来花轿,此乃意料中事,亦未往心上放,不经意的震动一下夺命刀,心头的怒火又加了三分。
  公孙鳌朝皇甫家这面扫了一眼,疑怒参半的说道:“皇甫老儿,你我二家,水火难容,已有数代不相往来,今日倾巢而出,可是想决一死战!”
  皇甫敬德望着恶战中的双方子弟,直接了当的说:“数代的怨仇,够长也够累,无止境的敌对更加烦人,老夫正是想来个全面决斗,一次了断,生者胜存,死者败亡,不知尊驾意下如何?”
  英雄所见略同,公孙鳌正中下怀,拍着手洪声答道:“好啊,老夫早有此意,这笔帐是早该结清楚了,但不知是上仇人山?还是就在此地干?”
  皇甫敬德道:“久闻公孙家风水好,老夫不愿府上的人暴尸荒郊,何必舍近求远,再说又有两位现成的见证人,就算咱们两家从此灭门绝后,也不愁这一段佳话不会流传后世。”
  公孙鳌兴冲冲的道:“好极了,老夫举双手赞成,咱们就此一言为定,但在决战之前,是否应该先办妥另外一件事?”
  皇甫敬德会意,目注复仇者,道:“可是想先解决这孽障?”
  公孙鳌道:“就是这个意思。”
  手一招,公孙家的四子一婿迅捷围拢上来,作势待发。
  另一边,皇甫家的人也是同样的心意,父子六人,狼行虎步,将复仇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复仇者举刀齐眉,环目怒视,愤怒的火焰,使他的眼睛都变成血红的颜色,咬牙切齿的说道:“很好,这样你们就可以在同一天过周年。”
  皇甫敬德与公孙鳌互换一个眼色,同声一喝:“上!”两家的人采取联合行动,十几名一等一的高手一齐出手,声威赫赫,石破天惊。
  复仇者本事再大,面对两家的全部精英,也绝对承受不起,怕不变成肉泥才怪。石恨天霍然色变,拔刀而出,老大不悦的道:“慢着,由你们两家去龙争虎斗,石某不想再表示什么,但江湖规矩不能不顾,我看不惯你们这种以多为胜的虎狼嘴脸。”
  话声中,洒下一片刀影,挡在复仇者前面。
  冷小凤则紧立在他身后,剑已出鞘,场面十分火爆。
  公孙鳌收住掌势,凶神恶煞似的道:“怎么?两位想袒护这个小杂种?”
  石恨天说道:“这不是袒护,是抱不平。”
  皇甫敬德怒形于色的喝道:“有何不平?”
  冷小凤道:“严格的说起来,复仇者本无罪,罪在你们两大世家的宿怨、偏见,与私心。”
  公孙杰瞪眼说道:“小畜牲心狠手辣,杀人无数,难道是假的?”
  冷小凤当头棒喝道:“那是你们固执己见的结果。”
  公孙鳌怒眉双挑道:“看样子,两位是准备打抱不平?”
  石恨天道:“假如皇甫、公孙二世家决心一意孤行,我们不否认将要助复仇者一臂力。”
  皇甫敬德闻言好不恼火,暴跳如雷的道:“随你们的便,枉死城里多的是屈死鬼,阎罗王照收不误。”
  复仇者仰天一声长啸,冷森森的说道:“我老早就说过,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全因强出头,两位还是一边憩着吧,何必淌浑水。”
  这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石恨天、冷小凤一片好心,落得个两面不讨好,狮吼声中,三方面的人已动手干起来。
  公孙鳌、皇甫敬德初衷不变,四只铁耙似的大手猛往复仇者身上盖,复仇者奇巧无比的一导一引,两股强猛绝伦的力道便撞在一起,而他自己却如没事人似的,闪身轻步移出。
  冷小凤看得真切,道:“恨天,复仇者身法诡异,手法巧妙,可能是传闻中的‘导引大法’?”
  石恨天不假思索,便正容说道:“没错,宝觉禅师的‘导引大法’天下闻名,可使出手者不由自主的改变攻击的方向,看来皇甫、公孙二家的这一场劫难是断断无法避免?”
  公孙、皇甫二家的人,原是想先解决了复仇者,再行火并,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工夫,以同样的方法,已将两家的人引在一起,大打出手了。
  复仇者自己反而落得清闲,连刀也不曾拔,站立一旁,作壁上观。
  两家是世仇,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皆决心一次了断,是以打来极为惨烈,两家的孙辈,打从皇甫家的人一到达,就没有停过手,双方皆伤亡惨重,令人不忍卒睹。
  间或也会有人忙里偷闲,抽冷子攻向复仇者,可惜,不论是皇甫家的人,或是公孙家的人,复仇者一视同仁,一律一刀毕命,未曾厚此薄彼。
  偶而,复仇者也会给重伤者补上一刀,助其脱离苦海,早登极乐。
  恶战一直在延绩,势成燎原,欲罢不能。
  寸土不让,寸地必争!
  人命如蚁!尸积如山!
  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杀得鸡飞狗跳,敌我难分!
  鲜红的血,如春水,似小溪,染红了每一寸土地。
  惨叫声,此起彼落,彼落此起,从来没有间断过。
  不过才半个时辰的光景,双方已伤亡过半。
  石恨天实在看不下去了,道:“你们这无异是自取灭亡,要是觉得活得腻烦,干脆自杀算了。”
  皇甫敬德打得性起,理智全失,那里听得进去,道:“是生是死,不干你的事,两位可以启程回家了。”
  冷小凤大怒,道:“走就走,我早就看够了你们的血腥嘴脸。”
  石恨天却不表赞同,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叫他拂袖而去,实在于心难安,仍图保最后努力,企盼出现奇迹,化干戈为玉帛。
  皇甫峤一刀劈死了公孙侠,由于冲势太猛,收住马步时正巧停在复仇者的面前,顺势举刀就砍。
  “你找死!”
  话落,刀出,哀嚎声起,血雨飞洒,像扑火的灯蛾,刀光一闪,皇甫峤的命便没了。
  皇甫岳正与公孙杰打得难解难分,猛可间暴喝一声:“还我二哥的命来!”掉转剑锋,攻向复仇者。
  黄雀在后,公孙杰如在此刻出手,十九可以要了皇甫岳的命,然而,公孙杰不此之图,却反而将剑尖指向复仇者。
  二人一左一右,双齐剑出,眨眼剑花已飘上身来,复仇者却惧意全无的道:“黄泉路远,途中寂寥,敢情两位是想做个伴!”
  刷!刷!两刀,干净俐落!美妙又写意。
  皇甫峯正与公孙伟捉对厮杀,一霎时失去两位兄长,气得双眼全冒出火来,撇下公孙伟,虎扑而至,扬刀猛斩,口中怒气冲天的道:“小畜牲,随你那个婊子娘去阴司报到吧!”
  复仇者举刀一架,火星四溅,震得他虎口发麻,皇甫峯使尽浑身的力气,刀悬空中,却再也斩不下去,复仇者并未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木然的说道:“在这最后的时刻,我想问你最后一句话。”
  皇甫峯冷酷无情的道:“有屁快放,老夫没工夫和你闲磕牙。”
  “凭良心说,你曾否爱过我娘!”
  “没有,从来没有。”
  “没有感情你们会维持那么久?”
  “为了某种目的,可以假戏真做。”
  “不管真戏假戏,可曾想到会遗祸第三者?”
  “生张熟魏,李四王五,那个臭娘们滥得很,你休想栽赃!”
  这几句话犹如无数把利刃尖锥,齐向他的心窝刺来,他清楚的感觉到,心在痛,在哭泣,在淌血,愤恨的怒火立时爆裂,希望之灯就此全部熄灭,声音冷得像冰块,形貌凶得像野兽,发疯似的吼道:“你不是人,不是人,是猪狗不如的禽兽,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石恨天心头一沉,大声喝阻道:“复仇者,不管你们承不承认,父子关系与生俱来,归根结底他毕竟是你生身的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晚了,石恨天的话还没有说完时,皇甫峯已急匆匆的上了西天。
  不过,杀人的凶手不是复仇者,而是公孙伟。
  这并不表示复仇者临时改变了主意,而是公孙伟出手在前,拔了头筹。
  咔唰!复仇者好快的刀,一丝喜悦方自公孙伟的心田升起,脖子上一凉,痛如滚油烧心,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甫滚出三四尺远,又被皇甫敬德拾起来当作暗器,砸向公孙鳌的面门。
  砰,急切间公孙鳌根本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劈面就是一掌,将自己亲儿子的头颅劈了个稀巴烂。
  公孙鳌哇哇乱叫,怒火烧天,叫足所有的功力,攻出最最凌厉的十二掌。
  皇甫敬德毫不示弱,以牙还牙,以硬碰硬。
  此刻,场中公孙、皇甫二家的孙辈已死绝,仅仅剩下公孙侯与皇甫岚,吴元亮与皇甫崧,以及公孙鳌与皇甫敬德三对仍在捉对力拚。
  吴婷婷全身伤痕累累,头脸手脚,衫裤兵刃上皆沾满了血,目光呆滞,神情颓废,跌坐在她幺舅公孙侠的尸体旁,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复仇者似已中了邪,发了疯,心如槁灰,满面肃杀,提着夺命刀,冲进了场中去。
  石恨天上前伸手拦阻,道:“石某斗胆建议,带着令堂的灵骨,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吧。”
  复仇者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表情全无的说道:“不!我体内流着有皇甫家的血,也有公孙家的血,我要与他们死在一起!”
  绕过石恨天,前行丈许,已至公孙侯与皇甫岚交手之处,复仇者举起夺命刀,恨声说道:“时辰差不多了,别磨蹭,你们该上路了!”
  一语甫毕,公孙侯冲上来喝道:“老子先宰掉你这个小杂种!”双掌一挫,“猛虎离山”,“黎庭扫穴”,劈面就是两掌。
  “来得好!”
  复仇者不退反进,疾迎而上,刀光陡炽,掌影倏敛,可怜公孙侯连复仇者的边都没沾上,先断双手,继而开膛破肚,仅仅留下半声惨叫,便上了鬼门关。
  紧接着,赏仇者的眉头一皱,一招“回头望月”,夺命刀反手向后,只听到一声“哎唷”,皇甫岚已中刀倒地,命归九幽。
  复仇者头也不回,直向前冲,举刀往皇甫崧的肩头一架,冷森森的道:“阎王叫你三更死,不得留命到天明,现在该轮到你了。”
  皇甫崧吓了一跳,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扭头向后看,正好合了复仇者的心意,夺命刀向前一迎一绕,皇甫崧马上抹了脖子。
  流星剑吴元亮气急败坏的道:“你简直是魔鬼的化身,死神的使者,咱们的这笔帐也该算算了。”
  话是说的挺漂亮,人却呆立原地,未敢轻进。
  复仇者道:“哦们没有帐。”
  吴元亮道:“公孙伶的一条命难道不是帐?”
  “她姓公孙你姓吴,别将祸事往自已身上兜。”
  “可是,他是老夫的妻子,我不能不管。”
  “你管不了,也不配!”
  吴元亮越说越气,挺剑就刺,复仇者承继了公孙倩,王铁霸两个人的全部功力,又习得“宝觉箓”上神技,抡元拔尖,无人能望其项背,飞起一脚,便将他的剑踢飞了。
  复仇者不为已甚,未与吴元亮较斤两,大踏步的朝公孙鳌、皇甫敬德殴斗之处走去。
  皇甫、公孙二家俱已死绝,就剩下他们两个活人了,只是比死人多一口气的活人,二人硬拚十二掌,皆精疲力竭,油尽灯干,濒临死亡的边缘。
  蓬!鼓足余勇,叫足余力,两个顽固的老头子攻出最后的一掌,人影倏合乍分,双双仰面栽下去。
  二人的心肺皆已碎裂,吐出来的血水既浓且黑,还夹杂着碎裂的肉块,气若游丝,命在旦夕。
  石恨天猛一个箭步,冲到皇甫敬德的面前,道:“前辈,赶快给复仇者取个名字,他现在是唯一能继承你们皇甫家香火的人。”
  皇甫敬德失神的望了石恨天一眼,语气还是那么冷酷无情:“我们皇甫没有他这个孙子,他是杂种,身上有公孙家的血。”
  说至最后,腿一伸,头一歪,便吿气绝身亡。
  公孙鳌可得意了,有气无力的喃喃自语道:“皇甫老儿,最后的胜利属于我们公孙家,起码老夫比你多活了——”
  多活了多久还没有说出口来,一口气接不上,也一命呜呼。
  为了争名争霸,为了偏见私心,两家人因而毁于一旦,临终仍无半点悔悟之心,实乃千古怪事,江湖奇闻,宁不叫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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