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武林第一刀　欷歔说梦境

 

2024-07-16 15:42:46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铮然一声巨响，他的弯刀劈中了林歌的长剑，但是他自己反被震得弹飞开去，手中的弯刀也同时脱手掉落地上。
　　他弹飞出七八尺远，碎然摔倒在地，竟然一蹶不振，垂头不起！林歌一呆，暗忖道：“他……真非尚是重病之身，没一丝力气了？”
　　贾弯刀的情形，的确没一丝力气，他刚才之所以不肯连刀迎击，就是怕一接触便“原形毕露”，被人看出已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但由于林歌的剑法绝妙，终于使他泄了底了。
　　林歌冷哼一声道：“贾大侠，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堪一击呀？”
　　贾弯刀垂头丧气，苦然一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定是得知我贾弯刀已成废物一个，否则你们纵然吃了熊心豹胆只怕也不敢来的！”
　　林歌道：“你要这样也可以，反正我兄弟要的是那批财宝，只要你！”
　　贾弯刀突然狂怒道：“住口！我完全不了解你在说甚么，你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林歌冷冷道：“你不承认？”
　　贾弯刀怒道：“少废话，今夜我就送给你一个成名露脸的好机会，你只要杀了我贾弯刀，不须几天你就是举世闻名的大人物了！快下手吧！”
　　林歌仍冷冷道：“三个月前，有一天深夜，你忽然去到及人善堂……”
　　贾弯刀微微一楞，面上随又浮现苦笑，道：“是了，定是那金糊涂口风不紧泄了我的底，要不然就是那姓林的小子知道我身染重病，到处去说。唉，我还以为他们是可信托之人，却原来是……”
　　“那天晚上，你要求金糊涂帮你一个忙，金糊涂答应了，第二天一早他便单枪匹马离开及人善堂，留给他妻子和林歌的。只有一句话：‘三个月后的十一月初五回来！’。”
　　“他……回来了？”
　　“没有。”
　　“那……”
　　“十一月初五那一天，凌波仙子一直望眼欲穿的等到黄昏时分，一个住在附近的农人受一个陌生人之托将一只布袋提去及人善堂交给凌波仙子，那布袋中盛着一把金剑和一个金葫芦！”
　　“啊，那是金糊涂的东西呀！”
　　“不错，金糊涂没回来，却有人把他的兵器送回来了，你猜这是怎么回事？”
　　“这……”
　　“林歌心知他出了事，便立即动身要来找你，但走到路上，忽然想起这可能是一项调虎离山之计，连忙掉头赶回及人善堂……”
　　“结果呢？”
　　“结果他料对了，可惜已迟了一步，在他赶抵家门的前一个多时辰，七八个蒙面贼闯入及人善堂，以威胁杀害那几十个孤儿而抢走了五大箱珠宝，价值五十多万两银子！”
　　“天啊！”
　　“事后，根据林歌的调查，那个送金剑金葫芦去的人就是你！”
　　听到最后这一句话，贾弯刀先是面色遽变，接着便哈哈笑道：“我明白了！”
　　林歌冷冷道：“你明白了甚么？”
　　贾弯刀举手一指他道：“你——你是林歌！”
　　转望朱五绝道：“而你，从你的身材上看，你一定是朱五绝！”
　　林歌将蒙面巾扯下，道：“你猜对了！现在你得好好给我一个交代了！”
　　朱五绝也扯下蒙面巾，骂道：“贾弯刀，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干的好事啊！”
　　贾弯刀慢慢的站立起身，长叹一声道：“看情形，我贾弯刀跳到海里也洗不清了，不过幸好我有不少人证，他们可以证明我三个月来一直在家，没有离开过云梦一步。”
　　林歌冷笑道：“也许那个送金剑金葫芦去开封的人不是你，但毫无疑问你是幕后主使人，现在请为你一家大小着想，将金糊涂的生死下落吿诉我好么？”
　　贾弯刀苦笑道：“林歌，如果你是我，当你决定抢劫及人善堂时，你肯不肯以本来面目去及人善堂？”
　　林歌道：“若不以本来面目去，金糊涂怎会上当受骗？”
　　贾弯刀又叹了口气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确实身染重病？像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去干那种事情？”
　　林歌道：“可能你需要一大笔钱来医治你的病患，所以就不择手段了。”
　　贾弯刀满面苦涩道：“林歌，你如果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林歌道：“金糊涂是我的好朋友，为了他，我会杀死很多人！”
　　贾弯刀转对朱五绝央求道：“五绝，你是比较了解我的人，你也相信那是我干的么？”
　　朱五绝道：“现在先不谈这个，我们要知道金糊涂的生死下落！”
　　贾弯刀忽然流下眼泪道：“既然有人把他的金剑金葫蕨送去及人善堂，这可能表示他已遇害了。”
　　朱五绝一听这话；心火大冒，怒喝道：“你这个混蛋，他刚刚和凌波仙子成亲不久，凌波仙子已经怀孕了，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的命去抵偿！”
　　贾弯刀搓搓手道：“我……我绝未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我本来以为那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只要有金糊涂出面，定可轻轻松松迎刃而解，却不料……唉，这岂非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朱五绝怒道：“快说，你到底要他去何处？要他帮甚么样的忙？”
　　贾弯刀道：“此事说来一言难尽，二位且到舍下坐坐，再容在下详细奉吿，如何？”
　　朱五绝道：“不，你现在就说！”
　　林歌倒觉得去他家里说话也未尝不可，便道：“五绝，答应他，就去他家说话吧！”
　　贾弯刀拾起弯刀纳入刀鞘，随即领着他们转回农舍，进入他自己的厢房，他剔亮油灯，然后请林、朱二人坐下，道：“我父母年纪已大，受不得一点惊吓，希望二位说话时轻声一点，免得惊醒他们诸多不便。”
　　林歌打量着他住卧的厢房，见家具朴实无华，没有一件可疑之物，不由暗忖道：“看此情形，这姓贾的并非浮夸不实之人，莫非金糊涂的失踪并非他蓄意陷害？及人善堂的遇劫亦非他策动的？”
　　当下点点头道：“只要你给我合理的解释，大家也许尚有商量的余地。”
　　朱五绝道：“你要老老实实的把一切说给我们听听，不得有一点点隐瞒！”
　　贾弯刀喟然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当然不便再隐瞒了。这件事情要从去年开始说起，去年秋后不久，我因事赴云南——”
　　朱五绝插口问道：“所谓‘因事’，是因了甚么事？”
　　贾弯刀道：“我一位远房表叔前年远赴云南经商，不知怎的逾期不归，他家的人便来要求我去寻人，我就是为此事去云南的。”
　　“寻着了没有？”
　　“没有，根据云南那边与他有生意往来的人说，他早在几个月前就回中原去了，因此我猜我那位表叔可能是在途中遇难了。”
　　“说下去。”
　　“我去的地方的云南大理，有一天晚上，我夜宿客栈，睡到半夜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一个容貌朦致的小婆萨来到我床前！”
　　“何谓小婆萨？”
　　“云南有摆夷之族，此族又分为旱摆夷和水摆夷，他们未婚的男子叫小婆野，女子叫小婆萨。”
　　“哦，我听说水摆夷的女子都是很漂亮？”
　　“是的，她们大都姿色秀丽，肤肌细白，有‘水观音’之誉。”
　　“你玩过没有？”。
　　“没有。”
　　“为甚么不玩？”
　　“我为甚么要玩？”
　　“你不是也很好色么？”
　　贾弯刀听了这些话，心中甚是不悦，
　　愠然道：“五絶。，现在可不是说笑话的时候！”
　　朱五绝一笑道：“这是笑话么？”
　　买弯刀道：“我寻找表叔不着，心情十分苦恼，那有心情顾及其他？”
　　朱五绝道：“好，再说墨吧。”
　　贾弯刀道：“我梦见一个小婆萨来到我床前，用汉语对我说：‘贾弯刀，有人要买你的武功和眉月宝刀，你随我来吧！’，于是我就迷迷糊糊的随她走到一条街上，那条街看来非常古怪，好像是坐落在深山之中，街道大约有几十丈长，两边都是店铺，不过那不是一般的店铺，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每一家店铺都悬挂着一方招牌，有‘少林铺’、‘武当铺’、‘昆仑铺’、‘崆峒铺’、‘华山铺’、‘黄山铺’、‘青城铺’、‘峨嵋铺’等等，几乎武林中大小门派和各地大小帮会的名称都有！”
　　林、朱二人都听得满头雾水，两人齐声问道：“你说的那些是梦境还是真实的情景？”
　　贾弯刀道：“是梦境。”
　　林歌道：“有没有我们‘及人善堂’的铺子？”
　　贾弯刀道：“我不记得了。”
　　他倒了一碗药茶喝下，然后继续说道：“那小婆萨领着我在那条街上来回走了一遍，吿诉我那是‘武林一条街’，要买甚么或要卖甚么应有尽有，然后便领我进入一家铺子。”
　　“哪一家铺子？”
　　“记不起来了，只记得那家铺子里坐着一个白胡子的老人，他很客气的请我坐下，说有人要买我的武功和眉月宝刀，问我愿以多少钱出售，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吿诉他：‘总共要十万两银子。’那白胡子老人一口应允，就开了一张十万两银子的钱票给我。”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记得解下我的眉月宝刀交给他，然后又随他走入店铺里面，之后我就醒过来了。”
　　朱五绝哑笑道：“这恐怕是尿床梦，你有没有尿床啊？”
　　贾弯刀脸显苦笑，说道：“说来你们一定不相信，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床上堆着一大叠冥币，一算正好是十万两银子之数！”
　　林歌听了惊讶道：“那你的眉月宝刀呢？”
　　贾弯刀道：“不见了！”
　　朱五绝也惊奇地问他道：“你的武功呢？”
　　贾弯刀叹道：“没有了！我发现我的一身武功尽失，变成一个普通人！”
　　朱五绝惊异不置道：“姓贾的，你不是在胡说八道吧？”
　　贾弯刀道：“我要是说谎哄骗你们，老天爷就杀我绝子绝孙！”
　　朱五绝转望林歌问道：“林歌，你相信会有这种事么？”
　　林歌皱眉说道：“他既然是发了重誓。，想来确有此事，此事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依我看贾兄不是做梦，而是确曾身历其境。”
　　朱五绝道：“身历其境么？”
　　林歌道：“是的，我们这位贾兄必是在临睡前中了某种迷药，在神智半昏迷半清醒中被带去那个叫‘武林一条街’的神秘所在，糊里胡涂的把一身功力和眉月实刀卖了。”
　　朱五绝脑筋还是有些转不过来，问道：“你是说真的有‘武林一条街’这个地方？”
　　林歌道：“是的”。
　　朱五绝笑道：“听这姓贾的一说，我倒想起‘江郞才尽’的故事，据说江淹有一天梦见一人向他索笔，他便从怀中取出一支五色笔给那人，之后江淹为文绝无美句，时人便称之谓‘江郞才尽’……”
　　林歌道：“那是江淹为自己才尽而编造出来的一种遁辞。”
　　贾弯刀道：“不错，我的情形与江淹不同，我的一身功力绝不可能因一梦而消失的。”
　　林歌道：“你说你如说谎哄骗我们，你便绝子绝孙？”
　　贾弯刀道：“是啊！”
　　林歌道：“那么，我相信你的陈述，我现在可以肯定的吿诉你：你所梦见的其实是真实的情景，只不过你当时神智不清，以为做了一场怪梦。”
　　朱五绝说道：“你根据甚么来做此推断？”
　　林歌道：“根据那堆冥币。”
　　朱五络道：“怎么说？”
　　林歌道：“对方那样做，是要贾弯刀误认自己遇见鬼，其实他这一招很不高明，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鬼，那堆冥币是人为的。”
　　买弯刀点点头道：“金糊涂也是这样说的。”
　　林歌问道：“你后来有没有再碰上甚么怪事？”
　　贾弯刀道：“没有，当时我想了半天，也认为我必是着了人家的道儿，因此我化了几天工夫四处寻找那。‘武林一条街’，结果没有找到，我只好怅然返回中原，也许由于失去一身功力之故，在半路上，染上嶂毒，挣扎回到家时，一条命几乎没了。”
　　林歌道：“你要金糊涂替你找回那把眉月弯刀？”
　　贾弯刀道：“是的，但主要是希望他对‘武林一条街’进行查究，看那究竟是甚么勾当。”
　　林歌道：“那天你去及人善堂时，只肯对金糊涂一人说明，我觉得此事似似无守秘的必要吧？”
　　贾弯刀道：“不：非常必要，因为我过去树敌太多，万一江湖上传出我失去功力的消息，那我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林歌道：“你要金糊涂如何追究？去何处追究？”
　　贾弯刀道：“我把一切经过说给他听，他认为我是在大理出事的，只有去大理查探一下，至于他打算如何追究，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说到此处，长叹一声道：“他也吿诉我将在十一月初回来，不论追究的结果如何，将先到舍下吿诉我，今天已是十一月十二日，还不见他回来，只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林歌陷入沉思之中。
　　他把一切发生的事情和一切所听到的怪事在脑中重新整理一番之后，提出了最后的一个疑问：“那天你去及人善堂时，金糊涂问你何以知道他住在及人善堂，你说是几个月前在扬州碰到五绝，听五绝说的；可是五绝却说不曾在扬州见到你，这件事你如何解释？”
　　贾弯刀说道：“那是我唯一的谎言，其实金糊涂和凌波仙子结为夫妇，并定居于及人善堂的事已经不是秘密，我所以谎称听五绝说的，用意是希望你们看在我与五绝是朋友的情份上，不要拒绝我的要求罢了。”
　　朱五绝突然插口问道：“你是说，你于回程中中了瘴毒，你确定那是中了瘴毒么？”
　　贾弯刀点头道：“确定。"
　　朱五纳说道：“那你又为甚么说是肾亏？”
　　贾弯刀苦笑着道：“那不过是一句戏言。”
　　林歌道：“你和金糊涂单独交谈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他你身体虚弱是因中了瘴毒？”
　　贾弯刀道：“有。”
　　林歌站了起来，道：“你注意听着：你有父母兄弟住在这里，有句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将来我一旦査出是你搅的鬼，你知道我会怎样！”
　　说到这里，转对朱五绝道：“五绝，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