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2019-11-18 20:27:30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丁莺莺正瑟缩在厅中一角，看见他入厅，连忙上前道：“你……你当真愿意救难女离开这里么？”
　　朱玉郎轻“嘘”一声道：“小声一点，不要被我那四个同伴听见！”
　　他在正中的一张虎背交椅上坐下，长长的透了一口气，藉以平息心头的狂跳。
　　刚才，他很担心自己的措施会激怒那四只乌鸦，尤其他发现瘦个子满面怒色，目中杀机隐透，心中真怕他会突然出手杀了自己呢！
　　丁莺莺那里知道他是“泥菩萨过江”的人物，觉得应该趁机巴结奉承一番才是，便往他身边一靠，给他一个动人的微笑道：“大寨主，你真了不起！”
　　朱玉郎一怔道：“是么？”
　　丁莺莺一只手慢慢搭上他的肩头，又给他一个妩媚的笑靥道：“是的，你是一位侠客，一位叱咜风云的大英雄，难女……”
　　说到这里，含羞带笑的低下头。
　　朱玉郎大感不自在，轻轻的把她的手拿开，道：“我是有妇之夫。”
　　丁莺莺好像没听见，跟着把一条腿挨上虎背交椅的把手，羞答答一笑道：“你好大方，为什么把到手的那批财物分给那些小喽啰？”
　　朱玉郎道：“我是希望他们放下屠刀，回家去做个规规矩矩的老百姓啊。”
　　丁莺莺道：“你至少应该留下一些，不能通通送给他们呀。”
　　朱玉郎歪头看她，越看越奇怪，问道：“丁姑娘，妳本是良家妇女，为什么……”
　　丁莺莺忙道：“我是良家妇女呀！”
　　朱玉郎望望她跨在椅上的那条腿，嘿嘿笑道：“我见过良家妇女。”
　　丁莺莺机警的缩回那条腿，表情转为悲戚道：“难女已身败名裂，无颜回家见爹娘，所以……所以难女也不想回家了。”
　　朱玉郎讶然道：“不想回家，想去哪里？”
　　丁莺莺道：“大寨主是难女的救命恩人，难女情愿为婢为奴服侍大寨主一辈子。”
　　朱玉郎吃了一惊，立刻站起，正色道：“不对，妳应该回家去！”
　　丁莺莺一愕道：“可是，你不是已当众宣布你要我么？”
　　朱玉郎低声道：“我是怕妳受到伤害，才那样说的，我那四个同伴个个都如豺似狼——刚才在楼上我不是跟妳解
释过了？”
　　丁莺莺低首道：“难女虽然已失身于陆老九，但是……但是……大寨主若不嫌难女为残花败柳，难女愿意死心塌地……”
　　朱玉郎大起反感，一顿足走出聚义厅，去看众喽啰领取财物。
　　这时候，无牙虎和几个小头目已将众喽啰打发得差不多，只剩下最后几十个小喽啰和最后一些珠宝，他见朱玉郎到来，便躬身请示道：“大寨主，我们几个人跟随陆老九好多年，一向也没得到什么赏赐，在下不要没关系，但这几个小头目……”
　　朱玉郎明白其意，挥挥手道：“也分给他们一些便了！”
　　“是！”
　　不久，最后几十个小喽啰和那几个小头目各领得一份财物，纷纷下山而去，只剩下一个无牙虎吴伦，他只希望保住性命，那敢提出什么要求，当即向朱玉郎拱手道：“多谢大寨主不杀之恩，在下告辞了。”
　　语毕，便要转身离去。
　　朱玉郎冷冷道：“谁说我不杀你？”
　　无牙虎浑身一震，急忙回身错掌护胸，又惊又怒道：“大寨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
　　朱玉郎又冷冷道：“我虽然没有说不杀你，可是也不一定要杀你。”
　　无牙虎这才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大寨主还有何吩咐？”
　　朱玉郎瞥了陆老九的尸体一眼，缓缓说道：“你们这位陆寨主是一只非常狡猾的老狐狸，他原想利用我们干掉常一雄之后，再收拾我们五人，是不？”
　　无牙虎道：“他已死了，而在下也已服了你们，还说这些干么？”
　　朱玉郎道：“我的意思是陆老九这个人城府极深，说不定朱灭魂就是他杀的，而那把灭魂宝剑和那部‘灭魂三十六剑’就在他手上！”
　　无牙虎摇头道：“没有，这件事在下可以指天发誓，大侠朱灭魂之死与我们无干。”
　　朱玉郎冷笑道：“我不听你指天发誓，我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交出朱灭魂的遗物，这样你才能活着走出这天龙寨！”
　　无牙虎大为恐慌道：“这……朱灭魂之死确实与我们地虎寨无关，你要我怎么交出他的遗物呀？”
　　朱玉郎突然神色一沉，喝道：“兄弟们，围住他，别让他跑了！”
　　巨无霸、矮冬瓜、大胖子、瘦个子身形―晃，正将无牙虎困在核心。
　　无牙虎面色遽变，颤声道：“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瘦个子阴恻恻一笑道：“怕死，就赶快交出那两样东西！”
　　无牙虎急得几乎掉下眼泪，哭丧脸道：“唉唉，要我怎么说呢？大侠朱灭魂真的不是我们杀的，我们见都不曾见过他，我们与他八杆子打不上！我……我要怎么说你们才肯相信？”
　　朱玉郎察言辨色，已看出他不是说谎，便问道：“那么，你知道是谁杀了朱灭魂？”
　　无牙虎道：“不太清楚，风闻是被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杀了。”
　　朱玉郎道：“朱灭魂死在何处？”
　　无牙虎道：“不知道，听是听说他死在这伏牛山，但这消息不大可靠。”
　　朱玉郎道：“怎说不大可靠？”
　　无牙虎道：“我们地虎寨在伏牛山布有不少眼线，要是朱大侠当真死在伏牛山，我们一定会知道。”
　　朱玉郎沉吟一下，转对巨无霸四人问道：“你们信不信他的话？”
　　巨无霸笑道：“你看他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我想大概可信吧。”
　　朱玉郎便向无牙虎挥手道：“给你一条新生之路，去休！”
　　无牙虎大喜，掉头便走！
　　巨无霸忽然道：“慢着，这颗大珍珠送给你。”
　　无牙虎刚才看见他从箱子里拣去一颗稀有的大珍珠，所以一听他要把它送给自己，便信以为真，立刻再转回身子——
　　结果，他没见到那颗大珍珠，只见到一片刀光从眼前闪过，项上人头便告落地！
　　朱玉郎一呆道：“你干么杀他？”
　　巨无霸飞起一脚踢开无牙虎的尸身，笑道：“这家伙不是好东西，今天不杀他，明天他就作怪。”
　　大胖子接口道：“对，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矮冬瓜拍手大笑道：“痛快！痛快！一夜之间，天龙地虎就这么通通完蛋了，伏牛山从此是咱们五乌鸦的天下啦！”
　　瘦个子对朱玉郎的措施却深感不满，这时便趋前责问道：“大乌鸦，你凭什么擅作主张将价值十万两的财物分给他们？”
　　朱玉郎道：“这有何不对？”
　　瘦个子道：“大大的不对！那批财物本该我们所得，我还打算将那帮小喽啰全收过来，你却擅作主张，弄得我们人财两空，你这是何居心呀？”
　　朱玉郎微微一笑道：“我这样做是有道理的，第一：我用天龙寨这些财物遣散他们，咱们便可稳稳当当的占领地虎寨的一切；第二：他们都是跟随陆老九多年的兄弟，当中难免有少数几个忠于陆老九的人，你想收他们为己用，只怕有那么一天会糊里糊涂的死在床上。”
　　转对巨无霸、矮冬瓜、大胖子三人道：“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巨无霸连连点头道：“对！对！有道理——老五，你少噜囌成不成！”
　　瘦个子道：“好，此事撇过一边不谈，但是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陆老九原是中了我的‘五毒附骨针’之毒，结果怎么变成中了你大乌鸦的什么‘七颠八倒之毒’呢？”
　　朱玉郎笑道：“那是我胡诌的啊。”
　　瘦个子道：“怎么说是胡诌的？”
　　朱玉郎道：“你们离开之后，陆老九原想杀我，但我发现他情况有些不对，面色阵阵冷白，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便吓唬他说我已在他身上施了‘七颠八倒之毒’，这无非是一种缓兵之计罢了，不想他果然中了你的‘五毒附骨针’之毒，毒性正在体内发作，所以吓得魂不附体，就反过来求我，我也就趁机一脚把他踩到地上，然后要他派人把你们追回来。”
　　大胖子哈哈笑道：“好了！好了。闲话少说，咱们若要占领地虎寨，须得赶紧动身才成，否则寨中财宝一定会被那些喽啰抢个精光。”
　　巨无霸道：“正是，正是。”
　　朱玉郎道：“老五，你还有疑问没有？”
　　瘦个子耸耸肩道：“没有了。”
　　朱玉郎道：“那么，你和老三老四先动身赶去地虎寨看守寨中财物，我和老二随后慢行。”
　　瘦个子道：“为什么不一起动身？”
　　朱玉郎道：“我没本领，跑不快，那位丁姑娘也跑不快，若是一起赶路，到达地虎寨的时候，只怕所有财物已被抢光了。”
　　巨无霸道：“正是，正是，大乌鸦说得对，老三老四老五，你们三人先赶去，我们三人随后便到。”
　　矮冬瓜、大胖子和瘦个子亦觉有理，当即纵身便走，赶下山寨去了。
　　朱玉郎心中甚喜，暗忖道：“剩下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巨无霸比较好对付，我朱玉郎脱险有望矣！”
　　巨无霸那里知道他想逃走，看见矮冬瓜三人去后，便笑道：“大乌鸦，咱们也该动身了吧？”
　　朱玉郎道：“别急，我肚子饿了，你去找些东西来吃，我去和那位丁姑娘谈谈。”
　　巨无霸应声而去。
　　朱玉郎随即转入聚义厅，拉着丁莺莺躱入一间房中，低声道：“丁姑娘，妳说妳家住开封？”
　　丁莺莺道：“是呀！”
　　朱玉郎道：“很好，我的家也在开封府附近，等下我送妳回去。”
　　丁莺莺大笑道：“我不回去！”
　　朱玉郎大惊道：“小声一点，妳干么嗓门这样大？被我那同伴听见了可乖乖不得了啊！”
　　丁莺莺以坚定的语气道：“我死也不回去！”
　　朱玉郎道：“为什么？”
　　丁莺莺道：“刚才已跟你说过了，我已身败名裂，无颜回家见我父母！”
　　朱玉郎正容道：“你错了，妳被陆老九劫持上山，错不在妳，妳双亲不会责怪妳的。”
　　丁莺莺忽然流下眼泪道：“女人以名节为重，我被陆老九破了身子，而且在山
寨一住三个月，你说我回去之后，要怎么向父母和亲友解释？”
　　朱玉郎道：“错不在妳，错不在妳。”
　　丁莺莺道：“当然错不在我，可是谁还肯娶我这样的女人？你肯么？”
　　朱玉郎发窘道：“我是有妇之夫。”
　　丁莺莺道：“你是强盗头儿，要几个女人就可以有几个女人，我情愿一辈子跟着你，要是你不愿意，那我就嫁给你的同伴，反正我丁莺莺跳到海里也洗不清，我豁出去了！”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简直是在尖叫！
　　朱玉郎急得连连摇手，低声道：“小声一点！小声一点！我是一番好意，妳——”
　　丁莺莺尖叫道：“谢啦！我自己知道我该怎么办，我是打定主意不回去的，要是你和你的同伴不要我，那也不要紧，我一头撞死在这里！”
　　朱玉郎见她态度坚决，心知再劝无益，便决定单独逃走，当下说道：“好，妳在这里等一等，我去问问我那同伴，看他愿不愿娶妳。”
　　说罢，开门欲溜。
　　不料门一打开，却见巨无霸似一座黑塔般挡立在门口！
　　他面上含着笑，手上端着一盘食物，一见房门打开，哈哈笑道：“大乌鸦，怎么回事呀？”
　　朱玉郎呆了呆，才答道：“老二，我正想找你，这个女人你要不要？”
　　巨无霸笑道：“你不是说要她么？”
　　朱玉郎摇头道：“那是说着玩的，我……我觉得你人很不错，要是你能善待她，我就把她让给你。”
　　巨无霸大喜道：“好啊！”
　　朱玉郎道：“不过，要正正经经的娶她为妻，不可像你那天说的玩过了一刀剁翻。”
　　巨无霸将食物递给他，咧嘴嘿嘿笑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顺手将朱玉郎拉出房外，自己一脚跨了进去，上前一把搂住丁莺莺，大笑道：“小娘子，我来做妳的丈夫，咱们马上成亲！”
　　丁莺莺居然不害怕，只是不免有些害臊罢了。
　　朱玉郎叫道：“慢来！慢来！你们要做夫妻也等到山寨再做，现在且来吃东西，老三老四老五正在等着咱们呢！”
　　他本可趁他们“成亲”的时候逃之夭夭，但觉于心不安，所以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