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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狂流
 
2020-02-29 11:20:20   作者:奇儒   来源:奇儒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七月骄阳正盛,杜鹏为什么没有汗?
  连泪都没有的人,怎么会有汗?连心都已经成为死灰的人,又怎么会感受到四周的温寒冷暖?
  “杜鹏,至情中人!”这是李北羽对他这位挚友所下的评语。
  至情中人,如果情死,那会怎样?
  陈老头不很明白“情”是什么东西。反正,他的一生中就是就样平凡的生下来、平凡的继承父业耕田、平凡的凭媒灼之言娶了邻村的阿桃;然后,平凡的生了三个儿子。儿子长到了二十岁,又平凡的到附近地主家耕田。
  在陈老头的一生,平凡的就是一切。所以,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跪在坟前七天七夜;而且,似乎要一直跪下去,跪……跪到那句什么姓白的大诗人所说的“天长地久”!
  陈老头虽然不懂,可是他会感动。
  不要说跪着,就算是坐着都会蹩死人的。所以,从第三天开始,陈老头每天就端了饭菜给那个年轻人吃;而且,是强迫他吃。
  陈老头对这年轻人就像是对自己的儿子一样。不吃?就强迫用灌的。他要老婆煮稀饭,很稀的稀饭,这样灌下去时才不会噎到了喉头。
  那年轻人一开始还会抗拒,陈老头火啦,大声的叫道:“你想她是不是?想也要有力气想啊——?不然窝在这里偷懒干啥的?”
  终于,到了第五天,这位年轻人才算是张了口,一匙一匙的叫陈老头猛灌进去。陈老头很安慰。因为,家里的事农早已不用他来操心,到了老来还能照顾个人;心境上总是不觉得自己老了。
  陈老头也很光彩,他这善行一下子在这小小的农庄里传开。有识字的,也跑到墓前看过,知道那个年轻人姓杜,就叫做杜鹏——
  农庄里头只有一个小小的茶棚,平素,农闲或中午休息时,这番庄民便聚着的跷腿聊天。
  今天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到了这间唯一可以休憩的地方落脚时,耳里就听到五六个庄稼汉子在谈论陈老头和杜鹏的事。
  玉楚天第一个大叫的冲了出去,宇文湘月的速度也不慢。因为,简简单单的一个理由。
  杜鹏是他们的朋友!
  夕阳,已偏斜!
  玉楚天望着这位昔日能以脏话连骂五百六十三句不重覆的朋友,心中为之纠痛不已。他长长叹一口气,轻轻抚着那坯土石碑,缓缓道:“她是我的义妹……”
  玉楚天长吸一口气,道:“所以我不会不比你伤心。”
  他大声又急切的道:“所以——我也知道她要我告诉你什么?因为打从我识字开始她就到玉风堂里来……”
  杜鹏没有回答,然而眼中已经有了一点湿润。
  玉楚天放心了。一个人还有泪,那便还能活下去。他道:“你知不知道俪芬要告诉你什么?她要说:笨蛋——大笨鸟,我要你替我好好活下去,别给靖北王丢脸……你……你……这样算是他的女婿……”
  杜鹏的身子轻轻抖了起来,轻轻的,如同那风晚披稻浪泼涌千顷。很轻、很淡,却绵绵不绝如江河。
  玉楚天哽咽了,声音嘶哑中有眼眶滑下的泪水:“我知道……知道她在说……说……杜……大鸟……好好……好好对…这七月夕沉……骂……破口……大骂……然后……笑……大笑……就像你……以前一样……快活……”
  宇文湘月早已双泪如雨,她也跪到了杜鹏身旁,哽咽道:“杜……杜兄……我……我是女人……我……也是芬姐的姐妹……我知道……我知道她……要说……杜鹏……你……你别……这样——”
  她吸一口气,忍住嘴角的抽动,支道:“你……愿意让芬姐伤……伤心吗……她地下有知……知情人的眼泪……如……如……剑……你……愿……愿意刺伤……她?”
  一切,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陈老头来的时候真怪自己刚刚多喝了两杯。唉,如果饿着了那个叫杜什么的年轻人怎么是好,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陈老头边自艾着,边循着小径到了坟前来;蓦地,眼前的情景叫他呆住啦——
  干啥,跪一个不够,怎的又冒出两个来?而且还有一个是女的?他老头担心的,是手上的粥可不够三个人来吃。
  陈老头这般在狐疑,却还有让他摔破碗的事。只见,这个姓杜的年轻人突然站了起来,仰天大骂了五百多声脏话。声声如雷,快若闪电;而且,用辞之妙,用语之流畅,比那迎神庙会上说书的更胜十分不止。
  陈老头呆得连碗摔破了都还不知,却见那一男一女亦大笑抱住这姓杜的,三个人又叫又闹的像疯了一样。
  惨啦——陈老头心不暗叫,莫非是中了邪?陈老头心下暗自盘算要叫庄里的小牛快去请邻镇的吴老道来收惊才是。
  他正想着,那姓杜的竟朝自己一笑。
  “哇——”的一声,陈老头大叫,反身使跑;谁知,肩头似乎叫人拉住似的,怎也移动不了半分。
  陈老头心惊胆跳回头,正见那姓杜的冲着他笑。当下,三魂七魄差点出身:只见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膜拜口念遍西方诸佛圣名不已。
  杜鹏苦笑,一耸肩放开了手道:“别急——哥……晚辈是要谢老丈数日来照顾之恩的……”
  陈老头闻言,狐疑的抬眼上瞧,这个姓杜的眼神倒正,一点也不像中邪般的歪眼斜嘴。
  再看那一双男女,衣着打扮大是非平常人家。立时,放下了心,道:“老弟——夜半风高这会吓死人的哪——”
  玉满楼觉得很安慰。虽然杜鹏并不是他的儿子,可是在心里上,他早已将杜鹏和李北羽视如自己的儿子一般,和楚天、珊儿是没有分别的。他转头,看看身旁的爱妻;只见卫九凤也露出安慰的笑容来。
  玉满楼注目爱妻,淡笑道:“凤妹——这回九岭山剿恶行动一完,你我便邀游于天地,让那些年轻人来治理这玉风堂如何……”
  嘻嘻一笑,卫九凤轻摸着玉满楼的发梢,道:“楼哥哥——我早有此想啦——你看忙这玉风堂的事却让你头发白了……”
  “哈……”玉满楼仰天长笑道:“满楼可是还不服老喔!”
  卫九凤轻嗔,道:“谁说你老了——”
  一顿,不由得皱眉道:“这回联合八大世家、少林、武当要攻那蔚蓝天的黑旗武盟,不知他们准备的怎样了……”
  玉满楼轻皱眉,道:“八大世家的右字、贝字、皮字三家主人已然罹难,加上上官堡主重伤未愈。唉——能用只剩其半……日前皮王尘世侄又差点走入岐途……”
  卫九凤道:“皮世侄人不是由司马堡主点化了吗——?”
  玉满楼苦笑,道:“只怕——皮世侄一回到皮字世家便封堡不理江湖事了……”
  一顿,他又忧虑道:“另外,百里堡主将百里世家交给百里英杰,千里寻子,只怕又少了一桩力量……”
  八大世家名赫武林,一年之内竟只余其三;又那不叫人感叹世事无常?
  卫九凤轻轻一叹,道:“丐帮的王帮主呢?这回他……”
  “北方女真……”玉满楼忧虑之色更浓,道:“王帮主正和大鹰爪帮彭帮主、僵尸门白门主共策抵御北方女真旗高手南下入中原的大计。”
  卫九凤点点头,道:“如今八大世家在洛阳的四世家中仅存南宫一家。只怕那个地狱风使仍旧是心有不死……”
  玉满楼一笑,轻拍拍爱妻的发梢,道:“放心——南宫堡主谋略武功俱高人一等,只怕地狱风使挑上了他,只是自寻苦吃罢了……”
  南宫渊脸色变了变。眼前这三人他认得,正是昔日龙虎合盟的白虎三绝杀。原先,对这三人,以他南宫渊的武学造诣大是可以轻易应付。
  现在却有点不同!
  不同的是,这三个人的眼神,冰冷而残酷。显然是中了某种邪法之类的东西所控制。南宫渊心往下沉,不禁有股寒意上涌。
  早在他还是个孩童的时代,便曾听祖父提过扶桑的一种摄魂邪术——“大黑暗魔法”。
  中此法者,无有生死病痛,亦没有意志;全凭的,便是施法者的意志行动。
  南宫渊双眉一挑,知道不可以力敌。当下,大喝出掌!掌风所及,只叫眼前三人衣衫猎猎作响;纷纷幌动后退。当然,那骨骼被震碎的声音也传来。
  这一切,对一个正常的对手应该是已然获胜。可是,面对的却是行尸走肉。
  南宫渊掌力一出,人立时倒弹进入密室之中。便同时,远方一缕哀怨的笛声传至;那三绝杀忽的眼中绿光一闪,全冲了过来。
  南宫渊可不笨,立时关闭地道入口;同时,一按里头机括,便将自己书房四周对上了钢板。他冷冷一笑,只见里头那三名走尸乱撞乱打。
  南宫渊深吸一口气,自密道中走到了外头。当下,便有十来名堡中弟子恭候一旁。
  南宫渊下令道:“钱福——”
  “属下在——”一名彪悍的弟子跨一步,到了南宫渊身后,肃手恭立。
  南宫渊满意的点点头,道:“通知玉堂主,说本堡发现有人施用‘大黑暗魔法’控制三名杀手,已被老夫囚制于书房之中……”
  “是——”钱福一抱拳,转身急出。
  南宫渊又复沉声道:“众弟子听令——”
  众人大呼:“属下在……”
  “立时备桐油火箭,严守于此——”
  南宫世家能成为八大世家之首,办事的效率当然不慢;一忽儿,所有用具皆已准备妥当。
  而南宫渊眉头却更紧;因为,那催魂笛声已越来越近,似是已到了墙外。同时,屋中那三名行尸拍撞之声,似乎也更为强烈。而且,攻打的全是屋顶位置。
  南宫渊沉住气。他要在玉满楼赶到以前支持住,尤其屋里头三只怪物,万一真的冲了出来,必须当机立断的以燃火油箭烧杀。
  心中有此一念,立时朝四周聚来的五十二名弟子道:“十二名弓箭手随老夫上屋待命——其余的严守四周,擅入者格杀勿论……”
  “好一句擅入者死!”墙头上已有人冷笑,是地狱风使。只见他桀桀怪笑中,当先抢上了屋顶。
  南宫渊心知不妙,立时口里大喝一声,人往上跃去。
  那地狱风使那能由得南宫渊上来。当下,冷冷一哼,将身上衣袍用双臂一张。南宫渊人在半空,心中不由得一惊。只见地狱风使敞开的衣袍里头皆是点点亮晶。
  南宫渊失声道:“幻星夺魂术——?”
  “有学问——”地狱风使大笑中身子一转如风轮,立时便消失了踪影。而同时,只见天地昏暗,一个院子里俱是满天星光纷飞坠下。
  南宫渊一咬牙,大叫道:“弓箭手快将火箭射向天空……”
  然而,为时已晚了一步。当火箭射向半天照出光明的同时,已然有十二、三名弟子痛叫倒地哀嚎不已。
  南宫渊双目炯炯,循着火光四下搜寻,便往屋檐一角全力扑去。
  果然,地狱风使狂笑中翻跃了出来;刹时,那幻术立失。
  地狱风使可不罢休,身子又是一折,便往下落去,三抓两扣,又打飞了五名南宫弟子。
  南宫渊双眉一挑,人随之跃下;半空中,已自旋转了七次,双掌上尽注真力,轰然击向地狱风使背上。
  谁知,这力道所至,竟是将一块树干打了个粉碎。而地狱风使却在怪笑中又上了屋顶。
  南宫渊这下暗叫不妙。果然,地狱风使双臂高举,全力往下击往屋顶;接着,人借反弹之力落到墙头上。
  众人心中一紧,只见那屋顶击处轰然大响,白虎三绝杀已是怪叫连连的由其间冲了出来。
  南宫渊倒吸一口气,喝令道:“放箭——”
  箭如流星,火如明。立时,一十二名弓箭手手上火箭俱已招呼那三名死尸而至!
  墙头上,地狱风使淡淡一笑,取笛于口中一吹;白虎三绝杀立时散了开去,同时亦各自扬身落入院子内。
  南宫渊冷喝:“排除魔阵——”
  刹时,人影幌动中,黑暗处亦纷纷跃出南宫弟子,十六人一组的将那三名死尸杀手隔开困住。
  南宫渊双眉一挑,支道:“子母连环钩——”
  喝令一下,又奔出四十八名汉子,也是十六人一组,个个手上拿了长短不同的钩子,那两钩之间有着铁环相紧扣拉。立时,手执中间舞动着。
  南宫渊一喝,道:“出钩断魂魄——!”
  那四十八名弟子当下个个口里大喝,往上扬身踏在原先列阵弟子的肩头,再一翻身到了阵中圆心。立时,手上长短双钩飞出,全数各往阵中的死尸杀手缠住。
  果真是出钩断魂魄!可是,如果钩住的人本来就是没有生命的死尸呢?
  地狱风使睁目大笑道:“南宫渊,这回你可打错了算盘——”
  随狂笑,那地狱风使将笛就口狂吹了起来。刹时,只见伤中阵里的三名死尸如同僵尸般跳动了起来。而且,身上满的是锋利挂钩,凡遭这一撞,非死即伤。
  南宫渊脸色大变,正得出掌轰击那三名死尸;门口,只听淡然一声,道:“南宫兄且慢——让小弟试试——”
  玉满楼!
  门口,玉满楼含笑的和卫九凤进入院中。
  那端,地狱风使在墙头上大笑道:“人道玉堂主足智多谋,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来破这‘大黑暗魔法’——”
  说着,那笛声已狂扬而出,直冲人脑门。
  玉满楼淡淡一笑,面对冲着而来的三具死尸杀手视若无睹。只是朝南宫渊、卫九凤道:“南宫兄——凤妹——那个地狱风使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应了一声好,齐齐伸掌出剑往那地狱风使而去。
  好个地狱风使,人在两大高手夹攻下,依然能翻飞自如,进退有序。而口里短笛依旧不离,吹弹不已!
  这端,玉满楼长衫飘动,只是一味闪躲那三绝杀的攻击。只见,他人在三绝杀合攻之下,犹能如轻风弄叶,在周围五尺范内逍遥自在。
  约莫半柱香,玉满楼瞅见那地狱风使在两人合攻之下,且要照顾到这三名死尸杀手已是大大不顺;心里不由得一笑。
  他之所以不立即出手杀掉三位死尸,目的就在引得地狱风使大耗内力。眼下,时机已是成熟。
  只见,他人一声清吭如龙吟凤鸣,身子高扬拔起;同时右袖一震,只见是一颗黑幽幽圆珠子往那三绝杀打去。
  那三绝杀只管不要命的杀人,那知玉满楼这一扔出的珠子乃是霹雳门的霸王雷火弹?
  那端,地狱风使一个回身斗见于此,不由得怪叫一声,待要阻止已是不及——
  “轰”的大响,当下一股极大气流自火光中迸散。那三绝杀早已化成斋粉。而那端,地狱风使知事已不可为,立时便提气张袍扬去。
  玉满楼一个闪身上了墙头,沉声道:“追——”
  地狱风使肚里叹了十来回气,那足下轻功可更快劲。半柱香光景,人已往上官世家落去。立时,千数名汉子呼喝包挟了上来。
  地狱风使那有这股闲情雅致和这些小子恶混。立时,身子三抖,便弄出一园子的雾出四溢!
  上官豪喘着气躺在床上,耳里斗闻一串串手下惨呼之声,心中不觉是长长一叹。我上官世家何时遭人凌辱至此?那满腔悲怆上涌,当下便似要自绝而死。
  谁知,窗外“嘿、嘿”一笑,一道人影如蝙蝠飞人,一伸手便扣住自己七处要穴。同时,觉得身子一轻,已叫这地狱风使又带出窗外。
  窗外园里,雾依旧,却已有三道人影伫立等待。
  玉满楼、卫九凤、南宫渊!
  地狱风使左手扣住上官豪百会穴,冷笑道:“你们三位谁敢动一动?”
  玉满楼不敢。如果,地狱风使手上的是玉楚天或是玉珊儿,他可愿意冒险一试。这人却是和自己并列的上官堡主;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谁也无权决定这样做。
  因为,命是他的,而且只有一条!
  雾,已渐淡,风中四人依旧僵持。
  地狱风使也无法动;因为眼前三人的阵势,只要自己稍露空门,便只有一个字。死!
  老长一段时间,那天已自东方明。
  忽的,自远处而来马蹄声,夹着的,是上官绝的大叫:“爹——爹——儿子回来了——您有救了——爹……”
  蹄至人落,上官绝连冲带撞的进入后院,接着,人像是傻住了一般。半晌,他睁目瞪着地狱风使,道:“猖贼——你这是做什么……”
  地狱风使淡淡一笑,道:“那你得问问玉堂主他们三位,看他们是在做什么……”
  上官绝喉头咕噜响动,望着他爹那副憔悴模样,心头不禁激动异常。便此僵持凝结,门口弧拱中有了一声轻咳,是“药师王”王泰元来到。
  地狱风使双目一寒,冷笑道:“阁下可是人称中原武林中第一医术圣手的‘药师王’?”
  王泰元环顾眼前形势,淡淡一笑,点头道:“正是——”
  一顿,又道:“老夫想和阁下做一场赌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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