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邪
2025-02-14 22:44:48   作者:司马紫烟   来源:司马紫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突发的局势,使每个人都怔住了,大家移目望去,但见一个女郎,身着骑装,头上戴了顶鸭舌呢猎小帽,长统马靴,一件麂皮背心,披在玲珑的身材上,在婀娜中又透着股英武,手中执着枝长长的马鞭。
  也就是这支马鞭,把黑山熊摔了一跤的。
  空气顿时静了下来,只有那女郎的脸上透着一股寒气,盯着那些汉子,巴山虎这一下子又钻到前面来,连忙拱手道:“小王爷,您来得得好极了,这位白爷是关小王爷的朋友,特别由北京赶来探望他,在这儿跟府上的几位大哥起了误会,您给排解排解。”
  白振英一听,这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郎就是关天月的未婚妻乌赛珍,连忙点头道:“乌小姐,久仰,久仰!”
  乌赛珍打量了一下白振英:“你知道我吗?”
  “我是从这位巴大哥口中听说了乌小姐的大名。”
  “哦,不是关天月跟你说的?”
  白振英有点尴尬地道:“关大哥很少说话,除了他在塞外有所牧场外,什么都没跟我说。”
  “你跟他是朋友?”
  “是的,而且是同年同班的同学,交情很莫逆。”
  乌赛珍的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关天月还会有朋友?”
  语气不太对劲,白振英倒是一怔,连忙道:“乌小姐,也许你对他误会了,关大哥虽然不太爱说话,可是他是个很热心很正直的人,我们同学三年……”
  乌赛珍摇手止住了他的说话道:“白先生,关天月是怎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跟他不过才同学三年,我却是从小跟他一块儿长大的,算了。我们不谈他,刚才是怎么同事,你怎么跟我的手下冲突起来了?”
  白振英道:“完全是误会,是这位兄台喝醉了酒。”
  黑山熊连忙道:“放你妈的屁,老子会喝醉酒,妈的,你仗看关天月的势力,欺负到老子头上来的。”
  他一面跳一面叫,才吼到这裹,忽地刷的一声,乌赛珍的马鞭子又抽了过去,打在黑山熊的脑门上。
  黑山熊怔住了,用手抚着脑袋道:“小王爷!您怎么打我呢?我说的是实话。”
  乌赛珍冷冷地道:“真话假话回头再说,在我面前,不准骂人,不准说粗话,难道你不知道我的规矩?”
  黑山熊又顿了一顿,目中冒着怒火,但是他却不敢发作出来,低着头道:“是!小王爷,小的该死。”
  “说,究竟是怎么同事儿?”
  “回小王爷,事情是这样的,小的叫了小金宝陪着喝酒,可是这姓白的小子却仗着关家牧场的势力,硬要把小金宝叫过去陪他,小的忍不下这口气,跟他干起来了。”
  “哦!这小金宝是你的老婆?”
  黑山熊怔了怔道:“不!不是的,她是个土娼。”
  乌赛珍冷笑道:“既然不是你老婆,你发的那门子横,人家愿意陪谁就陪谁,我在家里就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叫你们别跟关家牧场的人闹事,你还故意没事找事。”
  黑山熊道:“小王爷,为了个土娼争风吃醋,是不上算,可是人家是故意刷咱们的面皮,本来大家吃得好好的,谁也不碍着谁,但是这姓白的听说我们是乌家牧场的,他就故意来找碴子。小王爷,这姓白的八成儿是关天月请来的枪手,咱们万不能放过他。”
  乌赛珍的脸转向白振英道:“白先生如何解释?”
  白振英心中很生气,但是他忍住了道:“乌小姐如果相信贵弟兄的话,我不想置辩,因为我听巴兄说关大哥与乌小姐从小就有婚约,可是现在看起来,你们双方都有着芥蒂,似乎并不和好。”
  乌赛珍道:“不错,现在我们两家闹得并不愉快,但都是些下人在瞎起哄,不过关天月轻信谣言也有点关系。”
  白振英忙道:“不,我关大哥不是那种人。”
  乌赛珍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他是个处事很冷静的人,但为了关老伯的死,他对我们的确误解很深。”
  白振英怔了一怔,乌赛珍道:“那些事不谈了,白先生可能还不知道内情,我也不愿先入为主地说什么,谣言止于智者,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现在我只希望知道一下,刚才黑山熊的话,白先生有什么补充的。”
  白振英道:“我根本否认,何须补充呢?”
  黑山熊跳起来道:“姓白的!你敢做不敢当,算什么汉子,人家怕你们关家牧场,老子却不含糊你。”
  乌赛珍一沉脸道:“黑山熊,你又想挨揍了。”
  黑山熊道:“回小王爷,我说的全是真话,不信您问他们好了,这小子实在是欺人太甚。”
  乌赛珍目视那几个大汉,目光神光毕露道:“说,是不是这么国事,不准说谎。”
  一个汉子陪笑道:“小王爷,我们说什么您不会相信的,现成的证人在这儿,您问小金宝就知道了。”
  乌赛珍把眼睛移向了小金宝,用鞭子一指道:“你说。”
  小金宝瑟瑟地道:“小王爷,您这不是叫我为难吗?我说什么好昵,塞上关家半块天,乌家是另外半块天,我敢得罪那一方啊,您就甭问了。”
  乌赛珍道:“不,我要问清楚,你说实话好了,我会为你作主的。我做事有个原则,我绝不容许我的手下人在外横行霸道欺侮人,可也不让别人欺侮他们。”
  小金宝欲言又止,乌赛珍道:“你说,别怕,只要错在对方,我会绑这姓白的,送到关家去。”
  小金宝顿了一顿才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位白爷不过是开开玩笑,叫我过去陪他喝杯酒。”
  白振英一怔,张口欲言,乌赛珍挥手挡住了道:“白先生,听她说完,刚才我请你解释,你自己放弃了,现在人家在说话,你就别扫嘴。小金宝,真是白先生叫你过去的?”
  小金宝点点头道:“是的,其实那也不算什么,我干的这一行,谁都能叫我。”
  白振英瞪眼直生气,没想到小金宝居然会硬栽上自己一赃的,所以他也懒得答辩了。
  乌赛珍眼睛瞪着小金宝:“你过去了没有?”
  小金宝道:“小王爷明鉴,我们这种人还敢得罪主顾吗?何况,白先生还说他是关小王爷的好朋友,我更不敢得罪了,那知道就引起了黑山熊的火性儿,双方就打起来了。”
  巴山虎急地道:“妈的,小金实,白爷是北京来的大学生,又是左大将军的同乡,家裹有的是田地钱财,什么好样儿没见过,他会看上你这破货?”
  小金宝也委委曲曲地道:“白先生当然不会看上我,他只是拿我做筏子,存心给黑山熊他们过不去而已。”
  乌赛珍道:“巴山虎,你怎么说?”
  巴山虎道:“小王爷,事情怎么发生的,我不知道,因为我是他们打起来后才赶到的,不过我送白爷一路过来,觉得白爷是个有知识的人,绝不会做那种事。”
  黑山熊道:“小王爷,您别听巴山虎的鬼话,这姓白的身手俐落,怎么会是大学生呢?他一定是关天月聘来对付咱们的枪手,咱们绝不能放过他,摆平他再说。”
  说着招呼同伴又要动手,乌赛珍喝道:“不许动,黑山熊,有我在这儿,轮不到你乱作主张。”
  黑山熊道:“是,小王爷!可是咱们不能白受人欺负。”
  乌赛珍道:“白先生,我只有一个问题请教,你这次到塞外来,究竟有何贵干?”
  白振英道:“我是来探望关大哥的。”
  黑山熊冷笑一声道:“迢迢万里,只为了探望朋友,居然从北京赶到塞外来,八成儿是吃饱了撑着。”
  乌赛珍却道:“不,我听小玲说过,她哥哥是有个很好的同学叫白振英,可没说要到塞外来。”
  白振英道:“我就是白振英,关大哥并不知道我要来,他接到电报说关老伯堕马出了事,匆匆地就走了,我正在期考,没有能陪他来,一考完我就赶来了,谁是小玲?”
  “小玲是他的妹妹,你连关天月有个妹妹都不知道?”
  白振英苦笑了一下:“不知道,关大哥从不说他在塞外的情形,我也没问。”
  “你们是莫逆之交,连对方的家庭情形都不知道?”
  “没这个必要,我交的是关大哥,又不想跟他的家人交朋友,问这么多干吗?”
  “那你们在一起都谈些什么?”
  “我们谈得多了,风花雪月,诗词歌赋,草原风光,漠上习俗,大家感兴趣的就谈,没意思的就不谈。”
  “他一直不谈他的家庭,大概是不太喜欢他的家了?”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们两个都是学文学的,也知道彼此的脾气,如果他绝口不谈,必然有他的原因,我也就不去问了,人之相交贵在知心,其他的都不必考虑。”
  乌赛珍居然笑了起来,这一笑显得她很妩媚,点点头道:“我相信你是他的同学了,也相信你是他的好朋友了,只有你这种怪人,才能跟他交上朋友。”
  “乌小姐,关大哥古道热肠,一点都不怪。”
  乌赛珍仍是含笑道:“那是你们臭味相投,在我说来,他就是个怪物。好了,白先生,我为我的手下无礼而向你道歉,希望你别见怪。”
  白振英连忙道:“那里,那里,不过,乌小姐,事实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我一直到冲突发生后,这位巴大哥赶了来,才知道他们是乌氏牧场的人。”
  乌赛珍道:“我知道,我在没有进来前,已经向柜上问清楚了,对经过的情形我完全明白。”
  黑山熊等人脸色都为之一变,乌赛珍却沉下脸道:“黑山熊你说吧,你这么作是什么意思?”
  黑山熊顿了一顿才道:“小王爷,关天月对咱们那种态度,小的实在气不过,所以才……”
  乌赛珍冷冷哼了一声道:“关天月跟我不愉快是我们二个人之间的事,用不着你们瞎起哄,尤其是你们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只有加深我们二家的误会。黑山熊,你是我家多年的老人,我相信你一定是受了别人的唆使,才作出这种糊涂事。所以我也不再追究,跪下,给白先生道歉。”
  黑山熊刚要开口,乌赛珍的眼珠一瞪,擦的一声,已经拔出了别在腰间的镶银左轮,比着道:“跪下,向白先生道歉,自己打个嘴巴!再噜嗦半句我就毙了你。”
  黑山熊一昂头道:“老子就不跪,小婊子,老子在牧场这么多年,你居然帮着外人来压老子。”
  乌赛珍脸色一变,砰的一响,黑山熊已倒了下来,而枪不是乌赛珍开的,枪声发自门口一个中年汉子的手中。
  这中年人穿着塞外牧民的装束,双目炯炯,一副精明的样子,进来以后朝乌赛珍一弯腰道:“小姐,对不起,这是我管辖不周,才出了这种混帐,居然敢对小姐如此无礼,实在是死有余辜。来呀,把他拖出去,不准埋,丢到沙漠上喂狼去,你们这些混帐东西,我一个不注意就跑出来闹事,灌足了猫儿尿,居然对小姐都敢冒犯了。”
  黑山熊的眉心上开了个洞,红的血水,白的脑浆,汨汩地往外冒着,瞪大了眼,似乎死得很不甘心。
  可是那些汉子却都脸现畏惧之色,连忙把黑山熊搭了出去,乌赛珍眼瞪着这个进来的中年人道:“尤总管,你怎么就在这儿杀人呢?”
  中年人弯弯腰笑道:“小姐,您是小王爷,这家伙敢对您如此冒犯,就是犯了死罪,再说属下是怕他发起横来伤了小姐,刚才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后面……”
  乌赛珍又顿了一顿才道:“尤总管,我们牧场里的人也该好好地管一下了,实在不像话。”
  中年人忙道:“是,是,属下一定留意,以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黑山熊这家伙最近本来就不太对劲,没事儿专往这儿跑,跟些不明不白的人来往,今天要是不做了他,往后不定会闯出什么祸来呢。”
  乌赛珍想了一下,手指看小金宝道:“还有这个女人,我交给你,给我好好问间,看她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跟黑山熊勾结在一起,故意制造事端?”
  中年人忙道:“是,属下把她带回牧场问去。”
  小金宝脸色如土,连忙跪了下来道:“小王爷,这不关我的事,是有人叫我这么做的。”
  那个姓尤的中年人,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掌就掴了上去,拍拍几声,小金实的半边脸就肿了起来:“臭婊子,难怪你敢打黑山熊的嘴巴,原来有人给你撑腰,说,是谁叫你这么做的,如果你不说实话,老子砸扁了你。”
  他的眼睛瞪得像一对铜铃,满脸凶相,看样子真能把人给撕成两半,小金宝这时再也不泼了,可怜兮兮地猴在地下,连哭都不敢哭,姓尤的见她不开口,提起手来又要打下去,她才叫道:“我说,我说,是……黑山熊。”
  “什么?是黑山熊自己?”
  那个姓尤的神气已经相信了,因为他的手已经松开了,追问这一句,只是为了怕人家不相信而要小金宝作更详细的解释。
  “是的,他说他要找关家的碴儿,又怕没藉口,才叫我故意跟他闹起来,躲到这位爷的身边儿去的。”
  这理由倒是说得过去,而且黑山熊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就更没理由推驳了,姓尤的中年人向乌赛珍哈哈腰,陪个笑道:“小姐,您听见了,黑山熊的确该死。”
  乌赛珍寒着脸:“好了,尤总管,把她轰出寨子去。”
  小金宝又跪了下来:“小王爷!求求您,别赶我走,我自小儿就没了爹娘,被人卖来卖去,好容易在这儿立了根,混成个自由之身,您把我赶出去,又得落在人家手里,这一辈子也不得出头了。”
  乌赛珍倒是一怔道:“你在这个地方倒是能出头?”
  小金宝抹着眼泪道:“这地方虽然苦一点,可是赚钱容易,牧场里的爷们虽然脾气躁一点,花起钱来都很大方,我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才顶下那个窝儿,只指望等他个两三年,好让下半辈子有个着落。”
  乌赛珍似乎不太明白,巴山虎这时可就神气了,笑笑道:“小王爷,您或许不明白,这一片土城是周围四里地唯一的歇脚所,在沙漠里混生活的人,都是一年半载看不见女人的,到了这儿,只要有个娘儿们,还会在乎钱吗?何况托了两家牧场的福,在这儿没有那些地痞流氓,土棍吸血虫,他们赚到的每一块大洋,都是自己的,在别处的娘们卖一辈子皮肉,也没这儿一年的收入多,以前有几个娘儿们在这儿干了三四年,都是用骆驼载了大洋钱走的。”
  乌赛珍笑了起来:“照这么一说,这儿竟成了个金矿了,可是多少年来,这儿还是老样子,没见繁荣起来啊?”
  巴山虎笑道:“就这么大一片地方,那么几间屋子,往那儿发展去?西寨那二十家半开门,多少年来就维持着那个数目,去了一个顶上一个,没见少过,也多不出来,别瞧那一间破木房子,顶费在内地够买个像样的小四合院子了。小金宝来了还不到半年儿,大概才捞回本儿,小王爷要是可怜她,就让她在这儿混下去吧。”
  乌赛珍道:“原来西寨那一排屋子都是卖淫的,难怪那边一直都在闹事,也难怪我爹不让我上那儿去。”
  巴山虎笑道:“小王爷,您是多高贵的身份,怎么能上那儿去呢,这个小金宝……”
  乌赛珍道:“我可以不撵她,不过以后也没那么好赚了,酒色每为淫盗之媒,我要整个地拆了那一片宅子。”
  姓尤的中年人连忙道:“小姐,那怎么行呢?”
  乌赛珍道:“怎么不行,我查过帐契了,那是我家的产业,我有权利这么做的。”
  姓尤的道:“小姐,那二十三间木屋每年的租金是牧场里十分之一的收益,一半的员工薪俸是用这笔帐开支的。”
  乌赛珍吧的一声,把马鞭用力抽在桌上,脸上带着一层怒色道:“乌家牧场下赚这种作孽钱,难怪关天月骂我们家男盗女娼,气得我差点没跟他拼命,原来还真有这种事,不行,我回去告诉爹后,一定要他拆。”
  姓尤的笑道:“咱们只管收房租,规规矩矩的赚钱,那没什么可笑人的,至于人家租了屋子去做生意,可不关咱们的事,这些女人不是咱们家养的,姓关的怎么说也碍不著咱们。关天月要是再说这种话,小姐尽可拿大耳括子打他,问他凭什么这么糟蹋人?”
  乌赛珍怒道:“凭事实,那排屋子要是干干净净的,又凭什么收这么高的租金,虽然我们没开娼馆,但骨子里跟我们家开的有什么两样?还有,关家的马匹常在我们的牧场里出现,有一回连小玲的一捧雪也叫你们给牵来了,要不是我自己点数,就被你们给卖了出去,男盗女娼,人家骂得一点不也错,我凭什么跟人争去,现在关天月就是打我的耳光,我也只好认了,我还敢跟人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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