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香消玉殒

 

2020-10-14 14:12:37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于飞虹终于狠下了心，今日放过毕仁，以后想再擒到他，将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母亲之仇，“血美人”腹中骨肉，他选择了前者，他答应了他那不幸与可怜的母亲，他一定要办到！
　　于飞虹的答话，显然出乎了“血美人”的意料之外，她粉腮一变，喝道：“你再说一遍？”
　　她的手依旧高高地举着。
　　于飞虹喝道：“‘血美人’如果妳真的狠心杀死他，我也不会放过妳！”
　　“你放不放毕楼主？”
　　“不放……”
　　“放”字甫出“血美人”的右手猝然向腹中击去——
　　于飞虹大喝道：“‘血美人’妳敢……”
　　喝话声中，他一探手，向“血美人”的右手扣去。
　　于飞虹出手不能说不快，可是，一声闷“哼”响起，“血美人”的娇躯栽了下去——
　　于飞虹大叫一声，“蹬蹬蹬”退了三、四个大步！
　　“血美人”粉腮骤呈苍白，额角汗如豆大，双手按着腹部，于飞虹看到了殷红的血溢湿了她的裤裆。
　　于飞虹双目眼泪骤滚，喃喃道：“天啊！妳……真的杀了他！妳……”
　　他浑身在发抖，他的神情也骇人至极！
　　“血美人”厉声道：“不错，我杀了他！”
　　“妳……真如此心毒，‘血美人’，我不饶妳……”
　　“血美人”狂笑道：“你下手呀！”
　　于飞虹向她走了过去……“断冰剑”指在了她的胸膛，他握剑的手在剧烈地发抖，心情悲痛得几乎窒住。
　　她疯狂地叫道：“下手呀！”
　　于飞虹双目滚泪……厉声喝道：“妳……妳为甚么杀死……他？”
　　“我恨你……”
　　于飞虹切齿道：“‘血美人’，妳害我的还不够么？”
　　“笑话！我害你甚么？”
　　“‘血美人’，第一，妳害死了岳雅惠，如非是妳，她今天就不会死。”
　　“那时候我不择手段想占有你！”
　　“哈哈哈！占有我？‘血美人’，第二，妳害朱玉兰失身在‘流云神僧’之手，几使我含冤莫辩……‘血美人’，妳的毒辣心肠使两个女人的一生为妳断送，现在，我岂能放过妳！”
　　“不饶我就下手吧！”
　　于飞虹咬牙道：“现在你又狠心扼杀了那无辜的生命……”
　　“于飞虹这孩子么？”
　　“纵然不爱他，妳也不能如此狠心杀他……”
　　“于飞虹，你不爱我，我自然不要这孽种活着……”
　　“妳……”
　　“我杀死他，不是正中你的心意？”
　　于飞虹几乎咬碎钢牙，喝道：“‘血美人’，我于飞虹一生被妳害够了，我没有亏待妳……妳也别怪我了！”
　　他闭上了眼睛，心里一横，手上一用力，“断冰剑”已经刺出——
　　一声惨叫响起，于飞虹热泪骤滚，他的手发抖得几乎拔不起“断冰剑”。
　　他一用力，血花在“断冰剑”抽出之际，从“血美人”的胸口喷了出来。
　　于飞虹好像感觉到这一剑不但刺死了这个心计毒辣的“血美人”，也像刺进了他的心扉！
　　他双泪交流地转身走去……然而，他痛苦得抬不起脚步……
　　背后，传来了“血美人”低微的声音叫道：“于……哥哥……”
　　她的声音感人、断肠、悲绝！
　　于飞虹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勇气回首看她……看她的痛苦之状……看她胸前的红色之血……
　　“回……来……啊……”
　　死亡的呼喊使于飞虹无法抗拒，他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然而，于飞虹的估计错了！
　　她没有痛苦之状，也没有哭泣，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种安详、静谥之容，但在她无力的眼皮下却滑下了两行珠泪。
　　于飞虹怔怔地望着她！
　　连小玉站在一侧，目睹这一场人间悲剧已泣不成声了，当下不由脱口叫道：“去呀！”
　　于飞虹分辨不出他此时心目中所存在的是甚么？他茫然地走到了“血美人”的面前。
　　“血美人”的右手紧紧地按在伤口上。
　　她的脸是苍白的，但她的唇角却泛着一种于飞虹从未见过的安详笑容……她吃力地说道：“你……使我如……愿……”
　　于飞虹黯然泪下，不知所语。
　　于飞虹恨她，但此刻，他同情她、怜悯她，因为她的生命将结束了——结束在自己的手里。
　　恨，应该结束了。
　　那么，以后将发生的，又是甚么？
　　她又吃力地说：“于哥……哥你……答应我这……样叫你？”
　　“妳……叫吧！”
　　“恨……我么？”
　　“恨已经结束了。”
　　“于哥哥，你……从没有……爱过……我是么？”
　　“是的。”
　　“你……相信我爱你？”
　　“我……相信。”
　　她笑了，笑得凄楚而又慰然地说道：“我……一生……错了！我……因为……太过爱你……才对你做下了……那无可……宽恕……的事，你不能否认，那……是出于……爱。”
　　“我不否认。”
　　行行珠泪滑下她苍白的粉腮，又道：“我乐意……死在你……的手里，因为……因为我知错了……你相信么？我珍惜……我腹中……的小生命……”
　　于飞虹泣声道：“那妳……那妳为甚么杀死他？”
　　她忍不住泣道：“你知……道的，因……为那不是……爱的结晶，当……他生下之后，他无法……享受……父母之爱……我们……会剥夺……他一切……他不应……该活着，否则……他……一生……会痛苦……”她抑制了悲伤情绪，又道：“我……只有……杀死他……也让你……杀死我……这样，你会忘……记这不幸……的事……他不是你杀……死的……你说……是么？”
　　于飞虹泣道：“但我怎能忘记这一件事？”
　　她吃力而又痛苦道：“会……会的，于哥哥，你原……谅我么？”
　　“我……”他不知应该说甚么！
　　“原谅我吧，我……一生……爱你……虽然，我……所爱的方……法错了，但，我爱你……远胜……任何人……难道在……死前你不……肯亲口……答应……原谅我？”
　　“我原谅妳。”
　　“一切？”
　　“是的，一切。”
　　她闪动了一下唇瓣，道：“我……一生一……无所得，甚至……连我……的儿子……也狠心……杀死他……我……得不到任……何人……谅解，甚至……你……”
　　于飞虹悲然泪下，不知如何启齿？
　　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于哥哥，在我……死前，我……想求……你一……件事。”
　　“甚么事？妳说好了。”
　　“你……愿意再……吻别……我一次？”
　　“不！”
　　“你……真的……还恨我？”
　　他无言以对。
　　“于哥哥，吻……我吧，就……这么一次……你也不肯……你忍心……让我的……心灵空虚么？”
　　期待、渴求的神情涌现在她的脸上，那是多么感人！多么幽怨呵！
　　于飞虹终于狠心不起，不管自己一生被她害得多么之惨，但，她爱自己之心，那是无可否认的事。
　　他原谅因为她将死了。
　　他轻轻伏首吻了她……吻着她的樱唇……她伸出了那发抖而又无力的玉掌，抚着于飞虹的脸颊……
　　她哭了！
　　她无法痛哭失声，因为她的生命即将结束，力气自然全部失去。
　　她摸着于飞虹的脸颊，好像在最后她要抚摸这毕生令她怀念的轮廓……将他带往黄泉路上。
　　她的玉掌冰冷了……
　　突然，抚摸着于飞虹脸颊的手垂了下来，她的娇躯整个向于飞虹靠了上来……她死了！
　　一切罪恶，也跟着她死亡消失。
　　于飞虹紧紧地搂着她冰冷的身子，不知是伤心？或者是怜悯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她略呈安详的脸上。
　　这一生充满了不幸的女人死了，诚如她自己所说，她一生一无所得，她失去了爱——也狠心杀死了她腹中的骨肉。
　　如果她得到了甚么，那只不过是在死前，于飞虹吻了她，死后也抱了她，不管这吻是否有爱？她珍惜它，她要把它带进那凄凉的黄泉路上。
　　于飞虹抱着她的尸体，动也没有动！
　　他不否认，他杀死了一个爱他的女人——虽然她爱的方式错了，但，她死前所言不能不令他感动。
　　罪恶随她娇躯埋葬，美好留待永生。
　　于飞虹喃喃道：“洪姑娘，我宽恕妳……一切原谅妳！”
　　是的，他一切原谅她，现在不再有“恨”的存在，这里只有永久的怀念与思愁。
　　他右手抱着她的尸体，向谷外的一片林内走去……
　　连小玉下意识地挪动脚步，跟着于飞虹背后行去……
　　于飞虹到了林中之后，在地上挖了一个洞，把她的尸体埋葬了……
　　荒山，飞叶。
　　一片肃杀的景像，迭了这断肠的一幕，这是多么感人呀！真是：黄土掩尽风流债，墓碑代替绝世容。
　　“血美人”绝代姿容，死后抷土葬香骨，此情岂堪追忆？
　　坟碑上用一指神功写着：
　　故　血美人之墓
　　情海春梦黄土埋骨，阴阳两隔，此心常忆。
　　就是这女人一生不幸的写照。
　　于飞虹停立坟前良久，为这个死在自己手里的女人凭吊，他默默地说：“‘血美人’，别了！我毕生不会忘记，妳曾给我女人最可贵的贞操……”
　　他走了，离开了她的坟前。
　　枯黄的枫叶，片片地飘落在她的坟上……
　　于飞虹移动着沉重的脚步，漫无目的地走着……
　　背后传来了连小玉悲切的叫声道：“于少侠！”
　　于飞虹止步望去，但见连小玉一脸悲苦之色，粉腮泪痕狼籍，怔怔地凝视着于飞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