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〇回　雨过天晴

 

2020-10-14 15:16:12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房内的情景依旧，那“喜”字龙凤绣花枕头、丝被，还好好地放在柔软的床上。
　　一切，跟从前一样的——跟结婚洞房之夜相同，可是，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心情自然有些不同了。
　　刘芳按了机关，把石门关上了。
　　这精美的房间之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彼此之间不知应该说些甚么……
　　刘芳的脸上依旧一无表情。
　　良久，于飞虹才问道：“妳还要怎么样？”
　　刘芳冷冷道：“于飞虹，我们结过婚是不是？”
　　“不错！”
　　“也离了婚是不是？”
　　于飞虹一愕！道：“不错呀！”
　　“我问你，你失去了甚么？”
　　“我？没有呀！”
　　“我呢？”
　　“不错，你知道我失去了甚么？”
　　“妳也没有失去甚么！”
　　“没有？哼！告诉你，我失去了处女贞操，现在我才感到可爱，不错，我不否认错是由我一手造成……”
　　“怎么？现在妳后悔了？”
　　“后悔？我做事几曾后悔，只是我有些不甘心！”
　　“甚么事不甘心？”
　　“我糊里胡涂地做了一件事，现在，我要你陪我死在这里！”
　　于飞虹道：“可是，我还不想死！”
　　“于飞虹，你还怀念甚么？”
　　“不怀念甚么，但还不想死！”
　　刘芳冷冷道：“你不死也得死，于飞虹，现在你感到了死亡的可怖了？”
　　“对了！”
　　刘芳也不答话，她在柜中取出了一瓶酒与两只杯子，倒了两杯酒之后，从身上取下了一包药，分别倒入两杯酒中……
　　于飞虹为之色变。
　　酒中所搀下的如果是毒药，一经服下，他与她两人便要横尸于此，他真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种手段来。
　　刘芳的脸上找不出一丝表情来，她端起了两杯酒，递一杯到于飞虹的面前，问道：“于飞虹，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是不是？”
　　“不错！”
　　“现在呢？”
　　于飞虹愕了一愕！道：“比在与妳结婚时要好得多了，妳变成了一个真正女人，我发现妳比以前可爱。”
　　刘芳道：“你知道这酒中搀下的是甚么？”
　　“毒药？”
　　“对了，毒药，我们之间，在不幸中结合，自然，也应该在不幸中结束，把这酒吃下去！”
　　于飞虹冷冷道：“假如我不吃呢？”
　　“吃了也是死，不吃也是死，而且不吃死得更痛苦，这‘阴魂塔’之内，纵然有人进来也进不了这房间，纵是武功再高也破不了这一扇门，不信你不妨试试！”
　　于飞虹打了一个冷战，道：“我于飞虹纵然要死也不要这样死法，这样对我是侮辱！”
　　“于飞虹，我再问你一句话……”
　　“请说！”
　　“现在你是不是爱我？”
　　“如果妳回心向善，我爱妳。”
　　“我不是已回心向善了？”
　　“所以，我爱上妳，可是妳却迫我跟着妳这样死法……”
　　“起了反感？”
　　“对了！”
　　“如果你所说的是真心话……你说你爱我，那么你就喝下这一杯酒，我这一杯我是要喝下去的！”
　　于飞虹的确不愿意这样死法，可是现在情形，喝了也是死，不喝也是死！他对于死亡不能不感到可怖——因为他不能这样死去，他还有连小玉与洪香君。
　　尤其是洪香君，他怎么能使她痛苦一生呢？这无意造下的事，又怎能又成了一件武林悲剧？
　　悲剧，已发生太多了，岳雅惠死了，“血美人”也死了，朱玉兰也出了家，施娇娇也香消玉殒了……
　　悲剧……悲剧……一切发生在他身上的都是悲剧……他感到黯然与情伤！
　　某些时候，死对他并不可怖，他乐意死去……现在，这念头又涌了上来，他忘不了他一生害了几个女人，这里面包括了岳雅惠、“血美人”、朱玉兰与施娇娇，他想：“死了也好，反正我是出不了这里之人！”
　　想到这里，他下了最大的决心，他认为他死了之后可以向施娇娇、“血美人”及岳雅惠做心灵上的忏悔，于是，他笑了笑，道：“我喝！”
　　他接过了那一杯酒，刘芳一愕道：“为爱我而喝？”
　　“就说是吧！”
　　他一仰首，把那一杯酒倒入了口中，刘芳也仰首把酒喝了下去。
　　于飞虹把酒杯递还给刘芳，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现在，他在等死——毒性发作之后，他与她便要撒手西归。
　　室中一片死寂，也一片凄凉。
　　良久！于飞虹并没有感到不妥之处，而且感到全身舒畅，他不由一愕！
　　刘芳按了一下机关，那一扇紧闭的石门又徐徐而开，刘芳说道：“于飞虹，现在我发现了甚么，也失去了甚么，现在，你去吧，你相信你喝下的不是毒药！”
　　于飞虹乍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她要骗自己所谓服下的是毒酒，只有一个目的，爱与不爱她。
　　她是变好了，变成了一个好女人，于飞虹道：“妳跟我一道走！”
　　“不，我要在这里，我做错了事，也要在这样结束，你不要管我，去吧，一生，我永远怀念你！”
　　“妳真的不走么？”
　　“不错！”
　　“那我走了。”
　　话落，他举步向门外走去……
　　倏然，于飞虹把脚步停了下来，他听到了刘芳的哭泣之声……从未有过的感人哭泣之声……他咬了一咬刚牙，又走了回来。
　　刘芳一愕道：“你回来干甚么？”
　　于飞虹走到了刘芳面前，右手乍挥，“啪啪”打了刘芳两记耳光，这两记耳光十分之重，打得刘芳粉腮红肿，口血飞溅，她愕然道：“你……打我？”
　　于飞虹咬牙，道：“不错，我打妳，打妳的个性，现在妳要不要跟我走？”
　　刘芳倏掩面痛哭，道：“不，你不爱我……”
　　“不管我爱不爱妳，妳是我的妻子，妳要不要跟我走？”
　　她点了点头，道：“我要跟你走……我爱你，真的，我十分爱你，不管你是不是已经残废，能不能有性欲，我要好好待你……”
　　“真的？”
　　她含泪地点了点头道：“你原谅我做错的事么？”
　　“原谅妳……”
　　“那么我们走吧，一切可怕的事都已过去……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仇恨。”
　　“是的，我一生几乎为我个性断送，现在我明白我真的错了。”
　　于飞虹问道：“妳真的愿意跟我？”
　　“是的！”
　　“你忘了我是一个……”
　　“没有关系，刚才我已经说过，不管你是不是有性欲，我要跟别的女人一样爱，只要我们活得快乐……”
　　说到这里，她突然止口，她看见门口站立了一个女人……
　　不知甚么时候？一个紫衣女子站在那里。
　　她栗声道：“是妳？”
　　“不错，是我洪香君！”
　　于飞虹陡然转身，果见洪香君站在背后，他愕了一愕！
　　洪香君苦笑了一下，道：“这是天大的喜事，你们所说的话我全听见了，刘姑娘，妳第一次做对了一件事，我要告诉妳，于飞虹断阳之残已经被我医愈，而且他会变成断肠之残，也是为了妳……”她把经过告诉了她。
　　刘芳闻言之后，羞愧难当，于飞虹道：“现在事情过去了，我们不必再谈过去的事。”
　　刘芳走到洪香君面前，道：“洪姑娘，当初的事……”
　　“过去了，我不谈了。”
　　于飞虹问道：“洪姑娘，妳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丧天翁’跑来告诉我，说你被刘姑娘所擒，要我来救你，所以我率领门人而来，现在你们既然无事，我也要走了。”
　　话落，转身行去……
　　于飞虹叫道：“慢着！”
　　“还有甚么事？”
　　“不要回‘骷髅塔’了。”
　　“干甚么？”
　　“到‘武林城’‘联姻台’去结婚……”
　　“啊！你……”
　　“‘太上老君’已把事情告诉我，妳怎能叫他不说？这样子几乎造下了一场错事，妳现在是我的妻子，知道么？”
　　“可是……我们并没有感情，也没有爱。”
　　“时间可以培养出来。”
　　她惊喜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不，刘姑娘会反对……”
　　“洪姊姊，我才不反对呢，我半生幸福是由妳来的，以后我要好好待妳，然后去找‘百圣玉仙’医妳脸孔。”
　　“不，我脸孔早已医好，她揭去了一张奇丑的人皮面具，现出了一张绝代姿容，她苦笑了一下，又道：“我发誓，除非有人不嫌我丑我就嫁给他，现在于飞虹爱我，不嫌我丑，我不再戴这一张丑面具了。”
　　他们笑了，幸福地笑了。
　　洪香君道：“我们出去吧，连小玉可能等急了，以后，我们四人要好好相处，把一切不幸的事忘记……”
　　当下三人出了“阴魂塔”，连小玉一见于飞虹安然无恙，芳心大喜，但“丧天翁”却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伏在于飞虹耳际，问道：“怎么回事？”
　　“雨过天晴，我要与这三个少女结婚，请老前辈做我的证婚人如何？”
　　“丧天翁”哈哈大笑，道：“好！好！回‘武林城’去吧！”
　　一行数十人弹身而起，他们奔向了“武林城”而去！
　　旭阳冉冉升起大地，一片温和。
　　于飞虹的身上曾经发生了无数惨痛的事，但现在，他得到未来的幸福。
　　武林，随他的幸福而平静，暂时再也不会有仇杀——因为掌握江湖和平之匙的“武林城”之内，有两个最厉害的人物——刘芳与洪香君。
　　本书，就此结束，亲爱的朋友，我们在笔者的下部拙著“天地牌”中再见了。

　　(全书完，笑看录校，2019.12.7-2020.3.11，古龙武侠网提供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