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长白双狐
 
2021-03-07 11:31:58   作者:卧龙生   来源:卧龙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沙无赦没了主意了。
  因为,自己手中的兵器,乃是紫玉雕成的横笛,玉石虽坚,但是既雕成横笛,中间早已挖空,不然何能发出上上之音。
  平时,沙无赦贯上真力,对付高手尚能发挥兵器的作用,因为高手较技,重点是在招式法上,偶而硬接一招半式,但以内功修为较劲,并不是在动蛮力。
  有道是:“较技怕冒失!”就是这个道理,较技是练家子,冒失是凭一股傻劲。
  如今,沙无赦这个内功高手,偏遇上了外门道的极具份量的兵器,怎么不在内心犯嘀咕呢?
  当沙无赦只顾思量之时,迎面一组四人,夹雷霆万钧之势,排山倒海欺近。左首,也是如此。右首的一组吆喝连天,来势最为凶猛,相距也是最近,探手可即。
  沙无赦索兴收起横笛,倚在树干上的身子,紧紧向后一仰,整个人就贴在树干之上,暗暗用了一个“粘”字诀。再凌空真气上提,像一只背向的壁虎,一溜烟上腾丈余,半途中折腰—纵,凌空翻了个元宝跟斗,人才到了树梢之上,单脚着力,轻飘飘的站在那里。
  照说,沙无赦的轻功已侪上乘,应该腾身而起,越过攻来汉子的头顶,跃出包围圈子。
  但是,他没有。
  理由是,他生性傲慢,目无余子,不敢落一个“躲命而逃”的名誉,二则,他根本无心躲闪,第三,也就是最大的原因,已看出来,三四十个汉子练之有素,进退有序,所以分成十组,就是在变化灵活。
  假若沙无赦腾身突围,那些汉子必然前队改为后队,后队改为前队,依然围成一圈,说不定自己脚未站稳,已落在两截棍之下。轻则措手不及手忙脚乱,重则非死必伤。
  他这么一着“怪招”,乃是出于临敌机变,可以说不成章法。
  围在周遭的汉子,固然大出意料之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远远暗地里监视的司马骏也不由暗喊一声:“好滑的狂徒!”
  沙无赦人在软柔的树梢之上,朗声喝道:“司马骏,是汉子亮亮相,小王爷我可没想到要动手过招,真的过招,我可以奉陪,躲躲藏藏的,不是咱们四大公子的行为!”
  常玉岚、纪无情、司马骏、沙无赦,在武林中被誉为四大公子,声价可是在各门各派的掌门之上。各门各派的掌门,为一门—派之主,但所管的,不过是一门一派之事,也就是说各有范束,而四大公子是超然的地位,不管黑白两道、名门邪派,莫不给于最大的尊敬,公认的最高荣誉。
  而今,沙无赦当着司马骏的手下这么一吆喝,对司马骏的声威,乃是大大的降落。
  因此,司马骏再也不能躲在暗处挨骂,他朗声应道:“沙无赦,化外野族,四大公子能有你这个邪魔外道吗?”喝声中,树荫深处,司马骏已现身而出,对那三四十个汉子道:“退下!”
  三四十个汉子闻言,齐的忽哨一声,顿时交换了阵式,围成一个圈圈将沙无赦与司马骏围在核心。
  沙无赦朗声一笑道:“少庄主,你总算像乌龟一样,好不容易伸出头来了。”
  司马骏虽然脸上发烧,但口中却道:“下流!”
  沙无赦噗哧一笑道:“哧!你也知道缩头乌龟是下流,刚才为何把头缩起来呢!”他说着,从树梢移步凌虚飘身下地,一付很悠闲的样子,不经意的挥着那根紫玉横笛。
  把一个司马骏气得咬牙切齿,顾不得什么忌禁,就在沙无赦飘身下地,丝毫未防之际,突然抽出长剑,“七步成诗”几个连环抢步,挺剑认定沙无赦的中庭大穴刺到。
  这一招是怒极而发,自然是全力而为,既急又快,既狠又准。
  沙无赦虽然狂傲,也不由悚然一惊,急切之间腾身退出丈余,紫玉横笛当胸护着迎面,吃吃一笑道:“我说嘛,司马山庄的少庄主,总应该有个三招两式,总算你亮出来了。”
  司马骏如何能忍耐得下,一招落空并不怠慢,长剑不收,横划斜挑,反而连环跨步,人剑合一道了过去,快剑毫末,锐不可当。
  不知如何,一招未完,二招又起,连环进击,刷!刷!“擎天剑法”十二式一气呵成,把一个沙无赦逼得只有借着上乘轻功,闪、跃、跳、纵,一时手忙脚乱,竟然抽不出还手的路数。
  司马骏除子鼻子里随着招式冷哼之外,一言不发,一心一意要置沙无赦于死地。
  论手上功夫,“四大公子”原是不相上下,正常的情况之下,沙无赦即使无法胜得司马骏的功力,但半斤八两是可以的。
  无奈,一人拼命,万夫莫敌,加之沙无赦也料不到司马骏为此拼命,所以先机尽失。
  武家交手,最忌失去机先,尤其是两个功力在伯仲之间的人相斗,占先的一方,一定是主动,失去先机的人处处被动,不免败象环生。
  就在此刻,原来列成阵式的三四十个腥红劲装汉子,发声喊,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们并不出手,只是每人挥舞起手上的双截连环棒,虎虎生风,威势逼人,在外围助威,而且圈子愈来愈小,宛如一堵圆形的围墙,将沙无赦与司马骏围在核心。
  沙无赦与司马骏同样被围在核心,但形势完全不同。
  司马骏面对的只有一个敌人,就是沙无赦,而且处处主动,占着胜面,这样一来,气势更盛。
  相反的,沙无赦强敌当前,对付司马骏已勉力招架,现在又担心围在四周的红衣汉子放冷箭。更吃亏的是,先前跳跃闪避的功夫,至此完全施展不开,只有硬接硬架的份儿,吃力的情况可想而知。
  司马骏可是个大行家,权衡情势,手中剑益发加紧,招招专找沙无赦的要害,着着指向沙无赦的致命之处下手。
  沙无赦险象环生,心理上焦急异常。
  高手过招,心理因素关系重大,心有旁骛,功力必然大打折扣。
  此消彼长,相形之下,胜负已分。
  司马骏剑走中岳,忽然一声长啸,如同龙吟凤鸣,怒声喝道:“沙无赦!你的一张利口,现在没有用了吧!”语声未落,长虹般的剑芒,迳抵沙无赦的咽喉。
  沙无赦大惊失声,惊呼了声:“啊!”惟有仰天后倒。
  “拿命来!”司马骏怒吼声中,剑尖下沉疾收,本来直指咽喉的剑尖,改划中庭子午一线。
  这一剑若是划实,沙无赦必然是来个“大开膛”,当场血染深林横尸当地,连一向玩世不恭的沙无赦,也不由暗喊一声:“我命休矣!”
  “司马兄,使不得!”声随人至,衣衫飘忽之中,常玉岚长袖挥处,卸去了司马骏的剑势,另一只左手已将堪堪仰天倒地的沙无赦后脊托住,使他不致仰天倒下。
  这也不是过一刹那电光石火般的变化,快如闪电的动作,分不出先后,几乎是同时而发。
  司马骏完全不防之下,不由退后半步。
  沙无赦玉面绯红,愣在当地。
  四十余个汉子个个目瞠口呆。
  只打常玉岚微笑拱手道:“司马兄,恕我鲁莽!”
  司马骏对沙无赦一再揭开他的秘密。不仅视为大敌,而且如芒针在背,必须除之而后快。一则机会不多,每次见面沙无赦是“硬到不决裂,软到不投降”,像橡皮糖似的。二则真要拼起来一对一,胜负尚在未定之数,以司马骏的家教来说,是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如今,机会已至,而且眼见要将肉中刺眼中钉除掉,偏偏又被常玉岚在紧要关头耽搁下来,心中不悦可想而知。因此,淡淡的道:“常兄,不要忘了我们两家是世代通家之好,更不要忘记中原武林的血脉相连。”
  常玉岚含笑道:“司马兄所言正是,只是宇内武林皆属血脉相连,沙兄与司马兄之间,应该没有深仇大恨,何必以生命相搏,非至生死不可呢。”
  沙无赦已收起一贯的嬉笑态度,冷然的道:“司马骏,你配称为武林人吗?”
  司马骏不怒反笑道:“司马山庄若是不配称为武林,不知谁有资格?”
  沙无赦怒火益炽道:“呸!”他重重的吐了口唾沫,指着此刻已退在司马骏身后的四十余红衣汉子道:“武林假若同你一样,今后不必苦练功夫,只要仗着人多势众便可以了,对不对?”
  司马骏吼道:“废话,适才是少庄主我一对一的取你狗命!”
  沙无赦红着脸叫道:“好!常兄为仲裁,小王爷现在与你见个高下!”他说话之际,手小紫玉横笛刷的一声,亮招做式,迎面立桩,摆出一付拼斗的架式。
  常玉岚一见,横身拦在沙无赦与司马骏二人之间,带笑道:“两位都请息怒!何必呢?”
  司马骏阴阴一笑道:“哼!常兄,此人不除,终必是我中原武林的一个火种,他到处挑拨离间,先要引起中原人自相残杀,然后他坐取渔人之利。”
  常玉岚笑道:“只要我们中原人自己不残杀,别的人是无可奈何的。”
  沙无赦道:“挑拨离间确实有之,可是,不是我沙某。”
  司马骏指着沙无赦道:“不是你是谁?”
  沙无赦冷漠的道:“我两人之间必有一个,但不是我姓沙的。”
  “狡滑的小子!”司马骏冷然不防之下,一扭腰,越过常玉岚,手中长剑又已探出。
  常玉岚不由叫道:“有话好讲!”然而,哪里来得及。
  “铮”的一声,长剑玉笛已在双方着力一磕之下,发出声脆响。
  两人各自抽身而退,人影乍合即分。
  司马骏省视一下手中长剑,剑锋毫无损伤。
  沙无赦也瞄了一下手中玉笛,和缜老玉坚若金钢,也没有任何痕迹。
  常玉岚乘着两人这种情形所让出来的短暂空隙,揉身上前道:“二位相搏,师出无名。”
  司马骏并不听什么劝解之言,沉声道:“常兄,闪开!等我打发这狂徒!”他口中叫着,剑招又出。
  常玉岚置身在两人之间,又存心要化解两人的纷争,可不能空手拦住寒森森的利剑。因此,顺手抽出腰际的“断肠剑”,扬腕架住司马骏的剑身,口中道,“听我把话说开!”
  不料——呛!火星四溅,剑锋相撞。
  司马骏勃然道:“常兄,你……”
  常玉岚笑道:“司马兄何必要选择一拼的方式呢?”
  司马骏闻言道:“常兄,你是存心帮姓沙的来助拳吗?”他说时右臂疾振,长剑又出。
  常玉岚不由着急道:“误会!”
  司马骏的长剑既出,虽然认定沙无赦,们常玉岚拦在中间,乃是首当其冲。
  加之司马骏的长剑原是从常玉岚剑身之上抽出,方位离常玉岚不远,更糟的是,常玉岚根本没有料到司马骏出手如此之快。
  因此,除了扬剑招架之外,没有第二个选择。
  更糟的是,司马骏第二剑乃是怒极而发全力而为,如同怒涛排壑,惊浪拍岸,猛不可当。
  常玉岚招式初成,只觉着—股锐不可当的力道,透过剑身直压手臂,手腕震处,虎口酸疼,一条右臂好似千斤巨石压了下来。
  不由大吃一惊,扬声叫道:“司马兄,你欲意何为?”
  司马骏乃是高傲惯了的,以司马山庄少庄主之尊,到处受人恭维,哪里会谦虚软化下来。因此,他已发现常玉岚双眉紧皱,而且吃力之色,索兴力贯剑身,更加狠狠的压下道:“常兄,除非你置身事外,否则我也要得罪了!”
  常玉岚微愠道:“常某既然出面,焉能置身事外虎头蛇尾。”他也有心让司马骏知难而退。因此,口中说着,丹田升起本身真力,扬剑猛然一震,大吼道:“司马兄,撤剑!”
  常玉岚的剑招乃是家学渊博,断肠七剑其来有自,加上最近半年每逢独自相处,都勤练“血魔秘笈”的功夫,内力外招,都在不知不觉之际大有精进。
  此时,猛然施为,如同山洪爆发,平地惊雷,剑式夹着雷霆之威,力道之大无与伦比。
  司马骏对常玉岚的常门断肠剑并不陌生,对于常玉岚的功力,也知之甚详,故而,淡淡一笑道:“常兄真的是沙无赦约来的打手?
  哦!”“打手”两字出口,不由失声惊呼,“哦”的一声,退后三步,
  一双眼吃惊的瞪着常玉岚,半晌说不出话来。
  沙无赦已看出端倪,冷笑一声道:“这一招常兄虽未全力而为,只是少庄主却吃了苦头了。”他在讪笑,尖酸、刻薄,话中带刺。
  司马骏脸上飞红,既羞又愧,既气又恼,怒喝道:“沙无赦,你幸灾乐祸!”
  沙无赦道:“我只说出事实而已。”
  常玉岚出手一招震退下司马骏,颇为后悔,闻言忙道:“小弟无心,司马兄不必介意!”
  司马骏更加脸上挂不住的道:“少耍嘴皮子,司马骏是吓不倒的!”
  常玉岚忙又道:“误会!误会!”
  司马骏道:“没有什么误会不误会。常三公子,你把话说明白,常言道,锣不敲不响,话不说不明。”
  常玉岚笑道:“你要我说什么?”
  司马骏道:“你是站在姓沙的那一边?还是站在中原武林一边?”
  没等常玉岚回话。林间枝分叶动,娇笑连番,金银双狐携手飘身而至,人在树梢,已轻浮的齐声道:“中原武林一边可不好站,不站到咱们这一边,就要拿命来!”
  两个人故意的说的嗲声嗲气,站在软软的枝头,人也像风摆柳一般,随着树枝摇来晃去,娇笑连连,水汪汪的眼睛不住的对场子上人飘来飘去,显出风情万种的样儿,令人恶心。
  沙无赦不禁道:“来了!来了!要挑掉中原武林的人来了。司马骏,她们这两个宝贝可是站在你那一边的人。人证到了,缺少物证。”
  司马骏受不了这种冷嘲热讽,怒不可遏的道:“化外野徒!你逃过刚才一剑,算你命大!我……”
  沙无赦赶忙叫道:“慢点!你又想溜了是吗?”
  司马骏可真是打算交代几句场面话,一走了之。现在被沙无赦一语道破,越觉难堪,沉声道:“沙无赦!你找死,选好了今天的日子吗?”
  常玉岚生恐他再次出手,又连忙上前道:“司马兄。”
  司马骏不等他斤口,高声道:“常兄,胳膊朝内弯,拳头向外打……”
  沙无赦插口道:“既然如此,司马山庄为何专门找些野狐禅的败类,来到中原惹事生非?”
  这句“野狐禅”却惹起来林梢上金银双狐的怒火。两人一拍双掌,像两只花蝴蝶,翩然飞落下来。
  金银双狐的招式别具一格,与一般两人连手的架势完全不同,人在凌空,双手牵牢,一施右手,一施左掌,尖攻并击,一齐拍下。
  沙无赦淡淡一笑,朗声道:“常兄!兄弟我好艳福,两只玉掌,都要为我按摩!”
  常玉岚不由大急道:“沙兄,双狐诡异,小心她们的怪招!”
  一语未完,平地一声暴响。“啪!”
  “啊!”
  “哈哈哈……”
  沙无赦霍地退出七尺,脸上红齐耳根。
  金银双狐娇笑如同银钤,得意至极,盯着沙无赦。
  原来,沙无赦初见金银双狐联手迎空下击,乃是—双空手,也就收起紫玉横笛,双掌乍合即分,迎着双狐的下压之势,打算硬接一招。谁知,金银双狐的联手下击,乃是骗敌之计的虚招,目的就在引诱敌人的回击,等到两下眼见接实,双狐快如闪电的倏然分开,化下击为斜推,分为左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二次发招,叫人防不胜防,端的是变化莫测,诡异狡诈。沙无赦不知就里,迎空全力上击,怎能不着了双狐的道儿。
  幸而他功力深厚,临敌经验老到,百忙之中,抽身而退,也没打被双狐的夹击两掌拍实。不然的话,纵然不落个横尸当场,也必五脏离位,内腑伤残。
  饶是如此,沙无赦惊呼声,只觉左右两股似重实轻,似刚实柔,似冷还热的力道,似缓还实的分袭过来,不吓出一身冷汗,几乎愣在当场。
  金银双狐齐声娇笑道:“不出所料,看他足个初出道的毛腿鸽子,瞧他吓成那个样子。”
  沙无赦一时大意,未能想到金银双狐的虚中夹实的怪招,早已羞红了脸,哪能忍受这等当面的嘲笑,不由勃然大怒道:“骚娘们,你少臭美!”喝声之中,双脚一挫步,紫玉横笛已经亮了出来,“借东打西”,一招二式。
  金狐闻言娇笑道:“哟!小伙子,你既然看山咱们姐妹的骚,我们骚在哪儿哩?”
  银狐也接腔道:“是呀,我们哪个骚呀?”
  沙无赦怒道:“你们骚在骨子里,我要剥你们的皮,看看你们的骚骨头。”口中说着,手中更不怠慢,紫玉横笛动处,分袭双狐的要害,情紧势逼,凌厉至极。
  金狐一见,尖声道:“哟!哥哥,要动真的!”娇笑声中,金晃晃的人影一飘,跨步揉身,平地闪开五尺。
  另一面的银狐尖声道:“姐姐,这个可是我的,你不要插手。”
  她笑语之中,突的由袖口之中抽出一缕银色汗巾,不退不让,只把颈子一低,硬从紫玉横笛之下欺上前来,手中银色汗巾快速一抖,口中又已道:“哥哥,你不要那么狠嘛!”
  沙无赦只觉有一股强烈的香息直冲脑海,接着眼前银影一缕,随着太阳穴发胀,双臂酸软无力,分明着力捣出的横笛,不自觉的垂了下来,身子摇摇欲倒。
  这不过是眨眼之际的事。
  银狐的一只藕臂,已经拦腰将摇摇欲倒的沙无赦搅在怀内,淫荡而笑道:“哥哥,倒也!倒也!”
  常玉岚初见银狐的银帕出手,已看出其中一定有文章,只是这一连串的变化,来得太快,来不及提醒喝止,沙无赦已经瘫软在银狐的怀里。
  常玉岚生性嫉恶如仇,尤其厌恶这等邪门外道的卑鄙手段,不由怒火如焚,断肠剑挽出一朵剑花,厉声喝道:“贱妇!放手!”
  他是既气又急之下,挺剑救人第一,直扑已被银狐拦腰抱住的沙无赦。
  不料,“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常玉岚只顾要抢救沙无敖,忘却了早已跃身一侧的另一只金狐。
  金孤眼见常玉岚挺剑指向银狐,不声不响,从衣袖内抖出一幅金织汗巾,冷不防斜刺里照准常玉岚的面门刷去,等到汗巾刷中,才娇叫道:“你算是我的吧。”
  常玉岚欲闪不及,如麝似兰的幽香一缕,肩头酸麻,长剑几乎把持不住。
  金孤如同饿虎扑羊,双手伸处,已把常玉岚抱了个满怀,高声叫道:“银蹄子,我们各取所需,谁也不会闲着!妙极了!”
  常玉岚怒火如焚,恨不得一剑把金孤戳一个前心到后胸,然而,怎奈通身无力,连颈子都软棉棉地抬不起头来,哪里有挣扎的力量。
  这时,闪在一边的司马骏跨步而出,冷冷的道:“贤姐妹,这二位可都是绝代高手浊世佳公子,比不得一般的执绔子弟。”
  金狐冷冷一笑道:“先废了他们的武功!”
  银狐也娇笑道:“叫他们变成由我们摆布的小白脸,那才有意思呢?”
  这两个淫妖相互使了个眼神,各自挪出一只手,并指就待向怀中的“俘虏”大穴点去。
  司马骏连忙喝止道:“使不得!”
  然而,已经迟了,金银双狐的手指,已经点了两人的“血海”大穴。
  随着金银双狐的娇笑,沙无赦与常玉岚额上的汗珠如黄豆般大,两人虽呈痛苦至极,但都强自忍耐下来,只有咬牙切齿,鼻孔中出气虎虎的哼声。
  司马骏一见,不由道:“可惜!他二人……”
  金银双狐同声道:“死不了的!”
  司马骏摇头道:“事已至此,将他们背回下处再行发落。”他说完回头招来两个红衣仅子,又吩咐道:“背起他们!大家回桥头集路家祠堂。”
  “慢着!”在场的一大群人,不由一齐向发声之处望去。
  浅蓝、粉红、淡黄、湖绿,四个颜色不同却一致宫装的美丽少女,拖曳着辆香车,分枝拂叶缓缓进了林子。那份幽静的意味,与眼前一大群凶神恶煞四十余红衣大汉,成了鲜明的对比。
  司马骏不由一愣道,“是百花夫人吗?”
  “少庄主只记得有一个百花夫人?”
  语意轻柔,字字清晰明白,如同珠走玉盘,清脆悦耳,但隐隐中有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力。
  随着话音,香车的帘幕徐徐展开。眼前仿佛陡然一亮,一位年可双十的玉人,真是芙蓉为面柳为眉,双腮红晕似有若无,樱桃小口似笑还嗔,长发垂肩,通身雪白的云裳,随风微微飘动,端坐在香车之中,恰似神仙中人。
  司马骏不由失神的道:“蓝姑娘!桃花……”
  蓝秀缓缓立起,莲步款移半步,俏立在车辕边际,梨涡动处轻启朱唇道:“少庄主,你这等作风,传出江湖,恐怕不太相宜吧!”
  司马骏双眼发直,几乎讲不出话来,他真的被蓝秀的艳丽所慑,一时呐呐的道:“这……我……”
  蓝秀冷然的道:“你怎么说呢?”
  司马骏道:“在下并无伤人之心,相信……相信……蓝姑娘,相信我司马山庄与常三兄、沙探花之间,也没有深仇大恨。”
  蓝秀的柳眉微皱道:“既然如此,为何施出卑鄙手法,废了他二人苦练多年的功力?”
  “这……”司马骏吱吱唔唔,回头向金银双狐看了一眼。
  金银双狐可没见过蓝秀,不由齐声尖叫道:“是咱们姐妹的事,你敢情是不服!”
  蓝秀正眼也不瞧“长白双狐”一眼,只对司马骏道:“好吧!他们的事,由他们自己了断,把人交给我,这笔账他们自己算!”
  司马骏不知为了什么,竟然丝毫没有反抗之意,口中应道:“好!好!蓝姑娘既然吩咐了,你就把他们二位带回去吧。”
  蓝秀轻盈的颔首道:“那就谢了!”
  不料“长白双狐’闻言,齐声尖叫道:“办不到!”她二人尖叫声中,原已将常玉岚、沙无赦交给红衣汉子背起,这时却双双扑近了去,金狐紧握着常玉岚的腕子,银狐抓着沙无赦的肩井,又齐声道:“要走他们二人,先得咱们点头。”
  蓝秀并不与“长白双狐”接腔,反向司马骏道:“少庄主,这事你不能做主?”
  司马骏嚅嚅的道:“不是不能做主,只是……只是……”
  蓝秀有些不耐的道:“假若你不能做主,就站在一边,我自有道理。”
  没等司马骏回答,金银双狐交换了一十眼色,双双窜到香车之前,戟指着蓝秀道:“你是何方神圣,大刺刺的,姑奶奶们的事你少管为妙!”
  蓝秀盈盈一笑道:“非常凑巧,这件事我是一定要管,是没办法的事。”
  金狐狠声道:“你凭什么?”
  蓝秀道:“不凭什么。”
  银狐暴吼道;“凭你的臭美吗?”
  蓝秀的眉头皱得更紧道:“放肆!”她的“肆”字尚未出口,左手肩头微动,长长的水袖忽然扬起,遥遥地向银狐拂出。
  “啊——”刺耳惊魂的一声惨呼,银光一线,像是断线的风筝,又像一片枯叶,掠地而起。
  银狐的人被蓝秀这不轻意的大袖一拂,平空飘出三丈,嗵的一声,硬绷绷的跌坐在地面。
  金狐一见,不由脸色大变。
  司马骏也愣然不知所以。
  蓝秀施施然的道:“凭这应该可以了吧!”她说完之后,对香车边的侍女道:“把常公子同沙探花扶到车内来。”
  “是!”四个侍女应声上前,分两批挽扶着常、沙二人,进入香车后厢。
  司马骏固然如同泥塑木雕。
  金狐也愕然不敢拦阻。
  因为,蓝秀适才的大袖一拂,表面上纹风不动,可是隐身长白苦练有年的银狐竟然被震,而且运功无效,惨不忍睹,这太玄了。金狐有前车之鉴,怎敢再出面拦阻自讨苦吃!
  至于司马骏,自从见了蓝秀就已魂不守舍,更加说不出话来。
  蓝秀贝齿微露,只向司马骏飘了一眼,然后折身回到车内,轻声道:“少庄主,后会有期!”
  纱幕低下,车轮启动。
  司马骏呆呆地目送香车转入林荫深处,怅然若有所失,无精打采的低声道:“但愿后会有期!”接着是一声喟叹,对长白双孤同数十汉子道:“咱们也回路家祠吧。”
  野风萧萧,落叶簌簌。
  野村,偶而传来二三声凄楚的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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