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墓台喋血
 
2024-08-02 15:10:51   作者:武陵樵子   来源:武陵樵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散花手形似淡烟飞逝,转眼工夫,已然扑到阊门城楼上,此时天已三鼓,城中只剩下稀疏的灯火,夜阑人静,仅偶尔传来数声犬吠。
  她极目向城南瞥了一眼,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向一座宽大的院落奔去,哪知奔行又半,忽见那院落中潜龙升天一般,飞起两条黑影,疾如流星奔矢,直向她迎面奔来。
  散花手眼神灵敏不过,身形一晃,已隐身暗处,偷眼一看,前面那人玄衣劲装,虽是黑纱罩面,身形似是十分英俊,后面那人身形庞大,是个面容古怪老者。
  两人划空奔过,快捷无伦,转眼工夫,已穿越阊门城楼。
  散花手冷然一笑,蹑踪急追,眼见前面两人,扑上真娘墓台,哪知等她扑近,却顿失两人踪迹,但见冷月清辉,风摇树影,草萋虫鸣,墓前一片岑寂。
  她怔了一下,心说:“怪啊!分明见两人落在墓台上,怎地转眼不见?”
  心中方在起疑,忽然隐隐听到有如蚊蚋之声,从地底传出,散花手武学精湛,耳聪特灵,凝神听了一阵,脸上冷森一笑,身子绕墓而走,等她再回到墓台,却未看出半点破绽。
  此时冷月斜辉,朗照在墓台之上,夜风低吟,虫声唱和,那地底声音,已杳不可闻。
  她悄立墓台,口角仍噙着冷笑,她素以机智过人,面冷手辣闻名,突然双眉一挑,身形微动,人便突然隐去。
  她隐身不久,夜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厉啸。三条人影,闪晃而至。
  人才落地,已有人发出锐声刺耳的大笑道:“嘿嘿!娄南湘还没来,难道真不敢与我见面?”
  说话之人,鬼气森森,猴头尖腮,短黄微髭,三角小眼神光乱闪,一脸诡笑,正是那新投在骊山老怪门下的戚秋明。
  只听身后一个枯瘦如柴,穿着一件长可及膝,宽大灰色长衫,随风前后飘动,面目森冷,神情木然,目中闪着冷电寒光的怪人,尖着嗓音冷笑道:“一个娄南湘,也致得你这般重视,嘿嘿,他若不敢露面,今夜连韦家老婆子一起了结算了,谁有闲情为这档事多等。”
  最后一个胖大和尚,肩上扛着一根黄澄澄禅杖,粗逾儿臂,映月生辉,豹眼浓眉,血盆大口,身上穿着烈火袈裟,哗哗大笑道:“冷无常主意不对,要捣那小子的窝,便应先去邓尉湖庄,嘿嘿,你难道不知娄小子湖上住姬妄无数,嘿嘿,在那十里梅香的香雪海中参欢喜禅,该多有意思。”
  戚秋明锐声大笑道:“金杖头陀,怎地连季节也忘了,这时哪来梅香?”
  金杖头陀嘿了一声,道:“管它有没有梅香,但女人总是有的,你们若不肯去,洒家也要独往。”
  冷无常又冷笑一声道:“花和尚就是忘不了女人,嘿嘿,总有一天,你会吃亏在女人手上。”
  金杖头陀不以为侮,仰天大笑道:“洒家一生爱的就是女人,就是死在女人身上,也心甘情愿。”
  三人立在墓台之上,纵声说话,毫无顾忌,似是有恃无恐,全不把与娄南湘约会之事,放在心里。
  突然……
  那金杖头陀胖大身躯一个踉跄,铜禅杖由肩上溜落,砸在幕台石阶上,当地一声大震,火星四射,青石墓台竟被砸碎一大块。
  戚秋明哈哈大笑道:“和尚,你怎么……”
  话未说完,那金杖头陀身子连晃两晃,像软蛇一般向地上倒去,冷无常手快,晃身伸臂,一把将他扶着,突然“咦”了一声,道:“不对!和尚遭了暗算!”
  戚秋明一声厉吼,身如大雕掠空,飞上墓边古松,三角眼四下乱瞧,哪有什么人影,连鸟儿也不见飞起一只。
  这时墓台上的冷无常,已将金杖头陀放在墓台之上,快速之极的在周身检视一片,并未发现中有暗器,呆立在一旁,看着他身躯不断痉曲,脸上十分痛苦,额上汗如泉涌,双目圆睁,却说不出一句话。
  冷无常在黑道中混迹数十年,惯用毒辣手法制人,但这金杖头陀遭受的什么暗算,连他也看不也。
  戚秋明如巨鹰搏空绕着真娘墓一个盘旋,并未发现人迹,忙又飞身扑落,三角眼圆睁,看着金杖头陀问道:“查出来没有,是中的什么暗器?”
  冷无常声音冷峻的说道:“不是暗器,似是阴毒之极的点穴手法。”
  戚秋明三角眼翻了翻,似也想不出这是什么阴毒手法来。
  隐身在旁的散花手也为之怔然,连她也未看出这个胖大和尚,是怎样遭了暗器的。
  冷无常突然瘦削的身躯,震动了一下,厉啸震空,有如鬼啸,反手一掌石屑横飞,将墓碑震成粉碎。
  随着石屑飞溅瞬间,两条人影由墓中电闪而出,距离戚秋明和冷无常两丈之处立定。
  散花手看得明白,正是适才自己追踪那两人,左面是口角噙着迷人微笑的娄南湘,右面是豹头环眼身躯高大的老者。
  戚秋明一声厉笑道:“好个飞天玉虎,原来却是暗算人的鼠狗之辈。”
  娄南湘此时迷人微笑变成冷笑,目露慑人神光,嘿嘿道:“趁我不在,到邓尉湖庄生事,难道不是鼠狗之辈?”
  冷无常一声冷哼,道:“我冷无常也是手毒心狠人物,却未暗算过人,嘿嘿!”
  娄南湘目光冷峻的注定在冷无常脸上,道:“阁下当然是高人,所以不屑为此。但谁要邪念动在我娄南湘头上,我是不择手段的,嘿嘿!这秃驴就是榜样。”
  戚秋明阴阴一笑,道:“你栽赃诬蔑,害得我戚秋明三年中无法在江湖上容身,嘿嘿,找你算账,总不说我戚某不对?”
  娄南湘连声冷笑,目涌杀机的说道:“你可知凡是找到我娄南湘头上来的人,不会有一个活着回去的,这一点你可曾想到!”
  戚秋明傲然道:“只怕未必?试试可是三年前的戚秋明?”
  娄南湘阴森笑道:“我知道,你仗着骊山老怪撑腰,其实骊山老怪也算不得什么?”
  戚秋明嘿然一笑道:“娄南湘,戚某此番前来,倒不一定要雪旧恨,嘿嘿!只要你新近在王凤彪处得手的那件奇物,假若你识相一点,把那奇物交给我,我们的一切便算勾销,你看这交易可公道?”
  娄南湘神色倏地一变,但他变得快,消逝得更快,仅在脸上一掠而逝,大喝道:“戚秋明,你焉能凭道听途说,便指娄某人会作那种事,我飞天玉虎难道会怕你血口喷人?”
  戚秋明哈哈大笑道:“我可不是栽赃诬蔑,你道这件事做得干净俐落,未留半点痕迹么?譬如你前日扬言是去洞庭,为何又去黄山一剑云素庄上,你前脚一走,云素庄上便发生变故,庄毁人亡,你自认作得天衣无缝,偏我戚秋明就知是你所为,嘿嘿,我戚秋明专爱揭人隐私,你看我说得可对?”
  戚秋明这一数说,娄南湘脸上神色陡变,双目杀机再涌,一声狂笑,声澈夜空,冷森森,入耳毛骨悚然。
  笑声未落,人已扑到戚秋明身前,捷逾鬼魅。
  戚秋明锐声一啸,突然上身一仰,脚下一旋,已自移形换位,左掌如风,向娄南湘胁下扫去,一股阴寒劲力激荡而出。
  娄南湘陡觉阴寒逼身,心中微微一怔,倏地飘身退后五尺,嘿嘿笑道:“戚秋明,小别三年,果然武功大有进境,但凭你这两手,娄某还木会放在眼里!”
  说时,运掌如飞,猛向戚秋明撞到,劲力潮涌,势不可当。
  戚秋明与娄南湘,三年前因气味相投,曾有最密交往,自然知道娄南湘武功根底,见娄南湘一出手,便使出阴风透骨歹毒掌力,哪敢大意,身形疾溜溜的一转,让开袭来掌风,左掌穿胸而出,到得中途,疾变五指箕张,迅如电光石火般,向娄南湘“肩井穴”抓下。
  这一招戚秋明使出的是骊山老怪的五毒阴风爪,只要爪风拈身,便会奇毒攻心,娄南湘自然识得,嘿笑一声,身子斜滑数步,倏地腾起,如天魔临空,衣袂飘风,身子旋了半个弧,一声怪笑,游空下扑,疾如鹰抓雕扑,破空之声,震人心弦。
  这一来,戚秋明顿失主动,不但要滑身游走,还得仰面注视娄南湘扑势,要想用五毒阴风爪力由下向上攻去,苦于自己火候不足,竟然无法施展。
  冷无常见两人恶斗,反而立身在侧,不断冷笑。
  随娄南湘由墓中飞出的豹头环眼老者,却凝神戒备,似在防冷无常突然出手相助。
  但那隐身树上的散花手,阅人最多,像娄南湘能游空不坠,一扑未中,身子竟能提气上拔,不由也是心惊,她绝未到,娄南湘会功力如此深厚,突然心中作了决定,暗想:“此人只可智取,不能力敌,好在适才跟踪他时,未曾露得行藏,不然今后便难办了。”
  娄南湘几次下扑,竟未将戚秋明伤得,蓦然身子飘坠,依然落在墓台之上,双掌平胸,有如临风鬼影。
  照当情推断,娄南湘飘身落地,那戚秋明正可追扑而上,争取主动,哪知戚秋明口中,虽然阴笑不绝,却忽然连退数步,身子显得有些抖颤,面色苍白,好像已受重伤一般。
  娄南湘仰天一声怪笑道:“戚秋明,你也有今天?”
  戚秋明小眼微睁,胸前不断起伏,喘气不停,看来似是难过已极,连话也答不出。
  隐身在旁的散花手更为之大奇,这现象分明是娄南湘游空下扑之时,已然突施毒手,但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两人恶斗,那娄南湘并未扑近戚秋明身侧,怎又能使他受伤?
  忽然,那在旁的冷无常冷笑了一声,道:“嘿嘿!果然是个面善心毒,诡诈莫测的人物,娄南湘你这弹指伤穴的功夫,果然已到火候,佩服!佩服!”
  娄南湘心中一震,这冷无常端的了得,显然将自己伤人无数,隐而不露的武功瞧出,突然嘿笑一声,道:“我更佩服阁下,能瞧出娄某这点小巧功夫,但是娄某一生行事,绝不让人窥出阴私,嘿嘿阁下这一来,更是有来路无去路了。”
  冷无常冷笑不绝,道:“无毒不丈夫,冷某人衷心佩服,我只想问一句,你这弹指伤穴功夫,是出自阴指怪人门下?还是铁铃亲传?我奇怪?你这武功出处,似是与我冷某人同源!”
  娄南湘心中更是大震,冷无常恁地一说,似是这冷无常也弹指伤穴功夫,阴森的脸孔上,突然转为迷人微笑道:“这样说来,阁下是阴指怪人门下了。”
  冷无常点头道:“不错!在下忝列他老人家门下。”
  娄南湘哈哈一笑,道:“不打不相识,原来是自家人,在下与他却是平辈论交。”
  冷无常脸上突现惊容,但他仍有些不信,暗忖:“娄南湘即与师门平辈论交,则必是出身铁铃门下,但武林三铃,退出武林百年,说什么他也不信眼前的娄南湘,会是他老人家门下?”
  娄南湘双目神电一转,道:“阁下不相信么?”
  冷无常嘿嘿笑道:“在下那能不信,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娄南湘仍是面现微笑道:“娄某师门向不示人,阁下现在知道得太多了,我只问阁下,现在作何打算?”
  冷无常知道他这问话用意,回头看了戚秋明一眼,只见戚秋明身子像软蛇一般卷卧在地上,看来已经死去,顿时身如立冷里体,但仍暗自镇定,道:“即是自家人,我冷某也不必卷入这场是非,你的事,我冷某不再管就是。”
  娄南湘哈哈一笑道:“阁下仅如此作,未免太消积了,我还想借重大力啦!”
  冷无常脸色一变道;
  “难道要我臣服于你,为你效力?”
  娄南湘道:“不错!一条路是死,戚秋明就是榜样,一条路是替我娄某人效力,除此别无他途。”
  冷无常鬼眼滑溜溜倏转,突然嘿嘿笑道:“要冷某为你效力也不难,但那三卷武林异宝到手后,我冷某人可有一份?”
  娄南湘双目电掣,扫了冷无常一眼道:“阁下知道得真多,真是大出意外,好!只要你对我娄某不二心,这事好办,但若是口不由心,嘿嘿,娄某人意念之间,是不容走脱一个的。”
  一直默默无言立在墓台上的豹头服老者,此时忽然接口道:“少爷,你……”
  娄湘南不容他说下去,紧接着说道:“你别多话。”回头又向冷无常道:“我要你去宣城一趟,追查一件大事,若是办得妥贴,便证明你是真心。”
  豹头环眼老者,心中暗自一叹!
  冷无常才要张口,娄南湘又说道:“你一定明白是什么事,不必说出了,三天之内来回话,我在湖庄等你。”
  说罢,微向身侧老者示意,只见那老者从身边取出一个小瓶,走到戚秋明金杖头陀尸体之前,拔开瓶盖,挑了一点药来,放入尸体鼻孔,一会功夫,两具尸体,已化成一滩黄水。
  豹头环眼老者,又将未化衣服发须卷起,提在手中。
  娄南湘见已拾落干净,眼中冷芒如电,露出慑人神威道:“话已说定,阁下可以走了,我娄南湘言出法随,希望阁下不要跟自己生命开玩笑。”
  说罢,向冷无常一拱手。
  冷无常平素手狠心冷,想不到今夜竟遇上比自己更狠毒人物,只得点头道:“好!咱们合作一下看看,三天之内,必来报命!”
  说时身形微动,冷风飘洒,淡烟般身形,转眼消逝。
  冷无常一走,娄南湘突然回身,向一棵大树上微笑道:“一切你全听到了,与你也得谈谈!”
  哪知树上竟无回声,他脸色陡然倏变,绝没想到,隐身人会突然逸去。
  娄南湘嘿然冷笑,以他那种机智城府之人,竟也料差一步,被人先一步走脱,不由点头道:“果然是只狡诈之狐,嘿嘿!你想逃出我娄南湘手掌,那是作梦。”
  冷芒向老者一扫,身形如电,向城中飞去,老者故意迟走一步,朝那地上一滩黄水看了一眼,才轻叹一声,道:“尔虞我诈,唉!我邝灵溪何以自处啊!”
  一阵矛盾心情,要着这位心图报恩,但小主人一意孤行,眼见走上灭亡之路,他想趁机救自己的小主人,但是,他是心余力不足,只有付诸一声长叹!然后,提起衣物,飞身跟着走了。
×  × ×
  夜是静的,树影迎风,婆娑如舞,苏州抚衙后园的绣楼上,此时欢笑正浓,春色无边。
  但楼外一棵高大白杨树上,隐着一个小巧身形,注意的向楼中谛听着。
  那楼中传出来的声音,迷人,沉醉。
  “嗯!昨夜害得人家好等!”是女人声音。
  一个迷人的笑声接着道:“因为处置一桩事,所以没空前来。”
  女人吃吃笑道:“哎呀!看你这么急,一来就这样,我问你,昨夜是什么事捆着你,是不是另外一个女人?”
  男人哈哈低笑道:“莲妹,你千万别为这事操心,我娄南湘生性我行我素,谁也不能管我,假若你要为这些事生气,那你将来生气的事太多了,别耽延时间了。”
  说时灯光骤息,一阵床帐抖颤的窸窣之声,传于楼外。
  良久,那女人声音又响起道:“我问你,那个姓戚的怎样了?”
  “你想他还能活么?”
  “呀,真的么?是不是昨夜?”
  “当然!”
  “嗯,我不来啦!邝大婶每天只教我一点基本架式,像这样教法,一辈子也赶不上你?”
  男人又是哈哈低笑道:“要赶上我?谈何容易,现今武林中只怕还不易找出赶得上我的人。”
  “那么你是天下无敌了?”
  “难道你不为我而骄傲!”
  “可是!你不在我跟前,我就怕!当真啊!你为什么不将你那暗中一伸指头,别人便会死的功夫传给我!”
  “那是轻而易举能会的么?”
  “我不管啊!我要你教我!不然,我可不依!”
  说时随着吃吃笑声,床帐又是一阵晃动,想是那女人在一面笑,一面扭动着娇躯。
  灯光又亮了,就在亮光再亮瞬间,树上人影急掠而下,快如灵狸,飘落后园外面,闪晃之间身形消逝在夜色苍茫中!
  ×  × ×
  第二天,苏州城中又沸沸扬扬传出苏府千金,再又失踪之事,府县侦骑四出,茶楼酒馆,全在纷纷谈论。
  比官府更紧张的,便是最负人望的吟月书生飞天王虎娄南湘,天一亮,他便在韦府中得到信息,不但黄秀莲被人掳去,连他派去保护的人邝大婶,竟被人点了重穴,昏迷不醒。
  信息传来,娄南湘正在徐素娥房中酣睡,闻警惊起,真不相信有人斗胆轻捋虎须,饶他平素沉着机诈,此时也乱了方寸。
  黄秀莲正与他如漆如胶,等于新婚燕尔,心中如何不急,他想得到,没有人会对黄秀莲过不去,这事显然是冲着他娄南湘来的,但是谁呢?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
  他在房中不断的搓着手徘徊,蹀躞,脸上晴阴不定,忽然右手拳头猛击左掌,恨道:“是她!”
  “是谁啊?湘儿?”
  是徐素娥缓缓由房外走进来,眼中留露出关切和怜惜。
  娄南湘强笑了一声,道:“娘,可知巡抚衙中昨夜之事?”
  “你是说那黄秀莲?”
  “唔!”
  徐素娥莞尔一笑道:“这两天苏州武林人物云集,湘儿你说会是谁?”
  “散花道姑!”
  娄南湘目光坚定的望着窗外,回答徐素娥。
  “难道你不会想到是其他人,譬如参加云台开派的人物!黄山二剑三剑!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和尚!”
  娄南湘目光流转,望着徐素娥道:“娘想得不错,但依孩儿想来,这事必是散花手所为,前夜在真娘墓,孩儿收拾那戚秋明时,她曾跟踪孩儿隐身在旁。”
  徐素娥仍是微笑说道:“为什么你会容她活着离开?”
  “她太机警了,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唔!我想也是的,但那神秘和尚也可能,还有那黄山二剑三剑!”
  娄南湘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微笑,道:“不会是云氏兄弟,说是那神秘和尚,倒有几分可能,哦!娘可探知那和尚的落脚点?”
  “我想是灵岩寺。”
  娄南湘吃惊的问道:“前日娘要两个丫环去灵岩寺上香,就是为那和尚么?”
  徐素娥点头道:“湘儿,你真聪明!但她们未给我查出线索,只是娘的臆测。”
  娄南湘低头不语,显然他是方寸已乱,动摇了适才的判断。
  徐素娥缓缓的坐在椅上,又道:“你的事,黄秀莲知道得太多么?”
  娄南湘摇头道:“孩儿怎会告诉她,但那女人绝顶聪明,许多事她会推料得到。”
  徐素娥点头道:“那就对了,这一来我们许多事便会泄露出去,只怕云台开派的计划,也会有影响。”
  娄南湘眼中寒电倏闪,觉得事情果然太复杂了,他行事以来,全是得心应手,但黄秀莲失踪之事,顿使他觉得许多事情要做,但一时又安排不出,从哪一点着手。
  徐素娥见他沉思不语,脸上掠过一丝微笑,又说道:“湘儿,你对她十分爱着,是不是!”
  “……”
  “劫持她的人,那就是看准这一点了,但孩子,因此你大可放心,她不会不安全的。只是这一来,官府中人,又会兴师动众,使我们多一层顾忌,孩子,这事你可得沉着气,不要形之于色,不然,过去那段事,便会被人证实。”
  娄南湘突然问道:“云氏兄弟东来,娘怎会知道?”
  徐素娥笑道:“今天午后,人家便会来拜会你,孩子,这场戏你要沉着演下去,那云奇云明二人可不像云素老实,稍一不慎,便会被他们看出破绽,况云素生死还是一个谜,他那女儿下落仍未查出,东西也没到手,这件事你做得太大意了。”
  娄南湘点头道:“娘说得是,但云素和她女儿就算不死,也不会怀疑到孩儿身上。”
  徐素娥叹一口气道:“孩子,你要和往常一样,去茶楼呆会,黄秀莲的事,老身会替你侦察,一有信息,会着人告诉你,还有,那散花道姑,你目前得拢络她,别因黄秀连之事翻脸,这人大有用处呢?”
  娄南湘缓缓站起,点头道:“孩儿知道,只是云台开派之事,是不是要改期呢?”
  “那就不必了。”徐素娥勉强笑了一下,又道:“我们要尽量装成云台开派与我们无关才对,不然,人家必会疑到我们身上,我会要叔叔去办,出去时多留心那个神秘和尚,去罢!”
  娄南湘告辞而去,踏着漫长白石小径,走出韦府。
  ×  × ×
  当天下午,聚兴茶楼上,娄南湘玉面生春,仍噙着迷人微笑与一个白面微须的中年人,和一个农家打份的老者娓娓而谈。
  白面微须的正是黄山三剑云奇,农家老者便是二剑云明。
  云奇云明一脸忿忿之色,娄南湘也不时发出微叹,当然,他们谈的正是一剑云素庄毁人亡之事。
  就在他们谈话不久,茶楼中突然走来一个玉面朱唇,风度翩翩的少年书生。
  那人年龄不过十八九岁,生得剑眉星目,说他是子都再世也不为过,但潇洒中隐含英威,明人眼里一看,这书生也有一身武功,而且不是泛泛者流。
  书生走上茶楼,连这名震吴中的吟月书生也未看一眼,便选了一张临窗的座头坐下,要了一壶茶,独自啜茗,双目注视着天上飞逝的白云,潇洒中透着高傲,令人有不可捉摸的感觉。
  娄南湘一开始注意这少年书生的举动,他知道这书生是外来人,但未听见他说话,无法判知他来自何处?
  云氏兄弟为侦查云素之事,故对打眼人物也甚注意,但这书生神韵飘逸,人甚正派,不似黑道人物。
  这书生一现身,三人研讨一剑之事暂时停住,三对目光,不时向书生打量。
  但那书生竟浑然不觉,好像并不知道有人在注意他,安祥、镇静,倒像为清闲品茗而来。
  良久,那书生并无异状,云奇有些忍不住,话题又回到云素之事,道:“娄公子,这事老朽甚是不解,家兄一生行事,无论武林黑白两道,全都尊他是忠厚长者,封剑归隐,任人皆知,竟有黑道人物会下此毒手,”说时双目神光炯炯,注视在娄南湘面上。
  娄南湘一声长叹道:“云翁说得是,那日若非小弟家来远客,必然还留在令兄庄上,真象如何,便会知道,真是事有凑巧,就在出事前一天返回吴中,噩耗传来,也使小弟百思不解,若非连日家母抱着,小弟也会去黄山一趟,查查真象了,不过此事也急不来的,迟早有个水落石出,只要知道是何人所为,别说两位不容他,就是我‘飞天玉虎’也要挺身而出,诛此贼类,为云翁报仇!”
  他说得义忿填胸,声音不免大一点,那临窗品茗的书生,突然回过头来,看了娄南湘一眼,嘴角泛起不屑的微笑。
  但娄南湘目光才一斜掠,那书生早又掉过头去,隐隐听见他发出一声冷笑。
  娄南湘何等机警城府之人,心中一动,暗忖:“这人竟是冲着自己来的么?”但仍未形之于色。
  那云奇摸着胡须说道:“正因公子出事一天,尚在家兄庄上,适才听公子所说,只怕那投石震瓦和丫环失踪之事,出自一人所为,可惜家兄未防患于未然,不然岂有此失,此事我们弟兄必要查过水落石出,因从火场搜查结果,家兄及侄女,并未身死,依老朽猜测,可罢受伤被掳,若不早日追查,只怕后果堪虞,公子你说是不是?”
  娄南湘点头道:“云翁说得是,等家母病愈,小弟必全力以赴,助云翁等一臂之力,云台八月十五开派之期已近,天下武林云集,两位何妨在此多住几天,说不定会查出一点线索也不一定。”
  忽然,那书生声音传来道:“小丑跳梁,魔鬼现形的日期不远了!”
  三人同时回头看去,见那书生仍是望着天空白云自言自语,但这句话,恍如针刺在娄南湘心上,使他脸色立变。
  好在黄山二剑三剑,全在掉头注视,娄南湘忙恢复原来神色,装做不曾听见。
  云奇正想起身招呼,娄南湘何等机智,忙哈哈一笑道:“两位云翁初来,娄南湘理应接风,此地酒菜不俗,请移玉雅座如何?”
  说时起身离座。
  云奇云明先是有几分怀疑而来,哪知从娄南湘言谈举动中,毫无破绽可寻,又兼他们来苏州时,已暗中打听出事当天,娄南湘确在苏州城中,而且傍晚时分,尚在这茶楼上来过,所以那疑虑之心,已一扫而空,反而觉得他是一个正派人物。
  人家立等,黄山二剑三剑只得站起,同他进入一间雅座,也就把那少年书生之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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