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命案

 

2022-10-08 19:42:59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朱国明叫道：“小潘，你跟我一道！”他首先向那条小巷冲去。
　　王森叫道：“小心！那人枪法很准！”他指指临顿路，叫老莫由那边包抄过去，自己则走另一条小巷。
　　王森奔至北塔路，只见老莫那辆吉普车刚在面前驰去。他眼尖，见驾车的缠着一块红色的围巾，立即举枪连发两枪！
　　可是吉普车飞快，子弹落在车后。王森第三枪尚未叫响，那人已回头向王森发了一枪。王森立即伏地滚开，耳边不断听到枪声，只好滚回巷子里。待他再度探头出去，那辆吉普车已不知去向！王森气得直顿足。
　　这时候，朱国明他们三个才先后赶来，问道：“刚才是谁开枪？”
　　王森把情况说了，忙道：“老莫，你立即到局子里，通知他们去找寻吉普车，最好能够调查到那人的去向。”老莫去后，王森便带朱国明和小潘返回冯家。
　　熊长岛一见到王森，便道：“冯世传被人杀死了！”
　　“杀人灭口？”王森怒道，“快带我去现场！”
　　冯世传死在床前，头上中弹，流了一地的血，早已气绝。王森蹲下看了一下，说道：“冯世传只中一枪，但凶手开了两枪。”
　　熊长岛说道：“走廊后面还死了一个长工，他是听见枪声赶来，刚好撞见凶手的！”
　　王森收起枪，啣上一根烟，道：“把看见凶手的长工找来。”
　　不久，四五个长工都怀着忐忑的心情，站在房外的走廊上。王森道：“你们不用害怕，照所见所闻的说就是！”他忽然一扳脸，声音也转厉，“但假如有人故意歪曲事实的，便不要怪咱们无情！”
　　王森凌厉的目光自他们脸上扫过，问道：“在第一道枪声未响之前，有谁看见外人潜进来的？”
　　那几个长工一齐摇头。王森再问第一位：“枪声响时，你在哪里？”
　　“我正在搬柴，准备劈柴。听见枪声，放下柴刀赶过来，冷不防见到一个汉子飞了出来。小刘刚走过去，那人一枪便将他打死。我吓得要死，连忙缩回墙后！”
　　王森再问第二位，那人在磨房里磨豆，也是听见枪声才过来的。而其他人情况也大概如是。
　　王森侧头问道：“怎会这般巧，没人在这附近？”
　　一个年纪较老的长工道：“老爷吩咐过，在他未下床之前，不许在他门外经过。因为他通常都睡到七点钟才醒来的！”
　　王森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你们老爷为什么不跟主母睡在一起？”
　　“奶奶在昨天回娘家过年去了！”
　　王森紧问一句：“她娘家在哪里？”
　　“好像是车坊。”那长工应道，“车坊在苏州城南十多里。您问老董吧，他是管事！”
　　王森忙道：“唤他过来！”
　　过了一阵，老董才来。他劈头第一句便道：“熊队长，老汉昨天到我儿子家去，刚刚才到。老爷的事，我完全不知道！”
　　王森凌厉的目光立即落在他脸上。老董垂下目光，但随即对着王森。王森心头一动，冷笑一声：“你干的好事！快招来，你跟谁勾结，刺杀冯世传的！”
　　老董呼天抢地叫道：“冤枉呀，我怎会干这种事！”
　　王森叫外面的长工散去，把老董叫进房中，冷冷地道：“你坐在冯老爷的身旁，听到没有？快！”
　　老董哭丧着脸，身子抖得像筛米一般，依言坐在尸旁，神态极是不安。朱国明立即关上房门，抽出枪来，倚着门站着。
　　王森故意慢条斯理，点上一根香烟，拉了一张椅坐下。老董见他不开腔，更加不安，喃喃地呼冤枉。
　　王森抽了一根香烟，忽然将烟捺掉，道：“你常回去你儿子家过夜？”
　　“一个月两三趟！”
　　“昨晚为什么要去？”
　　“昨晚是我孙子周岁，我特地向老爷请假一天的。要是您不信的话，可以随便问！”
　　“你主母为什么回娘家？”
　　“我前天听老爷说儿子不在家，媳妇又回娘家了，家里冷清清的，今年过年一切从简，主母便说要回娘家，老爷一口应允，主母便带小姐去她娘家！”
　　王森冷笑道：“冯世传的话你也相信？还是这是你编出来的？”
　　老董听了又呼起冤来：“我是有闻必录！”
　　“好一句有闻必录！我再问你——”王森又在这时候点烟，“你想得到冯世传为什么会被人暗杀吗？家里没有失掉财物，他不是被勒财致死的。”
　　“我真的不知道！”
　　“冯俊国为什么要逃跑？”
　　老董又苦着脸道：“我……真的不知道！”
　　“哼！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干什么管事的？”
　　“我只管粗活和应付外面的一些琐事。家内的事和大事情，一向是主母跟老爷自己管的！”
　　“冯俊国跟林香莉之间，到底有没有矛盾？不许你再说不知道！”
　　王森向小潘打了个眼色，小潘立即拔出枪来，走到老董的背后。
　　老董急道：“慢、慢慢来，我想一想！”他想了一阵才道，“上个月，林姑娘来找少爷，他们关在房内，好像有什么争执，咱们不敢走近去听。但后来我因为有事要去请教主母，经过少爷的房，听见林姑娘的哭声：‘假如我不是失身给你，今日也不会来求你，早就一刀两断了！’少爷说：‘你只当作不知道，不就行了，何必自寻烦恼？’林姑娘道：‘可惜你有梦游症，嫁给你之后，每天晚上……’后来的话，因为我已走远了，所以听得不清楚。”
　　王森目光神彩一闪，问道：“冯俊国有梦游症？”
　　“是的，自从少爷由北平回来就有了，不过很少发作。”
　　“发作时会怎样？”
　　老董道：“其实并不严重，他不会走出房外，通常是在房里说梦话，最多会重复做出日间所做的事而已。不过这件事，家内只有几个人知道，老爷吩咐不许泄漏出去。”
　　王森心念电闪，再问：“李家不知道他有这种病？”
　　“应该不会知道。至于少奶奶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
　　“林香莉的话，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她这个人为人怎样？”
　　“论人才，那真的不错。但我觉得林姑娘外柔内刚，原则上的事，除非你能说服她，要不她不会退让。”
　　王森想了一下，再问：“他们为什么要去上海？”
　　“听说少爷是要去医梦游症的！”
　　“既然是这样，又怎会去三天就跑回来？”
　　“医生要他住院一两个月，而少爷认为年关在即，所以决定新春再去，便回来了。”
　　“林姑娘是陪他去看病？”
　　“应该是的。”
　　王森再想了一下，又问：“你在冯家多少年了？”
　　“已经十七年了。”
　　“那你对冯老爷的事一定很清楚。他平常跟谁来往最多？政府人员之中又有谁跟他最有交情？”
　　老董回答道：“很多人跟老爷都有交情，市长、副市长、局长、处长，都有来往！”
　　“他常去留园吗？”
　　“很少。”
　　“冯俊国常去留园做什么？”
　　“冯少爷喜欢弈棋，他棋下得很好，可惜家里没有对手，所以常去留园跟人下棋。”
　　熊长岛插腔问道：“可知道他跟谁弈得最多？”
　　“少爷每次都一个人去，老汉也不知道。”
　　“冯老爷最近神智举止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老董想了一下，道：“好像满怀心事一般。但他不说，咱们做下人的，也不知道。”
　　王森再问：“冯俊国常去上海吗？”
　　老董道：“不常去，但也曾经去过几次。”
　　王森目光一亮，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老董想了一下，道：“都是今年去的，连这次与林姑娘同行那次，共是四次，但每次都只去两三天，而且都是一个人去的。”
　　“可是确实？”
　　“真的！如果老爷不是死了，老汉也不敢说！”
　　王森看了熊长岛一眼，续问：“为什么？”
　　“少爷每次去上海，都叫老汉赶去买来回火车票的。老爷跟少爷警告老汉不得泄漏，对外人只说去收田租。”
　　“为什么去上海几天也这般神秘？是不是去找他大姐？”
　　“不清楚……不过以前大小姐很少跟家里通信的，但今年则很密，不但信多，而且有时还回娘家。而老爷跟主母今年也去了三趟上海。”
　　王森点上第三根烟，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老董想了一下，道：“有一件事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处……”
　　熊长岛忙道：“快说来听听！”
　　“今年上半年，老爷跟少爷心情都很好，对下人也常有赏赐，但一到下半年便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而且还悄悄卖了很多田地。因为冯家的田地都是在城外的，所以他卖的也都是城外的人。”
　　王森急问：“他生意有问题？”
　　“照老汉所知，生意并无减少。但老爷最近几个月都没进货，往常他在春秋两季都大量进货，今年秋季进的货比以前足足少了一半有多。”
　　王森目光大亮，道：“多谢你的合作，你可以起来了。以后你再想起什么来，请派人通知一声。”
　　老董忙不迭爬了起来，道：“老汉也有一个要求！”
　　“请说！”
　　“老汉跟你说的话，只希望你们四位知道，老汉怕……怕传出去，会步老爷的后尘！”
　　王森目光一凝，沉声问道：“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苏局长该不该知道？”
　　老董脸色雪白，急道：“这句话算老汉没说过……”
　　王森柔声道：“好，我答应你。在案子未查清之前，不告诉你认为可怕的人。你可以叫人收尸了。”
　　就在此刻，房门忽被敲响。朱国明忙问：“谁？”
　　外面传来老莫的声音：“熊队长，我带人来善后。”
　　朱国明将门打开，老莫带着几个侦缉队员走了进来。
　　王森问道：“车子找到了没有？”
　　“还没有，已通知各方面的人物注意了！”
　　王森道：“老熊，咱们先走吧。”他仍让老莫跟着。
　　五个人赶到李家，王森道出来意，李玉樱的母亲请他们坐下，然后亲自去找女儿。
　　不一阵，李玉樱走进厅来。她脸上虽然堆着笑容，但眉宇间却有忧色：“两位队长找小女子有什么指教？”
　　王森道：“不要客气。请原谅我问句唐突的话，不过希望你老实答复。”
　　“我知道的，一定会答复。”
　　“你大概还不知道冯老爷今晨让人家暗杀吧？”
　　李母跟李玉樱齐声惊呼起来：“真的？”
　　“我不会故意跑来骗你们。我说这句话，只是要提醒你们一句话——冯氏父子可能牵涉到一件严重的事件之中，他们有可能只是被人利用，所以希望林姑娘跟咱们充份合作！”
　　“你快问吧。我家翁不幸，我要赶去看看！”
　　“我想知道你与冯俊国成亲之后，有没有跟他洞房？”
　　李玉樱双颊飞红，默默地点点头。
　　王森再问：“两晚都有洞房？”
　　李玉樱一颗头垂得几乎贴着胸膛，声如蚊蚋地道：“头一晚有……”
　　王森咳了一声：“冯俊国两晚都跟你一齐睡至天亮？”
　　李玉樱脸上的红晕未退，道：“当然，他有不跟新婚妻子同房的理由吗？”
　　“你想当然还是确实知道？”
　　“我睡着了，怎会知道！”
　　老莫忽然轻声在王森耳边道：“王队长，李姑娘是出名的‘睡姑娘’，她读书的时候，坐得挺直也睡得着！而且一睡就睡得很死！”
　　李玉樱大概估计到老莫对王森说些什么，不悦地道：“睡得死是天生如此，不是罪过。”
　　王森忽然跳了起来，道：“难怪冯家要讨她做媳妇！”
　　李母生气地道：“你们是来做客人，还是来骂人的？”
　　“对不起。”王森忙道，“你们大概不知道，冯俊国有梦游症，半夜三更会跑下床，喃喃自语，又会把日间所做的事，重复做出来。万一是个‘醒睡’的人，一定会被他吓死，林香莉陪他去上海，便是为了去治病，不过医生要他住院一两个月，冯俊国因为年关在即，所以改变主意，过了年再去。”
　　李玉樱撇撇小嘴，道：“这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绝症，而且只要我不害怕，就没有关系！”
　　王森冷笑一声：“问题是冯俊国做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万一他在晚上重复做出来，岂不是要泄漏秘密。林香莉可能就是因此才被他杀死的。”
　　李母道：“你们全在胡说。”
　　王森达到目的，不想跟她们纠缠下去，便告辞了。朱国明道：“林香莉一定是知道冯俊国的秘密，所以才被他杀死！”
　　王森道：“不错。你们回忆一下老董偷听到他的话，便可以证明。”
　　熊长岛兴奋地道：“咱们终于又解开一道谜了，可惜还不知道林香莉知道的是什么秘密！”
　　朱国明赶紧道：“这秘密，冯世传也知道，所以他也被杀。”
　　王森冷笑起来：“他们再杀几个人也没用。这个秘密一定还有人知道，终会揭开！”
　　小潘问道：“谁会知道？”
　　王森说道：“冯世传的老婆便可能知道。咱们先回局子里，看看找到吉普车没有，趁时间还早，再去一趟车坊，希望她……”
　　熊长岛猜出他的意思，也忙道：“不错，这件事一定要快，而且要赶在他们前面。”
　　五个人立即小跑起来，一口气跑回局子里。老莫立即问道：“吉普车找到了没有？”
　　一个侦缉队员道：“刚有电话来，说车子在留园路上发现！”
　　老莫道：“我去把车开来！”
　　王森道：“不必，咱们一齐去吧，争取时间！”
　　五个人刚走出大门，那侦缉队员追了上来，道：“熊队长，局长叫你们等等！”
　　熊长岛望向王森，王森对他点点头，五个人重新进去，只见苏局长迎了上来，道：“刚接到吴县来电，冯俊国的母亲凌晨给人用枪杀死！”
　　朱国明叫了起来：“他妈的，咱们又慢了一步了！”
　　众人都泄了一口气。苏局长道：“希望这是今年最后的一宗凶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