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狂人之战

2020-04-07 10:18:1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米离头一回知道他与许茹仙是密不可分的，他与她亲热，那亲热像旷日持久的干柴，烧得很旺。
　　她说：“你会把我烧死的。”
　　米离笑一笑，他忘了他独处的那些日子，他成了一个新人米离。
　　他要许茹仙天天跟着他，要她天天看着他。
　　她笑，听他的话。
　　两人如胶似漆。
　　到了天晚，她说：“你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儿，我出去一下便来，好不好？”
　　他累得很了，但他的心很松快，他说：“你快来，我们再嬉戏。”
　　她慢慢一下下扯放开他的手。
　　不忍分手，就是一会儿，也不忍分手。
　　她脚步有一点儿蹒跚，谁知道此时她的心跳得有多松快？她到了院内，天黑了，她从来没有体味过这么好的天黑。
　　院内的人都在静静等着，她一连三日不曾出面，让他们等得太久了。
　　他们的眼里有企盼，有希望。
　　火把烧得通明。
　　她说：“我有一件事要对大家说……”她有什么事要说？她像是欲吐又止，她笑了，她笑得很明媚，像一个闺中少女。
　　她说道：“我不能再与大家一起了，我们不能再做那种江湖事儿了，我得陪着米离……”一个人问道：“许夫人，你是我们的首领，你不领着我们，我们怎么闯荡江湖？”
　　她笑笑，说得很轻松：“你们不必闯江湖了，你们离家的时候也够久了，为什么不回家看看呢？”
　　他们呆住了，这不是许夫人的话。
　　从前的许夫人是个一心念着江湖安危，一心惦念正义与邪恶之战的人，她怎么变了？
　　一个人叫道：“我们跟着许夫人打天下，没有许夫人，我们做什么？”
　　许茹仙笑了，她说：“我不是一江湖人，我是米离的妻子……”那人叫道：“正因为你是米离的妻子，你才是我们的首领，你不能不干！”
　　众人齐吼：“誓死保护许夫人！”
　　她再笑，这一笑更是天真，她笑道：“我不要你们保护，我有米离！”
　　这一句话伤了众人的心。
　　不是他们保护着她么，不是他们从前奋不顾身，一心保护着她么？他们保着许夫人，便是保护江湖正义，保护江湖正道。
　　她如此一说，岂不是把他们那些重情轻义轻生死的一腔鲜血看轻了？有人冷冷道：“许夫人宁可不要我们，也要顾一个坐在椅子上的笨蛋？”
　　许茹仙笑得甜甜的，她此时才知道米离，她此时才晓得米离，她找到了如何让米离快乐的钥匙，但她对这些人怎么说？能说得清么，她能让这些人明白她的心意么？甜在她自己的心底。
　　她说：“我让你们解散，你们就解散好了，你们再这么做，只是给江湖添乱。
　　不如你们回家，江湖上如果没有这么些愿意管事儿的人，岂不就是一个平静的江湖了么？”
　　她说得不明白。
　　有人冷笑了，他说道：“我听明白了，只是我们敬慕夫人，对夫人一腔忠心，那又怎么说？”
　　许茹仙咯咯笑了，她大声道：“哎哟，那都是闹着玩的……”她噤声了。
　　她突地看到了仇恨的目光。
　　她突然想起来了，她头一回没用心机，头一回对众人说直话。
　　但她的醒悟已经晚了。
　　所有的人都挤向了她。
　　她觉得出男人的气味儿，她觉得出那些男人的拚命，他们挤过来，他们一挤挤得她的身子都是瘪瘪的。
　　她叫喊：“让开，你们这些混蛋！”
　　但她的声音淹没那些人的叫喊里了。
　　他们把她脱光，她就是他们敬仰的人么？他们怎么敬仰这么一个没有一点儿功夫的人？他们中有人叫道：“玩了她！”
　　真的便有人来干。
　　她拚命叫，她像是那一回被肃杀玩弄，她的脸是不是又变成一个老太婆，她是不是又是一个不能再成为年轻美貌的女人的丑老太？
　　她哭了，但她止不住那些愤怒的人，他们在她的身上泄欲……
　　年轻后生们气疯了，他们冲过来，拚命玩弄她，他们把一个许茹仙弄得气也要没了。
　　她的脸上有一种气愤。
　　她后悔，她怎么弄这些人来，他们都是疯子，他们不知道爱，只知道恨。
　　他们是一些可怜虫……
　　有人叫道：“她还笑呢！”
　　有人叫道：“叫她笑，叫她死！”
　　一柄剑刺透了她的胸前，血喷涌。
　　她笑，仍在笑。
　　她感到很乐，米离与她刚刚在快乐中游动，她一直很快乐。
　　她终于拥有了米离。
　　她一生都想拥有米离，但到了最后，她才有了米离。
　　卟——，卟卟——，刀枪乱起，剑也直刺。
　　她已经成了一具死尸。
　　她再也没有笑容了。
　　忽地，人们醒悟了，米离，她的男人是米离！有人叫道：“快跑啊，快跑啊！”
　　但人的脚像被扯住了一般。
　　他们看到了一个人，他推着他自己的车子，正在慢慢过来。
　　他们跑不了啦。
　　米离到了眼前。
　　众人静默、死寂。
　　米离看着地上，那儿躺着他的妻子。
　　她才是他的妻子，从前她不是，她只是这些疯子的头领。
　　可她成了他的妻子，在他盼着她回来的时候，却被这些疯子杀死了。
　　他没了妻子。
　　他怎么总是在他快乐的时候没了他的心上人？
　　他说一句话：“是你们杀死了她？”
　　没人敢应。
　　要知道他们平时最怕的，最敬的就是大侠米离，他们跟着许夫人，就是跟着大侠米离。
　　他们此时知道，他们犯了一个大错，他们不该杀人。
　　米离说道：“你们杀了她，好！”
　　人都心里一松，米离怎么会说好？再一句，便让他们入了地狱：“你们都得一死！你们都自尽好了。”
　　有一个年轻后生平素对许茹仙最好，但此回他也污了许茹仙的身子，他心里有愧，心道：我还是什么正道子弟，做下了这等大错，我不如死了的好！他叫一声：“米大侠，我对不住你！”
　　他一扬手，一剑刎颈，死在当场。
　　米离看也不看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些人，说道：“你们近百人，够多的了，你们自尽吧，省得我动手。”
　　夜平静，但平静的夜仍有杀机。
　　府门前来了一个人，他直走入去，在府门的那两个看门人叫道：“这是肃姑娘的地方，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一声喝问不等落地，那人就扯住了他两人的脖子，一扯到了眼前，只听咔地一声响，两个人便完了账。
　　那人直走入去，他直走到了肃秋的眼前。
　　肃秋正呆坐在帐内。
　　她看到了那人，是“伞”。
　　她说：“我不想杀人，我的手没劲儿。”
　　他怒目圆睁：“我想杀人，我的手有的是劲儿。”
　　他的手果然青筋暴突，像是有使不尽的力气。
　　肃秋说道：“你滚出去！”
　　“伞”大声道：“你还有什么本事？你能弄没我的十三处巢穴，你能杀了我的老娘，你能杀了我的六弟、四弟、还有三妹……你还有什么本事，使出来好了！”
　　肃秋突地跳下来，她说道：“好，我便杀了你。”
　　她慢慢拿出一只小小的亮亮的手套。
　　茧丝手套。
　　她说：“我杀死你，再去看我的方方……”她落泪了。
　　两人对峙。
　　年轻后生们心道：这么久呆下去也不是法儿，就是他米离再能行，他也不能一下子杀死我们这么多的人。
　　我如果乘乱，一定会逃出去。
　　我逃出去，他还能找得到我么？
　　一声叫喊，七八个人冲向门口。
　　米离看着他们冲来，说道：“这是找死！”
　　他的手一扬。
　　原来刚刚倒下的那个年轻后生的剑飞在他手里，竟成了一些碎片儿，飞扬起来，正钉在那些人的咽喉！人都倒在地上。
　　有人叫道：“米离，你是什么大侠？你妄自杀人，草菅人命！”
　　米离笑笑，说道：’我不是大侠，我只是米离！”
　　那些人中，有一个站出来，说道：“米大侠，我们也是一时气愤，才做下了这事儿，想来米大侠也不想让世人皆知此事的，我们好好安葬许夫人，再听米大侠的令，好不好？”
　　“对，对。”
　　一时众声附合。
　　米离说道：“我只要你们给我的妻子陪葬，我不要你们这些废物！”
　　众人心想：这一回怕要死在这里了，只是我们不知能不能逃得一个两个。
　　此时的年轻后生们再也不想逞勇了，他们心里巴不得有人冲上去，自己好乘机溜走。
　　米离说道：“你们最好的办法，便是像那一个后生，自尽而死，算是能保住一点儿体面。”
　　忽然有人长声而笑，那人原来站在屋上。
　　他是凤瞎子，在静夜里，他的身影很暗，他说道：“米离，你想杀人，也不能这么杀。
　　你看他们都很年轻，也眼睛亮亮的，杀了实在有些可惜。”
　　米离哦了一声，说道：“凤瞎子，你来了，好。”
　　米离不动声色，显是对凤瞎子来了也不在意。
　　凤瞎子说道：“你们给我听着，如果你们想活命的话，有人吃下了我的药，他便是我的人了。
　　我可以救他。”
　　一个人叫道：“那是什么药？”
　　凤瞎子笑笑，阴恻恻地说道：“你当是什么？是毒药。”
　　有人叫道：“不吃，我不吃毒药，我宁可死在这里！”
　　凤瞎子笑道：“是啊，米离可是要你死，你服下了我的药，你还能活。
　　你愿意不愿意？”
　　有人心道：看来，这凤瞎子的毒药也不是不能吃，就是服下了药，来日还有解毒的机会。
　　如今死在这里，却是再也活不过来了。
　　有人便叫道：“好，我愿意服药！”
　　凤瞎子听声，便扔过去一粒药，说道：“好，好，你是我的人，我不会叫米离杀死你的。”
　　那人一伸手，果然顺顺当当接过了药。
　　他心道：他本事不凡，也许他可以对付得了米离，我听他的就是了。
　　他一比划，说道：“我吃下了药。”
　　凤瞎子说道：“你骗我，你吃下了药，怎么没动静？”
　　那人一呆，吃下药去还得有动静，有什么动静？他吞下了那药。
　　他忽地在地上打滚，叫疼，滚得十分难受。
　　凤瞎子说道：“你再待一会儿就好了。”
　　果然再呆了一会儿，他便站起来了。
　　此时他服服贴贴，对凤瞎子一揖道：“风老前辈，多谢了！”
　　一会儿，便有三十多人愿意服药。
　　米离一叹说道：“茹仙，你死得真冤。”
　　许茹仙原来生前是为这等人而做，她死在这些人手下，岂不是冤得厉害？米离说道：“你们剩下的人怎么不去服药？”
　　有人叫道：“米大侠，我们错了，不能一错再错，他给我们服药，是想让我们替他卖命，我不干，我宁可自尽！”
　　那人把刀横起，说道：“这一回错了，来生再不会错！”
　　他一刀刎颈。
　　“铮——”，一声石子响，打开了他的刀。
　　米离说道：“你这人还有良知，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