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仇亲亲疏

 

2020-04-16 09:46:29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十殿阎王与虬髯客看来不免一战了。
　　江湖上的武林人士都注目着他们二人。
　　究竟谁的胜算更大些？是虬髯客，还是十殿阎王？
　　原来江湖人对于虬髯客能战胜十殿阎王有十分的信心，但刚刚一战，武当九剑才刚被十殿阎王一击而溃，武当九剑三人当场死去，血溅凤鸣山，让他们又是吃惊又是害怕，他们现在对于虬髯客能够战胜十殿阎王的信心也不是那么足了。
　　虬髯客能战胜得了十殿阎王么？


　　两个人站得也太久了。
　　好半天，才听得虬髯客道：“我看不出你有什么破绽。”
　　十殿阎王也黯然道：“我也看不出你有。”
　　两个人都这样站着，大似泰山，小至须芥，竟然看不出一点儿破绽。
　　他们都是武林中的至绝高手，他们不须像江湖上的人那样来来去去厮杀，他们只要一动，便可以分出胜负。
　　所以，他们一动也不动。
　　十殿阎王道：“看起来，你要让你的那些捧场的人失望了，你胜不了我。”
　　虬髯客道：“我也知道。”
　　十殿阎王道：“虬髯客，我睡觉时还能睁着一只眼睛，是因为你还活着。”
　　虬髯客道：“我睡觉时不睁眼，是因为你还活着。”
　　十殿阎王一叹道：“我要走了。”
　　虬髯客道：“走时事多烦恼多，我看你还是不走的好。”
　　十殿阎王道：“你大概不像那些在一边的笨蛋一样吧，他们以为你能胜得了我，在等着给你喝彩呢。”
　　虬髯客看着他，冷冷道：“我胜不了你，我自己明白。”


　　十殿阎王走了，他走得很自在，他带着两个鬼走了。
　　众人只是呆呆看着十殿阎罗，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虬髯客不阻挡他，为什么虬髯客不与他做一次生死之搏？为什么虬髯客不再同他动手？如果虬髯客同他动手，最少大家还可以在一边站脚助威呢。
　　可是虬髯客自己也走了，他看也不看那些站在一边的众英豪，自顾自走了。


　　众人只好做鸟兽散。
　　天残看着众人走散。她仍然在冷笑。
　　她知道，无论是谁，他们对付十殿阎王的结果，必然会是不欢而散。
　　她正要走时，忽然眼前站了一个人。
　　这是风大，是她的师兄风大。
　　她的眼睛潮湿了，她想好好向风大问好，她想问一下风大是如何过来这些日子的，但她没有讲话，她无法对风大讲话。
　　风大的脸色阴沉着，他冷冷道：“你还呆在十殿阎王那里？”
　　天残点点头，她向着风大笑。
　　风大却没有一点儿笑意，他盯着天残问道：“你仍然住在那山上么？”
　　她点头。
　　“你和十殿阎王在一起？”
　　她仍然点头。
　　“他对你怎么样？”
　　天残看着他，她明白他的心思，但她只好讲真话，她看着他，笑一笑。
　　她这一笑的意思风大很明白，十殿阎王对她很好。
　　风大在咬牙，他的心里直冒火，他冷冷问道：“你对他是……不是也不错？”
　　天残盯着他，想了想，也只是一点头
　　疯大的声音很有一点哆嗦：“你知道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天残的眼泪马上就夺眶而出，她是不是懊悔了？她是不是因为风大的谴责而感到十分懊悔？
　　天残盯着风大，她的眼里满是情意，她想问候风大，想问一问他一向可好，想问一问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惦念着她，但她一看风大的眼神，便知道她问不得了。
　　风大道：“你也知道，他们三个是自剖心脏而死？”
　　天残的泪水直流，她明白风大的话意，她知道风大的心思，她知道她没有办法同风大讲她的意思，她只好呆呆地看着风大。
　　风大道：“你如果真的是师父的后人，你就该在这一回同这个十殿阎王决一死战。人死了算什么，只要你对得起师兄们！”
　　天残看着风大，她突然不再流泪了，她向着风大比划着：我要同十殿阎王成亲了，你看好不好？
　　风大眼睛瞪得滚圆，她恨恨看着天残：“你说什么？你想什么？你真的想这么做？你真的要这样干？”
　　他揪着天残的衣服，他恨得直咬牙。
　　天残的泪水长流，她直门地点头，再点头。
　　她是一个不能向人语的人，何况就是她能语，也得有解语之人才行。
　　风大扔开她，转身走了，他再也不回头。
　　天残看着他的背影，她的眼泪流得太多了。


　　这时，她的身后有人一叹说道：“你这是何苦？你其实不必这样做的。”
　　她回头看，她看见了玉情，那个被十殿阎王死死认作儿子的玉情玉公子。
　　玉情看着她，他的眼里是一种悲哀，一种很深切的悲哀。
　　“你其实不必那样做，如果你不想那样做的话，我可以去追上风大，我对他解释……”
　　天残只是苦苦一笑，如果她与风大之间有了什么误解，还得要别的人来解释，她同风大还是什么亲如兄妹的情感？
　　玉情看着她，突然道：“你也看到了，连武当九剑那样的力量也不能制得住十殿阎王，连虬髯客那样的人物也不能对十殿阎王下手，天下武林中就很少有人能同他一敌了。像你这样一个柔弱女人，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天残看着玉情，她不语。
　　像她这样的哑人可以不说话，当你对别人不耐烦的时候，做一个哑人比做一个正常人要好得多。
　　她突然向着玉情比划着：你怎么不走？你怎么不离开这里？你以为你真的是十殿阎王的儿子么？
　　玉情道：“我可是没有这个福气，我如果真是他的儿子，我也会像你一样，总要想一个什么办法把他毒死才是，省得让他贻害江湖，为祸武林。我不是，我呆在这里，只是为了……”
　　她惊讶地看他，他呆在这里有什么事儿？
　　玉情道：“我等着你，等着你走。如果你走，我就和你一块走。如果你真的不走，我也不走。”
　　天残乐了，她一笑，两颊便生出两处酒涡来，她笑着比划道：你可别傻了，我是要死在这里的，你有你自己的事儿，你何苦窝在这里呢？
　　玉情也只是一笑，他再也不分辩了。


　　天狐正要走时，她站住了。
　　她呆呆地站在地上，她看到了六个人，不是七个人，是武当六剑与一个邪人风大。
　　她笑嘻嘻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武当心剑石中恕只是看着她，并不作一语。
　　武当断剑许婴的眼睛发亮，她盯牢了天狐，一声也不响。
　　只有清风剑吴一怒冷冷道：“你把九弟的孩子弄到了哪里去了？说！”
　　天狐嗲声而笑：“哎哟，你干嘛那么怒火满腔的？你以为我会把他怎么样？我只是要他做我的儿子，你知道不知道，我至今忙于大事，生生地把一个儿子给耽误了。这样我就没有了儿子。现在可好了，我又有儿子了，你说好不好？”
　　清风剑是一个极有修养的剑道高手，他此时也不禁变了脸色，他怒气冲冲道：“天狐，你罪该万死，你以为你今天会躲过一死么？”
　　天狐道：“我死了不要紧，可惜的就是，你们的少剑就没有一点骨肉了，你以为我死了，还会有人像我这样疼他？你们可是想错了哟，我要是一死，他就也得死了……”
　　顺风剑与少剑凌少甫平日最是相善，他此时恨死了天狐，如果不是天狐，他们武当九剑也不会栽得那么惨，他大喝一声：“住口！天狐，你这个混蛋，看不出你还是一个与十殿阎王相勾结的鬼蜮人物！你偿还少剑和我两位师兄的命来！”
　　顺风剑向前一扑，他的剑唰唰刺向天狐。
　　天狐见势头不对，马上疾忙躲剑，她一边躲一边大声喊道：“哟，杀人了，孤独剑客，他杀人了，你还不管？你的女人要被人家耍了，给人家骑了，你还不动弹？”
　　这时，忽然众剑眼前站了一个人，这个人的身上有漫漫的剑气。
　　他是孤独剑客文一奇。
　　他冷冷看着众剑，道：“你这只母猫，你以为你叫春时，人人都乐于听么？”
　　他看着众剑，他看到了众剑的心境，他们是挟怒而来，锐不可当。
　　他不想与他们惹气。
　　文一奇道：“你们要做什么？”
　　清风剑慢慢道：“杀人！”
　　文一奇问：“杀什么人？”
　　清风剑遣：“杀死天狐！如果你想拦我们，你也是一死。”
　　众剑看着文一奇。
　　文一奇盯着老道心剑，他的脸忽阴忽晴，他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既然你们要杀人，就杀她好了，这干我什么事儿？”
　　天狐本来有所依仗，此时听得孤独剑客一句话，顿时大吃一惊，她大声骂道：“臭男人，你干嘛让他们杀死我？你不怕以后人家指着你的脊梁骂？骂你连一个女人也护不住？”
　　孤独剑客悠然道：“我怕什么？你又不是我的女人，你此时最好是去找虬髯客，他会对你好的，他一定会为了你而出手杀人。我救不了你，只有虬髯客能救你。”
　　他的脸上突然有了怒气，有了怨恨，有了仇视。
　　天狐冷笑了：“我明白了，原来你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心剑老道一声也不吭，他只是看着文一奇。
　　清风剑和顺风剑两人一起出手，双剑齐出，一连三剑，便听得她一声惨叫，天狐倒下了。
　　天狐倒在地上，她向着孤独剑客，吃力地说：“你以为我是背叛了你，其实，是虬髯客他……他……”
　　她的胸口流血，鲜血直流在地上。
　　只见孤独剑客呆呆看着天狐，他一动也不动。


　　众剑要走了。
　　清风剑走时，问文一奇道：“孤独剑客，你看没看见天狐把那一个孩子弄哪里去了？”
　　文一奇脸色铁青，他咬牙道：“清风剑，你如果以为我是怕你们，你可就想错了，我是不屑于管你们的事儿，你听好了。”
　　清风剑一笑，起身就走。
　　文一奇道：“心剑，我不是怕你，我告诉你，你们当着我的面杀人，早早晚晚我要杀你的人……”


　　黑鬼走进了屋子。
　　只有十殿阎王坐在他的屋子里。
　　天已经黑了，他没有点灯，只是一个人坐在这间没有灯的屋子里。
　　黑鬼道：“他来信了。”
　　十殿阎王的声音干巴巴：“说！”
　　“他说，虬髯客有一个很大的计划，但他不知道是什么计划……”
　　十殿阎王坐在黑暗里，别人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想干什么。
　　十殿阎王道：“我坐在黑暗里，你是不是对这一点很不习惯？”
　　黑鬼呆了一呆，他回话道：“是，我不习惯。”
　　十殿阎王道：“对于我来说，虬髯客本来也是坐在黑暗里的，但他告诉我，虬髯客是在干什么了，现在我看虬髯客就不是坐在黑暗里了。”
　　黑鬼对于一些话不用回答，这一点他是明白的。
　　十殿阎王对黑鬼道：“还有什么，你为什么不说话？”
　　黑鬼不语。
　　十殿阎王道：“对于我与天残的婚事，你们都不要讲话，这件事儿是我自己的事儿，你们不需要说什么。”
　　黑鬼却不识相，他慢慢道：“我和他自从跟了阎王后，我们已经没有自己的事儿了。”
　　十殿阎王道：“黑鬼，我告诉过你，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你与白鬼就不要管好了。我自己如果弄不好它，我自己会自食其果。”
　　黑鬼一叹，他知道，他与白鬼再也不能就这事儿讲什么了。


　　十殿阎王仍然在黑暗中。
　　他突然问：“你说，虬髯客的姿势有没有破绽？”
　　黑鬼想了很久，久得都有一点儿让人以为他是睡着了。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
　　真的没有，就是黑鬼用尽了他的心思，再想上一天一夜也是没有。
　　十殿阎王笑了笑，他的笑声很轻。
　　黑鬼的心突然卟卟跳了一跳，他是不是看错了？
　　黑鬼问：“莫非主人看出了什么？”
　　十殿阎王大声道：“我看出了什么？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就是！我就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黑鬼突然觉得很奇怪，没有看出来，十殿阎王为什么要大声说上一遍？如果是黑鬼没有看出来什么，那不奇怪，可他是十殿阎王，他也看不出来，岂不是有那么一点儿遗憾么？
　　但十殿阎王就是大声叫着说了这么一句。
　　黑鬼明白，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名堂。
　　他的眼前一亮，突然屋里满是灯光。
　　本来他以为十殿阎王是坐在屋角的，此时灯一亮，却原来他只是坐在黑鬼的对面。
　　黑鬼的心里一亮，他大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十殿阎王看着黑鬼，他的心里很快活。
　　黑鬼不傻，白鬼也不傻，因为他是十殿阎王，十殿阎王不傻，他的手下就也不会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