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勇斗阎罗
 
2024-11-08 11:52:58   作者:杨润东   来源:杨润东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杨相陡见一团红雾从对方口中喷出,吃了一惊。他知道这是道家功法中的“丹化”,就是练功人把自己的内丹化成气,从口中喷出伤人。这种功夫十分惨绝,只要雾气罩住了敌手,对手非死即伤。但它有一个绝大的致命伤,练功人气化了自己的内丹,虽然杀了敌手,自已也完了。会“丹化”神功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用这种功夫的。
  梅无伤以为这一击必能把杨相置于死地,不料杨相也猛地吹出一口气。梅无伤的“丹气”全被杨相吐出的内气“吃掉”了。“仙人吹”正是“丹化”道功的克星。梅无伤见自己大获全败,一气之下,脉绝而亡。他哪里知道杨相是个大“博士”呢!?
  金手银手见梅无伤油干灯灭,一时呆在了那里,四目茫然。
  杨相说:“你们学聪明点吧!我去救人,你们救你们自己。”金手冷漠地说:“忧患岛没有聪明人,只有不怕死的人。”
  杨相“咳”了一声:“一个人若想死,那是连神仙也没救的。”
  金手银手并肩一靠,向杨相走来。
  杨相眉头一皱,使出“两仪气剑”,手掌挽花一抖,弹出去四道强劲的指气,犹似夜里的一道电光。金手银手大骇,急躲已迟,被劲气射中咽喉,两人顿时如被钉住了一般,愣了一会儿才倒地而死。四周仿佛有愁云飞动。
  弹琴人幽叹了一声:“他们也许不该死的!”杨相苦笑了一下:“那只有我们该死了。”
  弹琴人摇了摇头:“也许还有另外的办法……”
  “但我们想不出。”杨相沉重地说,“我并不想杀人,可他们……你也看见了,欲求得什么,总要付出代价的。你要永远地记住一点,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抢人的。”
  弹琴人低头轻唤了一声,仿佛整个世界为之一抖,她不想与杨相争辩什么。杨相被她动人魂魄的声音一扰,也沉默了。他似乎感到一个广大无边的网罩住了他,千丝万缕的困惑缠住了他,向里缠,向死缠……
  弹琴人感到了他的异样,问:“我们还等什么呢?”
  杨相猛地回过神来,说:“快走!晚了就麻烦了。你能冲过去吗?”
  弹琴人看了一眼两巨石间的缝隙,点点头。
  杨相身形一晃,如一缕云,猛地冲向巨石的那边,可就在他刚到两巨石中间处,巨石猛地向中间合拢。杨相大惊不已,这要被夹住,那可等着晒干巴鱼吧。他大喝一声,提足丹田气,双臂猛地向两巨石推去。“咯吧”两声大响,两块令人望而生畏的大石被推下了路去,一块叽哩咕噜滚进了大海,一块滚进了一个坑里。
  杨相松了一口气,说:“这回没事了。”弹琴人没有吱声。
  两人顺着石径绕过几座假山,进了一条狭道,道两旁是石壁,愈走愈往下去,仿佛是进地狱,给人冷兮兮的有股森严感。两人走了一段,感到一股潮气扑面而来。
  弹琴人顿时停住了,说:“这象是条地洞,会不会有什么机关呢?”
  杨相说:“我们不是这里请来的客人,没有才怪呢!”
  弹琴人迟疑了一下:“我们若是被困在地下,那可没什么好戏唱了。”
  杨相道:“可我们没有时间了,只有从这里冲过去!”
  “若是冲不过去呢?”
  “那也要冲过去!”
  “那会坏事的。”
  “坏事的只有他们,我们不想坏事。”弹琴人不言语了,面对着幽深的通道。
  杨相看了一眼弹琴人,说:“我先下去,你在此等一会儿。”
  弹琴人不乐了:“我并不怕死,只是觉得这样下去有些冒失而已。”
  杨相说:“也许我们只能这么做。”弹琴人不发一语,纵身就往下冲。
  杨相出手如电,伸手抓住了她,那绝世无双的玉手闪着动人的光泽,杨相不由紧握了一下:“别急,洞深处有了情况。”
  “什么情况?”
  “好象有人走了过来,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弹琴人一笑,没言语。杨相突觉自己还抓着她的手,连忙松开了。
  两人静待了稍微一会儿,突见洞深处走过来三个“鬼”。他们全戴着面具,相貌狰狞。每人手里拿着一块勾魂牌,牌是黑色的,上面有红字,写着他们各自的名字。杨相一看,便知他们是忧患岛“勾魂三鬼”。三个鬼样的东西脸上涂着浓浓的颜色,在幽暗的洞里出现让人毛骨悚然,还以为真的进了阎王殿呢!
  三个“鬼”走到杨相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红脸鬼”朱月大嘴一咧,冷厉地问:“你们要进洞干什么去?”
  杨相笑道:“去参加你们大王的婚礼。”
  朱月“哼”了一声:“我看,你来送死才是真的!”
  杨相说:“总之,你们是不吃亏的。”
  “白脸鬼”米夕一指弹琴人:“她怎么蒙着脸?”杨相笑着说:“你们不也一样吗?”
  米夕大怒:“这是忧惠岛,我们的地方,她要不露相也得我们同意。”
  杨相说:“你们的规矩太多,我们记不下来。”
  “黑脸鬼”孔阳说:“我看揍你们一顿,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杨相摇头道:“没那么简单,已经有人揍过我们了。”
  “谁?”孔阳问。
  杨相笑道:“这是次要的问题,重要的是我们要从这地洞里过去。”
  朱月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还想过去呀?真不知天高地厚。”
  “那你们要怎样?”
  “我们想让你们知道忧患岛是个不该来的地方,要让你们后悔来这里。”
  杨相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的话。”
  孔阳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身形一动,犹如一股幽风袭向杨相,身法怪异诡谲,大非寻常。
  杨相急闪稍迟,被他点中“期门穴”,半边身子立即麻木了。
  米夕欲制弹琴人,杨相说:“她身体不好,你们就别对她下手了,有什么全有我一人担着,你们不至于害怕她吧?”
  朱月说:“你还有些骨气,就先让她舒服一会吧。走!”他们带着杨相与弹琴人向地洞深处走去。
  地洞往下伸展愈湿,石壁挂着许多细密的小水珠儿。光也愈暗。他们几人走了有三十多丈,到了地洞的宽敞处,这里犹如一座大殿,殿里有许多石柱子撑着上面的石壁,石壁上镶嵌着八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使大殿仿佛在月光下一般。
  大殿的北壁前、放着十把椅子,靠大殿的西面,摆着剥皮力,油锅之类的刑具。
  朱月把杨相拉到油锅前,说:“按我们的规矩,擅闯忧患八是要下油锅的、我们没法救你、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杨相说:“没关系,我已下过几次了,有经验了。”他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
  忽然,他看见十把椅子的上方石壁上悬挂着一块怪石,上面写右年红的字間土石。红字似乎放着微光,格外醒目。
  怪石是一个“石人”,长着十个“头”。十个头并排在脖子上、让人感到有说不出的怪异,怪石有一尺多长,雕刻得很妙,和传说中的人参娃有儿分相似,体表光洁无比。
  杨相盯了怪石几眼,不由地大笑起来。
  “妙啊,妙!天助我也。”
  朱月等人一愣。
  “妙什么?你妙还是我们妙?”朱月问。
  杨相说:“当然是我妙。你们看见那块怪石头了吗?”
  “我们天天见它。”米夕说。
  “你们可知它的妙用?”
  “它是我们忧患岛的信符。”未月道。
  杨相笑问:“你们的十位大王是否经常坐在椅上练功?”
  “不是经常,而是天天。直到昨天他们功德圆满为止。”
  杨相点点头:“这么说,他们以后也不会来练功了?”
  孔阳说:“小子,你想知道这些等死后去亲自问他们吧!”
  朱月说:“对,让他下油锅!”
  杨相忙道:“别急吗,我又跑不了。你们的大王在哪里举行婚礼?”
  朱月笑道:“自然在上面,可你是看不到了。”
  杨相看了一眼出口,笑了:“你们也许还不知道我的厉害,若没有两下子敢到忧患岛来吗?”
  米夕说:“你有两下子又怎样?我们有六下子呢,你小子今天死定了。”
  孔阳冷笑了一声,伸手就抓弹琴人的蒙面巾,他动作十分快当,弹琴人几乎闪都不及。
  杨相大怒,一口气向他吹了过去。这次他把“仙人吹”神功发挥到了极处。
  孔阳的“鬼功”最怕“仙人吹”。一股“仙气”吹身,他顿感千针万刀扎身,同时还伴随着奇寒入骨,他大叫了一声,弹身飞纵出数丈,但人一落地,就爬不起来了,浑身不住地颤抖,仿佛他的血也要结成冰了。
  米夕与朱月见杨相一吹之力就可毁去他们的鬼功,霎时魂飞天外。他们自忖武功是相当不弱的,可做梦也想不到竟经不起人家的一吹,这是遇什么邪了?
  “你用的什么邪法?”朱月怯怯地问。杨相笑道:“鬼也怕死吗?”
  米夕疑惑地问:“你的穴道不是被点了吗,怎么还能运气自如?”
  杨相微微一笑:“我那是给你们个面子,谁知你们竟不知趣,我若不想让你们靠身,你们连边也沾不上。鬼怕恶人吗!”
  朱月与米夕对视了一眼,以为欲制杨相必须奇袭,让他来不及吹气,那他就没有神下了。他们的想法倒是不错,问题在于他们的合击奇袭能妙到什么程度。如果他们不能快过杨相的动作,那一切想法也只能是想法而已。
  两鬼的身手还真不低,他们旋身一抖,仿佛两个幽灵轻飘飘欺向杨相,两人都使出了毕生之能,欲一下子毁去杨相。
  但他们打错了算盘,杨相的神通远比他们估计的高。他双掌绕了个半圆,使出道家的“断魂功”向两鬼拍了出去。“嘭嘭”两声闷响,两鬼被击出去数丈开外,他们的骨头都酥软了,仿佛散了架。
  杨相笑道:“油锅我不需要下了吧?”三鬼心中虽恨,却没有吱声。
  杨相转身对弹琴人说:“我们也有造化,不枉来一趟。”
  “什么造化?”弹琴人的声音仍然悦耳之极。
  杨相真不明白她的声音何以那么好听,心中一热,说:“造化在那怪石身上。”
  弹琴人微微摇了摇头。她并非不聪明,只因她仍没有走出悲哀的深渊,所以对什么都不愿意深想,摇头岂非更省事。
  杨相对她总是有耐心的,淡然笑道:“十方阎罗终年在此练功,几十个春秋过去了,怪石上积聚了极其强大的功力。这个别人也许看不出来,我却能感觉到它。”
  弹琴人一惊:“怪石上能存人的功力?”
  杨相点头说:“能的。——你可知‘十方阎罗’何以要弄出这个怪石悬挂头上方?”
  弹琴人轻吟了一声:“你知道也一样。”
  杨相微乐:“这怪石‘十头’一体,绝对别有妙用。若我估计不差,怪石上的功力一定是他们故意注入的,怪石是他们融通功力媒介。……这就是说,他们可能修成了‘十心合一’神通,达到了‘十鬼结朋上九天’的境界……”
  弹琴人惊道:“那他们岂不难制了?”
  杨相说:“我们现在还顾不了这个,走到哪里讲哪里吧!这里的风水不错,葬身此岛也不算太亏。”
  弹琴人顿时不悦了:“这话我觉得不该出自你口吧?”
  杨相笑道:“我们不谈这个,现在要紧的是把怪石上的功力‘借’下来。”
  “功力还能借?”弹琴人更感到奇了。
  杨相说:“不但功力能借,命亦可借。道家有种‘气息百通’神功,就是专门用来借人的功力的,十分神奇。”
  “你怎么知道的?”
  杨相一笑:“我看过《道家宝藏天地卷二十丹法》这本秘笈,上面就记载着‘气息百通’神功。”
  “你知道得真不少,在哪里看的?”
  “在武当派的藏经室里。”
  “武当派的人会让你看?”
  “我是愉看的,反正他们搁在那里也没用,偷看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弹琴人轻轻一笑:“你总是有理的,快把怪石上的功力借下来吧!”
  杨相说:“我是不用它的,要借也只有借给你,我最担心的就是你……”
  弹琴人的身子一颤,心里似乎十分激动,说:“我不要别人的功力……”
  杨相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臭男人的功力玷污你的。借它之前,我会用‘檀香九滚浴’大法纯正它的,绝对干净,犹如天地之气一样清爽。”
  弹琴人这才能够接受,没有深拒,她相信杨相不会欺骗她。至于她为什么相信杨相,那是说不清的。
  杨相见她默许了,心中一乐,弹飞而起,伸手把那怪石拽了下来。弹琴人这时靠近了他。
  杨相左手拿石绕动了两圈,施起“气息百通”神功,右手拿指点中弹琴人的眉心,一缕幽光闪起,射入她的身内。
  片刻,杨相施法完毕。
  他向后退了两步,把怪石放到一边去。
  弹琴人片刻之间体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十分舒服随意。
  杨相说:“怪石会感激我的,它的功力能为你所用,不是它的造化吗?”
  弹琴人问:“那他们三个怎么办?”
  杨相说:“他们不是好东西,就让他们自灭吧!现在我们该去干正事了。”
  弹琴人道:“难道你刚才干的都是邪事?”
  杨相忙说:“我这人有个特点,除了会说对话以外还会说错话。”
  弹琴人娇“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杨相拉了她一下:“快走!”两人弹身飞逝。三鬼有恨说不出口,唯有等死了。
  他们两人冲出洞口,顿感外面的世界分外明媚光亮。两人顺小道走了有十来丈,上了一个陡坡,霎时看见一个繁花似锦的世界。
  满眼的花千姿百态,竞相开放。阵阵花气如奔马般向上飞扬。这里的花都是成堆成团的,每堆或每团的花颜色都是一样的,要黑都黑,要白都白。这只是看到了表面,若细看下去,阴阳先生会看出地势的生杀,八卦术士能瞧出地气的填补,门外汉会觉得不可思议。
  杨相一指群花,说:“这可能是‘百花大阵’,穿越要小心才是。”
  弹琴人小声问:“你会破此阵吗?”
  杨相说:“百花争胜,各在其势,此阵并无定法,要随机应变才是。”
  弹琴人摇头说:“我弹的琴好吗?”
  “好。”杨相说:“美极了!”
  弹琴人道:“弹琴如布阵,无论多么繁乱,必有可寻之处,正所谓琴乱心不乱,阵乱法不乱,万变不离其宗。”她一拨手中琴弦,一股音流霎时泻向云空,仿佛一只天鹅飞上了高天。
  杨相身子一颤,有种说不出的激动,为什么呢,他也许永远也弄不清。
  琴声宛若天鹅在蓝天白云间旋了一个圆,猛地摆动起了翅膀狂飞起来,一时急急如暴雨,一时晃动似雷电,风云变幻,天下一片昏暗……
  杨相不由如醉如痴,摇头晃脑地动起来。
  突然,琴声咋灭,仿佛金属裂断,没留一点余音。杨相陡然一愣,似乎他正在云空中走猛地掉下来一般……
  “你怎么不弹了?”
  “你想让我的琴声给他们的婚礼凑趣吗?”
  杨相一拍大腿:“糟了,过了多长时间了?”
  “很短,短得不足以让你后悔。”
  杨相说:“那太好了,不然我成饭桶了。”
  “你知我何以此时弹琴,雅兴吗?”
  “大概为了让我乐一下吧。”
  “看把你美的,你现在还不够格……”杨相脸一僵,忙问:“那是为什么?”
  “为了眼前这片花。”
  杨相低头想了一下,说:“这奇大的百花阵难不住我,有破法了。你的轻功这时已不寻常了,完全可以跟我闯一下。”
  弹琴人问:“你是怎么看出的门径?”杨相说:“自然受了琴声的启发……”弹琴人欣慰地一笑,身子转向一边。
  杨相道:“这座百花阵以阴为主,走阴门别走阳门,阴门主和,阳门主杀。就这座大阵而言,奇数花团为阴,偶数花堆为阳。我们只要踏奇数花团穿越,就绝不会有事。”
  “真的吗?”
  杨相一点头,飘身落到身旁紫色花团上,身子再次弹起,泻落到另一团花上。他的身法快似迅雷,转眼间便到花海中间,竟也安然无恙。
  弹琴人身如空云升起,顺着杨相的路线,也踏花而去。少许,两人便穿过了大花园。
  这时,他们已能听到凹处密林中的欢笑声。
  两人绕过几块大石,看到了喜气洋洋的场面。这处密林不同于一般的林子,枝叶茂密如盖,仿佛如棚子,也许天上下雨也漏不下来。
  四周的树上贴着许多“喜”字,也有吉祥的对联。密林的北面是精巧木屋,上面也斜贴着红条幅。红联上的字大概出自名家之手,颇显风骨峥嵘。
  密林中那许多翡翠圆桌儿更给婚礼增添了豪华的气氛。那些桌子的旁边坐满了人,个个扬眉吐气,似乎他们娶媳妇一般。
  翡翠桌子按八卦分位,彼此之间亦有牵制。每张桌上放着四只玉碟,碟上堆着特大的鲜桃。四碟的中间放着一枚红枣,亦鲜嫩而大。不知红枣他们从哪弄来的?
  杨相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了进去,欢闹的人顿时都扭头向他。这时,他把一切都看清楚了。
  翡翠桌子共有十张:每张桌子旁坐着四人,不用问,都是当代的奇人异士。
  靠北面,放着十把椅子——玉的,空着,想必是“十方阎罗”的座位。看样子婚礼举行完了,旁边有无数的爆竹皮。杨相的心一紧,急问:“‘十阎罗’拜过堂了没有?”
  没有人理。那些人只冷漠地看他。
  忽然,轻飘若云的箫笙之音传来,从北面的木屋里闪出四个穿红的少女,她们手捧玉器托盘,托盘里放着四碟奇珍异果,都是难见的稀世珍品。她们犹如彩蝶似地在翡翠桌旁穿针引线走了几遭,圆桌上便摆满了各种佳品。
  一阵欢笑传来,“十方阎罗”带着他们的新娘走出各自的木屋。他们的周身都洋溢着喜气,一点不快也没有。
  杨相突见走在前面的白袍少年,顿时愣住了。白袍少年满面春风,眼里飘荡浓郁的花香般的温柔。白袍上绣着一条绕身三匝的金龙,活灵活现,欲腾空而去。
  杨相自嘲地摇了摇头,真想不到曾与自己有一面之识的白马少年竟是令天下人闻名丧胆的“大阎罗”邓九杀,因为杨相从他们衣服上金龙的大小推出了他们的尊卑,白袍少年身上的金龙最大,最有雄风。但若从年纪上看,他又最年轻,至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二阎罗”褚叶生似乎比他大些,黑袍透着幽气,身上的金龙绕身二匝半多,紫眉精目,十分英气,不知他的人很难把他与一个一百开外的老翁联系在一起。
  “三阎罗”文三中黄绫飘洒,一副仙人模样,身上的金龙比褚叶生又小了一点儿。他似乎总是那么嘲弄众生,满不在乎。
  他们各人挽着自己的新娘子,步态从容而安怡,仿佛天塌下来也惊动不了他们。
  邓九杀挽着的少女自然是朱灵石,但杨相却不认得她。在朱家的十多年岁月他们并没有机会相见。
  朱灵石两眼平静地看了一下杨相,一点异样的感觉也没有,她好象对自己的婚事挺满意。
  杨相苦笑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
  邓九杀这时笑哈哈地走过来:“兄台是来给我道喜的吗?”
  杨相说:“很遗憾,恰恰相反,我是来报丧的,你感到意外吧?”
  邓九杀仍然一笑:“我并不觉意外,天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杨相笑道:“你果然比那些下三流的小贼高明,看得更开。”
  邓九杀一点儿也不恼,还是一笑:“兄台过奖了,但不知你欲报何丧?”
  杨相说;“我要把你的新娘子救走!”
  邓九杀哈哈地笑起来:“兄台,这我可就不明白了,你管天管地,总不能也管着别人娶老婆吧?我这是明媒正娶,合礼合仪,你救什么人呢?”
  杨相道:“人是你抢来的,并非她白愿嫁给你,所以我要救她。”
  邓九杀“哼”了一声:“笑话,我也干抢人的勾当吗?纯粹胡说。”
  杨相冷然一笑:“问一下她便知。”
  邓九杀笑道:“好,那我们就当着众人面弄个一清二楚。”他握了一下朱灵石的玉手,温和地问:“你是自愿嫁给我的吗?”
  朱灵石双颊飞上潮红,点了点头。
  杨相傻了眼,顿时心乱极了。但他却不想就这么认输,笑道:“她没有吱声,说明不想嫁给你。”
  邓九杀淡然一笑:“她会吱声的。”他又问了朱灵石一句,她说;“是的,我是自愿的。”
  这下杨相没话说了。
  邓九杀哈哈一笑:“兄台,你还有何话要说?”
  杨相道:“刚才她说得不是真心话,是你挟迫了她。”
  朱灵石这时恼了,突然叫道:“他没有挟迫我,你少管闲事!”
  杨相的心一沉,实在有点儿下不了台。他“嘿嘿”笑了几声:“你看她都快变疯了,肯定吃了你们不少苦头。”
  邓九杀见杨相胡缠,气笑了:“我对你以礼相待,原以为你是个诚实君子,想不到你竟然是个无赖!”
  杨相笑道:“我也想不到呢,也许无赖能活得长一些吧!”邓九杀说:“我以为恰恰相反,无赖没有一个是长命的,尤其在忧患岛上。”
  杨相说:“那是你的以为,不是事实。”
  邓九杀“咳”了一声:“在大喜的日子里,我是不想杀人的,可你又偏要找死,让我好为难。”
  杨相说:“你别替我担心,死的只能是你们,我来这里不是寻死的。”
  邓九杀笑道:“你这么横刀夺人所爱,连在座的天下高贤也不会容忍你。退一步讲,你就是愿意忍痛割爱,我的九位兄弟也不会答应的,那样他们也要成光棍。你看标的要求有多么荒唐、无理。”
  杨相不吃他这一套,笑道:“忧患岛上并非无芳草,他们怎会打光棍呢?”
  邓九杀轻吟一笑,没有理他。
  朱灵石却恨道:“你是何人!谁要你管我的闲事?”
  杨相心里不痛快,表面上却得笑,他弄不清楚她是怎么回事。他瞥了朱灵石一眼,说:“我是你师兄,管的也不是闲事。”
  朱灵石冷“哼”一声:“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兄,你别不知羞耻。我们已结成夫妇,谁想拆散我们,我变成厉鬼都不饶他!”切齿之声可闻。
  杨相脸色一寒,不住地暗自叫苦,这个妞儿受他爹的“毒”太深,把夫妇之仪看得比泰山还重。这下可不好办了,就退吗?他有些犹豫了。
  这时,一个矮胖的白头翁站了起来,指着杨相斥道:“你是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搅闹‘十方阎罗’的婚事,老夫第一个不能容你!”
  杨相一肚子火正找不着地方发泄,听了他的怒喝,顿时红了眼,冷笑道:“老子是哪里来的管你什么事,你想献殷勤那可是找错了对象。”
  白头老翁脸一红,霎时恨上心头:“老夫‘无极子’在江湖上混了近百年,还没有人敢向我发雄呢,你小子想开先例?”
  杨相毫不在乎地说:“什么狗屁‘无极子’,我还没把你放在眼里呢!”
  “无极子”的大名他是知道的,是位了不起的奇人。可杨相处在分外狼狈的境况中,什么也顾不了了。
  无极子见杨相如此无视他的存在,怒火终于冲出胸膛,要变成杀人的利器。他左腿前跨一步,双掌成无极式,身子一晃,挥掌击了出去,动作不快,却十分有法度。
  杨相“咦”了一声:“老小子还有点儿门道,竟然会使‘无为掌’,看不出你是庄子的门徒,可惜你没有得到老庄精神,终不能成至人。”
  他一边说,一边旋手划圈,解了无极子的劲力。他知道无极子会有一招杀着,故而并不轻易放松自己。他在耐心等待……
  谁知无极子见杨相识破自己的掌法,手到半空引而不发了。他觉得有必要审视一下自己的打法,这个嘴上无毛的小子看来并非办事不牢,不可轻视他。
  无极子眯眼看了杨相一下,问:“小子,你怎么知道老夫使的是‘无为掌’法?”
  杨相冷声一笑:“你笨得和鸭子差不多,除了会‘无为’掌法还能会什么?”
  无极子大怒,暴喝一声,身子如球似地向杨相飞了过去,简直似流星。
  杨相双掌一旋,一引一带,内劲狂吐。“嘭”地一声响,无极子又如球似地飞了出去。在场的所有人谁也没料到无极子败得如此容易、不由都一呆。霎时间众人顿时由怒而不服气,转而是轻蔑。他们都觉得若是换了自己绝不会落败,至少也能打个平手。但实际呢,谁也没有正视这个问题。
  无极子滚到一边后,站起来欲再斗,突感周身乏力,抬不起头来,仿佛脖子被折断了。他怒吼了一声,几欲自杀,可自杀也没力气了,只有咬着牙呆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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