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1-02-06 19:00:34   作者:云中岳   来源:云中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当晚,几名弟子就地购了棺木,雇了辆双马板车。
  彭政宗吩咐两名男弟子,负责护送灵柩回黄山。他则带着另两名弟子及三凤,取道直奔开封。
  他做事一向很有原则,认为与其千里迢迢赶往成都,不如就近前走一趟开开封,向中州镖局查明托镖的货主是何许人,或能查出些端倪。
  开封的中州镖局,名列天下四大镖局之一。
  凭着无影刀张世杰的名头,镖车上只要插上中州镖局的旗号,几乎可说是通行天下,万无一失。
  但那是过去的事,近年来情况不同了,各地盗贼如毛,草寇结群,根本不卖帐,管他那家的镖车都照劫不误。
  可是,开镖局的吃了这行饭,就不得不接镖。尽管风险再大,也不能因噎废食,除非是关门大吉。
  中州镖局凭着以往的信誉,托镖的生意仍然照常不断找上门来。
  最近接的都是长程远镖,据各方传回的消息,均已安全抵达目的地交了货。唯有张中明兄妹亲自随护的这趟镖出了事,不但丢了镖,还死了十多名镖师和趟子手。
  兄妹二人能生还,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张世杰近来心情极坏,由于各地的镖师尚在归途中,目前人手不足,接下了镖也不能发镖,所以干脆不接。
  而他派了三个子女去裕州找彭政宗,人是找到了,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临时竟被赶去的大凤把彭政宗接走,使他为此大感失望。
  当然,更失望和气愤的是张淑宜姑娘。
  张世杰心烦意乱,唯有借酒浇愁。
  当门房老王入内通报,禀告说彭政宗带了几名年轻男女求见时,顿使张世杰大感意外。
  不消说,更意外和惊喜的,也就是张淑宜姑娘了。
  她忙不迭冲出大厅,直奔门外,果见彭政宗带着二男三女,正在大门口等着。
  “彭爷……”她振奋地招呼,但当她认出其中的大凤,正是那日把彭政宗带走的少女时,神情突然僵住了。
  彭政宗趋前洒然一笑:“没想到我会来吧?”
  张淑宜很不自然地笑笑:“确实意想不到,请进。”
  彭政宗偕同二龙三凤,刚跨进大门,张世杰父子三人已迎了出来。
  “大驾光临,失迎失迎。”张世杰双手一抱拳,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脸上绽放出爽朗的笑容。
  张中明忙趋前介绍:“彭爷,这是家父。”
  彭政宗也抱拳为礼:“久仰!久仰!”
  宾主相偕步入大厅,张世杰招呼彭政宗坐定,见二龙三凤恭立一旁,始问:“这几位年轻朋友是……”
  “噢,他们是幽灵剑魅黄老前辈的弟子。”彭政宗转向二龙三凤:“你们见过张老镖头。”
  五人上前,执礼甚恭地一抱拳:“张老镖头!”
  彭政宗又替张家兄妹一一介绍后,便言归正传,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在下冒昧来访,是想请教张老镖主一事,不知可否将上回在伏牛山失去的那趟镖,托镖人是谁相告?”
  张世杰不由地苦笑:“实不相瞒,当日来托镖的是位陌生中年人,带了几名手下,用马车直接把四只大木箱载来,言明箱内之物极为贵重,万万不可有失,尽快护送至成都,交由住在城东大街上,万盛客栈一位叫杜兴的人验收即可。
  那人不但酬金加倍,且当场一次付清,但失镖至今,江湖上早有传闻,却未见他来索赔,岂非怪事。”
  彭政宗哼了一声:“所谓的贵重红货,竟是四缸茶叶加甘草碾成的粉末,连工带料,值不了二十两银子!”
  张世杰惊讶地问:“你见过那批红货了?”
  彭政宗微微点了下头,便将当日的经过情形,简单扼要地述说一遍。
  张世杰听毕,沉吟一下说说:“如此看来,倒极似有计画的一件敛财勾当,目的是要向中州镖局索赔。当时双方签定的镖单上载明,镖酬一万两,红货价值三万两,若未能按期送达,逾一日扣镖酬百两,红货若有损失,则由镖局加倍退还镖酬,并照价负责赔偿红货。可是,失镖至今,并未见对方来按约索赔。毒手瘟神那批人,也不会为了区区数万两的红货,不辞辛劳,千里迢迢来伏牛山亲自主持劫镖呀!所以说,此事大有蹊跷,难怪会惊动退隐多年的医侠,要求幽灵剑魅代为查明真相呢!”
  彭政宗轻喟一声:“既然查不出货主,看来在下只有去一趟成都了。”
  “爹!”
  张淑宜自告奋勇:“此事与中州镖局有关,我和大哥也应该去一趟,不能让赵叔、王师父他们白死啊!”
  张世杰点点头:“要不是镖局走不开,我也该去一趟成都的。”
  彭政宗忙婉拒说:“张姑娘,此去成都极为凶险,且不宜人多,容易惹人注意,我想……”
  不等他说完,张淑宜已很不服气地说:“我们走镖都不知走了多少趟,那趟没有凶险?我不相信多我们兄妹二人,就会特别惹人注意。”
  彭政宗面有难色:“这……”
  张淑宜小嘴一噘,赌气说:“彭爷,你要嫌我们碍事,我们可以不跟你们走在一起,这样人就不多了,也不会惹人注意,总成了吧!”
  “淑宜,不可对彭爷这样说话!”张世杰喝阻了女儿,转向彭政宗致歉:“抱歉,这孩子太任性了,请彭爷千万别介意!”
  彭政宗洒然一笑:“不会的。”
  张世杰轻喟一声说:“说实在的,自从伏牛山丢了镖,又损失了十来个镖师和趟子手,他们兄妹一直耿耿于怀,时常在自责,认为他们应负大部份责任。如果彭爷没有什么太大不便,不妨就带他们去,必要时也可多两个帮手,不知彭爷意下如何?”
  既然老镖主也赞成带他们兄妹去,彭政宗不便再坚拒,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张淑宜喜出望外,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收拾行囊。
  “宜妹!”
  张中明不禁笑了起来:“你也太急了吧,现在天都快黑了,难不成要赶夜路?彭爷既然来了开封,我们至少也该稍尽地主之谊呀!”
  张淑宜顿时窘迫万状,把一张脸都胀得通红。
  幸好张世杰为女儿打了圆场:“对对,彭老弟大驾光临,咱们怎可失礼数。中耀,快去交代厨下准备酒菜,我要好好敬彭老弟几杯呢!”
  “老镖主不用麻烦……”彭政宗未及婉拒,张中耀已飞快地走出了大厅。
  张世杰豪迈地笑着:“彭老弟不必见外,待会儿咱们边喝边聊,有些问题我尚需请教,老弟若能解答,或许对成都之行有所帮助。”
  彭政宗虽不知老镖主将提出什么问题,但他这二十年来,随父亲离乡背井,迁居京都之后,从未远离过京城,更未去过成都。
  尽管二龙三凤已是识途老马,毕竟不及以走镖行遍天下各地的老镖主见多识广,能多了解一些当地的状况总不是坏事。
  中州镖局是天下四大镖局之,镖师及趟子手在百人以上,如果全在局子里,每顿饭就得开上十桌。
  大厨房的厨师、助手,加上打杂的,足有十来人。
  人多好办事,不消多大功夫,一桌丰盛的酒席已开了出来。
  二龙三凤对彭政宗执礼甚恭,敬若师辈,那敢跟他平起平坐。
  倒是彭政宗不拘小节,尤其他一向个性豪放,根本就未把他们看作晚辈。
  在张世杰的坚邀下,三龙三凤才拘谨地入了座。
  加上张家三兄妹,一桌刚好凑足十人。
  酒斟满,张世杰首先举杯:“彭老弟,上回中明、淑宜兄妹等人在龙牌冈,着了毒手瘟神的道,多承鼎力相助,我先敬你一杯,聊表谢忱。”
  “惭愧!惭愧!”彭政宗自责说:“那日若非在下一时失察,被诱困……”
  大凤忙胀红了脸说:“彭爷,您可不能怪我,师命难违,我是奉命行事啊!”
  彭政宗置之一笑:“你别紧张,我怎会怪你呢!我只是说,当日若非我被困在辇车内,那十来位镖师和趟子手,可能就不致送命了。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或许他们是劫数难逃吧!”
  张淑宜一脸懊恼:“早知是四缸不值钱的扮末,我们就不必奋力护镖,干脆让那批劫匪夺去,也不致枉送了十二条人命!”
  “往者已矣,过去的事就不必再追悔了。”
  张世杰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举杯转向彭政宗:“彭老弟,不管怎么说,那份相助之情,还是值得敬你三杯,我先干为敬了。”
  他生性豪爽,一饮而尽,接着又自行斟酒速干两杯。
  彭政宗以晚辈自居,也一口气干了三杯,接下去是张家三兄妹轮流敬酒。
  最后输到二龙三凤,一轮酒敬下来,彭政宗已连干了十来杯。
  “请用菜,压压酒。”张世杰不知彭政宗的酒量如何,唯恐把他灌醉:“时间尚早,咱们边吃边聊。”
  满桌山珍海味,简直不知从何下箸。
  张淑宜大献殷勤,欠身从大拚盘中,夹了块醉鸡腿肉,送到他面前的小碟里:“彭爷,你不动筷,我只好替你服务了。”
  彭政宗谢了一声,夹起来正待往嘴里送。
  突然神情一变,失声惊叫:“菜中有毒!”
  在座的人无不大惊失色,尤其是身为主人的张世杰,菜中竟然下了毒,那他岂不是……
  他刚叫了声:“彭老弟……”
  就在这时,突闻有人纵声怪笑:“佩服,佩服,果然厉害!”
  众人不约而同循声看去,大厅门口已站了好几个人,为首的赫然正是毒手瘟神卢烈。
  在他身后是两男两女,彭政宗只见过血魔申屠震天。
  另一个印堂有颗小指头大朱砂痣,右手挟着金色鸠首杖的老者,及两个满脸横肉,凶相毕露的中年妇人不知何许人。
  张世杰霍地站起,振声说:“老瘟神,我正无处找你,想不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还带来这几位……唔,如果我没看走眼,这位大概就是金杖追魂客吧?”
  他对那两个中年妇人不屑一顾,目光盯着那印堂有朱砂痣的老者。
  老者果然正是金杖追魂客梁彬,这老凶极为狂妄,根本不理会张世杰,走上前向毒手瘟神抱怨:“老卢,我说不要用你那雕虫小技,干脆面对面了断吧?可是你不听,现在菜末入口就被人识破,害咱们陪着你丢人现眼。”
  毒手瘟神顿时面红耳赤,似已恼羞成怒:“那就看你梁老的吧!”
  金杖追魂客当仁不让,自负地冷冷一笑:“不然你们请老夫来干嘛?”
  随即凌厉的目光向厅内一扫:“姓彭的后生晚辈,老夫来了,还不快出来恭迎!”
  彭政宗刚站起,张世杰已抢步上前说:“这里是中州镖局,各位既是不请自来,张某身为主人,理当由张某亲自接待上
  金杖追魂客状至不屑地冷冷一哼:“你还不配,老夫是冲著姓彭的而来!”
  张世杰怒形于色:“那也得先对中州镖局十二条人命作个交代!”
  彭政宗已挺身而出:“张老镖主,他们既是冲着在下来的,这事就交给在下吧,”
  金杖追魂客皮笑肉不笑地说:“很好,很好,你小子真会溜,害咱们在龙牌冈空候三天,也没守到你,今天可溜不掉啦!”
  彭政宗一笑置之,目光转向毒手瘟神:“溜得快的是这老瘟神,我比起他来可差得远了。”
  毒手瘟神勃然大怒:“姓彭的,不必自呜得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这时张家三兄妹,二龙三凤全都起身离座,各自严阵以待。
  由于是在家中宴客,张世杰和三名子弟均未随身佩带兵器。
  张淑宜非常机伶,心知一场激战一触即发,趁着双方在对话,一溜烟奔去取来了刀剑,抛了两柄给兄长。
  她则提了两把刀,上前将一把递给父亲:“爹,既然这糟老头是冲着彭爷来的,咱们不必抢生意,就跟老瘟神索讨十二条人命的血债吧!”
  张世杰明白她的用心,是想让彭政宗一对一,专心对付金杖追魂客,他们父女及张中明兄弟,则可牵制毒手瘟神,血魔及那两个中年凶妇。
  镖师们均远出未归,局子里仅留下不足十名年轻伙计,派不上用场。
  但彭政宗带来的二龙三凤,乃是双剑门幽灵剑魅黄三姑的弟子。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他们合力对付两个妇人应无问题。
  衡量双方实力,如此一分配,己方实占优势,张世杰当即应了一声:“好!”
  不料毒手瘟神非常狡猾,阴森森地一笑:“不用着急,鬼门关要天黑了才开城,咱们是冲著姓彭的小子而来,等解决了他,才轮得到你们呢!”
  张淑宜未加理会,拔刀就向老瘟神攻去,快得使张世杰欲助不及。
  金杖追魂客出手更快,鸠首杖横扫而出,刚好封住张淑宜的进路。
  这少女十分任性,非但不甘被*退,反而力贯右臂,原势不改,猛一刀砍上横阻面前的鸠首金杖。
  “当!”地一声。
  张淑宜被震得整条手臂发麻,虎口一松,钢刀几乎脱手。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墨影乍现,彭政宗的墨蛟筋鞭也已迅疾出手,笔直地点向杖头鸠首。
  金杖追魂客方自得意,咧开嘴尚未笑出,突觉杖头一震,已被荡开。
  否则,他只要顺势金杖向前一递,张淑宜非死也得重伤。
  彭政宗及时出手,这一鞭不仅解了张淑宜之危,也使金杖追魂客不由地暗自一惊。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他万万没有料到,彭政宗不过二十几岁,功力竟然如此深厚,决不在他之下,甚至高出不少。
  彭政宗一使眼色,示意张淑宜退下,冷声说:“你是冲着我来的,不必管他们,就咱们两个玩玩吧!”
  金杖追魂客那甘示弱,怒哼一声,抡杖就向彭政宗抢攻,势如雷霆万钧。
  彭政宗并不急于还击,身形一晃,人影疾射,已从杖风中窜掠至大院,这才回身叫阵:“院子里地方大,来吧!”
  金杖追魂客身形暴起,彷佛怒鹤冲天,凌空挥动金杖,一片金色杖影猛朝彭政宗当头罩下。
  彭政宗从容不迫,出手却快得不可思议,墨鞭飞卷疾射,迫使金杖追魂客撤杖一个凌空倒翻,退出两丈外。
  仅仅两个照面,他已试出眼前这青年极是难缠,纵然施展出毕生所学,只怕也难在鞭下支撑三二十招。
  但他是血魔与毒手瘟神邀来,专为对付彭政宗的,如果不战而退,传扬开去,这张老脸往那儿搁?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他只得把心一横,揉身而上,挥杖连连猛攻。
  彭政宗也不敢掉以轻心,出鞭稳当不轻易挥鞭。
  两眼如飞鹰搜寻猎物般,找出对方杖法中的弱点才出手,那将是立判生死的一击。
  金杖追魂客凭着身经百战的经验,也已看出这年轻人的意图,是以金杖不断变换招式,目的在使对方眼花撩乱,看不清他的路数。
  这一老一少似在斗心智和耐性,谁都不愿贸然抢攻,以便出奇制胜。
  其他人无暇观赏这场龙争虎斗,各自选中目标发动,另辟战场,展开了激战。
  张世杰父女的对象是毒手瘟神,双双挥刀夹攻,决心向这老魔头讨回十二条人命的血债。
  张中明兄弟则拦下了血魔,不使他抽身助毒手瘟神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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