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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021-02-22 15:50:17   作者:云中岳   来源:云中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客栈右首第七间店面,便是本城菜肴最好最齐全的如意居,店堂宽阔,且有用屏风隔开的食桌,可供携眷而来的食客使用。
  两人占了一桌,片刻,被屏风隔开的邻桌来了客人。
  由脚步声估计,似乎来了三四位女客。
  果然,由一位操京师口音的俏巧女音,与店小二打交道点菜肴,阵阵品流甚高的脂粉香传到。
  仇大魁这两年久走江湖,见多识广,向辛小娟低声说:“是三个并不顶体面的女人,而且是不太检点的女人,决不是本地有头面人物的内眷。有机会你留心一下。”
  “我留心什么?”辛小娟不解地问。
  仇大魁说:“看她们是否带有兵刃,如果没有带,很可能是翡翠谷安家派来监视我们的人。”
  “如果带了呢?”
  “很可能是路过的江湖女人。”
  “怎见得?”
  “敢于上食店与店伙朗朗而谈的人,决不是普通的良家妇女,你看过这种见过世面的女人吗?如果是你一个人,你一定要求店伙把膳食送到房内用膳,你敢上食店大大方方进食吗?”
  “有道理。如果是翡翠谷安家的人……”
  “咱们很可能在途中与他们遭遇,安姥姥被激怒了,不希望在自己的家门口,与我们正面冲突,以防止我们放火毁了她的翡翠谷。吃吧,咱们的时间并不太充裕了。”
  隔了一座屏风,即使小声说话也听得一清二楚的。
  仇大魁不禁听得猛皱眉头。
  辛小娟忍不住低声问:“大魁,有什么不对吗?”
  “她们谈的是马术技巧。”
  仇大魁低声道:“像是三个女跑解。可是,跑解为何没有男伴一同前来进食?怪事,没听说有跑解班子到达内丘呀?”
  辛小娟放箸欲起:“我过去问问。”
  “不必了,不是翡翠谷的人,就用不着费心。”
  两人食毕,出城直奔青山翡翠谷。
  三个穿天蓝色劲装的佩剑女人,在他俩身后里余跟进,并不急于跟上。
  翡翠谷口,似乎杳无人迹。
  仇大魁夫妇站在木牌坊下,打量着十余步外的无人草屋。
  快午正了。
  草屋毫无动静。
  辛小娟不安地说:“安姥姥恐怕不会来了。”
  “她会来的。”
  仇大魁肯定地说:“不然的话,至少她会派人严守草屋阻止我们放火。”
  “也许屋内有人。”
  “片刻就知道了,午正将届。”
  不久,谷内传出隐隐钟呜声。
  午正到了。
  草屋的柴门,在隐隐钟声中拉开,两名少女首先步出,在门外左右一分。
  接着,出来一位年届古稀,白发如银,但腰腿朗健的老太婆,手点一根寿星杖,一双老眼依然黑白分明,脸上有怒意。
  后面,跟出来一位中年仆妇,另一位就是昨天被逼领路前来,长像毫不起眼的姓姜的村夫。
  仇大魁一怔,大声说:“是安姥姥吗?你只带出来四个人?”
  “老身正是安姥姥。”
  老太婆冷冷地说:“四个人已经够多了,人一多,七嘴八舌易乱心神。你就是绝情剑手仇大魁?那一位……”
  “那是贱内辛小娟,名镖头霸剑绝刀辛胜兴的千金,她与你颇有渊源。”
  “老身在此隐居,久与外界断绝往来。”
  “好吧,就算你已和外界断绝了往来。”
  “你下毒手打死打伤了老身两个人,老身要知道你为什么上门来行凶。”安姥姥沉声地说。
  “贵门下不肯接名帖……”
  “住口!他们两人只是看守谷口的下人,六合门自从廿年前关闭山门之后,门下子弟已一一除名,而且老身也从没有收过门人。”
  安姥姥厉声指斥:“老身与阁下素昧平生,在此隐居时,你还没出生,竟然登门行凶杀人,老身要知道原因何在。”
  “在下已经说明白了,贵仆拒受名帖,至遭杀身之祸,错不在我。在下登门投帖,本来是善意而来的。”
  “你这算是善意?”
  “那该怪贵仆把事情搞复杂了。”
  “你所制造的借口,瞒不了人的。”
  “哦!姥姥似乎不打算为贵仆复仇。”
  “你很失望是不是?”
  “有一点,但并不影响在下的行事。”
  “你还有什么诡计,来这老身与你决斗?”
  “不是诡计,而是堂堂正正的理由。”
  “不管你有任何理由,老身都不会与你决斗。”
  “你会的。”
  仇大魁肯定地道:“因为在下受朋友之托,向你要求写下允许六合门重建山门的凭证,如果你不写,你就得凭真才实学赶在下走路,不然在下就放出消息,请武林同道前来观礼,观看我绝情剑手仇大魁如何正大光明向六合门的元老挑战。”
  “六合门已在廿年前解散,武林同道不会上你的当前来观礼的。”
  安姥姥阴森森地说:“老身今天也用不着亲自动手赶你走路,对付你这种无耻狂人,最好的办法是不要意气用事,以逐疯狗的方式对付方是上策,你左右看看,那些人是不是赶疯狗的人?”
  山坡左右的果林中,廿余名男女一一现身,每个人手中有一面椭圆形长盾,一枝五尺长的铁杆红缨枪。
  安姥姥身后,也出来了八名男女,每人手中有一把六尺长的浑铁双股猎叉,十六根锐利的叉尖青芒四射,冷气森森。
  “赶他们走!”安姥姥愤然怒叫。
  卅余枝长兵刃,廿余具盾构成铁壁铜墙,除非仇大魁有霸王之勇,不然凭一把佩剑休想在围攻下活命。
  仇大魁向后退,退至坡下脱出重围,仰天狂笑,声震山岳。
  他笑完后,说道:“好,你居然以一代门主之尊,倚众群殴摆出阵势来对付在下,休怪在下不择手段对付你了。老太婆,你这些人绝不会永远在一起列阵,也永远没有机会列阵了,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安姥姥切齿怒叫:“下次你再来,老身必定杀你!”
  “在下已经有了袭击你的借口,所以一定会来的。老太婆,你放心好了,贵谷的人,必须提防在下的明枪暗箭,在下会逐一铲除你那些爪牙,再和你面对面了断。”
  “老身等你!”
  “在下保证你会如愿以偿,再见。”
  两人走上回程的小径上。
  辛小娟苦笑道:“他们的卅余人中,我看无一庸手。大魁,我们还是不要去惹安姥姥吧,敌众我寡,她不在意自己的身分声誉和你决斗……”
  “等我一把火烧掉翡翠谷,老太婆就没有什么好恃仗了。”
  仇大魁冷笑着道:“要不是有绝魂双煞的顾忌,我就会击溃她那些爪牙,你以为凭那些阵势,就可以吓得倒我吗?
  地方宽阔?阵势是靠不住的,除非他们每一个,都具有超人的身手,八方奔逐蚕食,杀死三五个人之后,阵势自然瓦解,没有什么好怕的。”
  “你打算……”
  “从明天起,从四面八方骚扰,见一个便杀一个,闹够了之后再放一把火烧谷。唔!果然来了。”
  前面山尾前,绝魂双煞站在小径上相迎,不住阴笑。
  仇大魁脚下一紧,冷哼一声。
  双煞直待他接近至廿步左右,方扭头便走。
  “安姥姥真教人失望。”
  大煞费清一面走一面扭头大声说:“仇小辈,算你走狗运!”
  “你两个狗东西是来帮安老太婆的?”仇大魁大叫。
  “本来是想乘机打落水狗的。”
  大煞费清说:“没料到安姥姥老得快进棺材了,没有勇气接受你的挑战决斗,女人嘛!不接受决斗并不丢人,不影响她声誉,她犯不着和你拼命。”
  “你接受吗?”
  “太爷何必接受?反正你已经是个死人多口气,如何杀你,用何种方法杀你,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用任何手段,只要能杀你就行。”
  “可惜呀,凭你们两块废料,想杀我不啻是痴人说梦话。你两个狗东西……小心暗器!”
  声出人动,一把抓住辛小娟,两人同时仆倒。
  暗器破风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三枚五寸长的丧门钉从他俩背部上空呼啸而过,危机间不容发。
  仇大魁先跃起,咬牙叫道:“原来是你们三个贱女人,大概在如意居你们就想暗算在下了。”
  前有绝魂双煞,后有三个穿天蓝色劲装的美丽女郎。
  三女郎原来伏在路旁的草丛中,乘他追逐双煞的机会,从他身后用丧门钉偷袭,劳而无功,但也几乎得手。
  为首的女郎颇感意外,怔了一怔说:“在如意居你两人一直就不说话,无法估计你们所坐的位置,所以本姑娘不得不暂时忍耐。阁下果然高明,我不信你背后长了眼睛。”
  “双煞的举动,透露了你们的阴谋。”
  仇大魁咬牙道:“你们凤阳三艳除了偷袭暗算,还能作出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事来?在下必定杀死你们!”
  绝魂双煞到了,大煞费清狂笑着拔剑,说:“小辈,对付你这种人,真该明暗俱来的。安姥姥就不够狠,妇人之仁,她本来可以布下埋伏杀你的,却摆出堂堂正正阵势来唬人,委实令人失望。
  小辈的,咱们五人联手,即使不用暗算,也足以送你公母俩下十八层地狱的,今天你就认命吧!”
  “你们是什么东西?哼,五个土鸡瓦狗,太少了。”仇大魁傲然地说,举手一挥,示意辛小娟退出圈子。
  二煞袁明冷然撤剑,向左移位。
  凤阳三艳堵住了另一面,三支剑同时出鞘。
  辛小娟退出两丈外,一声剑呜,她仗剑屹立候机策应。她前面,是背部向着她的凤阳第二艳孔二姑。
  孔二姑听到她的撤剑声,转身恨恨地说:“辛小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事吗?”
  辛小娟一楞,说道:“你这位姑娘说话好奇怪,你以为我会袖手旁观,任由你们围攻我的夫婿吗?”
  “女生向外,果然不假,哼!”孔二姑冷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仇大魁仰天吸入一口气,旁若无人地环顾一匝,右手缓缓搭上了剑柄,剑徐徐地出鞘了。
  当剑尖行将出鞘的瞬间,但见电芒一闪,剑已指出完成出剑功架,方传出隐隐剑吟,那徐动与急动的间隙,旁观的人肉眼难以分辨。
  剑指出,那无形的杀气突然涌发,气势迫人,似乎整个人被包围在一重神秘的光影内,站在向四面八方涌迸的奇异冷流中心。
  他的剑,在阳光下闪烁著令人胆寒的可怖光华,发出令人闻之心向下沉、气血沉凝的诡秘剑吟。
  似乎声源不是来自剑身,而是来自云天深处,来自脚底下的九幽地府,那震慑人心的无边杀气,逼得合围的人心中发虚。
  孔二姑是唯一目光没有落在仇大魁身上的人,所以她并没受到仇大魁那迫人的杀气所慑
  她继续向辛小娟说:“辛小娟,你是真的不知道呢,抑或是故意装聋作哑?小畜生仇大魁你那好夫婿,闯泰安七禽门示威,剑毙令尊的知交好友断魂枪符勇,砍断了已经风瘫十年的老门主天外来鸿彭飞的右腿,七禽门几乎被连根拔掉。回头再到京师双桥,找上你爹辛总镖头,废了你的老爹,逼你爹将你嫁给他换命。
  丫头,回去问问你爹,你这位要杀尽天下高手,要做武林第一人的英雄兼凶手夫婿,是怎样对待你辛家的?”
  辛小娟只听得心中发冷,在此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她老爹遣嫁的内情。
  她住在山东老家,仇大魁在泰安大闹七禽门之后,立即转赴济南找上了辛家,第一个应门的人就是她。
  她把老爹在京师双桥的住处,告诉这位表面温文有礼、一团和气的年轻人。
  一个月以后,她老爹派人送信到济南老家,信上告诉她娘,与仇大魁较技印证不幸失手,因怜才而将爱女下嫁。
  就这样,她在一家老少的呵护下到达了京师,在京师成了亲,三朝后便随仇大魁返回江南。
  一住经年,与千里迢迢的娘家甚少音书往还。
  她根本就不知道老爹的好友断魂枪符叔叔一家所遇的遭遇,也不知道七禽门道祸的消息,更不知道她老爹遣嫁的详情,只知道她老爹败在仇大魁的剑下,不记前仇爱才择婿如此而已。
  她出嫁时才十五岁出头,年方及弈,从来就没有出过远门,江湖道是什么样子,她毫无印象。
  虽则她的武功根底很扎实,却缺乏实际使用的经验,真要与人拼命,她还得经过一番艰难的考验。
  她举目向仇大魁看去,仇大魁那坚强的、屹立如山的背影,勾画出一幅令她惊悸的火红色丹青画。
  那种看不见但却感受得到的重压感,似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不听你的鬼话!”她硬着头皮说。
  当然,她希望这是敌人挑拨离间的卑鄙手段,恶意中伤她对仇大魁的感情,决不会是事实,虽然她已从仇大魁口中知道一些风声。
  “鬼话?”
  孔二姑冷冷笑道:“你知道你那狂妄自负的夫婿,前来杀安姥姥的内情吗?说起来,安姥姥是你的……”
  一声冷叱,剑光如匹练,剑气压体。
  原来背向着孔二姑的仇大魁,突然以令人目眩的奇速,转身猛扑相距不足两丈的孔二姑。
  太快了,太快了,而且发动得太突然了,其他的人还来不及出声示警,生死接触已经发生。
  剑端端正正从孔二姑的背心刺入,半分不差刺裂了心房,心脏立即失去作用,认位之准令人咋舌。
  这瞬间,绝魂双煞同声暴叱,发起猛烈的抢攻。
  人影似流光,剑如怒龙夭矫,电芒右折,身剑合一从另一艳姬身侧一掠而过。
  “啊……”
  惨叫声刺耳,艳姬上体一仰,胸口一剑穿心,惨叫着仰面便倒。
  仇大魁已远出三丈外去了,脱出围攻的中心。
  五个人合围,眨眼间便死了两个,围攻的人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抓住,莫名其妙地便去掉了四成实力。
  “你们还有机会自杀,以免污了在下的神剑。”
  仇大魁傲然地说,口气极为坚定自负:“凭你们几块料,也敢妄想偷袭区区在下,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凤阳三艳三去其二,死剩的大艳举剑悲愤地尖叫:“姓仇的,你不死天道何存?”
  在尖叫声中,疯狂地扑上,剑发飞虹戏日,不顾一切猛攻上盘上全是奋不顾身的拼命打法。
  双煞也左右齐至,剑山齐聚,不仅是策应,而是锐不可当的、压力万钧的狂野攻击。
  仇大魁冷静地后退,举起的剑丝纹不动,身形一闪,便脱离聚合的剑山,不等对方变招,身形左闪,到了二煞袁明的右侧,剑出如电光一闪。
  二煞袁明反应超人,身形疾转,铮一声封住了攻抵右胁的一剑,乘势还以颜色,一剑反挑。
  一剑走空,仇大魁已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斜掠而出截住了绕来夹攻的大煞,一声狂笑,剑发似奔雷。
  大煞做梦也未料到仇大魁能摆脱二煞的攻击,刚从大艳身侧绕出,便看到剑芒人影快速地扑到。
  他还来不及举剑封架,也无法及时躲闪,耳听狂笑声震耳欲聋,电芒已排空而至,嗤一声右肋一震,右半身立即发麻不听指挥。
  这瞬间,他突觉右臂内侧传出灼热的感觉,似有物以高速擦衣而过,衣破裂擦伤了肌肤。
  “嗯……”大煞惊叫,前冲的身躯止不住冲势,仍向前冲,脚下大乱。
  同一瞬间,仇大魁也嗯了一声,拔剑飞退,恰好碰上二煞从侧方截到。
  “杀!”仇大魁的沉叱惊心动魄,剑光疾闪剑气迸发。
  二煞上身一挺,胸口斜裂,如中雷殛般扭身摔倒。
  但二煞的剑尖,也划开了仇大魁的右胯外侧一条血缝。
  大艳一步步向后退,凄厉地说:“你给我记住,我会不择手段,召请天下同道要你的狗命,今后在江湖道上,你将寸步难行,你将……”
  她说不下去了。
  辛小娟的剑尖,正点在她的左耳根下的藏血要害,只要轻轻一送,就会像杀羊一样要她的命。
  对面,仇大魁身形一转,左手拔出斜贯在右肋上的一枚丧门钉,举在眼前扫了一眼,便一步步向大艳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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