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荒村瑞雪 喜结新知
 
2021-12-18 10:24:52   作者:张梦还   来源:张梦还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清晨的天气相当寒冷,四野的树木都盖上了一层霜。
  两匹健马缓缓行来,其中一匹是灰中带红的骏马,非常之神骏,马上人都戴着三块瓦的貂皮帽,披着斗篷,乍一看似乎是两个年轻小伙子,来到近前才看清楚,原来那骑灰马的是一位美妇人。
  这个美妇人不光是美貌动人,眉梢眼角还似流露出无限风情,哪怕她随便瞧你一眼,你也会止不住心中一跳。
  她身旁骑枣骝马的是一个英俊小伙子,两人一面策马缓行,一面指点风景随意谈笑。
  这两人非别,男的是洛阳双枪镖局的总镖头,双枪镇洛阳周玉,女的自然是他的师姐,当今西河剑派的唯一传人白玉珍了。
  这里是密云以南的一个小市集,其实说不上是市集,只是官道上两三间店房,供行人歇腿喝茶而已。
  他二人才离店房不远,店伙已经跑了出来,冲着周玉陪笑弯腰道:“周少爷,小人黄三,你老还记得么?”
  “快嘴黄三,我怎会不记得。”周玉笑着下了马,黄三忙去接过缰绳。
  周玉忙去替白玉珍拉住马,扶她下来,说道:“师姐,在这儿歇歇吧。”
  白玉珍“嗯”的一声,他二人进入店房,拣了一副座头坐下。
  几个店伙急忙过来的殷勤侍候,滚热的洗脸水,极干净的毛巾,香茶也立刻备好。皆因上次周玉给的赏钱比别人多,都知道这位少爷是财神,岂有不争着巴结的道理?
  这些店伙忙着服侍周玉,周玉却忙着服侍白玉珍。
  “你不用照应我。”白玉珍笑道:“你是我的师弟,不是我的跟班。”
  周玉陪笑道:“我固然是你的师弟,也是你的跟班,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情愿服侍你一辈子。”
  白玉珍横他一眼道:“你是要管我一辈子?”
  “那我可不敢。”周玉笑道:“师姐,容我动问一句,你此番回京要办些什么事?可要我替你办?”
  白玉珍想了一想,方道:“好几件事呢,头一件是向和坤说明白,向他辞去我此时的差事,我猜想日后朝廷终究要对付冷云飘,此时不辞,将来会令我很为难。”
  周玉点头道:“师姐顾虑的很是,第二件事呢?”
  白玉珍道:“我想劝劝和坤,应当早做打算。”
  周玉道:“做什么打算?”
  白玉珍道:“和坤贪财之名遍天下,不过是仗着太上皇宠爱才太平无事,乾隆是快九十岁的人了,还能活多久?而且曹孝突然之间连升三级,从一员四等侍卫一跃而为一等侍卫,又说不出有什么功劳,此事可罕。不由我不替和坤担心。”
  曹孝升官的缘由,周玉心知肚明,但却不能说,他虽然爱极了这位师姐,却也是有分寸的,便笑道:“师姐,和坤这种贪官污吏,你又何必替他操心呢?”
  白玉珍道:“和坤对我不错。”
  周玉道:“他对你再好也是私人的交情,人不能以私废公嘛。”
  白玉珍黛眉一竖,俏脸一板:“你看你,此时就要管我了。”
  “好好,不谈了。”周玉忙叫了黄三来,命他赶紧上酒菜,又陪笑道:“师姐,我可没有说什么啊。”
  “还说没说什么?”白玉珍含嗔道:“你当着我面,骂我的朋友是贪官污吏,根本就是骂我,你既然看不起我这个师姐,又跟着我干什么?”
  “师姐,你说到哪里去了?”周玉着急道:“老天在上,我对师姐爱还来不及呢,怎会看不起?”
  白玉珍一瞪眼睛:“周玉你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呀。”
  白玉珍白了他一眼,轻轻吐出三个字:“胆小鬼。”
  周玉突然鼓起了勇气:“师姐,我不是胆小,我只是怕惹你生气,我爱慕师姐,这件事通国皆知,连师父师母都知道,翁师母临终时还嘱咐我照顾你呢。”
  “你小声点。”白玉珍皱起眉头道:“这里是店房,人来人往,你是想鸣锣昭告天下不是?”
  这时黄三带着伙计来上菜,周玉只好住口不言。
  黄三摆好了菜,陪笑道:“天气寒冷,二位可要喝一点酒挡挡寒气么?”
  “拣你们最上等的酒拿来。”白玉珍道:“可不要烧刀子,我不喝太烈性的酒。”
  “是。”黄三道:“小的店中有顶好的汾酒,珍藏了十几年的了。”
  白玉珍挥挥手,黄三急忙走了。
  白玉珍眼望别处,嘴里却问道:“翁大姐说什么来着?”
  周玉道:“翁师母说你行事任性,轻信于人,将来会吃大亏的,要我多照应你。”
  白玉珍微微叹息,轻声道:“吃饭吧,吃了好赶路。”
  这时黄三已送了酒菜,周玉斟了酒,举杯道:“师姐,喝点酒,挡挡寒气吧。也当师弟给你赔罪。”
  白玉珍饮干了酒,又复斟上,笑道:“你也要担待我脾气不好,行事任性。”
  周玉忙道:“这话是翁师母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瞧你急成这样。"白玉珍笑道:“翁大姐也没说错,我自小任性,爹娘也常常被我气得莫可奈何。如今年纪大了,也懂得好歹了,多少总算好了一点,师弟你说要照应我,你打算怎样照应我呢?”
  一句话问得周玉涨红了脸,答不出来。
  周玉对这位师姐虽说极为爱慕,却也有几分敬畏,真的是既爱又怕,这时满腹心事欲待倾吐,偏偏舌头打了结,不听使唤。
  正在这时,外面人嘈马嘶,一群骑士来到店前,黄三急忙迎了出去。
  由于天气寒冷,店门口垂着厚厚的门帘。片刻之后门帘一掀,大踏步进来了六个彪形大汉,头戴狗皮帽,身穿羊皮大褂,里面是锦锻面的皮袄,皮靴发亮,神态剽悍之极,说话声也很大,旁若无人。
  周玉低声道:“是哪里来的这干人王?这么个嚣张法?”
  白玉珍也低声道:“是从关外来的。这些人在家乡横行惯了,以为到处都是一样,不用理他们。”
  这六个大汉据了两张方桌,嗓门又大,除了喝叫酒菜之外,又任意谈笑,吵得人心烦。周玉几乎忍耐不住。
  白玉珍知道他的心意,便笑道:“有些人是这么粗俗,可人家并没有招惹咱们,不必惹这种闲气,早早离去也就是了。”
  两人匆匆吃罢,周玉取出了银子会了帐,正待起身,忽然有个大汉道:“喂,你们两个从哪里来的?”
  周玉冷冷的道:“我们从哪里来,关你什么事。”
  那大汉“咦”了一声道:“这小子说话好横,怎么?想找麻烦?”
  周玉冷冷地道:“想找麻烦的不是我。”
  “算了算了。”另一个大汉按住他的同伴:“毛小三就是这种狗熊脾气,没事找事,人家又没招惹你。”
  “我看这小子就不顺眼。”毛小三道:“瞧这小子那副德性,还会带个美妇娘?真叫人不服气。”
  周玉大怒,正待发作,却被白玉珍按住手背。
  “你想干什么?”白玉珍低声道:“惹这种闲气值得么?你就这么来照应我?”
  这时又听见外面马蹄声大作,显然有大批骑士到来。
  白玉珍拉了周玉,快步走出店门,举目一望,不禁一怔。
  官道上来了三十匹骏马,刚刚停下,马上骑士全是三十以下的精壮武士,一色的黑獭皮帽,青缎劲装,千层浪绑腿,黑皮靴,镶皮领的玄色披风,人人都显得精悍机警。
  骑队后面是七辆豪华马车,其中一辆特别巨大,车窗全是水晶玻璃,车顶镶明瓦,车篷垂着七彩流苏,车窗内是各色珠帘,每一辆车都是是两匹健马拖车,第四辆大车更是四匹骏马,御车夫都是锦衣少年,气派极为豪华。
  周玉低声骂道:“妈的,这真的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咦!这是谁家的女眷!莫非是和中堂的?”
  白玉珍道:“你别把什么都朝和坤身上扯。”
  周玉道:“除了和中堂,那就是亲王的福晋,格格了,此外什么人有这样的气派?”
  这时七辆马车俱已停下,前面马上的骑士也纷纷下马。
  白玉珍只顾留意车上下来的人,算来只有十多个,全是些美女,多是劲装锦衣,头上绣花软帽盖住一头乌云,而且全是天足。
  当时在都市里的汉家妇女流行缠足,以三寸金莲为美。
  可也并非人人如此,旗人妇女都是天足。汉人中农村妇女要下田干活,也不能缠足,江湖女儿要练武,更不能缠足。
  这一批人男男女女将近五十,人数不少,气派更大,一下子还真看不出是什么来历。
  白玉珍和周玉正待过去牵马,先前那六个大汉已从店中闯了出来,大声和那干骑士打招呼,为首一人向白玉珍背上一推道:“让开!别挡着路。”
  白玉珍一身功夫,岂能任这莽汉沾身,轻轻一闪便已避开。
  这一来却把周玉惹火了,转身当路一站,双手叉腰:“喂,你这人真是横蛮,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怎么出手就推人?”
  这人正是毛三,“嘿”的一声道:“小兔崽子,大爷我一早就想教训你,你居然敢出头招惹大爷……”
  话未说完,冷不防周玉抢上前去,“叭”的一记耳光,一个跺子脚,把毛三踢出一丈以外。
  那毛三空具一身蛮力,又岂是周玉的对手,况且他也没提防周五会突然出手。
  这一来他那五个同伴都向周玉奔来。
  好个周玉,但见他指东打西,三几下便打倒了四个,余下一个“刷”的一声从背上拔出马刀来。
  “别动兵器!”说话的是白玉珍,那人也不明白怎的一下子钢刀便到了别人手里?白玉珍夺过钢刀,随手一推,那人便偏偏倒倒直退出十几步才跌倒在地。白玉珍顺手把马刀掷得老远。
  这一下可坏了,那几个劲装武士,倒有二十多个亮出了兵刃,有单刀也有长剑,一齐扑向白玉珍。
  白玉珍腾身纵起,五尺软剑春水寒有若银龙腾空,转眼之间已有三人伤手扔刀。
  这时但听有个女子娇喝道:“你们都停手,绿娃,红娃,快去制止他们,白姑娘快请住手。”
  白玉珍一听“白姑娘”三字,倒也吃了一惊,忙停手收剑。
  这时两个少女奔了过来,一穿绿,一穿红,那绿衣少女喝道:“傅远山,你想死了?你不请示姑娘,竟敢容手下这般无礼?”
  她这里正在发话,那边有六七个丽人已快步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身穿浅黄衣衫,同色的皮里披风,头上淡黄绣花软帽,玉貌朱唇,体态风流,未语先笑。
  她身旁却是个绝美的女尼,灰布衣帽,手拿念珠,和悦可亲。
  那黄衣女子拱手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黄门高弟,春水寒剑器之仙,白玉珍白姑娘,今日有缘拜识,务请留步一叙,以慰渴怀,不会见弃吧?”
  “好说。”白玉珍感到这丽人似乎有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力量,便道:“我与芳驾素昧平生,如何一眼就认得出我呢?”
  那黄衣丽人微微一笑,极其潇洒的双后一背,低声念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过誉了。”白玉珍不由自主的对这人有了好感,笑道:“这是唐代高适送别董庭兰的诗,想那董庭兰乃是当时音乐大师,誉满宇内,玉珍何人,哪里担当得起。”
  “白姑娘这样说就未免谦抑太过了。”那黄衣女子上前数步,执住白玉珍的手,很诚挚地道:“黄门西河剑器传自唐代公孙大娘,历代传人稀少,令此中原绝技几乎失传,白姑娘是当今唯一剑器名家,今日幸运,尤如琼浆适口,北斗入怀,岂能失之交臂呢,姑娘如肯赏脸暂留片刻,乃小妹终生之荣。啊,小妹忘记自报姓名,小妹姓陆,名慧剑,字敏娟,这是我的两个劣徒,绿娃、红娃,还不向前见过白姑娘?”
  绿、红二女深深万福,口称:“小婢见过白姑娘。”
  白玉珍急忙扶住,笑道:“两姊妹,不可如此称呼,叫我一声白姐便很够了。”
  两女皆口称“白姐”。
  陆慧剑转身道:“你们听清楚了,这位便是当代剑术名家白玉珍姑娘,你们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正是有眼不识泰山。”她向周玉一抱拳,问道:“请问这位大哥是……”
  白玉珍道:“是我的师弟周玉,洛阳双枪镖局的东主。”
  陆慧剑连连拱手:“失敬失敬。”转身喝道:“还不向白姑娘、周少爷赔礼谢罪。”
  众人纷纷行礼请倒罪,倒令白玉珍不好意思,笑道:“江湖朋友争吵动手是平常之事,说开来就没事了,谢什么罪?”陆慧剑又推那美貌女尼上前,笑道:“白姑娘,这位是小妹至交好友醉微师太。”
  醉微合什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贫尼有礼了。”
  白玉珍心中一动,说道:“师太莫非是庐山南麓,开元寺旁小潭庵的住持醉微师太么?”
  醉微含笑道:“白施主果真是见多识广,连贫尼的小潭庵都知道,大不容易。”
  众人只顾说话,却没有留意天色突变,彤云密布,北风过处,竟然瑞雪纷纷,飘下了鹅毛大雪,陆慧剑在红娃耳边低语一阵,红娃点点头,招呼绿娃向马车奔去。
  这里陆慧剑肃客入店。
  白玉珍自从嫁给黄志丹之后,已多少年没有人称她“姑娘”,陆慧剑姑娘长姑娘短的一叫,白玉珍也自觉年轻了许多。如今见她盛意拳拳,深感不便推辞,又和周玉转身入店。
  那陆慧剑对人热心诚挚,她手下的女徒们更是殷勤有礼,照顾得异常周到。
  一个紫色衣衫的少女对那些仆从道:“你们留下几个人来侍候小姐,别的人去吃饭,这里有别的店房,不必挤在一起。”众人答应一声,果然散去。
  红、绿二女快步入店,两人手捧轻绸狐皮袄,红娃递一件给周玉。
  陆慧剑笑道:“天气突然转冷,我们带的衣衫不少,请二位穿上,以免受凉。”
  白玉珍还待推辞,陆慧剑道:“玉珍姐,四海之内皆是兄弟姊妹,你又是小妹敬佩之人,你要推辞,就是看不起我了。”
  白玉珍只得除下披风,陆慧剑亲手替她披上了皮袄。白玉珍觉得,这陆慧剑不但一片热忱,而且非常细心,想得周到,堪称“无微不至”。
  这店房虽然宽大,但窗帘门帘放下之后便觉气闷,白玉珍不禁频频皱眉。
  陆慧剑叫过黄三来,问道:“你这店可有客房?”
  “回姑娘,小店有三间客房。”黄三陪笑道:“平时少有客人住宿,长年空置。”
  “那好。”陆慧剑道:“你这客房今天我全包了,五十两银子,你可愿意?”
  “太多了,太多了。”黄三大喜道:“就连饭食,马匹草料一起,十两也尽够了。”
  陆慧剑微微一笑:“紫儿,给他五十两,把车上的火盆搬进来,生好火,点上烛灯,把窗帘和门帘都折掉,这房子坐北朝南,冷风吹不进来,不妨事的。”
  紫儿一挥手,手下人马上动手,一会儿工夫,这屋子完全变了样儿。
  黄三接过五十两的大元宝,喜得嘴也合不上,哪怕这房子被整个拆掉,他也不会心疼。
  这一下屋子里一点也不闷,外面银妆素裹,瑞雪飘飘,好一片残冬景象。
  陆慧剑笑道:“玉珍姐,这下子舒服多了吧?”
  白玉珍点点头,笑道:“慧姊,你真是心细如发,而且当机立断,真不简单。”
  才说了几句话,黄三带着伙计流水似的上菜,须臾之间便摆满了三桌,虽然不是大鱼大肉,但在这种鸡毛小店,也算很不容易了。
  白玉珍和周玉,陆慧剑,醉微师太同桌,紫儿、红娃、绿娃、青儿四女相陪。
  这四个女孩子都十分美貌,而且聪明伶俐。紫儿斟酒,红娃布菜,侍候得极为周到。
  白玉珍饮罢了酒,放下酒杯,笑道:“我此时忽然想到王维的一首七绝。”便吟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周玉接口道:“‘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师姐,这首诗和下雪扯不上关系,怎会想起这首诗呢?”
  陆慧剑笑道:“周少爷,诗词佳句都是偶有感触,不一定和当前情景扯得上关系呢。”
  “师父说得是。”紫儿道:“我也突然想起了李陵的‘凉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侧耳远听,胡笳互动,牧马悲鸣。’师父,我不免有些悲从中来了。”说话时眼眶便红了。
  白玉珍笑道:“紫儿妹妹太多愁善感了。”
  青儿笑道:“白姐,我们紫儿姐姐把自己当成王昭君了,一曲琵琶别汉王哩。”
  白玉珍道:“后世的文人一提起王昭君,便说王昭君如何舍不得汉王,如何被迫出塞和亲,元曲的汉宫秋更把王嫱说得宁死也不愿去番邦,其实全是胡扯。王嫱是自己愿意去的,汉宫的美人许许多多老死宫中也不得出头,还不如去番邦做单于的妃子哩,怎会像他们说的那么凄凉法?”
  紫儿道:“不过画工毛延寿也实在该杀。”
  “紫儿妹妹说得是。”白玉珍道:“可是更该杀的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弄这么多女人来干什么?许多穷苦百姓一个老婆也讨不起,他弄了无数的小老婆,连见面也来不及,这种皇帝还能够造福百姓么?”
  陆慧剑笑道:“皇帝该杀,大臣更该杀,这些混蛋为什么不勤谏反对?几千年来,皇帝和大臣多半很狈为奸,不理民生疾苦,个个都该挨刀。”
  白玉珍鼓起掌来:“慧剑妹子,我喜欢听你这些离经叛道的话,几时我替你引见上官丽婵,你们一定谈得来。”
  “那太好了。”陆慧剑喜道:“青骨掌门名扬四海,听说她的三个徒弟也是神仙中人呢。”她一推醉微道:“醉微师太怎不说话?”
  醉微缓缓地道:“你们说起王昭君,我却想起另一个和番的女人,隋炀帝时的义成公主,后世之人说她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其实义成是一位罕见的奇女子。”
  白玉珍道:“我知道义成公主,却不大清楚她的生平,请大师说来听听。”
  醉微道:“突厥启明可汗娶隋朝宗室女安义公主,安义公主死后,隋文帝以义成公主下嫁启明可汗,启明死后,他的儿子继位,是始毕可汗,复以义成公主为可妻。义成辅佐始毕,令突厥国富兵强,连唐高祖李渊也向他称臣,始毕死后,其弟处罗可汗继立,又娶义成公主为可敦。”
  周玉道:“这时候义成公主已经第三嫁了。”
  白玉珍看了他一眼,说道:“好女嫁千夫,若是义成不是美人儿而是个丑八怪的话,只怕嫁给启明可汗也得不到宠爱,更别说第三嫁了,醉微师太以为如何?”
  醉微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尼是出家人,这件事可不便置评。”
  陆慧剑笑了起来,说道:“白姊的话也有道理,以下的故事由我来说吧,后来宇文化及弑了隋炀帝,奸占了萧后和隋炀的宫人美女,义成公主命窦建德擒斩宇文化及,诛杀叛将逆臣,又将萧后和一些宫人接到突厥去供养。”
  白玉珍道:“这么看来,这位义成公主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一点不错。”慧剑道:“后来处罗可汗病死,义成公主复立处罗之弟为可汗,是为颉利可汗,此外又立了突利可汗,义成又做了颉利的妻子。”
  白玉珍道:“这是第四嫁了。”
  青儿笑道:“一个女子嫁了四嫁,每个男子都是可汗,也未始不是福气呢。”
  “可是男人就不这么想了。白玉珍道:“男人主张女人从一而终,如其不然就是淫娃荡妇。男人自己就可以三妻四妾,你说公不公平?”
  周玉笑道:“陆姑娘请说下去,后来义成公主又怎样了?”
  慧剑道:“后来颉利和突利两位可汗在义成公主唆摆之下,屡次侵唐,最后被唐将李勋乘夜突袭,义成公主死于乱军之中。”
  周玉“嘿”了一声道:“可惜,义成一死,只怕突厥就危险了。”
  “确是如此。”慧剑道:“义成一死,唐兵势如破竹,打败突厥,俘虏了颉利可汗回长安,颉利思念义成,终日愁眉不展,李世民想令颉利再为可汗,重建家园,被颉利拒绝。”
  红娃道:“颉利又何必这样呢?”
  慧剑道:“义成一死,颉利已无生趣了,终于病死在长安。”
  紫儿长叹一声:“这颉利可汗倒是个多情种子。照师父这么说来,义成公主一定是绝世美人,而且是一代奇女子。”
  慧剑道:“可是她嫁了四嫁,不是贞妇,又因她屡次侵唐,后世之人自然看她不起了。”
  紫儿道:“这批书呆子,一个个食古不化,不用理会他们了。”众人高谈阔论,这一席酒不知不觉就吃到天晚,白玉珍心里畅快,杯到酒干,不觉也喝醉了。
  慧剑道:“周公子,令师姐酒醉,不如让她和我同房吧,我们全是女人,也便于服侍,你以为如何?”
  周玉道:“那就偏劳陆姑娘了。”
  这家店房只有三间屋子,陆慧剑的人多,单女孩就有七八个,周玉道:“我一个人不用占一间屋子,我就睡外面的饭厅好了。”
  醉微道:“周少爷,我与你同房好了,你睡你的,我在对面床上打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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