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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渡迷关误走回头崖
2025-02-07 20:00:49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女屠户陆七娘见纸窗上灯影晃了晃立刻消逝,自己觉着所投奔来的这个地方,所遇到的人和眼中所见到的一切,全那么离奇怪样的,自己怎么想也想不出这人家究竟是怎么个路道,这山主又是何人。坐在屋中静悄悄地听不到后面的人声,山风一阵阵飘到纸窗上,唰唰的乱响。等了很大一会工夫,还不见那个姓程的老者回来。女屠户正在枯坐无聊之间,忽然听得外面有人拍着木栅门,可是这人并不发话招呼。跟着一阵脚步响,大约是那老者出来,竟听得低声地说了两句,木栅门一阵响,来人已经走进来。陆七娘听这种情形,大约是他这里自己人。陆七娘此时把以往的那种骄傲的心情完全消灭了,要换在以往,早从门隙中张望一下。这时一阵脚步响,便往这屋里来,竟从茅屋旁走向后面。陆七娘坐在那里等待着,可是等了很大的工夫,仍然不见程老者出来,陆七娘竟有些心中焦躁了,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走着。走到迎面的灯光下,看到自己身上,一身尘土,衣服上还有许多处被荆棘扯坏,自己不住地叹息,想不到在江湖上也曾威震一时的女屠户,竟自到了这般境地。我不必再生那些妄念了,看起来真是瓦罐不离井口破,江湖中人,能有几个得好收缘结果的,自己到现在不就是个榜样么。此时在屋中脚底下连声音全不敢带,轻着脚步来回地又走了十几趟,依然不见那老者出来。

  这时忽然门外又有叩门之声,这次的来人竟向里面招呼,连着喊了两声:“程老大。”陆七娘听到叩门人的声音,颇为耳熟,不禁心里一惊,招呼的颇像燕赵双侠那种口音。陆七娘想若是这个活冤家找上门来,我这笼中鸟,网中鱼,大约这条命非断送在他们手不可了。自己又看了自己身上的情形,不禁叹息一声,心想我这样就是叫我重入江湖,也没有面目见一班同道了。燕赵双侠能找到这里也很好,索性把这笔冤孽债,弄个清清楚楚,也倒痛快。木栅门前钢刀撒手,我不是已经决定了不再挣扎下去,死生由命,现在我还犹豫什么!这时木栅门一阵响,那姓程的老者又出来开门,女屠户遂凑到风门前把风门推开了一线,向外张望,只是外面一点灯亮没有,只看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茅屋前走向后面,陆七娘不敢把风门推得过大了,看不出外面人的相貌来,竟未能辨别出是否就是燕赵双侠。

  女屠户陆七娘此时有些视死如归,倒不怕眼前一切了,坦然地把风门仍然关闭好,静静地等待着。自己估量着,从进这屋中,到现在差不多有两个时辰的光景,那姓程的老者再也不回来,大约这现在已经到了四更左右了。迎面桌上的油灯,光焰暗淡,里面的油大约快干了。看到这屋中,只有几个坐具,绝不是住宿的地方。后面此时静悄悄的,连木鱼声音也断了。陆七娘虽是心中十分焦躁,可没有胆量出去探查了,这一天两夜的工夫,把个女屠户陆七娘磨折得勇气全消。堪堪的油灯欲熄,就在这时,外面又是一阵急促叩门之声,随着这人也发声招呼,正赶上一阵山风刮起,树叶子飘打到门窗上,陆七娘竟没听清楚外面叩门人招呼的是什么人。跟着一阵急促脚步之声,也没听到和来人答话。木栅门一阵乱响,又把来人放进来。陆七娘此时越发地起了疑心,这回头崖上住的究竟是什么人,深夜间连番地有人来到,我在急难关头,不要上了别人的当,莫非是一个隐匿深山中的盗窟么。这时案上的油灯灯焰如豆,几乎熄灭,女屠户一连两次地想出屋查看,但是始终没有那份勇气了。这时忽然窗外一阵脚步声,门一开,那个姓程的老者提着个破纸灯笼走进来。一进屋中,见油灯欲灭,遂说道:“哎呀,叫你好等,工夫很大了。”说着话却从桌案后面,取出一黑沙碗灯油,倒在灯内,灯焰重放光明,此时油灯也比较先前亮了,更有这个纸灯笼。

  陆七娘此时这才看见这个程老者的面貌,不禁吃惊。此人虽是一身粗布衣服,形如山区农民,采樵的樵夫,可是现在看清了他的面貌。只见这个紫微微一张脸膛,两道浓眉,一双虎目,掩口的黑须,又黑又亮。此时在他一举灯笼间,更发现他那只右手,四个手指的指尖全没有了,分明是在很久以前,被刃物砍去。陆七娘和他目光一对之下,更看出这人二目的神光十足,更有一种震慑人的威严。此人分明是武林中的好手,看情形又是闯荡过江湖的人物,看他的打扮,口中说的话,和他这份惊人的相貌,他正是故意地遮掩着本来的面目。陆七娘一查看这程老者的情形,已经猜想到今夜所遇的不是平常人物了,陆七娘反倒把头低下不敢过分地看他了。因为自己看出这程老者是江湖中人物,自己本身也是多年在江湖道中称雄,神形相貌上,也搪不住行家的眼。女屠户低头之下,程老者道,“这位大嫂,来了这半晌,我还没领教你贵姓”陆七娘道:“我姓陆,老伯,山主倒是见我不见”

  程老者道:“我现在正是来领你拜见山主。你这半晌静坐在屋也曾打定了主意么,此去随我拜见山主时,你可要把主意拿定了,不要三心二意。这回头崖上,你不要轻视了,这几间茅草房屋,你看这一片乱山中,只有这么一堆干净土。你见了山主倘若尽作欺心之语,那可是断送你自己,不要恕我程老大不向你打招呼。”女屠户陆七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瞎了一声道:“我现在万念皆灰,我还敢作欺心之语么。”这个程老者点点头道:“那就好了,随我来。”这个程老者提破纸灯笼前面引路,女屠户后面跟随。一出三间茅屋,一阵风吹起,灯笼熄灭,眼前黑沉沉。那程老者在前面引着路,口中在低声道:“大嫂你只管向前走,脚下全是坦途了。”陆七娘此时反不敢答话了,因为从一见到这程老者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全不是乡下人应该说的,觉得那话刺耳。

  从墙角这里转过来,敢情后面竟有许多林木围绕着三间茅屋,就在黑沉沉暗影中随着往前走了有二十余丈远,林木才较少,远远地竟望到昏黄的灯火之光。可是向前一打量,女屠户十分惊心,只见十几丈外,是一片壁立的高峰。往前面的这条路是越走越高,在十几丈外,形如一座高台似的现出一座茅棚,搭盖在紧靠山壁下之处。这座茅棚前,也有不少树木,不过当中的一条道路却毫无阻碍。在茅棚左右,有两根高大的石笋,上面放起火光。这石笋顶端凿成石槽,里面大约蓄着松脂油膏之类。这种火光还夹着冒烟,更兼山风阵阵地吹着,有时火苗子冒起数尺,有时突然暗下去,几乎被风熄灭。这座茅棚的正面,还悬挂一个苇草编的帘子。茅棚里虽也有灯光,可是灯光很暗淡,这苇草帘子虽有隙缝,不过略辨里面的形迹,可看不十分真切了。

  女屠户陆七娘此时看到眼前这种阴森景象,奇怪的情形,真是疑神疑鬼,不知自己置身何地了,陆七娘此时连大气也不敢喘,这程老者在前面引着路直奔茅棚前。相离已近,陆七娘这才看出,这一段高起的斜坡,已经凿成了宽大的石道,一层层形如台阶一般整洁异常,这一段石道竟高有一丈五六。来到石道前,这老者把破纸灯笼放在旁边地上,向陆七娘道:“你等一等。”这程老者遂顺着石道走上去,从左边掀着苇草帘子走进里面。陆七娘的目力很强,她在这时从苇草帘子的隙缝中往里查看。只见棚内仅有两盏昏黄的油灯,闪着不明的光亮,茅棚有两丈多深,紧靠里似乎隐约坐定一人,是男是女可是无法辨别了。这人穿着灰黑色的衣服,头上却戴着一个黑色的风帽,纹丝不动,看不出是塑像还是真人。在两旁此时竟有两人伺立左右,左边那个看出来是一个女子,也穿着件灰黑色的衣服,头上也是黑色的风帽。在迎面正座位前,那顶棚上悬着一口宝剑,高矮是仅在迎面这人的头顶上。右边站着的,正是才进去那个程老者了。女屠户陆七娘心想这大约就是那位山主,看情形非僧非道,可是在这荒山绝顶搭盖起茅棚来,这分明是修行之所了。跟着听得里面那程老者在招呼道:“来人还不上来拜见山主。”

  陆七娘遂从这段石道一直往上走,把石道走尽,上面一段石头地颇为平坦。陆七娘不敢贸然地往茅棚里面走了,陆七娘遂向茅棚内万福一拜道:“被难妇人陆氏拜见山主。”陆七娘虽然到了这般地步,因为她从女儿到出嫁入凤尾帮,掌凉星山西路十二舵总粮台,她轻易不肯给人叩头行礼,她那舵下也曾广收徒党,自己只是受人崇拜,所以到现在也不是故意地倨傲,她依然不肯轻易地屈膝下跪。话声甫落,突听得里面一声怒叱道:“好大胆的女强徒,你见了本山主还敢这么狂妄无礼,你难道敢欺山主识不出你本来面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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