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冷日窥鬼舞
 
2023-11-11 14:02:01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评论:0   点击:

  死一般静寂中,只听莫希喃喃道:“这一拳是谁打的?是谁打的?……”突然大喝一声,扑向胜滢,厉声笑道:“方才只有你站得离我最近,那一拳莫非是你在暗中施的手脚不成?”
  胜滢怒道:“你自己装神弄鬼,却来血口喷人。”
  莫希怒喝道:“放屁……”迎面一拳,击了过去。
  胜滢翻身退出数尺,一手已摸入镖囊之中,莫希喝道:“你胜家堡暗器虽然厉害,我‘子午催魂’莫非还怕了你不成?来来来,莫某倒要瞧瞧,是你银花镖厉害,还是我催魂针厉害。”两人俱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这两人暗器功夫,在武林中俱是卓有声誉,这一发之下,必定不可收拾。
  但此时此刻,别人又怎会坐山观虎斗,一笑佛厉喝着拉住莫希,沈浪也劝住胜滢,沉声道:“此时此刻,两位怎能自相残杀,岂非教暗中敌人瞧见了……”
  莫希颤声道:“暗中哪有什么人?”
  沈浪沉声道:“若是无人,那拳是谁打的?”
  火孩儿锐声道:“鬼……鬼……一定是鬼……”
  突听“噗”的一响,一笑佛手中火折子竟忽然熄了,四下更是黝暗,众人心头寒意更重。
  一笑佛嘶声笑道:“好,好,打吧,你们打吧,反正今日咱们谁也不想活着出去了,索性看你们打个痛快。”
  他虽然放松了莫希的手臂,但莫希手掌颤抖,哪里还敢出手?
  胜滢大声道:“你我是进是退,此刻需得快些决定,要么就冲过去,纵然死了,也比留这里等死的好。”
  话犹未了,忽见沈浪张口吹熄了手中火折子,四下立时变得一片漆黑,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众人齐地大叫,一笑佛道:“相……相公你这是做什么?”
  沈浪沉声道:“这火种此刻已是珍贵已极,你们无论进退,都少它不得,岂能让它在此白白浪费,等你我作了决定,那时已无火可照,又当如何是好?”
  众人想到若无火照路时的情况,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胜滢叹道:“还是相公想得周到……若是火种燃尽,你我进既不得,退又不能,便当真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里了……”
  忽然间,黑暗中,只听得火孩儿的声音,大喝一声,嘶声呼道:“七姐你拧我一下做什么?”
  朱七七道:“我……我哪有拧你?”
  火孩儿道:“不……不是你,是……是谁?”
  沈浪、胜滢、莫希、一笑佛齐地脱口道:“也不是我。”
  话一说完,立刻顿住话声,人人心上,俱是毛骨悚然,想到黑暗中不知道有什么人会在自己身上拧上一把,打上一拳,众人但觉一粒粒寒栗自皮肤里冒了出来,衣衫凉飕飕的,也已被冷汗湿透。
  火孩儿颤声道:“走……走吧,再迟就走……”
  话声突又停顿,黑暗中,只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噔!噔!噔……一步接着一步,隐隐传来,每一脚都似踩在众人心上。
  众人情不自禁,俯下身子,嘶声道:“什……什么人?”
  只听外面一人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一笑佛、朱七七双拳护胸,胜滢、莫希掌中紧紧捏着暗器,但见一道火光,自门外照射而入。足声突然停留在门外。
  微弱的火光中,一笑佛闪身掠到门后,向胜滢打了个手势,胜滢干咳一声,道:“门外的朋友请进来。”
  外面黯然半晌,突有一只手掌自门后伸出,一掌击在石门上,只听“砰”的一声大震,那沉重的石门,竟被震得移开数尺,一笑佛自也无法在门后藏身,凌空后掠数尺,石门豁然而开。门外人影一闪,“子午催魂”莫希闷声不响,扬手一把毒针撒出。但闻一片叮叮轻响,毒针全都打在石门上,这称雄一世的暗器名家“子午催魂”,此刻心虚手软,竟连暗器也失了准头。
  火光闪动间,一条大汉,高举火把当门而立。身形有如金刚般挺得笔直,被身后无尽的黑暗一衬,更显得威风凛凛,不可逼视。众人这才瞧清,此人便是那鸢背蜂腰、鹰目阔口的大汉,显见他将妻女送回客栈后,便又去而复返。
  莫希喘了口气,道:“原来是你。”
  那大汉冷冷道:“朋友不分皂白,便骤下毒手,不嫌太鲁莽了么?”
  莫希咯咯干笑一声,道:“这……”
  一笑佛忽然厉声道:“此时此刻,人人性命俱是危如累卵,自是先下手的为强,纵然错了,也比被人取了性命的好,朋友你若还不肯说出姓名来历,我等不辨敌友,还是难免要得罪的。”
  那大汉怒道:“某家难道也是这古墓中的幽魂不成?”
  一笑佛道:“这也难说得很。”
  那大汉仰天笑道:“你定要瞧瞧某家来历,也未尝不可,但我却先要问你,可知道昔年大悲上人临去时所念的四句偈语么?”
  一笑佛忖思半晌,面色又变,沉声道:“莫非是,‘白云重出日,紫煞再现时。莽莽武林间,大乱从此始!’”
  那大汉厉声道:“不错,这一代高僧,十年前便似已能预见武林今后之灾难,是以念出这最后四句禅偈,方自含泪而去,其意乃是说只要紫煞手重现江湖,武林中的大乱之期便又要到了。”
  一笑佛大喝道:“这与你又有何关系?”
  那大汉狂笑道:“你且瞧瞧这是什么。”
  狂笑声中,缓缓伸出手掌,火光闪动下,只见他一只手掌,五指竟似一般长短,掌心赫然竟是深紫颜色,发出一种描叙不出的妖异之光。
  众人齐地大惊,脱口道:“紫煞手。”
  那大汉一字字深深地道:“不错,乱世神龙紫煞手……”
  莫希嘶喝道:“好贼子,安阳五义原来竟是被你杀死的。”手掌疾扬,又是一把暗器撒出。
  那“乱世神龙紫煞手”厉喝一声,挥手之间,便将暗器全部劈落,口中厉喝道:“你疯了么?胡说什么?”
  莫希咬牙切齿,怒道:“安阳五义明明是死于紫煞手下,除你之外,还会有谁能使紫煞手?你……你还他们五人性命来吧。”怒喝声中便自和身扑上,一掌拍向那大汉胸膛,但掌势还未发出,便被沈浪轻轻托住了手肘,莫希嘶喝道:“你……要做什么?”
  沈浪道:“莫兄请冷静一些,仔细想想,安阳五义被害之时,这位兄台正与你我同在一起,又怎能分身前来这里?”莫希呆了一呆,手掌垂落。
  那大汉怒道:“这究竟怎么回事?这厮来到这里,莫非已被骇疯了不成?”
  沈浪抱拳笑道:“不敢请教兄台,据闻昔年塞上神龙柳大侠,有位独生爱女,自幼生长于塞外万里大漠之间,却不知与阁下……”
  大汉截口道:“那便是拙荆。”
  沈浪道:“不想阁下竟是柳大侠高婿,失敬失敬。”语声微顿又道:“武林中人人俱知紫煞手阳刚之劲,举世无传,但必需纯阳男子之体才能练成,而昔年毒手搜魂师徒同时遇难,要命神丐生性孤僻,更无后人,塞上神龙柳大侠也唯有一女,是以江湖间都只当威名赫赫的‘紫煞手’,已将从此绝传,却不想柳大侠的千金自身虽不能练得此等掌力,却将练功秘诀相授予兄台,武林绝技,从此得传,当真可贺可喜。”
  那大汉嘴角微露笑容,缓缓道:“兄台年少英俊,叙及武林掌故,如数家珍一般,想必亦属名门子弟。”
  沈浪道:“在下沈浪,小卒耳。兄台高姓?”
  那大汉道:“铁化鹤。”
  沈浪抚掌笑道:“乱世现神龙,斯人已化鹤,名士自有佳名。”
  铁化鹤哈哈笑道:“兄台言辞端的风雅得很。”眉宇间一股肃杀之气,在沈浪三言两语中便已消失无形。
  沈浪敛去笑容,沉声道:“但当今江湖之中,除了铁兄之外,必定还有一人亦自身怀‘紫煞手’秘技,只是兄台尚不知情而已。”
  铁化鹤皱眉道:“怎见得?”
  沈浪当下便将安阳五义中大义士金林身中“紫煞手”而死之事,一一说了出来,铁化鹤面色立时大变,厉声道:“不想这古墓之中,竟有如许怪事,毒手搜魂一门死绝,要命神丐亦无后人,那么这‘紫煞手’乃是自哪里学来的,某家今日好歹也得探个明白。”高举火把,大步走了进去。
  一笑佛大笑道:“对,还是这位铁兄够胆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铁化鹤并肩走入了右面第一道门户,回首道:“莫希、胜滢,你们敢来么?”
  莫希、胜滢对望一眼,终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朱七七瞧着沈浪,道:“咱们呢?”
  沈浪举目望去,只见铁化鹤等四人身形都已转入门后,火光渐渐去远,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奇异之笑容,瞧着火孩儿道:“你说怎样?”
  火孩儿颤声道:“咱们还是走吧,这里必定有……”
  “鬼”字还未说出,沈浪突然出手如风,拇、食、中三指,紧紧扣住了火孩儿脉门间穴道经脉,左掌一抬,拍了他肘间曲池大穴。
  朱七七大骇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浪道:“你还当这是你八弟么?”左手晃起火折,交给朱七七,厉声又道:“你瞧瞧他是谁。”随手扯下了“火孩儿”面具,露出一张鸡皮鹤发的面孔——原来火孩儿入洞之时,便已变作花蕊仙了。
  朱七七更是大惊失色,道:“八弟呢?你……你将他怎样了?”
  花蕊仙骤然被制,亦是满面惊惶,垂首道:“老八被我点了晕穴,用皮裘包住,藏了起来,一时间绝不会出事。”
  朱七七这才想起自己入洞之时,火孩儿隔了半晌方自追来,在洞外便曾惊呼一声,想必在那时便已被花蕊仙做了手脚,入墓后她虽也发现“火孩儿”声音有些变了,只当他是受惊过甚,又着了凉,声音难免嘶哑,是以竟未曾留意。
  此刻她骤然发现花蕊仙竟如此相欺于她,心中自是惊怒交集,顿足道:“你……你为何要对他如此?你疯了么?”花蕊仙头垂得更低,朱七七道:“你说话呀,说话呀……我倒要听听,你为了什么竟使出这种手段对付我。”
  沈浪沉声道:“她对付的又不止是你一人。方才门外有绿火一闪,也是她弄的手脚,等到别人目光都被吸引时,她便将桌上的铁牌藏起了,然后又悄悄打了那莫希一拳,别人都将她当作个孩子,自不会疑心到她,至于她在黑暗中大嚷有人拧了她一下,那自然更是她自己在故弄玄虚……”语声微顿,一笑又道:“也就因为这最后一次,才被我看出破绽,试想她面上根本戴着面具,又有谁能在她脸上拧一下?”
  朱七七更是听得目定口呆,呆了半晌,方自长长喘了口气,道:“原来是她,全是她,倒真的险些把我骇死了。”
  沈浪微微笑道:“险些被她骇死了的,又何止你一个?”
  朱七七道:“我们全家一直待她不薄,她如何反倒要帮这古墓中的怪物来骇我们?还把老八也制住了……”越说越是气恼,忽然反手一掌,掴在花蕊仙脸上,“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花蕊仙霍然抬起头来,凝目望着朱七七,目光中散发着一种怀恨而怨毒的光芒,但却仍然紧紧闭着嘴,绝不肯说出一个字来。朱七七与她相处多年,从未见到她眼神如此狠毒,只觉心头一寒,突见花蕊仙嘶吼一声,拼尽全力,飞起两足,踢向沈浪下腹。
  沈浪轻轻一闪,便自躲过,花蕊仙似已被朱七七一掌激发了她凶恶的本性,此刻竟有如一只发狂的野兽般,拳打足踢,怎奈脉门被制,连沈浪衣袂也沾不到,花蕊仙张嘴露出了森森白牙,一口往沈浪手背咬了下去,沈浪反手一提,便已将她手臂拗在背后。
  花蕊仙纵有通天的本事,此刻也无法再加反抗,但面上所流露出的那种乖戾凶暴之气,却仍然叫人见了心寒。
  沈浪柔声道:“我知道你在古墓中故意造成一种恐怖意境,只是要我们快些退出此地,但这是为了什么?莫非这古墓中有什么秘密,你不愿让我们知道?莫非你竟和这古墓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好生说将出来,我绝不会难为你。”
  花蕊仙嘶声道:“你放手,我说。”
  沈浪微笑道:“我放了手,便再难抓住你了。”
  花蕊仙低吼一声,身子倒翻而起,双足自头顶上反踢而出,直踢沈浪胸膛,但沈浪手掌一抖,便又将她双足甩了下去。花蕊仙咬牙切齿,道:“好,你折磨我,我要教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要将你舌头拔出,眼睛挖下,牙齿一只只敲碎,头发一根根拔光……”
  朱七七骇得惊呼一声,颤声道:“住口……你……你莫要再说了。”
  花蕊仙狞笑道:“我说说你就害怕了么,等我真的做出了,你又当如何,快叫他放手,否则……”
  朱七七顿足道:“你受伤将死,我家收容了你;你被人冤屈,我想尽法子替你出气;你昔日作孽作得太多,有时半夜会做噩梦,我晚上就陪着你……哪知……哪知我换来竟是如此结果……”说着说着语声渐渐哽咽,两行清泪,自双目中夺眶而出。
  花蕊仙怔了一怔,垂下头去,乖戾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但终于还是一个字没有说出。
  沈浪缓缓道:“你为何如此做?你为何直到此刻还不肯说?莫非这古墓中有个什么人,你必定维护着他,这人莫非是你的姐妹兄弟……”
  花蕊仙厉喝一声,叫道:“你怎会知道?”语声出口,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怒骂道:“小畜生,你……你休想再自我口中骗出一个字来。”
  沈浪脸色微变,但仍是心平气和,缓缓说:“想不到花夫人你竟还有兄弟姐妹活在世上,你为着他们,也该说的。说出来后,我也可帮你设法,否则今日纵被你将我们骗出去了,但这古墓的秘密,既已传说出去,迟早总有一日,要被江湖豪杰探个明白,那时你后悔只怕也来不及了。”他语声虽平静,却带着种奇异的慑人之力。
  火光下,只见花蕊仙双目之中,突也流下泪来,顿声道:“我说出来,你会帮着我么?”
  沈浪道:“我若不帮着你,方才为何不当着别人揭穿你的秘密,你是聪明人,这道理难道还想不通?”
  花蕊仙咬一咬牙,道:“好,我说。二十年前,我们就知道这里有个藏宝的古墓,那时我十三天魔虽正值横行武林之际,但时时刻刻都得防备着仇家追踪,是以也无暇前来挖宝,后来衡山一役,十三天魔几乎死得干干净净,我也只有将这古墓的秘密,永远藏在心底,想不到这秘密终于被人发现了。”
  朱七七动容道:“你为了维护这古墓的秘密,不让别人染指,所以就使出这手段来么?”
  花蕊仙苍老的面容,起了一阵抽搐,道:“不是。”
  朱七七讶然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花蕊仙道:“只因……只因我发觉在古墓中这些中毒被杀的人,全是被‘立地销魂散’毒死的,而这‘立地销魂散’,却是我花家的独门秘方,普天之下,只有我大哥‘销魂天魔’花梗仙能够配制。”
  沈浪、朱七七陡然地悚然变色,朱七七骇然道:“销魂天魔花梗仙,岂非早已在衡山一役中丧命了么?”
  花蕊仙道:“衡山一役,到了后五天中,情况已是大乱,每日里都有许多不同之谣言传出,但谁也不知道真相如何。那时当真是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已多少有了些疯狂之征象,我十三天魔本自分成两帮觅路上山,到后来却已四零八散,我只听得大哥花梗仙死在乱云涧中,却始终没有见到他的尸首。”
  朱七七道:“如此说来,你大哥死讯可能是假的。”
  花蕊仙缓缓道:“想来必是假的。”
  朱七七道:“如……如此说来,莫非你大哥此刻便在这古墓中不成?”
  花蕊仙垂眉敛目,冷冷道:“想来必是如此,‘立地销魂散’既在这古墓中出现,‘销魂天魔’自然也在这里了。”
  沈浪突然微笑道:“那‘立地销魂散’,说不定乃是你大哥的鬼魂在墓中炼制的亦未可知。”
  花蕊仙身子一震,但瞬即狞笑道:“在这古墓中,纵是我大哥的鬼魂,我也要帮着他的,绝不能容外人前来骚扰。”突然用左手自怀中掏出一面铁牌,又道:“你又认得这是什么?”
  沈浪就着朱七七手中火折光亮,凝目瞧了两眼,只见那黝黑的铁牌上,竟似隐隐有烟波流动,瞧得越是仔细,感觉这小小一块铁牌上,竟似含有苍穹险暝,云气开阖之势,变化万端,不可方物。沈浪不禁微微变色道:“这岂非昔年天下第一绝毒暗器‘天云五花绵’的主人,云梦仙子之‘天云令’么?”
  花蕊仙道:“果然有些眼光。”
  朱七七骇然道:“威震天下之‘天云令’突然重现,云梦仙子那女魔头莫非也未死么?”
  花蕊仙缓缓道:“别人之生死,我虽不敢断定,但这云梦仙子昔年死在‘九州王’沈天君‘乾坤第一指’下时,我却是亲眼见到的。”
  朱七七变色道:“死人的东西,怎……怎会在这里?”
  花蕊仙冷冷道:“‘紫煞手神功’‘立地销魂散’‘天云令’,这些有哪件不是死人的东西?而如今却都在这古墓中出现,可见这古墓中鬼魂非只一人。我与他们生为良朋,死为鬼友,岂容他们灵地为外人所扰?你们还是快快出去吧,否则也要与一笑佛、铁化鹤他们同样的下场了。”
  沈浪悚然道:“他们如何下场?”语声未了,突然发觉一笑佛、铁化鹤这些人走进去的那扇门户,竟已不知在何时无声无息地关了起来,沈浪等专神留意着花蕊仙,竟未发现。
  朱七七不禁骇然大呼道:“这……这扇门……”
  花蕊仙纵声大笑道:“你们此刻才发现么?……这古墓之中,又添了几个义鬼,我留在这里,怎会寂寞?……但念在昔日之情,我劝你们还是快快走吧……”凄厉的笑声,听来当真令人毛骨悚然。
  沈浪目光转动,断定这八扇门户,确是依“八卦”之理所建,不禁皱眉道:“他们走的这扇乃是生门,怎会成为绝地?”拉着朱七七掠过去,全力一掌,拍在门上,只听“砰”的一声大震,石门纹风不动,显见这石门之沉厚,却非任何人力所能开启。
  石门的震击声,凄厉的狂笑声,四下回应,有如雷鸣。
  忽然间,十余个身持火把,腰佩利刃的大汉,自门外一拥而入,原来四下回声,掩住了他们的脚步声,是以直到他们入门后,沈浪与朱七七方才发觉,齐地骇然回顾,只见当中两人,竟是那彭立人与万事通。
  沈浪道:“彭兄居然真的来了,倒教在下……”
  一句话未曾说完,彭立人身后突有几人狂吼而出,道:“小贱人,原来你在这里,爷倒追你追得好苦呀。”这几人正是那“穿云雁”易如风、“扑天雕”李挺、“神眼鹰”方千里,与那“威武镖局”之总镖头展英松。
  原来他几人一路追至沁阳,虽未追着朱七七,却见到了彭立人,彭立人与他们才是素识,一见他们之面,就忙着将这古墓的秘密说出,而且定要催着他们到古墓中一瞧究竟,方千里与展英松等人本是好事之徒,被彭立人、万事通再三鼓动,便齐地来到这里。
  朱七七眼波一转,悄声道:“不好,对头找上门来了……”身形突然斜斜掠起,闪入了另一重门户,却偏偏还要回首笑道:“这里面可全都是厉鬼冤魂,你们可敢过来么?”眼角有意无意间向沈浪一瞟,沈浪暗中跺了跺脚,只得拉着花蕊仙,相随而入。
  “扑天雕”李挺怒喝道:“你就算跑到鬼门关,李某也要追去。”长刀出鞘,身形乍展,却已被方千里一把拉住。
  但见白衣飘拂,朱七七已没入黑暗中。
  沈浪追过去,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怎地如此轻易闯入?”
  朱七七轻笑道:“一不做二不休,花蕊仙说得越是怕人,我越是要看个清楚,反正咱们有她陪着,她哥哥无论是人是鬼,总得给咱们留下点情面,何况,与其叫我落入方千里那群人手中,还不如索性被鬼弄死的好。”
  沈浪叹道:“你这样的脾气,只怕连鬼见了都要头疼。”
  突听“哗”的轻轻一响,身后的石门,又紧紧关起,将门外的人声与火光,一齐隔断。朱七七手中火折已熄,四下立时被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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