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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耍政客手段,合作成幻影
 
2019-08-17 21:16:33   作者:黄鹰   来源:黄鹰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出了外堂,李浪才问道:“我们到那儿去?”
  香菱道:“师父说过回禁宫,我们当然是往禁宫走一趟。”
  李浪道:“禁宫禁卫森严……”
  香菱截口道:“以我们的身手要偷进去也没有多大困难,只是花大哥的轻功……”
  花虎大笑截口道:“以我的轻功,也一样是没有什么地方阻止得住,但你那个师父统领大内禁卫,你这个徒弟要见他,还不是简单?”
  香菱道:“我就是不要惊动其他人。”
  李浪插口道:“惊动与否相信都没有分别,方才我倒是忘记了你师父在禁宫的地位。”
  香菱轻叹道:“冷静一些。”
  李浪道:“这些日子,我已经学会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需要冷静的了。”
  “无论如何,有一个人保持冷静总是好的。”香菱垂下头。
  李浪轻拥着她的肩膀,他完全明白她的心情,也希望陈抟真的只是判断错误。
  来到了正门,香菱挥手示意将门打开,却在门打开那会儿他们三人都不由怔住。
  陈抟正立在门外。
  看他的样子,显然已立在那儿多时,门大开,也仍然那个姿势立着。
  风吹起了他的须发衣衫,他看来就像是孤松上的仙鹤,高岭上的冰云,是那么孤高,不染一丝尘俗之气,仿佛随时都会飞飘天外,李浪三人不由又生出那种高不可攀,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齐皆倒退了一步。
  陈抟看着他们,突然一笑,刹那间,香菱却完全没有他在笑的感觉,她追随陈抟学艺多年,也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出现,之前陈抟无论喜怒哀乐,只要看见她都立即有那种感觉,但现在她看得很清楚,陈抟是在笑,那为什么她完全没有笑的感觉?
  是虚伪,她终于想到“虚伪”,这之前,她怎会将陈抟与“虚伪”这种字眼联想在一起。
  花虎第一个开口道:“啊哈,我们正要找你老人家,你老人家便回来了,难道你老人家真的是一个活神仙,能够知道过去未来?”
  陈抟淡应道:“若有真正的神仙才能够知道过去未来,我这个时候回来正好遇上你们出去只是巧合。”
  花虎大笑道:“像你老人家这种身份居然还这样谦虚,实在是少见。”
  陈抟道:“像你这么豪爽的英雄好汉居然会绕圈子说话也实在少有。”
  花虎一怔,陈抟接问道:“你们准备到那儿找我?”
  “他们建议进禁宫。”
  李浪随即道:“事情最后还是要在禁宫之内解决的。”
  陈抟有些惊讶地道:“你怎会想到这么远?”
  李浪道:“也许类似的事情我知道得已实在太多,当然我是希望这一次例外。”
  陈抟沉吟着没有作声,花虎看着他们,大笑道:“你们又在打什么机锋,男子汉大丈夫,何不爽爽快快地说个清楚明白。”
  陈抟道:“一件事要说得清楚明白并不难,要说得令人听来舒服可就不容易了。”
  花虎摇头道:“若是好事无论怎样说听来也是舒服,相反,怎样说也没用的。”
  陈抟目光陡亮道:“不错,我是着相了,看来反璞归真的确不容易。”
  花虎道:“我可不懂得那许多道理,只知道越爽快越乾脆越好,拖泥带水的,最是要不得。”
  陈抟道:“说得好,我也喜欢爽快乾脆的人,我们进去坐下好好说清楚。”
  花虎道:“这里也一样,我是性急的,但这个时候,那一个不想快些知道真相?”
  陈抟转过身,仰首向天,忽然问道:“殿下是不是已经醒转?”
  李浪道:“不错,也所以我们才知道他到底变成了怎样子。”
  陈抟嘟囔道:“他应该不会这么快醒转的,但他与正常人有分别,反应当然未必会与正常人一样,我的判断也所以未必准确。”
  李浪道:“即使他的反应与正常人一样,你的判断也未必会准确。”
  陈抟微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只是一个活神仙,不是一个真神仙。”
  李浪道:“你若是一个真神仙,能够知道过去未来,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陈抟点头道:“即使有,要将人救活也不是难事,药到病不除,叫什么神仙?”
  李浪道:“你终于承认,德昭太子,药石无灵,根本无药可救,难免变成白痴的恶运。”
  陈抟道:“你们其实应该知道,之前我曾经救过几个伤在碧灵针下的人。”
  香菱插口道:“这难道不是事实?”
  “当然是事实,那些伤在碧灵针下又被我救活的人现在仍然在府中,随时可以找他们到来一问。”陈抟笑接道:“否则你们也不会将德昭殿下急急送回来。”
  香菱叹息道:“我们应该考虑到他们的情形有异,碧灵针深入脑袋,虽然很快拔出来,但针上的药已留在脑袋中,就是将药物驱得出,亦已开始了破坏作用,以脑袋构造的软弱与重要,已足以令一个人变成白痴。”
  陈抟道:“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你们应该早已考虑到的。”
  香菱摇头道:“我们没有——”
  李浪接道:“殿下的受伤已令我们心神大乱,但最主要是你在我们的眼中已与神仙没有分别,任何事情到了你手中也可以解决得来。”
  香菱道:“这不能说是我们的错误,你不是一直以这种形象出现我们眼前?”说时,目光注视着陈抟。
  陈抟道:“事实我不是一直也做得很不错?”
  香菱道:“所以我们才会有那种错觉。”
  陈抟道:“我只是以活神仙的形象出现,从来没有这样说,也没有强迫你们相信。”
  香菱不能不同意,道:“我们承认由于对你的错误观感,将德昭殿下送回来,而事实,无论我们怎样做,德昭殿下的情形也是一样,不会有任何奇迹出现,所以你就是医不好,我们也不能怪责你。”
  陈抟微笑道:“你能够明白这一点最好。”
  香菱接道:“就是你欺骗我们德昭殿下已康复,无论动机怎样我们也只能怪责自己见识少。”
  陈抟没有作声,香菱目光转向李浪道:“这件事你以为怎样?”
  李浪目注香菱道:“我完全同意这件事完全是因为我们的见识少,现在我也只是想知道,事情到底已变成怎样,当然,无论变成怎样也是与我们无关。”
  香菱接对陈抟道:“你喜欢说便说,不喜欢说我们也无话可说。”
  花虎却插口道:“非说不可,我们若是不清楚事情变化,如何决定行止?”
  陈抟颔首道:“不管怎样,这件事都应该让你们有一个清楚明白。”
  花虎接问道:“德昭太子现在到底怎样?”
  陈抟道:“他与白痴无异,没有人会在乎他,现在他反而更安全。”
  李浪道:“当然,没有人会赞成由一个白痴继承王位,也当然,没有人会在乎一个白痴的存在。”
  香菱追问道:“那是由什么人继承王位?”
  “金匮之盟,兄终弟及,除了晋王,还有什么人有这个资格?”陈抟反问。
  香菱一怔又问道:“晋王谋害德昭太子,皇帝难道没有考虑到取消他继承的资格?”
  陈抟道:“本应已考虑到,但德昭殿下根本没有死亡,晋王谋害的嫌疑当然亦已洗脱。”
  李浪道:“皇帝已经知道这件事?”
  陈抟道:“晋王方才入宫见皇帝,已经解释得很清楚,可惜皇帝未能等到见德昭殿下最后一面。”
  李浪脸色骤变,香菱吃惊地望着陈抟,花虎脱口道:“他死了?”
  陈抟若无其事的道:“人总要死的,皇帝的身体一直非常虚弱,受不住大的刺激。”
  李浪突然笑起来道:“你其实用不着花这许多唇舌解释,我们都不是太笨的人。”
  陈抟点头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有这种好处。”
  李浪却道:“跟一个大国师说话,却是如此的不爽快。”
  陈抟道:“你可以问,用你的方式。”
  李浪立即问道:“你其实一看便已知道德昭太子无药可救,将我们请出寝室,只是要冷静下来,以决定行止。”
  “不错,我是需要很冷静的考虑清楚,这关系华山一派的将来……”
  李浪截口道:“考虑清楚之后你便去找赵光义?”
  “是先去找惠王”
  “秦康惠王德芳?”
  “我是希望他能够代之而起,可惜他胆子既小,又没有那份兴趣。”
  “最后你只有找赵光义。”
  “晋王的确是一块做皇帝的材料,立即便能够权衡轻重,当机立断,知所取舍。”
  李浪冷笑道:“听你这样说,天绝、地灭相信是凶多吉少的了。”
  陈抟淡然道:“江湖上已再没有天绝、地灭一派的存在,他们认为一山不能藏二虎。”
  李浪又是一声冷笑道:“是他们认为也好,怎样也好,没有分别。”一顿接问道:“然后你与赵光义往见皇帝?”
  “事情早一些解决总是好的。”
  “皇帝应该不是一个这么容易被骗信的人,看见你改投赵光义那边,当然会想到德昭太子已遭不测。”
  “我们已解释清楚,绝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他仍然要追究。”
  “于是你们唯有下毒手?”
  “不能这样说,皇上是寿终正寝。”陈抟又仰首向天。
  李浪只是冷笑,香菱忍不住插口问道:“那个赵光义到底给师父什么好处?”
  “晋王赐华山给我们华山派,并封为师为神仙。”陈抟难免有些洋洋得意。
  香菱点头道:“赵光义果然是有帝王气派,出手实在很阔绰。”
  陈抟拈须微笑道:“华山派到为师这一代才叫扬眉吐气,自此为天下武林各门各派之首。”
  香菱叹了一口气,道:“师父有没有考虑到天下武林怎样看我们华山派?”
  陈抟道:“他们又不能够看到什么?”
  李浪笑起来,香菱却怔在那里,陈抟接道:“千秋万世,也只会知道有一个陈抟被皇帝封为神仙,并赐西岳华山。”
  香菱叹息着问道:“师父又难道能够活到千秋万世?”
  陈抟道:“一个人能够留名千秋万世,并不是一件易事,难得有这个机会。”
  香菱还要说什么,李浪突然道:“要清楚明白的都已经清楚明白了。”
  香菱回顾李浪道:“我还是不明白,师父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浪道:“他本来就是这样,只是我们一直都发觉,到现在才看出来。”
  香菱摇头,李浪接道:“他其实是一个政客,只是我们一直都留意他武功方面的成就。”
  “我知道什么是政客。”香菱突然打了一个寒噤,她是明白李浪为什么会将陈抟看做一个政客。
  陈抟微笑道:“这是我一天之内第三次听到别人将我当政客看待。”
  李浪道:“只有政客才漠视一切,非要做官不可,那怕只有一线做官的希望也会挣扎到底。”
  陈抟道:“我以为你会说我不择手段。”
  李浪冷冷地道:“德昭太子不是你,绝不会跟赵光义冲突,也许你的出发点基于正义,但最终还是要跟朝廷得到一官半职。”
  陈抟微笑,李浪接道:“以你的武功要杀赵光义何等容易,天绝、地灭现在保不住性命,之前应该也一样,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动手,主要你是害怕万一给别人知道,便难以在朝廷立足。”
  陈抟道:“赵光义到底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无论我站在什么立场,杀他都难免遭人非议。”
  李浪目注香菱道:“可是你们一直都没有留意这一点,我也没有例外。”
  陈抟截口道:“我这一代国师到底不是浪得虚名,不但教他们本领,还教得他们知道一些忍让,以大事为重的道理。”
  李浪道:“你当然是要他们小心谨慎,避免损坏德昭太子的形象。”
  陈抟道:“一切得正途解决总是好的。”
  “这是表面。”
  “也就是所谓政治。”陈抟又微笑道:“这种表面功夫并不容易做得好。”
  李浪道:“我现在总算明白,幸好我还有命在。”
  “这不容易,你还年轻,要珍惜你的命。”陈抟目光一远道:“海阔天空,你可以去的地方很多,我也敢保证,绝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
  “只要我不再找赵光义算帐?”
  “这是唯一的条件,我不想皇城再有任何麻烦,你也该明白,一国不能一日无君,天下安定,实在需要一个像晋王那样的人来管理。”
  李浪冷冷道:“我答应跟你合作,主要是为了对付赵光义,现在你背弃道义,转投赵光义,合作便到此为止,我也没有必要跟你谈什么条件。”
  陈抟沉声道:“你是说帐一定要算的了?”
  李浪冷笑道:“这与你没有关系。”
  陈抟扬眉道:“好,好汉子,今日我也不与你为难,以后我不希望在禁宫之内见到你。”
  “各为其主,非见不可的情形下,还是要见的。”李浪目光渐远。
  陈抟道:“以你的武功,不容易接近晋王。”
  李浪没有理会他,目光转向香菱道:“我要走了。”
  “等一等——”香菱深深地吸一口气道:“我说完几句话也要走。”一顿接一笑道:“江湖上我没有多少经验,你当然不放你这个朋友独个儿到处闯。”
  李浪正觉得奇怪,香菱已然跪倒在陈抟面前,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响头。
  陈抟显得很意外,正要问,香菱已然道:“师父多年的教导,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报答,这柄剑是师父赠给我的,现在我还给师父了。”她接将佩剑取下,放在地上。
  陈抟沉声道:“你要与我脱离师徒关系?”
  “我是怎样的性子师父应该明白。”香菱仰首道:“师父若是认为之前我的出生入死不足以抵消,可以将我的武功追回去。”
  陈抟又是一怔,道:“有你这番话,我已知道你是下定了决心的了。”他忽然笑起来道:“你坚决要走,我绝不会挡你。”
  香菱一声“多谢”站起来,一掠秀发对李浪道:“可以走了。”
  李浪看着她,道:“我到底没有看错你。”转向花虎一摇头道:“走-”
  花虎反问道:“走去那儿?”
  李浪道:“你当然是回寨去。”
  花虎道:“我还未说清楚呢!”
  “什么?”李浪诧异道:“你要说清楚什么?”
  花虎道:“当然是我做官方面的问题。”
  李浪脱口一声道:“做官?”
  花虎“哈哈”一笑,转问陈抟道:“我跟太子的约定你是知道也同意的了。”
  陈抟点头道:“以我所知还有玉龙佩做信物。”
  “不错,那块玉龙佩天下无双,人所共知,太子也就是担心口说无凭,所以才交给我保管作证。”
  陈抟道:“有那块玉龙佩作证,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你的说话的。”
  花虎道:“太子现在变成这样,你老人家改投晋王赵光义,继续做你的国师,我若是也要改投晋王,是不是也跟你老人家一样?”
  陈抟沉吟着道:“当然一样。”
  李浪突截口道:“花虎——”
  花虎转过头来道:“我所以插手这件事目的主要是做官,主要有官做便成,管他那许多。”
  李浪还要说什么,花虎已接道:“我们一会再详谈,现在我先跟这位老前辈老人家弄一个清楚明白。”
  李浪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在街口等你。”
  花虎连声叫好,转向陈抟道:“我们要不要坐下来好好的谈谈?”
  陈抟道:“无论太子答应你什么条件,我也会替你主持公道,不会让你吃亏的!”
  李浪、香菱没有听下去,转身离开,在转身刹那间香菱仍然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陈抟改变初衷。
  当然,她最后还是失望,陈抟仰首向天,仿佛根本不知道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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