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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何价 无语问苍天
 
2024-06-30 09:21:28   作者:卢令   来源:本站首发   点击:

  如今祖惊虹剑势缭绕,连连刺出,剑剑快得要命,自不可能倾尽全力,那第二十一剑刺出,新力未生,旧力却已欲尽未尽,力道更是弱上许多,刺不入贾杰那护身软甲,已是意料中事!
  祖惊虹也早就料到贾杰会穿着护身软甲,剑刺不入去,并不觉得意外,也不等势子走老,连随挫腕收剑,但刹那,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半身陡地凝住,剑势立时接不了下去!
  贾杰即时欺身掩上,描金折扇疾点胸膛!
  祖惊虹反应可也不慢,倏的扭转腕肘,剑锋打闪横里翻出,便将点来折扇封住!
  也就在此际,贾杰左胸衣襟突然嗤的裂开,一口匕首,霍地裂衣飞了起来!
  那匕首,闪亮夺目,显非寻常可比,锋口却是蓝殷殷的,分明已淬了剧毒!
  匕首裂衣飞开,一只手亦从裂口里飞了出来,匕首也就是握在那只手上!
  那是只左手,贾杰的左手!
  原来他的左手根本没有断下,原来他的左手就握着淬毒的匕首藏在衣衫里头,那空袖飘飘,原来不过是骗人的幌子!
  难怪他穿着的衣衫要如此宽阔,原来衣衫宽阔,方好掩饰!
  也难怪他穿着的要单薄的锦缎衣裳,原来衣衫单薄,匕首方容易裂衣刺出!
  但刀锋必会反光,衣衫若是太单薄了,迎着日光,刀光不难便会外泄,这道理可不知他曾否想到?他里头穿着护身软甲,匕首当然不会伤着自己,但裂衣飞出,乱人不备,便可制人死命!
  这何止是绝招,简直就是绝招中的绝招!
  寒光暴闪,匕首已然刺向祖惊虹的胸膛!
  相距既近,出其不意,祖惊虹眼看是避无可避,挡无可挡,非得遭殃不可,哪知,就在这生死俄顷的刹那,祖惊虹的右手倏的疾挑了起来!
  不知何时,他方才执起塞在袖子里的那口“回风舞柳剑”已然到了他的手中,随手挑起,就迎上了刺来的匕首!
  那护身软甲黑黝黝的,毫不起眼,当然更就不会反光,但贾杰迎着日光步下来的时候,胸际分明隐隐约约的闪着光芒,既不是发自那护身软甲,自是衣衫里头藏着什么兵刃暗器,这原就简单,像祖惊虹这样的聪明人,又岂会想不到的道理呢。
  他剑势凝住那会子,正就是要盘算对策,作好准备功夫,好得应付那突然而来的变化!
  不过贾杰的左手竟还未断,那作怪的竟也就是那藏在衣衫里头的左手,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但无论如何,他既已蓄势待发,就绝不会来不及应变,让贾杰诡计得逞,杀生死俄顷,出手也更就绝不会犹豫!
  “铮”的那口回风舞柳剑已然封住了匕首!
  贾杰不想苦心安排的绝招居然奈何不了祖惊虹,乍见匕首被封,混身毛管几乎全都竖立起来!
  他吃惊尚来不及,祖惊虹左手利剑已然扭转,滑开扇子,横里截出,疾取贾杰左臂!
  剑要是反取胸膛,便得翻腕,振臂,出手是必亦慢上半分,但横里截斩手臂,却是就势方便,当然快上许多!
  贾杰冷不提防,要缩手时为时已晚!
  寒光暴闪,血光崩现,贾杰那条左臂霎时连臂带匕首齐肘断了下来,直摔地上!
  断口血如泉涌,那痛更是痛入心脾,贾杰眦牙咧嘴的脸上的肌肉几乎全部都扭转过来,他也无暇多顾,两脚急顿,暴退七尺,右手陡紧,拇食中三指交错,描金折扇“嗤”的迸裂,十七支寒铁扇骨支支散开,箭也似疾,脱手飞出,没头没脑的望祖惊虹射过去!
  他人紧接一声尖啸,蹴地又起,“金鲤倒穿波”,接连两个翻滚,疾往石阶纵落!
  祖惊虹一声冷笑,右手暴长,扣着那口“回风舞柳剑”飕的脱手飞出,直取贾杰脑后,左手长剑随展,接住那射来的十七支寒铁扇骨!
  几乎同时,站在两旁与石阶上的那十八条彪形汉子霍的抢上半步,肩膀陡震,劲透腕肘,手掌丈八缨枪齐齐脱手飞了出去!
  霎时间,风声呼啸,漫空枪影纵横!
  也几乎同时,“三手狼”赖秋煌身形亦展,直窜阶下,脚步方稳两手便自左右上下游移,电光火石的刹那,掌里已然扣住了二三十支轻巧绝毒的暗器!
  缨枪破空,急如掣电,看似杂乱无章,其实都颇有分寸,看似以祖惊虹为标的,但其实却只是掷向他环身的地下!
  祖惊虹方自用剑将那十七支寒铁扇骨砸飞,那十八条丈八樱枪已然插在他环身的地上,远的三四尺,近的几乎贴身,虽是远近差异,未能紧密整齐,但已稳然围成了道栏栅也似的将他围住!
  这区区缨枪自必然无法困得住手掌利剑的祖惊虹,枪尖插在地上,更就不曾伤及祖惊虹半分,只是那直竖的枪身却足以暂阻祖惊虹舒展的剑势!
  单就这十八条缨枪无疑是起不了作用,可是,“三手狠”赖秋煌的淬毒暗器若是乘此机会出手,祖惊虹的剑势受阻,转动不灵,封挡是必亦来不及,岂非就凶多吉少?
  赖秋煌可不是吃斋的,他又岂会狠不起心肠,暗器是必然乘机出手,这原也就是计划的部份,必行的步骤!
  贾杰不愧是“笑里藏刀”贾杰,真可谓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了,他着着都另藏后着,着着都欲置人于死地,但他千思万虑,毕竟还是漏了在头巾上也镶块软甲什么,好得连脑袋也护住。
  那樱枪掷地的同时,祖惊虹那脱手飞出的“回风舞柳剑”,也已飞到了贾杰脑后!
  这三年下来,祖惊虹虽是放下了剑,可不曾放下手,背人独处的时候,他都不忘用手比划,是以尽管封剑三年,他的身手并不曾稍弱,更且私下练成了这飞刀的暗器手法!
  他这暗器手法练成来却是为了应付商翼,靴筒里的飞刀,亦是为了商翼而设!商翼迟早必会找到来的,他知道!
  暗器的手法,虽非旦夕的功夫,但经过三年的磨练,毕竟已是非同小可,迅速,也准确!
  贾杰断臂痛不可当,心神已乱,更想不到祖惊虹的暗器手法居然可以百步取人首级,及至听得风声不对时,已是来不及闪避!
  他那身子方自落下,脚步尚未站稳,剑已噗的从他脑下颈后插入,咽喉穿出!
  鲜血霎时标出了他的咽喉,他声也未声,便气绝身亡,立脚不住,就从石阶上栽了下去!
  也就在此际,赖秋煌的暗器已然出手!
  亮晶晶的三二十点寒光疾从他暴翻的双掌飞了出来,但才只飞出丈许,便忽又堕下!
  他人身形两幌,亦自仰天倒了下去,那咽喉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口短剑,回风舞柳剑!
  他右手五指兀自抬起,反扣咽喉,看来想要抓下那插入咽喉的回风舞柳剑,但仅就食指中两指斜搭在剑柄上,显然他手尚未抓实,气息已断!
  那口“回风舞柳剑”也显然就在他方要发出暗器的刹那插入了他的咽喉,是以他手上力道才无法尽透,暗器虽然发出,但未及半途便已掉了下来!
  他委实死难瞑目,人虽然气绝身亡,眼睛却仍睁着,眼中充满了疑惑,他也不相信像他这样的暗器行家,居然还有避不开的暗器!
  可不知道他虽则是暗器行家,个中能手,此际遇着的却是个暗器祖宗!
  他人才倒了下去,院子旁边的那株桂花树上便飞鸟也似的掠下了商翼,“回风舞柳剑”商翼!
  他神色漠然,人才着地,脚步便又展开,就打从站立在那儿那六条汉子身前缓步走过去,俯身拔出赖秋煌咽喉上嵌着的那口回风舞柳剑。
  他那脚步从容不迫,动作亦是从容不迫。
  那六条汉子却不由得呆了脸,也不过刹那,突然齐的步步往后倒退,退得三五七步,霍地转身,狂叫着没命的往门那边奔了出去!
  剩下来那十二条汉子眼看势色不对,也自心底发毛,哪敢再作逗留,忙亦脚底抹油,分头鼠窜!
  商翼恍如未见,也不理会,就手在赖秋煌那衣衫上拭去剑口染着的血渍。
  早些时他犹自冲动非常,但此际却是显得极其镇定,祖惊虹人也就在左右,他的确无须再焦心!
  缨枪乍落,祖惊虹那右手便已横穿左肋,左手却挑上了右肩头,半身突矮,双手齐飞,右掌过处,三条缨枪已被他震了出去,左剑划过,相连七条枪杆霎时断了下来!
  他人随又弹起了身,那脚步欲起未起,混身陡震,倏然顿住!
  他头虽然没有回转过来,但眼角所及,耳听风声,已然推测得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用问,亦已知道那来的是谁!
  但他毕竟还是转过了头,转过了目光!
  他知道,知道得很清楚,逃避了三年,现在已是他面对现实的时候,他也早就想面对现实了。
  心里头是恐惧、是欢喜、是苦,抑或是甜?什么感觉,什么滋味,却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商翼?商翼也不知道。
  他亦自直起了身,目光亦自抬起。
  四道目光,终于相触,紧紧交缠!
  天地间的气氛,刹那恍惚已凝住了!
  两人的身子亦自凝结在空气里,脸容木然,目光也是木然,就像是已变成了两具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木偶!
  两人也就这样相对木然站立着,身子,动也不动,眼瞳,瞬也不瞬!
  虽是相互凝望,两人的眼里其实并没有看见对方,什么也没有看见!
  两人的心已麻木,目光也已麻木!
  良久,良久,商翼那眼瞳渐渐起了变动,目光愈来愈冷峻,也愈来愈锐利,赫然就夹杂着炽烈已极的杀机!
  祖惊虹那眼瞳却始终不曾变动,空洞,空洞!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还是祖惊虹先开了口。
  语声黯淡、苦涩、单调,问道:“是你?”
  商翼胸膛不住起伏,好不容易才抑压住那波动的情绪,从口中吐出那么的两个字:“是我!”
  祖惊虹道:“你终于找到来了。”
  商翼冷冷的道:“我终于找到来了。”
  祖惊虹道:“我知道你迟早必会找到来的。”
  商翼道:“我迟早必会找到来的!”
  祖惊虹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商翼也不再说话,眼瞳里的杀机却更浓了!
  又半晌,祖惊虹倏的长揖道:“多谢!”
  商翼冷笑道:“谢我作甚!”
  祖惊虹道:“救命之恩……”
  商翼冷截道:“我救你不过为了要亲手杀你,不想你死在别人手上,救你命于前,取你命于后,两相抵消,你原就不欠我什么!”
  祖惊虹默默无语,商翼接道:“今时今日,你我已无选择的余地,废话少说,动手!”
  祖惊虹张口欲语,但欲言又止。
  商翼看在眼里,闷声道:“不用说你的意思我也明白,嬛娘背夫私奔,无论如何我决难饶她,你再说什么也是废话,要就干脆凭本领来夺!”
  祖惊虹微喟道:“那小弟只好放肆了!”
  商翼道:“祖英雄如此说话未免太客气了!”
  祖惊虹听在耳里,痛在心中,举步跨出了枪圈,冲着商翼忽又长揖到地。
  商翼眼旁的肌肉猛起了阵抽搐,移步让开,冷笑道:“商某不敢当,阁下又何必?”
  祖惊虹道:“只谢当年恩德……”
  商翼厉声道:“休提当年!”
  祖惊虹道:“小弟深感抱歉……”
  商翼道:“你无须抱歉!”
  祖惊虹道:“小弟也深感惭愧……”
  商翼断喝道:“少说废话!”右手抹落,斜按长剑剑柄,道:“商某人暗器成名,剑法另渗暗器手法,混身上下,长短剑计凡二十五口……”
  祖惊虹忽截道:“二十四口!”
  商翼目光斜扫嵌在贾杰颈后的那口回风舞柳剑,道:“不错, 二十四口,不管你是孤身抑或多少人,我长剑出手的同时,短剑亦是必同时出手,寻隙抵暇,出其不意,暗器手法,原就如此,阁下不可不知,也莫怪商某不预先言明!”
  祖惊虹颔首道:“但请赐教!”
  商翼沉声道:“好!”腕肘陡震,长剑呛的出鞘,左手亦起,三口短剑已然在手!
  祖惊虹道:“请!”剑自下挑起,左掌当胸,森寒的剑脊就紧紧的压在他那鼻尖和眉心上!
  剑光森冷如冰,他那目光恍惚亦已凝成了冰,森冷、肃杀、无情!
  剑与人,人与剑,刹那凝成了不可分离的整体!
  剑凉如水,他心也似已如水!
  他心里已再无私人的恩怨,商翼此际在他心目中,只是要与他剑决高下的用剑能手!
  无情的人并不多,懂得控制感情的人更少!
  普天下也的确没有多少个像祖惊虹这样的人。
  他也早就想见识见识商翼的“回风舞柳剑”了,但不为切磋,只为快仇,不在为友之时,却在为敌之后,可是他深感遗憾的。
  商翼也早就想见识见识祖惊虹的屠龙剑了!
  他那脸色愈来愈深沉,眼里仿佛已燃起了火焰,眉宇间的杀机也更浓!
  祖惊虹在他心目中始终就是那祖惊虹!
  此战在他,别无他意,只为雪耻!
  他并未释怀,他能够释怀么?
  颠倒提起来也不妨,煮在锅里头也没气,肥鸭也似的男人虽然不少,但甘心戴绿头巾的男人却竟还是并不多见!
  商翼更不是骨头软,吃不下硬东西的男人!
  他是英雄,是好汉,他磊落光明,轻财好侠,义在当前,轻掷千金无吝啬,慷慨,相当慷慨,但最慷慨的人也绝不会慷慨到连妻子也可拱手奉送!
  他的身上也似已散发着杀气,浓重的杀气!
  他并未移动,但人、剑,已呼之欲出!
  祖惊虹也并未移动,眼瞳,亦是瞬也不瞬!
  两人,仿佛已变成了两尊石像!
  风吹过,满院落叶索索,平添了几分苍凉!
  不知何时,天边已涌起了几朵乌云。
  乌云掩去了日光,天地肃杀!
  院子里晓雾尚未尽散,日光掩尽,晓雾更见朦胧,院子里也更见苍凉肃杀!
  祖惊虹脚下终于起了移动,横里半步跨出!
  商翼那蓄势待发的三口回风舞柳剑立时出手,三道暴光,箭也似疾,飞击祖惊虹胸膛!
  剑风方起,森寒的剑气已然斩碎了秋风!
  祖惊虹倏的尖声长啸,啸声喷亮,恍如鹤唳长空,啸声未绝,他人已冲天拔起!
  三道寒光霎时从他脚下飞过,再飞半丈,突又回风弧形折返,但祖惊虹的身子并未落下,不由又走空,势子亦尽,纷纷堕地!
  祖惊虹长啸不绝,凌空未落,腰膝突折,身子倏的飒地倒翻,借力使力,连人带剑,疾向商翼飞了过去!
  商翼喝声:“好!”右手长剑突然呛的入鞘,两手交飞,电光石火的刹那,左四右五,已然飞出了九口回风舞柳剑!
  剑刃破空,风声呼啸,摧人心魄!
  祖惊虹啸声未绝,左掌长剑突地嗡的震出无数点光影,迎向击来那九口回风舞柳剑!
  铮铮铮铮的金铁交击声顿时不绝于耳,剑光陡合又分,九道寒光嗤嗤的先后飞了出去,但突又折返,势子更急,所取的角度更奇诡,上下左右,纵横交错,织成了道严密已极的剑网!
  祖惊虹剑势未竭,乍收又展,胫膝随缩,借力反弹,连人带剑,疾从剑网中飞出!
  啸声立断,他势子亦尽,斜泻落地!
  那地上霎时滴滴嗒嗒的溅出了好几朵血花!
  再看他,后腰、左颊、右小腿,俱裂血口,血口虽浅,但鲜血却已如注!
  两口回风舞柳剑随又跟踪飞至,祖惊虹头也不回,反手两剑击出,铮铮两声,那两口剑已被他剑锋击落地上,直没入柄!
  他人随又冲天拔起,剑光如虹,直迫商翼,身上剑伤,并未影响他丝毫,矫如龙游,翩若鹰展!
  商翼反应可也不慢,暴喝声中,两手交展,又是九口回风舞柳剑飞出!
  哪知祖惊虹人才拔起两丈,真气立散,身形顿时直泻落地,其快无比,商翼那九口回风舞柳剑不由得齐齐走空!
  剑如箭矢,力道自不会弱,谅来再飞丈外,方会回风折返,再无法威胁得到祖惊虹的安全!
  但商翼也非比普通,眼里分明,心头虽是吃惊,手下却仍不慢,最后两口回风舞柳剑立时出手!
  祖惊虹脚下方踏实,剑光已然入眼,不暇思索,腾身急闪,可是他真气方散,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应变已不如平时的敏捷,胸起的身形不免亦慢了半分,让开了要害,却让不开了右腿!
  那两口剑霎时钉入了他的右腿,直没入柄!
  他真气不由又散,噗的滚倒地上!
  利刃穿肌,不会不痛,但祖惊虹却不曾放在心上,紧咬牙龈,就地两个翻滚,左手以剑支地,半站起身,右手抹落,已然按在右脚靴筒上!
  相距既近,商翼根本又不知道他另藏暗器,绝不会提防,他靴筒里的匕首此际若是出手,商翼是必避无可避,闪无可闪!
  他右手五指终于按住靴筒那匕首的刀柄,可是,陡地凝在那,商翼磊落光明,难道他祖惊虹就不能够?难道他祖惊虹就只懂得暗下毒手?
  心念乍转,他那右手五指不觉离开刀柄了!
  他到底还是不忍暗下毒手,不惯暗下毒手!
  英雄了他毕竟也是英雄,但又何尝不是呆子?
  呆子未必就是英雄,但英雄往往都是呆子!
  英雄的呆,呆得可怜,也呆得可敬!
  也就在那刹那,商翼长剑已然出鞘,剑拔右手,人随欺上,剑如奔流,飕的笔直刺出!
  祖惊虹扬剑急挡,但他以剑支地,剑尖已入土里,挑起来时不其慢了半分,封挡已来不及,忙里闪避,但也已慢了半分!
  刹那,剑已在他左肩胛刺入,肩后穿出!
  商翼剑锋便待扭转,只要剑锋扭转,胸膛削入,祖惊虹便非死不可!
  好个祖惊虹!临危不乱,左脚陡蹬,半身后缩,商翼剑才扭转,他人已从剑口脱出!
  血,嗤的标出了他的肩头,痛彻人心,但他身手却不见丝毫凝滞,左剑突交右手,剑光暴闪,反刺商翼咽喉!
  他左手虽已伤重无法举剑,但他的右手却并未遭受影响,他的右手,虽然不如左手,却也不见得慢到哪里去!
  商翼也算是眼明手快,不暇伤敌,急回剑急封!
  他的出手很快,但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太快了,根本没有他丝毫分辨、考虑的余地,他忘了祖惊虹的左肩已然负伤,绝难用剑,仓猝里只当祖惊虹用的仍是左手剑,那剑势展动,下意识便往左封!
  两道剑光,刹那交错闪过!
  商翼剑势顿时走空,力道无处消泄,那感觉就像是走路时脚步突然踏空,心头不禁怦然震动!
  他心念也还未来得及转过,已然感到寒气侵咽,目光陡落,就发觉祖惊虹的剑已抵住咽喉上!
  他那脸色刹时惨变,苍白如死,混身陡震,剑与人不其全都凝在那里!
  祖惊虹的剑并没有刺入去,他左脚支地,半跪在地上,剑就抵着商翼的咽喉,动也不动!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左袖更已湿透,无数的血花不住的在他脚下溅出,旧痕未干,新痕又已往上添迹,但他仿佛不觉痛楚,声也未声。
  商翼也不曾作声,额上却已冒出了汗珠!
  浓重的呼吸声,单调地此起彼落,气氛沉重到了极点,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商翼满头汗落淋漓,倏的嘶声狂叫道:“祖惊虹,你为何还不下手,为何还不下手!”
  祖惊虹恍如未听,动也不动。
  商翼怒道:“谁要你来假慈悲,动手!”
  祖惊虹凄然苦笑,但剑还是不见展动。
  商翼须发皆颤,嘶声道:“好,你不动手,我自己来!”语声乍断,右手暴翻,长剑反刺胸膛!
  几乎同时,祖惊虹剑势亦展,三尺青锋,笔直划下,呛的震开了商翼那反刺胸腰的剑!
  商翼虎目暴睁,厉声道:“你这算是作甚!”
  祖惊虹剑往后移,支在地上,借力站起了身。
  倏的纵声狂笑道:“人只道商翼如何英雄,如何好汉,哪知, 却是不敢服输的儒夫!”
  商翼怒喝道:“住口!你要杀,随便你杀,但你若是再出言辱我,可就莫怪我口齿不干净了!”
  祖惊虹徐徐道:“然则你是服输了!”
  商翼道:“商某人还不至于贪生畏死!”
  祖惊虹道:“那敢问你我动手之前可曾言明胜的该如何败的又如何?”
  商翼厉声道:“今日相搏,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已无须言明,也无言明的必要!”
  祖惊虹摇头道:“话可不是这样说,你我好歹都是威名的武林人,总不能不讲武林规矩,你既未曾言明什么,今日你败在我手上使得听我发落!”
  商翼瞋目道:“你待作甚!”
  祖惊虹不徐不疾地道:“今日此战,你我心里俱为私怨所夺, 心剑相违,见于剑上,不过六七成火候,败的冤枉,胜亦不武,但请三年后的今日,你我择地再决雌雄!”
  商翼冷笑道:“你这算是可怜?”
  祖惊虹道:“祖某人向来不懂什么可怜!”
  商翼突喝道:“你道商某人是负生畏死!”
  祖惊虹道:“岂敢!”
  商翼怒声道:“然则何必花言巧语,砌词掩饰,要杀便杀,干脆了断!”
  祖听虹淡笑道:“千金易得,对手难求,尤其是像你这样磊落的对手,更是不可多得……”
  商翼闷哼道:“过奖!”
  祖惊虹佯叹道:“今日我若杀你,是必抱憾终生,莽莽江湖,再难觅可足相搏的人,日后是必亦寂寞得很……纵然我要杀你,也得在正常的情形下,公公平平的判分生死!”
  语声未了,商翼的眼瞳已然凝住!
  他怔怔的,凝望着祖惊虹,就生像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
  祖惊虹垂下了目光,不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商翼忽的仰起了头,长叹道:“你也不用如此说话,你的心意我很明白,很明白,看来今日,我若死在这里,反见得幼稚可笑了,传将出去,人们也只道你是重情义的男儿,我却只是不知好歹的糟老头子!”
  语声陡顿,霍地振声道:“我虽是恨你入骨,但今日得你手下留情,饶我性命,心里仍是感激得很,感激得很!”
  祖惊虹身子微顿,头垂得更低。
  商翼厉声接道:“你不错是英雄,但商翼又岂是人间贱丈夫, 此次别过,当无面目再来见你,更无面目再在江湖立足!”
  祖惊虹心中不其阵阵刺痛,那痛,竟似比身上的创伤,还要痛苦得多!
  商翼语声渐沉,迫视着祖惊虹道:“今日江湖,已是你的天下,商翼此去,定当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了此残生!”
  语声陡落,右掌陡抖,三尺青锋,突然啪的齐中断为两截,剑尖铮的堕地同时,他人亦转过半身,断剑脱手飞出,激飞两丈,夺的钉人那株桂花树的树干上,直没入柄,随厉声道:“错过今日,商某若再涉足江湖,有如此剑!”
  祖惊虹应声抬起了头,张口欲语,但咽喉发哽,却竟发不出声来,他也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商翼半身再转,身朝门口,脚步已然举起,但忽又顿住,轻叹道:“嬛娘那里,代我问好,但望你俩白头偕老!”
  祖惊虹混身陡震,如遭电殛!
  商翼突然纵声大笑了起来,道:“这些说话我本以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但如今说了出来,心里头反觉得痛快得很,痛快得很——”
  他接连两声痛快得很,脚步便亦展开,头也不回,望门那边走了过去。
  祖惊虹目送“回风舞柳剑”商翼远去,心里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鼻子酸酸的,满腔热泪几乎夺眶抢出!
  他狠不起心,更不想杀死商翼,但他却不知道,商翼此时的感受,远比死还要难堪,还要痛苦!
  他若是死,痛苦反倒也完了。
  死人,死人是不会知道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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