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是怎样“炼”成的

2013-04-27 00:00:00   作者：本来老六   来源：豆瓣网   点击：

　　最近有个朋友突然问我：为什么还在看武侠小说？我转念一想，发觉只能明白当初是怎么喜欢上的，但始终无法解释为什么念念不忘。徒然用“不为无益之事，何遣有益之生”抵挡了一下，却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我最近“还”在看哪一本武侠书呢？这个答案倒就摆在桌面上：《欢乐英雄》。古龙的《欢乐英雄》。就是这本不知看了多少遍的书，时至今日，正在“还”一次次地给我感动。于是决定在里面转个身。看看还相信什么，还感动什么。
　　这套书其实就讲了一件事：「谁说英雄是寂寞的？我们的英雄就是欢乐的」。
　　无论是从小说的题目、结构，还是其中出场不多但各色形状的人物，抑或是其创作背景的种种花絮，都从不同侧面烘托出这样一个主题。好似烈火烹油，又如锦上添花，那么的理直气壮，那么的理所当然，在阴郁萧瑟的江湖翻开一片朗朗的天。
　　就像我们习惯被“正大光明”出卖，“开心”地看着曾被灌输在脑子的一个个“公理”毫不费力地一个一个在现实的寒暄和来往中被碾得粉碎。
　　我们的英雄是无名的，是杀得又快又痛的，我们真的或许忘了，英雄还会是快乐的。
　　就像江湖里不太会有人自称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武侠书在书名里就挑明“英雄”的幌子，可以说少之又少。
　　古龙自己倒有一套书叫《江海英雄》（虽然有曾用名《浣花洗剑录》、别名《一剑震中州》）。其他的要数原创中孙晓先生有套《英雄志》。
　　金庸客客气气的在英雄前面加上“射雕”，就像我们那时候应聘总是递上复印齐全的学历和职称。
　　温瑞安倒是躲在一堆书后直着脖子吼着：说英雄，谁是英雄？但当摊开“天下有敌”这张牌，竟然说不管谁是英雄，还是最喜欢天下第七：因为他很本分。
　　古龙就像个喝醉的痴人，弱智的一脸灿烂，全然不顾很多事是要有理由的，需要严密证明的，只是开宗明义，坦坦荡荡地说：谁说英雄是寂寞的？我们的英雄就是欢乐的！
　　所以他的故事就叫做：欢乐英雄。
　　郭大路一开始就很欢乐，虽然没有钱，但他有一身的本事；他没有势力，但有随时随地的朋友。
　　每一个人都看到他那灿烂的笑脸，连劫路的毛贼都会庆幸遇到这么个运输队长。
　　一个既有本事又能时常帮助朋友的人岂不是容易和欢乐不期而遇？而且老是不加思索地拿出自己的欢乐和别人分享，还真有英雄的派头。
　　可惜古龙老是试图告诉我们：郭大路真的不是英雄，而且真的不“欢乐”。
　　他非但没有那些闪闪发光的标签，怕死，怕穷，而且他有一个秘密。
　　英雄好像从来就是光明磊落的，就像英雄好像从来都是有秘密的：一个女孩子离开了他，而且他始终无法解释为什么。
　　他其实是被自己的一些“以为”累死的：诸如我对她那么好，她却当作...诸如女人都不能对她好...
　　这种近似于拷打的清夜扪心几乎日日夜夜地腐蚀着他，突然朋友们温暖的目光把这块坚冰融化了，他会不会已经明白，无论对错是什么，这么“享受”这种自我琢磨是错的，错得使他离真正的欢乐总是有那么一步之遥。
　　虽然他始终只是把这个秘密酿在心里面，始终没有把这个秘密带来的皱纹展露一丝一毫，就那么为了朋友的忧患披肝沥胆。
　　但总是有一步之遥。
　　但在最后我们的郭大路终于在把阳光带给其他人的时候，也从自己的心中唤回原来的欢乐，那不仅仅是因为燕七。还有什么呢？
　　善于做结论的王老大无疑是英雄，他欢乐吗？他的秘密是什么呢？
　　他的秘密挂在天上的是四个风筝。
　　一批所谓的“朋友”。但之所以会交上这一批朋友，实在源于一个藏得更深的秘密：
　　年轻人都喜欢自己是‘一飞冲天鹰中王’，总会觉得家里的屋檐太低，太小。所以江湖的风霜再惨烈，也觉得是家里的庸碌逼出来的。
　　所以要去浪迹天涯，自然又要交游广阔，然后。总之，天下最不理解自己的好像就是自己的父母。
　　当王动从金大帅那终于明白自己父亲那深深的关爱，那种“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刺痛不啻当头一记闷棍，他的以为真的只是“自以为”。
　　还记得王动刚出场时静静地睡在那里，随着老鼠肆无忌惮地爬来爬去。
　　很久以后，郭大路才明白了那是王动对自己的惩罚，对自己“父母在，而远游”的惩罚。而且其实这种惩罚一点都不冤枉。
　　所以王动变成了一个时时在他的朋友一时自以为的时候，提醒他们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以为，真正的以为？
　　所以他的结论往往才是定论，也可以说是他把欢乐一点一点拨旺的。
　　一个人有了一个秘密往往就会离欢乐越来越远，虽然这对怎么做英雄倒不妨碍。
　　林太平和燕七为了朋友可以说是义无返顾，但可惜也都还有一个秘密。
　　他们的秘密都和他们的父亲有关。
　　卫夫人也许为了补偿四海龙王对林太平的伤害，看得出是很溺爱这个儿子的（从找他的行踪和试验其朋友的大动干戈可见一斑）。可在如此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小林除了一身武功和一口就能尝出女儿红陈了几年，其实他是四个人里最孩子气的一个人。很多道理都由于没自己去思索过而浑浑噩噩（譬如王动说如何是脏）。他的不快乐在于由于先天不足的父爱再加上后天没有恰到好处的母爱。当最后饮下那杯“毒酒”时，他其实未必没有一丝倔强：现在你(四海龙王）又何尝是关心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声誉。
　　其实天底下的父亲都是冰箱里的灯，有谁会解释自己对子女的关爱呢？
　　幸好在最后时刻，他的父亲给了他再以为一次的机会。
　　燕七更象老天爷专门为郭大路准备的，也许老天爷折磨我们的英雄也久了，终于开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就凭她舍得将自已收的贺礼去安慰郭大路的那段过去，她实在是女人中的英雄。
　　但她的秘密我总觉得稍有牵强。
　　南宫丑就算是基地组织首领吧，但这又什么丢人的，这种事的黑白本来只有四个字：弱肉强食。
　　就像如果那些冒名者杀了燕七，到底谁算真的？
　　这个秘密的最大价值好像还在对郭大路最后逗上一逗。
　　幸亏我们的大路真的是英雄，又幸亏老天顽皮的手终于倦了。她的欢乐是一个例外，因为不是因为秘密迎刃而解，而是她知道她是一个人欢乐的理由，最大的理由。
　　最后再看看我们的英雄，还有他们来之不易的欢乐。
　　其实我觉得是不是英雄真没什么关系，但不管是英雄，还是凡夫俗子，最怕的还是“自以为”。
　　这个“自以为”似乎总是把我们向欢乐越拖越远，虽然有时只要一个转折，就会撞进那洋溢温暖的那个港湾。
　　所以先不要学做英雄，先警醒自己时时在没有路的时候转折一下，这也许不是一个办法，但真的也许是找到办法的一个办法。
　　其实要证明一件事本来就是不那么欢乐的事，而要同时证明两件事更是如此，因为一旦有了两个观点，似乎天生就会跟来矛盾。
　　欢乐。
　　英雄。
　　这都是十分令人耳熟能详的概念，几乎从古到今，都有人前赴后继的诠释着他们。
　　比较简单的逻辑是先做英雄，然后欢乐自会跟来。
　　可惜欢乐不是总那么如期而止，或者来的是这个丫头而不是那个鸦头。
　　于是人们才回过头考虑开始自以为英雄是不是错了。
　　但如果欢乐先到了呢？
　　英雄？英雄又是什么。
　　欢乐中的人总是忙着欢乐的，别的是无法打扰他的。
　　存亡惯见浑无悲，休管日后，只顾当下。
　　让我们欢乐，因为哪怕是再小的一个欢乐，毕竟还是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