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绿花红看古龙<八>：《飘香剑雨》原刊本之相关推论

2010-11-26 00:00:00   作者：顾雪衣   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

　　众所周知，《飘香剑雨》为古龙早期作品，分正、续两种，最初皆由华源出版社出版。原刊本在台湾，但数十年之后的今天，我们已经很难看到。幸好，在香港有毅力和华新两个出版社的翻印本。因为尚无确实证据显示，除华源外其它出版社也出过《飘香剑雨》薄本，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毅力和华新所宗即为原刊。
　　
　　华新翻印本。封面取自汉麟新版。全六册（第一至三册为正集，第四至六册为续集）。

　　
　　毅力翻印本。正、续集的封面相同（续集在左上角有“续”字样），各分上、中、下三册，总计六册。

　　《飘香剑雨》的出版时间，叶洪生说是在1963年（存疑，未见实证），续集次年推出。原刊正集应为12册（共86章，每册章数不等）。可问题是现今流传的古龙年表中，所标皆为24册。我认为这是将续集算上的结果。因为续集共36章（另有前引），每3章结为一册，总计也是12册。正、续相加，正合24册之说。
　　其实我们从页数上亦可大致推算出正集的册数。据翻印本，正集共850页（页码印刷有误。从第十集开始，各集页码多不衔接，但总页数大体不变）。我们都知道，香港翻印本的特色就是完全遵照原刊的排版，无论是行数，还是字号，基本上是一模一样。有时所差的，就是原刊的若干广告页不存，或者被整页删除，或者以空白页的形式出现，再或者被出翻印本的出版社以自己若干出版信息替代。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原刊本的页数，大致也在850页左右（就算有广告页，亦不会很多，可以忽略。何况翻印本中存在一些空白页，很可能就是原刊中的广告页位置）。如果按传说中的24册计，最后会得出平均每册35页的结果来（用页数除册数）。这是不切实际的。也就是说，小薄本尽管很薄，但还没有薄到只有31页的地步。笔者曾经拥有数十部春秋、真善美、南琪出版的原（初）刊本及翻印本，亦未发现有如此之薄的。旧版薄本的页数，一般都在六、七十页左右。因此，正集24册之说可以止矣。
　　今传汉麟本，总计14章，无疑是从原刊整合而来，只是变动甚巨。最主要的是从第10章开始，将原刊近15万字的内容删改成3万余字。缩水幅度之大，近乎骇人听闻。结尾与原刊也是大不相同。原刊写至孙敏与韦傲物夜探正义帮戞然而止，可以说没有结尾。但古龙偏偏又暗示这就是结尾：
　　“大地永恒地没有一丝变化，人类却时刻地在变化着，只是这一切变化只不过是人海中一连串小小的泡沫，开始和结束，在永恒的宇宙中，都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罢了！
　　所以，既然如此，我这小小的故事的开始与结束，不更加渺小和可笑了吗？
　　所以，既然如此，我要说世上任何一件没有结束的事，其实也可以说是已经结束，世上任何一件结束了的事，其实却也可以说是没有结束，因为结束与不结束。这其间的距离，真是多么可怜而可笑地短暂呀！”
　　看起来虽然饱含哲理，但难逃委过之嫌。照此逻辑，任何小说都不必有结局，甚至可以在任何段落停止。但我们从中又可看出古龙已经没有续写的意思。可能是写烦了，也可能是对这部小说不太满意，无意继续，还可能是另开新稿，兼顾不暇。总之，古龙已经委婉地道出这部小说已经结束。
　　删改后的汉麟本，却点明萧无原是薛若璧易容而成，完全破坏了小说的叙事结构。如果这个结论成立，那之前萧无与萧南苹（皆为萧姓）于山林之中云雨，作何解释？而且在书的开始，明明是写萧无培植势力，对吕南人一路追杀。如果他和薛若璧同为一人，在枕旁就可杀掉吕南人，何必劳师动众，费尽周折。小说的结尾，也颇费思量：
　　“薛若璧伸出无力的手，握住吕南人的右手，微弱的道：‘我只想称霸武林，不但做天下第一美人，还要做天下第一奇人。’
　　吕南人痛苦的道：‘唉！你何必呢？’
　　薛若璧苦笑道：‘要不是你，我就成功了，我……’
　　薛若璧嘴巴忽然合上，眼睛也合上，一切静止。
　　静寂中，响起吕南人凄苦的声音：‘若璧！若璧！’
　　吕南人抱起薛若璧，无视于群众，漠然走在茫茫的雪花中。”
　　汉麟本是在1979年问世，当时的古龙已经走到了武侠写作的巅峰，无论是文风，还是写作技巧，或是叙事能力，已臻化境。很难想象，已经写出《多情剑客无情剑》、《七种武器》、《陆小凤》的他，会写出如此平淡乏味的结尾（将“无视于群众”语，放置在以古代为背景的武侠小说当中，颇显格格不入）。因此我们有理由断定汉麟本的结尾，为他人代笔完成。至于由谁完成，已不可考。目前只知道当时的汉麟出版社是由于东楼掌印，他也写武侠小说，曾经接写过《风铃中的刀声》。但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他就是《飘香剑雨》的删改者。
　　如果说更改结尾，是为了让小说有始有终。那么删除海量内容，则成后世垢病之举。之所以会这样，笔者不认为是作者或出版社想要去芜存精（如金庸在修订《射雕英雄专》时删掉关于“血鸟”的情节），而是因为原刊的内容篇幅较长，不符合出版社的利益。需知《飘香剑雨》是收录在“古龙早期作品”专辑当中，而且作为头阵推出。在之前汉麟出版的《大人物》中曾有预告：
　　“现在我们正在筹划出版古龙另一系列的小说，也是古龙最早期的五部作品，其中包括了他在十八岁时写的第一部武侠小说《苍穹神剑》和《飘香剑雨》、《游侠录》、《失魂引》、《月异星邪》。那时候古龙的思考力写作技巧当然不如现在，可是看了这五部书之后，不但可以了解到他在年轻时那种充满生命力和想像力的冲劲，也可以看到一个始终想求‘新’求‘变’的作家，在挣扎奋斗中成长的过程。这就是我们希望能贡献给各位的。”
　　也就是说，“古龙早期作品”专辑共含五部作品（万盛接手后又续出了第六部）。按出版社所标的顺序，之一为《飘香剑雨》（1979.1），之二为《失魂引》（1979.1），之三为《苍穹神剑》（1979.3），之四为《月异星邪》（1979.7），之五为《游侠录》（1980.3）。如果我们稍加留意，会发现这五部作品有个共同特点，都为全一册。事实上以原刊的长度论，《飘香剑雨》应该印行两册才行（至少也要极厚的一册）。但如此一来，无疑增加了出版社的成本。于是笔者的推论就是，出版社是为节省开支，才将这部小说腰斩（很多版本研究者都知道汉麟出版的古龙小说偏爱并段，这可能也是出于成本考虑，而非源于编辑或排版者工作粗心）。作为头阵，《飘香剑雨》带有试水性质，即通过这部小说，测试市场地需求及反响。或者进一步说，出版社也认识到这是古龙早期作品，市场需求也许有限，才作如此决定。
　　随后我们就会面临续集是真是伪的问题。在这方面，已经有许多研究者做过深入研究，寻花兄曾经推测代笔者为温玉。因为续集的风格和《剑玄录》类似，正、续集又皆由华源出版社出版（发行人是温玉的父亲），而且“阮伟（吕伟）与芮玮是谐音（同音），温玉反过来就是玉温（芮玮、吕伟、阮伟）。《飘香剑雨》续集里有个简少舞，《剑玄录》里有个简召舞，两部小说都涉及到洞庭君山，简家都是名门大家。”尽管这些不能成为实证，但研究结果还是相对让人信服。因此说续集由他人（温玉？）代笔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我们假设续集就为代笔，那么它是否有理由列入古龙创作年表呢？是否可以被放到古龙作品集中呢？这就涉及到一个看法问题。也就是说列入有列入的理由，不列入亦有不列入的理由。不列入的理由自不必多说，本来是别人代笔，当然可以不列入。可列入亦有列入的理由。因为正、续两种皆由华源出版出版（相隔时间甚近，皆为上世纪60年代初），正集并未写完，由他人代笔续足，这肯定是古龙支持的，至少是他默许的。如果不列入，《飘香剑雨》难成全璧。比如上官鼎为《剑毒梅香》续写的绝大部分文字，比如司马紫烟为《圆月弯刀》续写的一部分文字，再比如薛兴国为《隐形的人》续写的差不多是整部的文字，现在岂非都堂而皇之的被放到权威出版社的古龙作品集中。如果当初《飘香剑雨》续集不称为“续集”，只做为正集的补足文字出现，即将续集中第1册变为正集中的第13册，后面类推，估计这部书就会自然而然的被纳入古龙作品集中，而非象现在这样几乎被所有研究者排除在外。细想想，无论是以独立的续集出现，还是默无声息的加入正集当中，都不过是形式而已。但若因此际遇不同，真是一件让人倍感无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