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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回 难补情天空有憾 岂能琴剑两相忘
 
2022-03-01 11:46:06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家园   评论:0   点击:

  这少女脸若涂脂,眉长入鬓,美艳不亚于云瑚。这刹那间,把陈石星看得呆了。
  “陈大哥,请莫怪我捉弄你,我不是想捉弄你的。我已有几分猜疑是你,但不敢断定,不能不谨慎一些。”那少女见陈石星呆若木鸡,禁不住嫣然一笑,说道。
  陈石星定了定神,说道:“哪里话来,姑娘,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还没有多谢你呢。请问姑娘,丘老前辈哪里去了?姑娘,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那少女笑容顿敛,黯然说道:“你来迟了一步,爹爹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如有晴天霹雳,令得陈石星不觉又是呆了半晌,流下泪来,说道:“令尊殷殷嘱我回来找他,不料他已仙逝,真是意想不到。不知他可有什么遗言交代么?”
  他在悲痛之中也有几分诧异:“原来丘老前辈还有一个女儿,怎的半年前我在她爹爹的茶馆里又没见过她,丘老前辈也没和我说起。难道她是出嫁了的女儿,不和爹爹同住的?”但看这少女不过十八九岁年纪,身材体态,似乎还是一个黄花闺女。
  那少女也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是他的义女。我姓韩,单名一个芷字。”一面说,一面以指代笔,把她的名字写在桌子上给陈石星看。
  陈石星问道:“丘老爷子是怎么死的?听姑娘方才的口气,敢情他是曾经向姑娘提起了我?”
  “你坐下来,让我替你泡壶好茶,慢慢告诉你吧。”
  “韩姑娘不必费神,还是先告诉我吧。”
  “我应该替义父招待你的,你别心急,反正那些强盗都已给你打跑了,我一面烹茶,一面说给你听。”
  原来韩芷的父亲名叫韩遂,本是通州人氏,为了躲避战祸,走难来到王屋山下的。韩遂饱读诗书,没有第二样求生的本领,于是在王屋山下开了一间蒙馆,教农家和猎户的孩子读书。战事过后,他知道在老家的妻子已死,他喜爱这里民风淳朴,于是他就随遇而安,“权把他乡做故乡”,在王屋山下住下来了。韩芷说道:“我爹爹开的蒙馆在山北,丘老伯开的茶馆在山南,相距大约有五六十里。但由于他们二人志趣相投,每隔两三天,不是我爹爹到他的茶馆喝酒,就是他来我爹的蒙馆谈诗论文,两人成为好朋友!”
  说至此处,那壶水已经开了,韩芷泡了两碗茶,说道:“我知道你会喝酒,可惜剩下的小半坛酒,方才为了吓走那几个强盗,也都给我糟塌了。这是我珍藏起来的义父留下的雨前茶,只好请你以茶代酒了。”
  韩芷陪他喝过了茶,继续说道:“那时我还是一个五、六岁的顽皮的小女孩,丘老伯却很喜欢我,他好像平生没娶过妻子,没子没女,于是把我收为义女,传授给我武功。”
  说至此处,呷了口茶,跟着笑道:“我义父的本事大得很,除了武功,他还有许多古怪的本事。我这改容易貌之术也是他教的,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场。”
  陈石星道:“你的改容易貌之术,当真是神乎其技,方才连我也看不出来。”
  韩芷笑道:“这是因为我假扮的是我最熟悉的义父之故,要是冒充别人,恐怕就瞒不过你的眼睛了。”接着说下去道:“三年前,我爹爹忽动归思,带我回到通州,探望故旧。不料回到原籍不久,就染上病,卧病经年,去年竟然不幸死了。我料理了爹爹的后事,回来投靠义父。三个月前回到此地。
  “茶馆是给军官烧掉的,乡人告诉我,我的义父为了避祸,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想起义父从前和我说过不只一次,他很喜欢王屋山上最高那座山峰翠薇峰的风景,他说要不是因为舍不得和老朋友分开的话,他早就上翠薇峰结庐隐居了。我爹不会武功,他是不能爬上翠薇峰的。
  “我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上翠薇峰去找他。可以说是幸,也可以说是不幸。我找着了他,但他已是病得很重,快要咽气了。”
  陈石星在伤痛之中也有一分欣慰:“还好,不是给军官害死的。”说道:“你的义父身具绝世武功,我和他分手的那天,他还曾大显神通,喝了一坛酒喷出来,把呼延四兄弟吓走的。想不到他竟然死得这么快。”韩芷说道:“武功高强的人,可能几十年都没有生过一点小病,但一旦病起来就非常严重的。我义父的情形也正是如此。怪也怪我没来早几天,他老人家没人服侍——”陈石星安慰她道:“生死有命,谁又能够预知。这可怪不得你。我不是也来迟了?”
  韩芷叹了口气,说道:“我总算是不幸中之幸,赶得上送他老人家的终。”
  陈石星道:“他老人家有甚遗言?”
  韩芷道:“他说人生必有一死,我年过七旬,可算高寿,死又何憾?说老实话,像我这样一个出身御林军军官的武林人物,能够在古稀之年寿终正寝,已经是非我始料之所及了。我唯一未放得下的心事只是记挂一位年轻朋友,他是我的故人之子。陈大哥,你当然明白,他老人家说的就是你了。”
  陈石星虎目蕴泪,“他老人家对我这样好,可惜我已是无法报答他了。”
  韩芷说道:“你这次桂林之行,替我义父了却平生心愿,已经是报答他了,未曾报答他的恩情的是我。”
  陈石星问道:“他怎样和你说我?”韩芷说道:“他把和你约会告诉我,就只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恐怕也不知道要到这里来找他。但他还是希望我在这里等你,虽然期望渺茫,总胜于错过和你见面的机会。”陈石星道:“这两个多月,你是一直在这里的吗?”由于屋内的迹象早已没人居住,是以他不禁有此一问。
  韩芷说道:“我在这间屋子住了一个多月,不见你来。我不知你是否已经来过,或许来过了,因为打听不到他的踪迹又走了也说不定。左思右想,与其守株待兔,不如到山下打听你的消息。我是半个月前下山的。”
  她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没打听到你的消息,我回到家父以前的那间蒙馆,住了十多天,今天忽然想起,义父还有一些图书和字画要我收拾,于是今天一早又赶了回来。这真是应了一句俗语,无巧不成书。幸好我今天回来,终于见着你了。”说至此处,不觉粉脸微泛轻红。
  原来他的义父是有两桩心事的,她刚才对陈石星说了一半。
  除了记挂陈石星之外,丘迟的另外一桩心事就是挂念她的终身大事,遗憾未能替义女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当然丘迟这桩心事,她是不方便对陈石星说的。
  幸好陈石星没有怎样注意她的面色,说道:“也幸亏你今天回来,否则我恐怕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你是听见我的啸声赶来相救的吧?”
  韩芷说道:“不只听见啸声,还听见你吟陆游的那首词呢。”
  陈石星道:“这是我爷爷当年和你的义父缔交之时,特地写了陆游这首词送给他的。”
  韩芷说道:“那时我刚在义父墓前,听见你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吟这首词,心里已经猜疑是你来了。于是我赶快抄捷径回来,偷偷从屋后进入。可笑呼延四兄弟坐在门前都没知道。也幸亏没给他们发现。”
  陈石星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是在这间屋子里改容易貌的。”
  韩芷道:“正是。我穿上义父的旧衣裳,厨房里也还有一些面粉,刚好够我改容易貌之用。义父能够喝一坛酒喷出来同时伤四个人,我只能喝半葫芦的酒对付一个功力较弱的人,差得太远了。也幸亏他们四兄弟上次给我的义父吓破了胆,一见我‘重施故技’,他们哪里还敢怀疑?”陈石星道:“我见不着你的义父,也该到他老人家的坟前拜祭,韩姑娘,你可以带我去吗?”韩芷似乎忽地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我的义父有件物事,要我在他的坟前交给你的。”
  陈石星道:“什么物事?”
  韩芷说道:“待会儿你自然会知道。”听她的口气,似乎是丘迟的遗言要她这样做的,所以她不能先告诉陈石星。陈石星不便再问下去,心想:“想必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丘老前辈才要如此郑重其事。唉,他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倘若有什么未了之事嘱咐我,我还能不尽心尽力吗?”
  陈石星心里藏着一个闷葫芦,来到丘迟墓前,只见一座新坟,墓碑上刻着:“故义士丘迟之墓”七个大字,想起丘迟对他一家三代的恩惠,不觉泪盈于睫,说道:“义士这两个字题得最好,也只有丘老前辈才无愧于义士的称呼。”韩芷说道:“这是他老人家的意思。”陈石星拜倒墓前,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心里想道:“他最喜欢听我爷爷弹琴,可惜我那张古琴已经送了给人,不能弹给他听了。”
  想起了那张古琴,自自然然的也就难免想起了云瑚:“丘老前辈是我爷爷的生平知己,我和他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他对我可要比亲人还亲;瑚妹的爷爷也是我爷爷的知音人,虽然爷爷生前还未知道。至于瑚妹本人,她更可以说是我的红颜知己了。唉,想不到我如今已是永远见不到丘老前辈,瑚妹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丘迟与云瑚,虽然身份大不相同,一个是白头长者,一个是红粉佳人,但在陈石星的眼里,都是把他们当作“亲人”看待的。如今长者长埋地下,佳人远在他方。一个死别,一个生离,死别固然可痛,生离亦是可悲。陈石星拜倒丘迟墓前,不知不觉从死别想到生离,但觉悲从中来,难以断绝。
  韩芷不知他的心事,安慰他道:“义父寿过七旬,寿终正寝,可说已无遗憾。陈大哥,你也无须这样伤悲了。”
  陈石星默然不语,满怀郁闷的心情,只是想要发泄出来,他没有古琴,忽地击石高歌: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在沧州。”
  陈石星高歌此曲,固然是悼念丘迟,但另一方面,他也有着词中所写的心境了。虽然他还这样年轻。“今生我注定是流浪江湖的了,将来恐怕我也会像丘老前辈一样。”丘迟是没有妻儿,孤零零一个人死在荒山的。他还算有点“福气”,有个义女在他咽气之前,赶到来给他送终。“将来我恐怕连这点福气也未必会有。”一腔郁闷沉痛的心情,借着高声发泄。歌声高亢之极,林中栖鸟都给吓得惊飞!
  出乎他的意外是,他高歌一起,韩芷也拿出一管洞箫,吹起来与他相和。箫声激越,节拍丝毫不差。她在洞箫上的造诣,竟似不在葛南威之下。陈石星与葛南威琴箫相交,曾经认为葛南威是吹箫吹得最好的人的。
  一曲歌终,韩芷说道:“这是我义父生前最喜欢的一阕词。”陈石星道:“我也知道。我爷爷当年就是因为看见他手书的这一阕词,才识破他的身份,和他结交的。韩姑娘,你吹箫的本事,也是丘老前辈教给你的吗?”
  韩芷说道:“这倒不是,是我自己的爹爹教给我的。”
  陈石星道:“哦,原来是你爹爹教的。”忽地心念一动,问道:“你知道有个叫葛南威的人吗?”
  韩芷答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石星道:“他是一个在江湖上很有一点名气的少年侠士。”
  韩芷说道:“我自幼在山村长大,今年春和爹爹回乡探亲,才是第一次出门。外面的人我都少见,哪认识什么江湖人物。老一辈的成名侠客,义父有时或许还会和我偶然提及,年轻一辈的他也不知道。这个姓葛的人,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陈大哥,你为什么突然向我问起这个人呢?”陈石星道:“他的箫吹得非常好,是我所知道的第一洞箫高手。不过你也不弱于他。”
  韩芷面上一红,说道:“陈大哥,你拿我开玩笑了。我是胡乱跟爹爹学的,怎能和高手相比。”
  陈石星道:“我可不是胡乱称赞你,你的确吹得很好。更难得的你是一个年轻女子,却吹得出苍凉激越的箫声。你知道音乐有如诗词,每位名家都有他的独特风格。要不是我看见你在我的面前吹箫,只凭耳朵来听的话,我一定会以为是葛南威。”韩芷说道:“我怎配称得上是什么名家,不过你的朋友吹的箫和我的一样,我也觉得有点奇怪。”陈石星道:“你们简直好像是出于一师所授。”
  韩芷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你才问我。或许当年教我爹爹吹箫的那个人,和你的那位朋友是出于同一师门。不过爹爹也从没和我说过他跟谁学的。”
  陈石星道:“我也正有如此猜想。倘若真是如此的话,教你爹爹吹箫的那位名家,辈份当然是要比葛南威的师父高出好几辈了。”
  韩芷说道:“咱们还是别谈不相干的事情吧,时候不早,你要下山的话,恐怕也应该走了。”陈石星瞿然一省,“不错,你说丘老前辈有件东西,要你在他的墓前给我,现在可以给我了吗?”韩芷这才把谜底揭开,说道:“是我义父留给你的遗书。”
  陈石星拆开这遗书一看,不觉呆了。
  原来这是一封给他提亲的信,是丘迟开始得病的时候,预先写下来留给他的。
  信上说他年过七旬,忽遭二竖(古文中病魔之意)所侵,自知沉疴难起,回首生平,无愧天地,死亦无憾。在行将离开尘世之际,只有两桩未了的心事,令他牵挂。
  看到这里,陈石星已是隐约猜到几分,心头禁不住卜通一跳。果然丘迟继续写道,那两件令他牵挂的事情,一是四十年前他对一柱擎天许诺的心愿,另一件就是他的义女的终身大事了。
  在介绍了他义女的姓名,身世和才貌之后,丘迟说道,他相信第一件心愿,陈石星必定能够替他完成,第二件心愿,也希望陈石星不要负他所托。
  他说他知道陈石星尚未定亲,他的这个义女足以作为陈石星的良配。他约他回来相见,就是想替他们撮合这段良缘的。可惜时不我与,恐怕是等不及陈石星回来相见了,所以留下这封遗书,好给陈石星作为媒证。
  最后两行,字迹潦草,笔力极弱,是他在临终之际,添上去的。他已见到了义女,也知道韩芷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他说你们两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更加希望你们结合,即使不喜欢她,也得替我照顾她。但我已来不及和她说了,所以我把这封遗书交给她,让她转交给你。最后两句,口气说得很重,“仆与贤侄三代交情,想贤侄亦当不负仆之所托也!”
  陈石星看完了这封信,心乱如麻,在丘迟墓前,呆若木鸡。
  不错,他是下了决心,自以为是已挥“慧剑”,斩断了与云瑚的情丝了。但云瑚影子刚才还泛上他的心头,他又哪能这样快便移情别恋?
  何况他和韩芷今天才是初相识呢?但正如丘迟信中所说,他一家三代,都欠下丘迟的恩情,他又怎能负了丘迟之托?
  韩芷见他这副样子,吃了一惊,问道:“义父给你的信说了些什么?可是他要你做的事情,令你极感为难?”
  陈石星尴尬极了,说道:“韩姑娘,你没有看过这封信吗?”
  韩芷说道:“这是义父给你的信,我怎会拆开来看?”似乎颇为奇怪他有此一问。
  陈石星松了口气,说道:“我以为他给你先看过的。”韩芷说道:“他为什么要给我先看?可是信中提及我了?”
  陈石星道:“不错,信中是有提及你的。”
  韩芷心里也是禁不住卜通一跳,低下了头,轻声问道:“义父怎样说我?”陈石星道:“他要咱们好像兄妹一般,要我照顾你,你也要帮忙我。”
  他生平不惯说谎,当然他也并不是从未说过谎,对坏人他是说过的。但对好人,尤其是对友人,这次可是他平生第一次说谎。
  说了这个谎话,他也不禁脸红起来了。“不过丘老前辈要我照顾她总是真的,她是他的义女,我也等于他的子侄一般,说是兄妹,也不为过。”他只能在心里替自己辩护。
  韩芷脸上红晕渐渐消散,淡淡说道:“义父那样郑重其事,原来只是交代这桩事情。”
  陈石星微笑说道:“在你义父的心目中,这可是一桩很重要的事情啊!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你这个亲人,我也得感激他,在他临终之际,他把我当作他的亲人看待。韩姑娘,你愿意有我这么一个大哥么?”
  韩芷说道:“我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如今义父也没有了。陈大哥,你愿意把我当作妹妹,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就只怕这个不中用的妹妹拖累了你。”
  陈石星笑道:“不中用的是我,要不是有你这么一个好妹妹,我现在恐怕不死也得重伤呢,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当下两人就在丘迟的墓前,撮土为香,结为兄妹。
  当他们结拜的时候,韩芷的神情颇为冷淡,脸上却又微泛红晕。她的心里正猜疑不定。
  原来不仅陈石星说谎,她也同样说了谎话。
  不错,她是没有看过这封信,但她却知道信中说的是什么的。丘迟临终之际,虽然没有说得很清楚,但她已听得明白,义父的意思,是要把她的终身大事付托给陈石星了。
  “或许义父想到,我和他还是未曾见过面的陌生人,倘若马上谈婚论嫁,实是不宜,所以要我们先做兄妹吧!义父要他照顾我,已经是透露出那层意思了。”韩芷心想。
  其实,在她知道义父的心意之后,她的心情也是混乱得很。虽然义父把陈石星说得那样好,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她怎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喜欢他呢?即使现在,她已经见过陈石星了,她也不知道是否业已“爱”上了他?
  不错,她见过陈石星的本领,她的义父并没有言过其辞。从初步的接触中,她也感觉得到陈石星是个诚实可靠的君子。
  她并不否认,她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少年人了。不过说到终身大事,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喜欢”并不等于就是“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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