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五回 谣诼纷纭 问谁能解 世途艰险 岂得无愁
2023-05-04 20:56:51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家园   评论:0   点击:

  近乡情更怯

  这一天他们到了金陵(即今南京),金陵曾是六个朝代的京都,龙盘虎踞,气象不凡。市况繁华,那是更不消说了。卫天元见天色尚早,说道:“咱们不要在市区寻找客店,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包你欢喜。”

  上官飞凤道:“我知道金陵是你旧游之地,我当然唯你马首是瞻。只可惜你急着要去扬州,否则我倒想请你做我的向导,在金陵多玩几天。”

  卫天元道:“金陵的名胜古迹甚多,的确是值得畅游一番。待扬州回来,我再陪你玩几天吧。不过咱们现在去的地方,也是金陵名胜之一。”

  他们原来乘坐的那辆马车,因为拉车的马是“口外”(张家口外)的名种马匹,马车又是北方的大车,这种马车的形式,南方是少见的。他们恐怕到了江南,会惹人注意,早已在途中抛弃了。

  卫天元带路,向水西门走去,在走过一条繁华的街道之际,忽然发现两个汉子匆匆横过街道,到一家文具店买东西,这两个汉子似曾相识。

  卫天元低声说道:“这两个汉子,好象就是我们在保定那天晚上,在我的老家的那片瓦砾场上的那两个鹰爪?”那晚卫天元和他们交手,是几乎着了他们的暗算的。

  上官飞凤道:“不错,我也认得是他们。你要不要趁这机会报仇?”

  卫天元道:“不必了,反正咱们已经改容易貌,他们也不认得我,我不想惹事了,任由他们去吧。”

  上官飞凤道:“这两个粗汉,却跑到文具店做什么,倒是有点古怪。”她故意从那文具店门口走过,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买的乃是拜帖,此时正在请店子里的掌柜书写。

  走过那间文具店,上官飞凤道:“他们是大内卫士身份,想必不会无原无故跑来江南。只不知他们要拜会的乃是何人?”

  卫天元道:“咱们又不想招惹他们,理他们拜会什么人干嘛?”

  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已是走出了水西门,只见有个湖,湖光潋滟,湖中的荷花虽然还没盛开,但荷叶田田,却是更添景色。湖的两旁绿柳成行,湖滨有一家客店。

  上官飞凤赞叹道:“这地方真好!湖名叫做什么?”

  卫天元道:“说起这个湖名,你一定特别感到兴趣。”

  上官飞凤道:“为什么?”

  卫天元道:“它是因一个象你这样美貌的少女而得名的。”

  上官飞凤道:“胡扯,她的相貌若是象我这样平庸,后人哪里还会记得她的名字。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你要比也该用你的、你的师妹比才对。”

  卫天元道:“齐师妹当然长得不算难看,但也还够不上称作美人。不过,我知道你想说的是谁。”上官飞凤的确是想说姜雪君的,话到口边才改。

  上官飞凤后悔不该勾起他对姜雪君的思念,忙陪笑道:“不要谈论今人了,还是说说这位古代的大美人吧。”

  卫天元道:“这个女子名叫莫愁,据说是南齐时的绝世佳人,她住在这个湖边,艳名远播,引得不少王孙公子来一瞻她的美色,于是也就把这个湖叫做莫愁湖了。”

  上官飞凤道:“天色未晚,咱们绕湖走一周吧。”

  湖边有座汉白玉(一种质地佳美的石头)牌坊,牌坊两边写有一副对联:

  憾江上石头,抵不住迁流尘梦,柳枝何处,桃叶无踪,转羡他名将美人,燕息能留千古韵;
  问湖边月色,照过来多少年华,玉树歌余,金莲舞后,收拾这残山剩水,莺花犹是六朝春。

  上官飞凤道:“好!情、景、时、地、人都写到了,样样贴切,真是佳联!”

  再过去是一幢古老的建筑,卫天元道:“这座楼名叫胜棋楼,相传是明太祖朱元璋和他的大功臣中山王徐达赌棋的所在,那局棋是明太祖输了,便将湖地赐给徐达,并建此楼以垂永念的。”

  胜棋楼门口也挂有对联,联道:

  六朝名胜此重经,有美人兮,每当艇泛湖心,呼之欲出;
  千古河山同一局,登斯楼也,缅想棋当国手,嗣者其谁?

  上官飞凤道:“感慨遥深,亦属佳作。”

  湖边还有几座供游人休憩的凉亭,每个凉亭内也都有三五副对联不等。上官飞凤对这些对联甚感兴趣,一发现佳联,就不由得停下脚步,摇头晃脑的读出来。

  (一)

  粉黛江山,亦是英雄亦儿女;
  楼台烟雨,半含水色半天光。

  (二)

  红藕花开,打桨人犹夸粉黛;
  朱门草没,登楼我自吊英雄。

  (三)

  我独携半卷离骚,藉秋水一湖,来把牢愁尽浣;
  君试读六朝乐府,有美人绝代,与偕名士争传。

  (四)

  三月莺花,六朝金粉;
  半湖烟水,一局枰棋。

  (五)

  才经过禅关,却怜桃叶飘零,六代湖山谁作主?
  且收入游记,待看荷花开遍,一船书画我重来。

  这些对联,或扣莫愁的故事,或扣胜棋楼的故事,辅以金陵曾为六代帝都的史实,情景交融,怀古慨今,虽然不及牌坊那副长联,也都写得甚为贴切。

  卫天元笑道:“你这样一副一副联语读下去,天黑了还未能走到前面那间客店呢。明日起个早,再来细读吧。”

  上官飞凤道:“啊,这副对联也很好,让我读一遍,记牢了再走。”

  英雄有将相才,浩气钟两朝,可泣可歌,此身合画凌烟阁;
  美人无脂粉态,湖光鉴千顷,绘声绘影,斯楼不减郁金堂。

  读罢,上官飞凤说道:“上联写徐达,已经不错,下联写莫愁,更见才情。”

  卫天元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一联,美人无脂粉态,那不也是写你吗?”

  上官飞凤嗔道:“你又来了!”

  卫天元道:“我说的是真心话,美人并不是单凭面貌的。美人固然难得,无脂粉态的美人更加难得!”上官飞凤看他面上并无忧郁之色,方始知他是真心夸赞自己。

  上官飞凤笑靥如花,忽地说道:“你也别把我想得太好,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是坏人,你怎么样?”

  卫天元道:“你怎么会是坏人?”

  上官飞凤道:“多谢你相信我。不过你也知道我是任性行事的,说不定有一天我真会犯了大错,令你也认为是不可饶恕的坏事呢?”

  卫天元笑道:“你我之间,根本就用不上饶恕这两个字!我的性命都是你给捡回来的,假如你真的犯了滔天大罪,要被罚进地狱,我也陪你同进地狱!”

  说话之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那座湖滨旅舍。是一座园林式的旅舍,园中有假山池塘,亭台楼阁。客人住的房间也不是象普通客店那样排在一起,而是一幢幢的小楼房,座落园中各处,自成门户的。客人来开房间,租的就是一幢小楼房,而不是单一的房间。一幢楼房之中,最少也有两间卧房。

  卫天元要了一幢雅致的楼房,里面的日常用品无不齐备,除了要用饭之外,无需侍者招呼,可以闭上门户,就象一个小家庭一样。

  上官飞凤道:“呵,这样的旅舍真好,怪不得你敢担保我一定喜欢了。我岂只喜欢,就是在这里过一世我也情愿。”

  卫天元道:“江南还有许多好地方呢,你游遍江南,再说这个话吧。”

  上官飞凤道:“咦,你怎的好象是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在想着什么心事么?”

  卫天元道:“没有呀。”

  上官飞凤道:“你别骗我,我瞧得出来的。是因为碰上那两个鹰爪孙么?”

  卫天元道:“那两个鹰爪孙我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上官飞凤道:“那是为了什么?”

  卫天元没回答,半晌方始叹了口气,说道:“不知怎的,我有点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这样的回答当真是有点“不伦不类”,按说卫天元的家乡又不是在江南的,他的“近乡情更怯”之“情”从何说起?

  但上官飞凤却是一听就懂了。近乡情更怯,“怯”的是怕见人事变更,而并非害怕重回故里。

  从金陵到扬州,不过两日的路程。不错,扬州不是卫天元的家乡,但在扬州,却有他的“亲人”。一死一生,死了的是姜雪君,活着的是齐漱玉。

  “即使他确信雪君姐姐已经死了,但雪君姐姐也还是活在他的心中的。他们曾经海誓山盟,情谊之深,恐怕还在一般的‘亲情’之上。何况还有一个真的是如与他情同兄妹的亲人齐漱玉?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到了扬州,他在哀悼雪君姐姐之余,恐怕也难免有对不住小师妹之感吧?他现在尚未知道我的安排,也难怪他会近乡情更怯了。”

  吃过晚饭,上官飞凤见他还是心神恍惚的样子,便道:“今晚月色很好,一早就寝,未免可惜,不如咱们同去游湖,领略‘艇泛湖心’,遥想‘有美人兮,呼之欲出’的情味。”

  卫天元笑道:“我的‘莫愁’就在身旁,‘美人’是不待‘呼之’,已经出现了。”

  他不愿扫上官飞凤之兴,笑话说过,就陪她去了。

  两人雇了一支画舫,刚刚离岸,只见又有一对少年男女,来到湖边租艇。

  那男的对个船娘说道:“我会使船,只须把船租给我就行,不用你来撑了。”

  他给的船租比别人给的多了几倍,船娘接过白花花的银子,眉开眼笑,诺诺连声,心里想道:“你们在船上打情骂俏,嫌我碍手碍脚,我也乐得清闲。”

  少年扶女伴上船,船头晃了两晃。少女道:“哎,小心点儿,我可有点信不过你的撑船本领!”

  少年笑道:“你怕掉在水里变王八?”

  少女道:“呸,我变了王八你好光彩么?”

  上官飞凤一看那少年的身法,再听他落下船头的声音,看得出那少年是练过轻功,却又故意在脚踏船头时用重身法使得船儿摇晃,吓那少女一跳的。心里想道:“看来他们是一对在热恋中的男女,但他们不要船娘,是不是也因有些私话不愿给第三者听见呢?”

  卫天元忽地低声说道:“我知道这两个人。”

  上官飞凤道:“是朋友还是仇敌?”

  卫天元道:“说不上是朋友,但大概也不算是敌人。至少在我这方面是这样想的。”

  上官飞凤道:“如此说来,你是和他们结过一段不大不小的梁子的了?”

  卫天元道:“不错,这男的名叫孟仲强,是昆仑派的弟子。”

  上官飞凤道:“孟仲强,这名字倒似乎有点熟。哦,对了,他是昆仑四秀中的人物。”昆仑四秀,乃是昆仑派第二代弟子最杰出的四位。

  卫天元道:“你知道他?”

  上官飞凤道:“只是听人说过他的名字。昆仑山绵延数千里,西起于阗(新疆境内),东接秦岭(陕西境内),我们在西昆仑绝顶的星宿海,他们在东昆仑与秦岭相连的山上,平素从无往来,不过他大概也会知道西昆仑有我们这一家。”

  卫天元接着说下去:“那女的名叫凌玉燕,是青城派的门徒。前年八月,我在前往洛阳的途中,与他们路上相逢,是曾结下一点不大不小的梁子。”

  上官飞凤道:“哦,前年八月,赴洛阳的途中?”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原来前年八月,正是洛阳的“中州大侠”徐中岳迎娶洛阳第一美人姜雪君那个月份。孟凌二人那次和崆峒派的名宿游扬一起,去喝徐家的喜酒,而卫天元则是因为要拆散徐姜的婚事而赶往洛阳的。

  上官飞凤没有问下去,但卫天元想起那天的事情,却是不免又触动了心上的创伤了。

  那天他赶去阻止姜雪君与徐中岳成婚,而齐漱玉却赶来阻他前往。那次路上相逢,齐漱玉抢了凌玉燕的坐骑,卫天元则打落了凌玉燕的宝剑,又把孟仲强摔下马背。

  卫天元心里叹了口气,想道:“那天我心绪不宁,火气也实在是大了一些。但现在徐中岳和姜雪君都已经死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纵然他们还记在心上,我也没有心情旧事重提,去向他们道歉了。要记恨就由得他们记恨吧。”

  孟仲强并没吹牛,使船的本领倒是真的不错。此时已经划到前面去了。

  忽地隐隐听得孟仲强叹了口气,凌玉燕道:“孟师兄,你好象心烦意乱?”

  孟仲强道:“我不知应该相信那种说话才对?”

  凌玉燕道:“这么说,敢情你还不相信卫天元这小子是个大坏蛋?”

  上官飞凤微笑道:“说到你的头上来了。毕竟是女孩儿家气量狭窄一些,看来这位凌姑娘对你的旧恨,好象还未消呢。”

  卫天元道:“且听孟仲强怎样说。”

  但却没有听到孟仲强的回答。

  上官飞凤笑道:“你是否大坏蛋,大概他一时间尚未能下个断语吧。”

  卫天元走出船头,对舟子说道:“请你跟着前面这条小船,但也不要靠得太近。这点银子给你,当作茶钱。”

  舟子笑道:“你和他们是很熟的朋友吧?”

  卫天元笑道:“不错,我想看看他们是怎样打情骂俏,但却不想惊动他们。”

  舟子心想:“他们放下画舫的珠帘,你又怎能看见?”但他得了“茶钱”,客人怎样吩咐,他当然怎样照办,不即不离的跟着前面那条小船。他是在江南水乡长大的舟子,划船的本领,又比孟仲强高明多了,轻舟过处,波荡无声。湖上也不只他们两条小船,孟凌二人根本没注意到有这么一条小船跟着他们。

  卫天元回到舱房,方始听得孟仲强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申公达是江湖上出名的包打听,有人故意把他的名字读作申公豹的。申公豹是《封神榜》中一个专门喜欢讲别人坏话,喜欢挑拨是非,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

  卫天元心想:“原来是‘顺风耳’申公达讲我的坏话。哼,这人也太喜欢说别人的闲话了,我与他无冤无怨,怎的他却要和我过不去呢。”

  心念未已,只听得凌玉燕已在说道:“说他是申公豹,未免言过其实。他还未至于这样坏的。”

  孟仲强道:“这‘言过其实’若是拿来送给他呢?”

  凌玉燕笑道:“这倒合乎他的头寸了。不过他虽然常常犯了说话不尽不实的毛病,这次他说的有关卫天元的‘坏话’,我们是有几分相信的。”

  孟仲强道:“为什么?”

  卫天元也想知道为什么,当下凝神细听。

  孟凌二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卫天元和上官飞凤都是练有上乘内功的人,听觉异于常人。

  他们说话虽然很轻,还未到耳语程度。卫天元默运玄功,凝神细听,每个字都听得见。

  只听得凌玉燕说道:“申公达的话虽然不能尽信,但梅清风却是信得过的人,他是一派掌门,又是秘魔崖之战在场的人。申公达说的那些事情,其实他也差不多知道了的,他正是害怕楚大侠父子会上卫天元的当,才叫我到扬州去告诉他们的。”

  孟仲强道:“这么说,你是因为梅清风相信了申公达,你才相信?”

  凌玉燕道:“当日在场的人,还有少林、武当、峨嵋、华山、嵩山各派弟子,他们也都相信了。”

  孟仲强道:“你知不知道梅清风是徐中岳的老朋友?”

  凌玉燕道:“我知道。但梅清风也是个正直的人,他不会为了偏袒徐中岳而诬陷卫天元的。”

  孟仲强道:“这可难说得很。徐中岳以前不也是有许多人认为他是正直的君子吗?否则他哪来中州大侠的称号?但现在,你我都知道他是伪君子、真小人了。”

  凌玉燕怫然不悦,说道:“徐中岳如何能与梅清风相比?而且他之所以要对付卫天元,那也是与徐中岳被杀一事完全无关的。姜雪君与徐中岳同归于尽,他对姜雪君还表示了同情呢。”

  孟仲强道:“对了,那天梅家之会我没在场。他们到底说了卫天元一些什么,我只是略有所闻,知而不详,你是否可以对我再说一遍?”

  凌玉燕想了一想,说道:“是啊,这件事情,我也正想问你,那日秘魔崖之战,卫天元是多亏了一个女子帮他,他方能脱险的。这件事你知道了么?”

  孟仲强道:“听得人家说过。”

  凌玉燕道:“你知不知道那女子是谁?”

  孟仲强道:“不知道。”

  凌玉燕道:“那女子复姓上官,双名飞凤。”

  听到这里,卫天元微笑对上官飞凤道:“说到你的头上来了。”

  孟仲强道:“上官飞凤,这名字我可没听过。”

  凌玉燕道:“昆仑山上,幻剑灵旗。不奉灵旗,幻剑诛之。你是昆仑派弟子,这四句话你总该听过的吧?”

  孟仲强瞿然一省,说道:“这四句话说的是上官云龙。哦,莫非那上官飞凤就是上官云龙的女儿?”

  凌玉燕道:“不错,正是上官云龙的女儿。”

  孟仲强道:“那又怎样?”

  凌玉燕道:“那又怎样?请问上官云龙是何等人物?”弦外之音,似乎是说孟仲强明知故问。

  孟仲强想了一想,说道:“大概是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吧?”

  凌玉燕道:“正气多些,还是邪气多些?”

  孟仲强道:“这可难说得很。他住在西昆仑绝顶,与我们相隔不止千里之遥,我对他的为人,所知实是不多。”

  凌玉燕道:“那你何不干脆说是‘不知道’呢?这‘难说得很’四字如何解释?”

  孟仲强道:“我对他略有所知,都是从本门各位长辈的口中听来的。他们所说的并非一样,有的说他邪中有正,有的说他正邪参半,有的则说他是个野心勃勃的魔头。”

  凌玉燕道:“因此你在三种说法之中,采取当中的一种说法。大概你也以为这是比较忠厚的一种说法了,对吗?”

  孟仲强默认。

  凌玉燕道:“有没有谁说他是正人君子的?”

  孟仲强道:“这倒没有。”

  凌玉燕道:“我好象听你说过,你们昆仑派的弟子曾经有几个吃过他的苦头,你们昆仑派对他也一直是不敢放松戒备的?”

  孟仲强道:“不错,因为无论如何,他总不能算是正派中人,我们对他,自是必须奉行‘有备无患’的格言。但那几个同门,却是被他属下的邪派中人所伤的。西域有十三个门派拥他为宗主,但他也只是遥摄而已。他的下属,龙蛇混杂,做出坏事是难免的。伤了昆仑弟子一事,恐怕他未必知道呢。”

  凌玉燕道:“你倒是忠厚得很。但纵容部下为恶,也是应负罪责的吧?”

  孟仲强听她说得有理,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他是邪气多些。”

  凌玉燕道:“岂止多些邪气而已。你要不要知道第四种说法?”

  孟仲强道:“是申公达的说法?”

  凌玉燕道:“梅清风和华山派五老之一的天玑道人也是这样说的。”孟仲强道:“他们怎样说?”凌玉燕道:“他们说上官云龙是天下第一大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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