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个叫玫瑰的姑娘

 

2024-08-15 17:07:34   作者：曹若冰   来源：曹若冰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何沛云笑笑，接着又说：“现在时代已经不同，武功再高总是血肉之驱，绝挡不住一颗枪子儿。我如果重整飞龙会，用血肉之躯去抵抗枪子儿，那不是要兄弟们白白送命么？”
　　“那么……”贾二神色犹豫了一下：“少爷！刚才您不是说要轰轰烈烈的干一番事业，替国家民族做点事吗？那是？……”
　　“贾二！”何沛云险容忽又一肃：“现在我问你们两个，我不重整飞龙会，你两个还认我这少主不？”
　　“认！当然认丨”贾二连连点头：“不管走到那儿，您都是咱们的少主，这是永远不变的。”
　　“贾二说的一点不错，您永远是咱们的少主。”铁大也点头说。
　　“好。只要你们两个还认我这少主，你两个从今以后就听我的，我要你两个干什么就干什么。”
　　“行！只要少爷您吩咐一句，水里火里，我铁大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
　　“少爷！您请放心，我跟铁大一定听您的，从现在起我两个就跟着您，就是您的左右护卫。”
　　他脸上泛起了笑意：“贾二！谢谢你跟铁大这份忠义，不过……”他眉锋微皱了皱:“我看得出来，你两个在万家帮里很有份量，是擎天柱两根，只怕万老爷不肯放你两个走。”
　　“他凭什么不肯放我两个走？”铁大又瞪起了一双环眼：“我跟贾二又没写卖身契卖给他万家帮。”
　　“你这话虽然有理，可是这多年来，你两个受人家的恩怎么说？”
　　“少爷！您可别这么说。”铁大理直气壮地：“这多年来，万家帮在江湖上的声名日上，没人敢招惹，实力一天一天的强大，这是谁的功劳？这多年来，万家帮的财富日增，这又是谁的功劳？算算这些帐，彼此该扯平了。”
　　何沛云摇摇头：“铁大！话不能这么说，江湖人讲的是一个义字，大丈夫应该恩怨分明；当初是你两个投奔人家的，不是人家聘请你两个的。在那时，飞龙帮刚毁的倩形下，江湖上有谁敢收留你两个？万老爷子竟冒险收留了你两个，只冲这一点，就够你两个报答一辈子的。”
　　这番话也是事实、情理，铁大不禁胀红了脸，无话可说。
　　“少爷说的不错。”贾二点点头：“不管咱们尽了多大的力，有多大的功劳，咱们仍是欠人家的。何况万老爷子待人好，他没把自己当帮主；没有一点帮主的架子，也没把下属当下属，大伙儿全是兄弟。尤其对咱们两个，多少年来一直待若上宾，礼遇有加，简直把咱们两个当成他的亲兄弟。”
　　“说实在话，我倒希望他没对你两个那么好。”何沛云皱皱眉头说。
　　“贾二！你说咱们如今该怎么办？”铁大眨动着环眼：“少爷回来了，咱们总不能仍在万家帮再待下去吧？”
　　“那是当然，咱们走是一定非走不可。”贾二沉吟地：“少爷刚才已经说过，大丈夫应恩怨分明，咱们不能来个忘恩负义绝情的走，必须想个妥当的办法，彼此和和气气的好聚好散。”
　　“你有什么好办法？”铁大问。
　　“我……”贾二想了想：“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妥当的好办法出来，好在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如今少爷在座，好歹他总会拿个主意的。”
　　“我就知道你想不出办法来，结果一定是往少爷身上推。”铁大咧嘴一笑，转眼望向何沛云。
　　“这件事等会儿再谈，现在我要向你俩打听个人。”何沛云沉思地说。
　　“什么人？”贾二问。
　　“一个名叫玫瑰的姑娘。”
　　“她姓什么？”
　　“我只知她名叫玫瑰。”
　　“有她的住址吗？”
　　“贾二！你这不是废话哩，少爷要是有她的住址，还用得着向咱们两个打听么？”“铁大！你别老是跟我过不去找麻烦行不行？”贾二又瞪起了眼睛。
　　“好了。”何沛云招手一摆：“你两个别斗嘴了，不知道就算了。”
　　“少爷！她是干什么的？”贾二又问。
　　“除玫瑰这名字外，其他我毫无所知。”
　　“少爷打听她是？……”
　　“有个人托我把一样东西转交给她。”
　　“是一样什么东西？”
　　“一个蜡丸。”
　　“那人也真胡涂，他托您把东西转交玫瑰姑娘，竟然没说明地址，如不是胡涂蛋，就是大浑球！”
　　“贾二，你错怪他了，事实上当时他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死了。”
　　“他死了？”贾二吃惊地睁着双眼。
　　“呃，他身上中了两枪。”何沛云随即把当时的经过情形扼要的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铁大跟贾二全部不禁皱起了眉头。
　　“少爷！”贾二沉思地：“这么说来，那蜡丸一定是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了。”何沛云点点头，没说话。
　　“少爷！我看那蜡丸里头的东西，必定与北洋政府有关。”铁大也沉思的说，“对！”贾二忽然一拍大腿：“这恐怕被你说着了。”
　　何沛云点点头：“岂只是恐怕被说着了，只怕还八九不离十哩。”
　　铁大咧开大嘴高兴地笑了。
　　“少爷，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办？”贾二凝目问。
　　“受人之托当然要忠人之事，何况是受一个临死的人之托，有什么怎么办，只好慢慢的找了。”
　　“慢慢的找？”铁大皱起两道浓眉：“北京城里城外那么大，您怎么找？”
　　“碰运气吧。”何沛云站起身子：“时间已经不早，我该走了。”
　　铁大问：“您要到那儿去？”
　　他和贾二跟着站起身子。
　　“我在京华客栈订了房间。”
　　“我两个的事儿怎么办？”
　　何沛云默然沉吟了一下：“你跟贾二就暂时仍留在这儿，过几天再说吧。”
　　“那我跟铁大静听您的信儿。”贾二接口说：“关于那个玫瑰姑娘的事儿，我马上就派人去打听打听，一有消息，我就给您送信去。”
　　“别麻烦旁人了，这件事还是由我自已来吧。”
　　何沛云拿起茶几上的那颗珠子和红纸封收起来，迈步往外走去，铁大跟贾二随后要送，却被何沛云拦着没让他两个送。
　　走出大赌棚，何沛云本想先找家馆子吃晚饭，然后到各处逛逛再回到客栈的。但是，他刚走没多远，便发现有人钉上了他；是两个黑衣汉子。
　　那两个黑衣汉子是什么路道？
　　是万家帮的兄弟？还是北洋政府的便衣密探？
　　盯上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心中暗想着，立刻改变了主意，走向那行人稀少的僻静处；拐弯往一条黑胡同里走了进去。
　　“老秦，看来咱俩的运气不赖。”左边的黑衣汉子用手臂肘碰碰右边的黑衣汉子，话声很低。
　　“先别废话，得手了再说。”
　　进了黑胡同里，姓秦的黑衣汉子正想加快脚步，赶向前面去堵住何沛云。
　　“二位！咱们就在这儿谈谈吧。”何沛云突然停步转过身去。
　　两个黑衣汉子齐地一怔，愕然停步。
　　“你已经知道了？”姓秦的黑衣汉子说。
　　“要不然我就不会弯进这条黑胡同里来了。”
　　“没想到你倒是个很识趣的人。”
　　“说吧，你二位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
　　“知道我就不问了。”
　　“我两个最近手气不佳，手头很紧，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哦，我明白了。”何沛云眨眨眼睛：“二位找我是想弄几个他公，可对？”
　　“暂时借一点，等我们手头宽裕时再还你。”
　　“二位知道我身上一定有？”
　　“咱俩亲眼看见你在赌棚里掷出一把皇上赢了庄家两千大洋。”
　　“二位也知道我一定肯？”
　　“我想你一定很大方。”
　　“如果我不大方呢？”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你阁下总不会不懂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如果不大方，二位便要动手抢了，是吗？”
　　“嘿嘿！强抢这两字太难听了，咱俩只是一时手头紧，找你借几个暂时周转周转一下而已。”
　　“那么你那句‘识时务为俊杰’之言，又怎么说呢？”
　　“少废话，答不答应？你干脆的说吧。”另一个黑衣汉子突然冷冷锐，神色很不耐烦的样子。
　　“这位好大的火气。”何沛云淡笑了笑：“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二位即是手头很紧，找上我，也算是看得起我，二位请说数儿吧。”
　　“听你口气好像很上路，很够意思，这样吧，咱俩向你借那皇上的一半，怎么样？”，姓秦的黑衣汉子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一千大洋？”
　　“行吗？”
　　“行，不过我要弄淸楚一件事。”
　　“什么事？”
　　“二位尊姓大名？”
　　“我叫秦顺，他叫唐坤山。”
　　“二位是那条道上的？”
　　“江湖道上的。”
　　“万家帮的兄弟？”
　　“不是，我们是天桥地方上混饭吃的。”
　　“据我所知，天桥这一带是万家帮的地盘，二位能在这块地儿上混饭吃一定不简单，要不然万家帮的兄弟怎么会容许？”
　　“嘿嘿丨”秦顺得意地一笑：“这当然不简单，咱俩有咱俩的一套。”
　　“是怎样的一套？”
　　“那你就不必问了，请把一千大洋拿出来吧。”唐坤山冷冷地伸出一只手。
　　“唐朋友好急的性子。”
　　“我向来不喜欢多说废话。”
　　“你放心吧，我既然已经答应二位就决不会失信，只是有件事情我想请二位帮我个忙。”
　　“什么事情？”
　　“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名叫玫瑰的姑娘。”
　　“你找她有什么事？”
　　“一个朋友托我找她。”
　　“你那位朋友和她是什么关系？”
　　“表兄妹。”他信口胡诌地说。
　　“哦！我知道有两个玫瑰姑娘，不知道你要找的是那一个？”
　　“两位玫瑰姑娘都是干什么的？”
　　“一个是八大胡同怡红院里的红姑娘。”
　　“另一位呢？”
　　“另一个虽然不是八大胡同里的红姑娘，身分都一样，并且比怡红院里的那位更红。”
　　“哦。”何沛云心里不由有点微微失望：“她住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大街上左边高石阶，黑漆大门，门口有着一对石狮子的大宅子里。”唐坤山用手朝前指了指：“你那位朋友是什么地方的人？”
　　“南方。”
　　“那你不妨到怡红院里去看看吧，她好像是南方人。”
　　“前面大街上的那位不是南方人？”
　　“听说她是关外人。”
　　“谢谢你。”
　　何沛云从身上摸出一张一千大洋的银票递给唐坤山，迈开大步走出胡同而去。
　　望着何沛云的背影已走出胡同，秦顺低声问：“老唐，你看这家伙是干什么的？”
　　“看他一付细皮白肉的样子，多半是什么富家纨袴子弟，冲着这一千大洋的份上，咱们就别管他了。”唐坤山扬了扬手里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