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风仪气质又自不同

 

2024-08-15 17:07:59   作者：曹若冰   来源：曹若冰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大红门，高石阶，门前挑挂着一盖，硕大的灯笼，灯笼上有三个海碗大的红字——怡红院。
　　何沛云步履从容的走进了八大胡同，望着灯笼上那怡红院三字，他心里有点儿踌躇，惴惴；因为他有生以来还从未逛过这种地方。
　　刚跨上怡红院的石阶，站在门前的二爷立刻哈腰陪笑的迎了上来。
　　“公子爷！您请往里边儿请。”
　　何沛云虽然从未到过这种地方，没有一点儿经验，但他懂得这种地方是销金窟；在这种地方，只要肯多花钱，就不会有错，没有办不通的事儿。
　　于是，他一招手，一张一百大洋的银票塞进了那位二爷的手里：“听说你们这儿有一位玫瑰姑娘，我是慕名来访。”
　　“您要找玫瑰姑娘，这个……”二爷目光瞥视了手里的银票一眼，脸上现出一点为难的神色。
　　“怎么？嫌少了？”他误会了二爷的意思。
　　“不！不！”二爷连忙陪笑说：“您别误会，实在是因为您来得太不巧了，玫瑰姑娘这会儿正在陪客。”
　　“哦！真是太不巧了，那我明儿个再来吧。”
　　“那怎么好意思让您空跑一趟。”二爷连忙又说：“这样吧，您既然来了，好歹先请到里边花厅上坐一会儿，喝杯茶，待小的进去替您问一声，看看姑娘什么时候才有空
　　“也好。”何沛云想了想点点头。
　　“那您请跟小的来。”说着立即哈腰在前带路。
　　花厅摆了一桌酒菜，酒是美酒，荣是佳肴，样样精致，味道绝美。
　　伴酒的是两个芳名小桃和紫兰的姑娘；人儿都很够娇够美的，但在何沛云眼里却都是庸俗脂粉。
　　如不是鸨儿娘亲自来打过招呼；玫瑰姑娘一会儿就过来，他早就坐不住，走了。终于，玫瑰姑娘姗姗地来了。
　　只一眼，何沛云心里不由立即暗暗点头，他直觉地觉得这位玫瑰姑娘与众不同：不但人美，而且气质高雅，完全不像勾栏中人。
　　“真对不起，让您久等了。”玫瑰姑娘走进花厅，浅笑着向何沛云点头招呼。
　　“不要紧。”何沛云礼貌地站起来含笑说：“只要不是空等，多等一会儿又有何妨，姑娘请坐。”
　　玫瑰姑娘对这位一出手就是一百大洋的阔少深看了一眼，一边坐下一边转向小桃和紫兰含笑说：“谢谢；两位妹妹代我侍候这位少爷。”
　　“玫瑰姊姊！妳别客气，妳来了小妹们可好交差了。”小桃和紫兰双双站起身来：“何少爷！您跟玫瑰姊姊多聊聊吧，我姊妹告退了。”
　　“谢谢二位姑娘，二位讲便。”何沛云淡淡的说。
　　玫瑰姑娘本想挽留下小桃和紫兰陪着一起聊聊的，但何沛云既然这么说，她只好作罢，向小桃紫兰二人授以歉意的一瞥。
　　“何少爷，您讨厌她们么？”望着小桃紫兰二人袅娜的背影走出客厅去远后，玫瑰姑娘双眸凝睇的问。
　　“没有。”何沛云含笑摇头：“她二位不但都生得很美，而且都很伶俐可人，我怎么会讨厌她。”
　　“那您为什么不挽留下她们，多两个人不是热闹些吗？”
　　“有两句俗话姑娘可知道！”
　　“那句俗话？”
　　“任凭那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而饮。”
　　“哦！”玫瑰姑娘笑了。
　　“姑娘笑什么？难道我这话说得不对么？”
　　“不是不对，而是……”玫瑰姑娘妩媚地笑了笑：“何少爷，您这话我可实在当不起，我只不过是个勾栏院里的姑娘。”
　　“姑娘别客气了，自古侠女出风尘，姑娘气质高雅，风华绝代……”
　　“何少爷：您太高抬我了。”端起酒杯，朝何沛云微微一举：“来！我先敬您一杯。”
　　“谢谢姑娘。”何沛云也端起酒杯，含笑举杯喝了一口。
　　玫瑰姑娘浅浅的喝了一口，放下酒杯。
　　“大少是头一回到我们这种地方来玩吧？”
　　“也是我有生以来头一回。”
　　“哦！大少的府上是？”
　　“我从南方来。”
　　“大少原来是南方人，难怪人品这么俊。”
　　“谢谢姑娘夸奖，姑娘也是南方人吧？”
　　“是呀，您怎么知道？”
　　“我是猜的。姑娘，前天我在路上遇见了一位朋友，他托我来看望姑娘。”“哦，他姓什么叫什么？”
　　“我跟他是匆匆一面，没来得及问姓名，他便走了。”
　　“你原来并不认识他？”
　　“是的。我跟他原来毫不相识。”
　　“他是个干什么的？”
　　“看起来像是个生意人，但又像是个江湖人。”
　　“像个江湖人？”
　　“呢！他有一身很好的武功。”
　　“他长得什么模样？”
　　“三十多岁年纪，瘦长脸，左腮下有一颗黑痣，痣上长着三根毛。”
　　“这会是谁呢？……”玫瑰姑娘脸露诧异之色地皱起了一双黛眉。
　　“姑娘不认识这样一个人？”何沛云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不认识。”玫瑰姑娘摇摇头：“他托你来看望我有什么事儿吗？”
　　“他要我带句口信给姑娘。”
　　“什么口信？”
　　“他说勾栏院不是个久留的地方，希望姑娘好好把握自已的靑春。”
　　这两句话，分明又是他自己胡诌的。但也是他言出由衷，给予玫瑰姑娘的一种善意启示，当头棒喝。
　　“哦。”玫瑰姑娘心里有着些微的激动：“只有这两句话么？”
　　“是的。”
　　“他去了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不过我看着他是往西方去的。”
　　“大少今儿晚上来找我，就是为转告这两句语，没有别的事么？”
　　“是的。”何沛云点点头站起身子：“口信我已经带到，夜已深沉，我该走了。”
　　“怎么，大少不多坐一会儿。”她嘴里这么说着，人已跟着站了起来。
　　“不了。已经一点多钟，再坐一会儿，天就亮了”迈步往外走去。
　　“我送送你。”
　　“别客气，姑娘请留步吧。”
　　何沛云步履潇洒地走了。
　　玫瑰姑娘站在花厅门外走廊上，望着何沛云的背影；唇边泛现起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笑意。
　　她为什么笑？
　　她那笑意好不奇怪……
　　高石阶，黑漆大门，左右两边分立着一对石狮子，看起来很气派。
　　时光如果倒退二十年，这么气派的一座大宅子，若不是显宦大员的府第，也必是什么豪门之家。
　　然而，现在住的是什么人家呢？
　　午后三点正。
　　何沛云步履从容地来到这座大宅子的门外，他抬眼望望那紧闭着的两扇黑漆大门，神情略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迈步走上石阶，举手拍了门。
　　“谁呀？”门里传出一句娇脆的女人声音。
　　“我。”
　　“你是谁？”
　　“我姓何，是来拜访玫瑰姑娘的。”
　　两扇黑漆大门开了一条缝，是个十七八岁年纪，丫头打扮的大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何沛云。
　　“您是？”
　　“我姓何，是从南方来的，有位朋友托我带了封信面交玫瑰姑娘。”
　　“哦，您请进来吧。”
　　大姑娘打开大门让何沛云进入门内，关好门，带着何沛云走进了一座布置陈设富而不丽，高雅洁净的客厅。
　　“何先生，您先请坐一会儿，我这就进去请我们小姐出来。”
　　“谢谢姑娘。”
　　“别客气。”大姑娘倒了杯茶放在茶几上，转身往厅后走了进去。
　　客厅中挂着几幅字画，那虽然不是出自名家手笔，但字的笔法苍劲有力，画也画得传神。
　　对于字画，何沛云不仅有偏好，而且还颇具造诣；于是，他背负起双手，移步壁前，面对那几幅字画，欣赏起来。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动，一位年约二十二、三穿着锦缎旗袍；黛眉尘，明眸秋水，秀发如震散肩后，风仪秀绝，气质高雅的少女由厅后嬝娜地走进厅来，身后跟着刚才开门的那个大姑娘。
　　何沛云转眼望去，神情不由微微一呆；这少女好美，比怡红院的那位玫瑰姑娘更美，风仪气质又自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