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　我没想到是位姑娘

 

2024-08-15 17:17:30   作者：曹若冰   来源：曹若冰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今夜微有月色，一弯眉月正高悬天空。
　　两个人并肩刚走下厅前的石阶，一丝破风之声起自东南方夜空，光亮一点，直奔何沛云左太阳穴射到。
　　“少爷留神，有毒。”贾二连忙示警。
　　“谢谢你，我省得。”右手倏然翻腕而起，一道寒光上迎.，“叮”地一声，那点光亮落在几尺外地上。
　　那是一枚奇毒的金钱镖，锋刃一圈发蓝。
　　何沛云扬声一笑：“那位莅临？怎么一来便是这等要人命的歹毒玩边儿，请下来谈谈吧。”
　　他刚才翻腕出刀挡落那枚金钱镖时，左手里已暗扣了一颗铁骰子，此际随着话声抖手打了出去。
　　只听东南方墙头上响起一声闷哼，黑乎乎的一团从墙头翻落下来，“砰”然一声摔在墙根儿处。
　　贾二闪身就要扑过去，却被何沛云拦住：“别理他，待会儿他自己会过来。”
　　贾二一凝神，压低声音：“少爷！大厅瓦面上有两个。”
　　“我一出来就发觉了，他们没动，所以我也没动。”
　　“要不要我请他们下来？”
　　“也好，只是要记住我的话，咱们是先礼后兵。”
　　“少爷，我遵命。”贾二点点头，随即扬声说：“夜寒露重，冷风刺骨，贾二跟我家少主这里恭请大厅屋顶上的两位下来一叙。”
　　大厅屋顶上突然响起一声大笑，震荡夜空：“乖乖，好不厉害，老五，人家听见咱们了，咱们可不能小家子气，下去吧。”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翻落下大厅瓦面，直落前院中；是毛胡子老大跟花五郎。
　　就在这时候，何沛云突然听到一丝极其轻微的破风之声，从身后大厅里打出，直奔他脑后。
　　竟然有人潜进了大厅，想必是他跟贾二熄灯出厅之后潜进去的。
　　何沛云心中不由微徽一惊，连忙回手向后一抄，抄住了那打来之物；来物入握，他心中却是一怔！
　　因为那打来之物，即不是飞镖，也不是袖箭，而是支细小的银钗儿。
　　那是女子的发饰，难道“天桥八怪”中还有女子不成……？
　　他心中暗想着，嘴里却淡说了句：“好扰人的飞虫。”随即转向毛胡子两手一抱拳:“二位别来无恙。”
　　花五郎神色淡淡一笑：“刚分手不过个多钟头，除非得了什么急病，要不然是不可能有什么恙的。”
　　“二位的确是信人。”何沛云淡笑着。
　　“当然啰，我几个向来是不容人欠账的。”
　　“一向也没人敢欠几位的，是不？”
　　“你算是说对了。”
　　毛胡子老大双眼瞧着贾二：“你就是万家赌棚里，那位掌舵的贾二么？”
　　“不错，正是我。”贾二双手一抱拳。
　　“我弟兄几个都走眼了，只知道你是个赌道高手，没想到你竟是位江湖好手。”
　　“谢谢夸奖。”
　　“万家赌棚突然收了，万家帮的所有弟兄也都突然走得一个不见，是怎么一回事儿？”
　　“万家帮里出了叛徒，万老爷子发觉了，处治了叛徒，为了避免麻烦，免得手下弟兄受害，所以连夜迁往别处去了。”
　　“万仁杰竟然这么怕事，这可真想不到。”
　　“你想错了，万老爷子这并不是怕事，而是为手下弟兄的安全着想，也因为那叛徒的后台太硬，不能斗。”
　　“那叛徒的后台是什么人？”
　　“北洋军的秘密机关，你毛胡子老大敢斗不？”
　　毛胡子老大不禁一怔，默然了。
　　花五郎开口接了话：“贾二！你也是万家帮的人，你怎么没走？”
　　“你弄错了！我根本不是万家帮的人。”
　　“你不是万家帮的人？”花五郎一脸诧异：“那么你是……”
　　“你听说过飞龙会么？”
　　毛胡子老大突然睁大双眼：“你是说当年威震江湖，一夜之间被满虏挑毁的那个‘飞龙会’？”
　　“不错，我跟铁大就是当年会主身边的‘四铁卫’，铁海、贾英。”
　　“哦。”毛胡子的两只眼睛睁得更大了，目光一瞥何沛云：“这位也是飞龙会的人吗？”
　　“我跟铁大的少主。”
　　“原来是何少主，我失敬了。”毛胡子老大双手一抱拳。
　　“毛老大别客气。”何沛云也是双手一抱拳。
　　毛胡子突然转脸望着花五郎：“快叫老四过来，他丢人已经丢够了，还蹲在墙根儿下现眼么。”
　　花五郎一笑，朝着东南墙根儿的暗隅处：“四哥，听见了吗？”
　　东南墙根儿的暗隅里有人哼了一声，随即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一个又瘦又小的人影；生得一付尖嘴猴腮的样子，活像个大马猴。
　　只见他龇着牙，咧着嘴，一手抚着右膝盖，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姓何的，你好狠啊，这条跑路的差点儿报废了。”
　　何沛云淡然一笑：“阁下授我以桃，我岂能不报之以李，一颗铁骰子比起你那淬过毒的金钱镖来，可就轻得多了。”
　　贾二一抱拳：“灵猴朱四爷。”
　　“我朱四算是领教你们的了，这笔帐我也记下了。”灵猴朱四嘿嘿一笑。
　　毛胡子老大冷哼一声：“你丢的人还不够么，少废话！给我站到身后头去。”灵猴朱四在毛胡子面前是一只驯猴，一句话没吭，头一低，乖乖的站到了毛胡子的身后。
　　何沛云抬眼一扫夜空：“西北角上那四位怎么还不下来，等请么？”
　　毛胡子脸色微微一变，轻喝：“老二、老三、老六、老七，都过来！”
　　“下去吧，老大叫咱们了。”
　　一声大笑，夜空里飞跃落下四个人。
　　一个是五短身材的圆胖脸汉子，一个死板脸，不带一点表情的小个子，一个残眉刀疤的精壮汉子，一个是长马险，身形又高瘦像根竹竿杆儿似的长个子。
　　看看眼前这七个，数脂粉花五郎长得最体面。
　　贾二双手一抱拳：“智多星江妙思江二爷，活阎罗査三爷，刀疤范六爷，无常客高七爷。”
　　“不敢当，阎罗王到了可不会有好事。”
　　开口的是那个死板脸的小个子，语声冰冷，他正是“活闾罗”査老三。
　　贾二淡然一笑：“査三爷这活阎罗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一说话就听得人背脊梁冒寒气。”
　　“明白就好。”査老三冷哼了一声。
　　何沛云微微，笑：“应该是八位，怎么只到了七位……”
　　“你姑奶奶在这儿。”
　　一声娇叱带着一阵劲风自大厅里扑出，何沛云突然大旋身，一伸手，正好抓着了一只皓腕，那只皓腕的手上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两个人纠得好近好近，几乎是脸对脸。
　　那是个一身黑衣的大姑娘；模样儿长得很美艳，比那万秀仪、文秀玫都美胜三分。只是这时候，她一双柳眉扬得老高，两只明眸睁得老大，那张如花的娇靥儿上笼罩着一层冰冷的寒霜；也带着一股子杀气。
　　何沛云不由呆了呆，不知怎地心里竟不禁猛跳了一下：“我没想到是位姑娘。”黑衣姑娘也有着一剎那间的错愕：“放屁！你少在姑奶奶面前装蒜，你收去了姑奶奶的银钗儿，难道还把姑奶奶当汉子不成。
　　老天爷！这位姑娘怎么是这个样儿的。
　　何沛云淡淡一笑：“要不是已见着妳的人的话，只听这口气，我可真有些儿怀疑了”
　　“姓何的！你敢取笑……”黑衣姑娘双眼一瞪，那模样儿凶巴巴的，显得既野又娇，也更美。
　　“姑娘！别忘了妳的腕子在我手里。”何沛云提出警吿。
　　“你放手！”
　　她娇叱着猛地一挣，但何沛云那只手稳如泰山，一动没动。
　　“姓何的！放了你姑奶奶，听见没有！”
　　何沛云没说话，也没放手。
　　她火儿了，腿一动，抬脚就踢。
　　“姑娘，留神，刀！”何沛云左手往下一横，手里正握着一把短刀。
　　她再凶再狠，腿也不敢跟刀碰，抖然一惊，飞快地收腿。
　　何沛云笑了，右手一松：“姑娘请吧，下回碰上我，少来这泼辣的一套。”
　　黑衣姑娘娇躯一晃踉跄着退到了石阶下。
　　灵猴朱四突然一咧嘴：“八妞一向不容人碰一下，今儿个可让人占了便宜。”
　　黑衣姑娘冷叱一声，扬手就打朱四。
　　“八妹！”毛胡子老大一声轻喝。
　　毛胡子这个老大的确有点威严，黑衣姑娘立刻收了手，转过身子，两只黑眼珠子直瞪何沛云。
　　何沛云装作没看见，目光一扫毛胡子七人，微微一笑：“诸位都到齐了。”
　　毛胡子神色冰冷地：“天桥八怪到了四双，你看到齐了没有。”
　　“依我看是到齐了。”
　　“到齐了，好戏就开锣上场啦！姓何的，你看咱们这出戏怎么个唱法？”灵猴朱四笑嘻嘻的开了口。
　　“八位爱怎么唱就怎么唱，我毫无异议。”何沛云耸耸肩，一付无所谓的神情。
　　活阎罗査老三冷冷地：“瞧不出你倒是挺爽快的。”
　　“我本来就是这么个人，一向不喜欢婆婆妈妈，也讨厌拖泥带水，对八位，似乎更应该来个爽快。”
　　灵猴朱四嘻笑着：“姓何的，我吿诉你件事儿，我八个不来便罢，来了，就是西瓜皮擦屁股，没完没了，不流血是不会收手的。”
　　“这情形我明白，八位划出道儿来吧，我全接下就是。”
　　刀疤范老六突然一声冷笑：“姓何的，你好大的口气，笨鸟儿先飞，我范老六充龙套，咱们比划比划吧。”
　　他说着双手往腰里一摸，顿见寒光耀眼，两手分握着一对盘子般大的八齿钢轮。”
　　“你先别急，要动手，咱们得先说好了再动手。”
　　“老六，你先退下。”智多星江老二突然跨前一步开了口。
　　范老六没说话，后退了一大步。
　　“姓何的，你想说好什么？”江老二双眼凝望着何沛云。
　　“我想先谈谈条件，如何？”
　　“可以，你说吧。”
　　“八位今夜全是冲着我来的，可对？”
　　“不错，这是你先惹我们的。”
　　“八位既然全是冲着我来的，那就随便八位划出什么道，全都由我一人接着，如果我败了没话说，我听凭八位的处置，但是如果我侥幸胜了八位，我想请八位留下来听我的，你江老二的意思怎么样？”
　　“你想网罗我们八个作你的手下？”
　　“完全正确。”何沛云点点头：“当年飞龙会弟兄大都伤亡殆尽，所以我要网罗一些得力的人手，推心置腹的好兄弟。”
　　“你要重整飞龙会？”
　　“我要使飞龙会东山再起，再度扬威江湖。”
　　“你认为我八个都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兄弟？”
　　“我看得出来，八位都是至情至性的血性汉子，我只以至诚待八位，相信八位也一定会以至诚待我，跟我推心置腹共患难。”
　　“多谢夸奖。”江老二双眼中闪过一抹异来：“你该知道我八个可是恶名在外，在天桥一带人称‘八害’，连交朋友都没人敢。”
　　“我知道，那是别人的看法，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人。”
　　“好！”江老二突然一点头：“就冲着你这句话：我点头答应你的条件了。只是，听你的口气，好像如果我们八个一拥齐上，你也只预备一个人接下，是不是？”
　　“不错，我一个人接下了。”
　　“行！你够英雄的，我八个可也不愿倚多为胜，那胜之不武。难得碰上你这么个有意思，豪气不凡的人，我想我八个该一个一个的跟你来。”
　　“车轮战？”
　　“你要是在乎，咱们就再商量别的方式。”
　　何沛云淡然一笑摇摇头：“别激我，我可没说在乎。”
　　江老二得意地笑了笑：“那我就往下说了。”
　　“你只管说。”
　　“我八个一个一个的跟你来，那就是要来八场，这八场之中，只要你有五场占先，今儿晚上就算你赢了。”
　　这该是很公道的计算法，按理，何沛云也应该点头认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