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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嫁祸报血仇 一死报苦主
 
2024-08-04 17:53:30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借酒消愁愁更愁屋酒纵然能消愁,也只是短暂的,等到酒醒后,愁仍依旧。
  徐天龙无计排遣这满腹愁緖,更无法冷静处理这困恼人的案情,因为,云姑涉嫌越来越明显,她一向是那么贤淑,怎么突然变得那样淫荡阴狠?
  丁振春的行径,犹可解释是为了贪色和争权,云姑娘加害自己父亲,又是为了甚么呢?
  徐天龙满肚子困恼无处可以倾吐,不由又想起蔡章,忙再度赶赴牢房……
  当蔡章听完这些经过,却释然笑了,道:“我本来怀疑云姑娘就是花郎,现在才觉发竟是多疑。”
  徐天龙愕然道:“你怎又改变了主意?”
  蔡章笑笑道:“从前我怀疑她,主要是因为那幅画像被污损,而我又是唯一看过那幅画像的人,凭良心说,画像中人跟云姑的确有几分相似,但现在我相信那人绝不是云姑。”
  徐天龙道:“可是,花郎摧花而不采花,以及绸缎庄伙计和小龙的描述,都证明花郎可能是个女人。”
  蔡章摇摇头,道:“咱们不能否认花郎不是女人,但可以肯定并非云姑。”
  徐天龙道:“为甚么?”
  蔡章道:“第一,云姑不会武功,年龄跟画像中人也不相符,那天在积庆酒楼附近抢夺绸花的人,曾出手制住小龙的穴道,这一点,云姑绝对办不到。”
  徐天龙没有向声,静待他说下去。
  蔡章道:“。第二,云姑和瑞福祥绸缎庄的伙计都很熟,跟府衙黄师爷尤其素稔,如果购买绸缎的人是云姑伪装,岂能瞒得过众人?而且,她要伪装改扮,就会全部掩去本来面目,何必蔵头露尾,画蛇添足,故意泄露面貌,再杀人灭口?”
  徐天龙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甚么,终又忍住没有说出口来。
  蔡章又道:“最重要的一点,咱们应该分析凶手杀人的动机,花郎在济南府出现了半个月,先后杀死十八个人,旣不为色,也不为财,直到总捕头下狱,才突然销声匿迹,显然,凶手跟总捕头有仇!”
  徐天龙点点头,对于这一点推断,他也深有同感。
  蔡章接着道:“再说云姑故意污损画像,目的无非为了怕总捕认出画像中人的身份,由此可见,画中人必然跟总捕相识,却绝非云姑,因为云姑若跟总捕有仇,随时随地可以下手
  加害,根本不必闹出花郎这些案子……”
  徐天龙终于忍不住插口道;“小蔡,你的推断都很有道理,但根据这些推断证明了两项结论:第一,云姑虽然不是花郎,却分明知道花郎是甚么人,否则,根本无须替他掩饰,第二,丁振春显然是同谋,瑞福祥和益信坊两地杀人灭口,至少有一处是他干的。”
  蔡章道:“小弟也正是这样怀疑,不过,花郎另有其人,因为云姑不会武功,而丁振春在益信坊杀人灭口时,花郎也正好在后衙做案,两者之间配合得如此密切,分明事先已有预谋。”
  徐天龙恨恨地道:“不错,要追花郎,只在丁振春和云姑身上,我一定要把这件案子追个水落石出。”
  蔡章道:“但事无左证,他们决不肯供认,咱们必须设法拿到确实证据才行。”
  徐天龙道:“如果我把这些推断去吿诉总捕,或许他老人家能猜到花郎是谁。”
  蔡章道:“你准备向总捕怎样开口?”
  徐天龙道:“我可以勾划出凶手的可能轮廓,譬如。凶手跟云姑相识,面貌也有几分近似,又和总捕早有宿仇,其做案的目的,主要就在欲陷总捕入罪……”
  蔡章摇了摇头,说道:“这些都太虚幻,只怕很难得到结论,而且,有一点必须想到的顾忌。”
  徐天龙道:“那一点?”
  蔡章道:“总捕的仇家不会少,其中可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衷。”
  徐天龙矍然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蔡章轻叹道:“但愿我是想错了,只因凶手报仇的方法太出奇,如果没有特别原因,云姑怎会背叛自己的父亲反助外人?”
  徐天龙默然,心里竟不由生出一丝怯意。
  不错,江湖中仇怨纠缠,本难明判谁是谁非,万一侦破了凶案,却揭露了义父的隐私,那究竟该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徐天龙寻思再三,觉得仍然应先从云姑身上着手,他一定要先弄淸楚花郎的来历,才能作进一步决定。
  因此,他在离开牢房以后,立刻又赶回狮子桥。

×      ×      ×

  竹篱门反扣着,院子里静悄悄地,小龙在房中午睡,云姑却不在家。
  据小龙说:午饭过后,云姑就出去了,只知道是去庙里烧香,那一座庙宇却不淸楚,丁振春先去了积庆酒楼,两人并没有同行。
  徐天龙趁机在屋中搜査一遍,结果,除了在义父房里找到丁振春的几件换洗衣服,并无任何发现。
  他本想由云姑的针线篮内,或许可以找到用剩下的红色绸缎,以及制缎花的材料……等物,不料却失望了?
  于是,他又向小龙探问:“姐姐近来常独自去庙里烧香吗?”
  小龙点点头,说道:“自从爹出事以后,姐姐就常常去烧香许愿,希望菩萨保佑爹早些回家。”
  “她为甚么不带你一同去?”
  “姐姐说我太野,怕我口没遮拦,冒犯了菩萨?”
  “丁大哥有没有跟姐姐同去过?”
  “没有,姐姐总是一个人去,她说这是我们家的事,要亲自去才显出诚心。”
  徐天龙道:“她大约都在甚么时候去,多久方回来?”
  “这就不一定了,有时白天,有时吃过晚饭,等我睡了再去,总得很久才会回来。”
  “噢?夜晚还去烧香?”
  徐天龙心里忽然一动,想了想,道:“附近只有宁国寺一座庙宇,她八成去了那儿走。咱们去接她。”
  宁国寺离狮子桥不过一箭之遥,徐天龙牵着小龙的手,缓步行走,途中还停下来给小龙买了一大包糖炒栗子边走边吃,抵达宁国寺,和不见云姑的影子。
  寺中和尙都认识徐天龙,询问之下,却异口同声回说云姑从未到寺中烧过香。
  旣然烧香许愿,奈何舍近而求远?
  徐天龙疑心更浓,叮嘱小龙道;“咱们回去吧,姐姐若问起,干万别说咱们到宁国寺来过。”
  回到家中,云姑仍未返来,直等到薄暮时分,才见云姑挽着篮子回来。
  当她看见徐天龙坐在厅内,先是一怔,忙笑问道:“大哥几时来的。还没吃晚饭吧?这可糟了,我以为大哥八成会出去积庆褛吃饭,家里竟没有准备菜。”
  徐天龙笑了笑,道:“自家兄妹,何须客气,我也刚来不久,正问小龙,你到甚么地方去了。”
  云姑道:“我去庙里烧香去了,求菩萨保佑爹早些平安回来?”
  徐天龙点点头,说道:“难得大妹子如此孝心,这是应该的,大妹子去的,是那一座庙宇?”
  云姑毫未思索道:“就是离开咱们家不远的宁国寺。”
  徐天龙轻哦了一声,道:“很好,那儿的住持慧通和尙我很熟,赶明儿我跟他招呼一声,让他多照应大妹子,替咱们在神前多上几炷香。”
  口里说着,目光掠过,已发现云姑鞋边沾着的泥土。
  由狮子桥去宁国寺,一路都是石板道路,那鞋边泥土,却显然是从城霜上的。
  云姑好像有些心虚,忙道:“大哥,敬神要诚心,。犯不着动人情,上香虽是小事,倒让和尙们觉得咱们太招摇反而不好。”
  徐天龙笑笑道:“这话也对,庙里的和尙,大多势利,咱们只是顺便托他,说不定就传出去,倒说咱们做了什么亏心事,求庙里谅解呢。”
  云姑听者有心,脸上讪讪地显得很不自然,转顾小龙道:“瞧你多没规矩,大哥回家来,也不知道沏杯茶……咦!这些糖炒栗子是哪儿来的?”
  小龙道:“是大哥买给我的,咱们刚才去接一一”
  说出“接”字,才想起徐天龙的叮嘱,连忙顿住。
  云姑心念疾转,脸色忽变,急道。”你们去接过我?”
  徐天龙微笑道:“是的,听小龙说你已经出去很久,咱们本想去接你,路上遇见卖糖炒栗子,小龙有栗子吃,就不肯去庙里玩了。”
  云姑忙笑道:“幸亏你们没去,我烧过香又上了一趟街,原打算买件衣料,替爹缝件衣服,可惜没有合意的料子,所以耽误略久了些,你们去接准落个白跑。”
  放下香烛篮子,匆匆入厨淘米养饭,竟不再提烧香的事。
  徐天龙心里有数,也不说破。
  没多久,云姑做好晚饭,徐天龙就在李家用过饭,又闲话了一阵,才吿辞出来。
  离开狮子桥,徐天龙在街上略转了一下,知道丁振春还在积庆酒楼,便快歩直奔南门。
  他早已仔细算过,云姑不会武功,以歩行速度计算,整个下午三个时辰内来回,大约只能走出十五里左右,如果以狮子桥为中心,划一个十五里范围,共有三座庙宇。
  最近的是宁国寺。
  其次是靠近东门的玉佛寺。
  最远一处,是南门外的紫竹庵。
  云姑每次出门都带着香烛篮子,而且,篮内香烛也的确动用过,这证明她确实是去过寺庙。
  鞋边的泥土,表示她出过城。
  十五里方圆之内,只有南门外的紫竹庵在黄土坡上,步行上下,鞋边会沾泥土。
  所以,徐天龙毫不犹豫选择了紫竹庵……

×      ×      ×

  今夜,云淡星稀,长空如洗。
  徐天龙全力展开轻身提纵术,抵达庵外不过才酉末成初时分,眺望庵中犹有灯光,梵唱声声,晚课未完。
  这紫竹庵建在一座土坵顶,四周修篁万竽,地势颇偏僻,据徐天龙的了解,庵中住持慧觉师太是前朝的宫女出身,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却还很健朗,尤其满口牙齿一颗未落,相传因为她身具神通,六十岁的时候,牙齿全部重新生长,竟然已返老还童。
  不过,慧觉老师太虽具神通,个性和十分孤僻,庵中只有六七名女尼,连佛婆在内,总共才住着十来个人,平时香火淸淡,尼姑们只知闭门苦修,极少招揽香客,听说慧觉老师太当年从宫中带出来很多财物,根本不靠香油钱维持。
  徐天龙跟慧觉师太只有一面之识,那还是两年前,有人密报紫竹庵曾被盗贼侵入,徐天龙奉义父之命去庵中査证,不料老师太竟一口否认,声称根本没有这回事,旣然事主不承认*捕房只得罢手。
  自从那次事件后,徐天龙总感觉紫竹庵跟普通寺庙不同,那庵内显得冷淸阴沉,与世隔绝,好像不大愿意和红尘通往来,是个令人莫测高深的地方。
  他对紫竹庵怀着戒心,行动特别证慎,在庵门外静候了好一会,直等到梵唱之声停歇,才举手敲门。
  又等了盏茶之久,门内才有人问道:“是谁?”
  徐天龙应道:“我姓徐,是府衙巡捕班房来的。,请师太开开门。”
  “府衙捕房?姓徐?”门内似乎很犹豫:“这么夜深了,不能等明天再来吗?”
  徐天龙道:“对不起,我是来庵里找一个人,若能等到明天,就不会这么夜深还来惊扰了。”
  “依呀”一声,庵门启开了一条缝,一个中年女尼,诧异地问道:“找人?你要找什么人?”
  徐天龙拱拱手,道:“请问师太,咱们班房总捕李元福的女儿云姑,她现在还在不在庵中?”
  那中年女尼道:“云姑?我们庵里并没有这个人。”
  徐天龙道:“她不是庵里的师太,她是今天午后来贵庵进香的,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家里放心不下,特地打发在下来接她。”
  中年女尼摇头道:“你别是听错了吧?我们庵里一向很少香客上门。”
  徐天龙道:“不会错,她临行时说是来南门外紫竹庵进香的,而且,最近已经来过好几次。”
  中年女尼脸色一沉,道:“可是,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云姑雨姑的,也从未见过这么一位香客上门,想必是你们自己弄错了,对不起,我要掩门了……”
  徐天龙一抬左脚,硬踏进门缝中,道:“师太,有没有这个人来过,何不进内探问一声,就拒人于门外?”
  那中年女尼沉声道:“不必探问,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徐施主,请你退出去!”
  徐天龙冷声道,“我要见见你们慧觉老师太。”
  “老师太安歇了,不见客!”中年女尼话音甫落,左掌突然当胸一翻,指挽三心朝元诀,遥遥对着徐天龙的胸口,脚下不知怎么样一勾,竟将徐天龙的左脚“挑”出门坎外。
  徐天龙发觉自己若逞强抗拒,胸前七处大穴全在对方指诀笼罩下,豪无闪避余地,对方只要出手,随时可以将自己伤在指下。
  略一呆楞,人已被推出门外,“蓬”地一声,庵门复闭。
  望着那漆黑的庵门,徐天龙真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紫竹庵中,隐藏着如此高人,自己身为济南府班房捕快,居然一直不知道。
  喜的是幸亏有今夜这一试探,姑勿论紫竹庵中人跟云姑是否有关联,获此隐密,已算不虚此行,如果紫竹庵真的和花郎一案有关,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日夫。”
  徐天龙就定了定神,决定再来一次“暗”的,提一口真气,飞身向庵后绕去。
  紫竹庵并不大,庵外那每林,却占地不小。
  徐天龙估量已到庵后弹房墙外,略作调息,便纵身越过了庵墙。
  他急于踩探庵中秘密,切忽略了紫竹庵内全是女性,自己一个大男人,深夜越墙而入,“理”字上,已经站不住脚了……

×      ×      ×

  庵内静静地,除了佛殿上那盏昼夜不灭的长明灯,再也见不到一线灯火。
  想必尼姑们都已经安歇。
  徐天龙有些踌躇,但他相信自己刚才敲门询问之后,庵内若有隐密,此时决不可能这样平静,至少,女尼们会私下议论揣度自己的来意。
  他壮着胆,轻轻移歩掩向禅房,一面游目四顾,一面全神倾听周围动静。
  果然,靠西边一间禅房中,似有低微的人语声。
  徐天龙蹒足欺近窗外,侧耳窃听,房内好像是两名女尼在低声交谈。
  只听得其中一个轻声笑道:“……我算得不错吧?没有猫儿不饶嘴的,他可不是进来了么?”
  另一个说道:“嘘!别出声,当心被他听见了,你瞧他饕着耳朵,两只眼睛,骨碌碌地直转,就跟贼一样清,一听见咱们的声音,准跑了……”
  先前那一个道:“放心,这种馋嘴东西,不到黄河心不死,他刚才已经来试探过一次,现在大着胆子过来,一定当咱们都睡啦。”
  “快准备好,瞧他已到窗口了,我一拉门,你就把灯点亮……”
  徐天龙吃了一惊,从语意推想,房内两个尼姑谈论的可不正是自己?
  他正想抽身离开意口,突然听见“蓬”地一声响,禅房里随即亮起灯光,有人低呼道:“捉住了!快把笼子给我!”
  接着,又听见几声猫叫。
  对面东府襌房也有人开门出来,急间:“抓到了没有?”
  “抓到了,就是这只野猫,黑白花的,跛一只脚的厌物。”
  “真的?快开门让我瞧瞧,是不是上次在屋顶叫春的那一只?”
  “别急着开门,待我先把笼子关牢……”
  徐天龙已退到屋角暗影里,轻吐了一口气。
  自觉又十分好笑,敢情这些尼姑们掩窗熄灯,只是为了捉一只偷嘴的野猫,自己竟为之庸人自扰……
  可是,他刚自失笑,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叫道:“大家快来,这里躲着一个人!”
  徐天龙扭头惊顾,劲风已拦腰卷到。
  一名佛婆不知何时来到近处,正一面呼叫,一面挥着拐杖,横扫过来。
  形藏败露,当然不能再被认出身份。
  徐天龙不敢还手,只有闪避,吸气一个纵身,掠上了屋顶。
  不料他脚还没站稳,那佛婆居然也跟着追上屋顶,拐杖展开,舞了个风雨不透,竟将徐天龙围在一片杖影中。
  别看那佛婆貌不惊人,使的却是一手极纯熟的少林嫡传“降魔杖法”。
  徐天龙无心恋战,勉强招架了数招,荡开历历杖影,一纵身又起。
  提足一口真气,横掠过整排禅房屋顶,已到庵后围墙边。
  正打算换口气越墙而出,一条灰色人影忽然出现面前,沉声喝道:“孽障,旣进了我紫竹庵,还想往那里逃走!”
  徐天龙认得她就是庵中住持慧觉师大,欲辩无从辩,想避已来不及。
  略一迟疑,老尼姑已经五指箕张,当胸抓到。
  徐天龙一口真气尙未换好,急忙缩身后退,冷不防背后那老佛婆也蹑踪而至,腰间一麻,被拐杖点中了穴道。
  他身子一软,仰面摔倒在屋瓦上,随即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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