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犯珠宫 一妖授首 游少室 二女寻真
 
2022-10-15 13:09:19   作者:还珠楼主   来源:还珠楼主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正说之间,三凤便接口,将日前来犯紫云宫的道童模样和所骑的怪鱼说出,问和尚可是此人?和尚答道:“正是那厮。不知三位怎生认得?”三凤又将前事说了。和尚狂喜道:“照此说来,我们同仇敌忾,更是一家人了。难怪连日我在此行法,并无丝毫动静。鸠盘婆明明尽知此事,仍想借我之手,将三星美人蚺除去,好减却异日的对头,害得我差点没被神雷震死,用心也太机巧了。那厮归藏袋已破、同党已死,别的我都能制他。诸位既还不知道他的姓名,想必恐他卷土重来,故想知他的来历踪迹。何不伴我三日,等我复原后,同去他的巢穴将他除了,以免后患,岂不两全其美?”

  三凤闻言,首先称善。金须奴见这和尚貌相虽恶,还不似藏有奸诈。打算趁这三日闲暇,分一人回转紫云宫与初凤送信,就便看看妖童甄海日内可曾二次来犯。再将初凤邀来,同去报仇。和尚却力说妖童自受重伤,尚未痊愈,必俟伤愈,另约能人报仇,此时决不会有所妄动。自己所畏者,只有归藏袋,如今此袋既失,他已不是自己对手,只要三人伴他过了三日,一到便可将他除去,无须再约他人相助。金须奴终是持重,起初还当他受了震伤,不能起飞,故此需人相助;后来又说他法宝法力仍在,甄海归藏袋已失,既是毫无足畏,何以又非三人伴守三日?似乎先言后语有些矛盾。当时也不给他说破,只说:“初凤是全宫之长,既然得知妖童踪迹,便须禀命而行,不容不回宫请命。”和尚闻言,方才默然不语。

  金须奴又问了他法号,才知这和尚便是东海孽龙岛长风洞的虎头禅师。在未入紫云宫跟从初凤姊妹时,听人说过,他原是异派中一个有名的散仙,生而秃头,所以着了僧装,并非佛门弟子。虽不似别的旁门专做恶事,手段却也狠辣。因所居与苦行头陀相近,不知因甚事做得过了一些,被苦行头陀制伏过一回。适才听他说起与甄海狭路相逢,险遭毒手,还多亏了苦行头陀解救,才得保全性命,大约业已改行归善。知道了根柢,略觉放心,暗和二凤使了个眼色,嘱她留意。便即起身告辞,往紫云宫飞去。

  到了一看,宫外封锁甚严,到了牌坊下面,便难再进。幸而冬秀隐身宫门入口,见他独自飞回来,以为出了乱子,忙着出接,才得走进。一问初凤、慧珠二人何在,说是因为前车之鉴,正在黄晶殿中同炼天书副册中所载的一种极厉害的魔焰,要三日后方得完成。当日恰是第二日,法未炼成,不能出殿。如今全殿封闭,谁也不能进见。初凤行法之时,曾留有话,算计金须奴等三人见了嵩山二友,往返也得一二日工夫。回来如有动作,不过也只隔一日。多一件法宝御敌,毕竟强些。应用之物,早经采集,起初初凤因这种魔法狠毒,没有急需,不愿炼它。自从吃了阴火大亏,恨那妖童入骨,特地炼来报仇。如三人回宫,可少候一日等语。金须奴原想一到便拉了初凤同走,不想这般不凑巧,偏在这时正炼魔法,须要候上几日。好在虎头禅师原约三日之后,也不忙在一时,便在宫中暂候,等初凤魔法炼成,再定夺行止。谁知初凤行法时,差一点功候,几乎白费心力,又迟了大半天,直到第三日子正过去,才将法术炼成,开殿出来。金须奴忙即上前相见,说了经过。初凤自是心喜,因时间大促,不能再延,略谈几句,便留下慧珠、冬秀二人看守门户,从宫门牌坊前起,直达海面,都用法术层层封锁。兴冲冲同了金须奴起身前往。

  到了那座荒岛一看,虎头禅师和二凤、三凤三人都已不知去向。金须奴回宫时,虎头禅师又未说明甄海所居之处。而且违约先走,其中难免不有差错,不由大吃一惊。二人一商量,甄海巢穴既相隔那荒岛不远,除了在附近海中搜寻外,别无法想。仗着二人都是惯于水行,踏波涛如履康庄,那一带的岛屿又不多,尚易寻找。二人在海中行未多时,忽见前面有一座大岛。近前一看,满岛都是瑶草琪花、珍禽异兽,景物幽秀,形势雄奇,颇似仙灵窟宅。因水上没查见什么异状,猜是到了地头,忙即飞身上去。那岛地面不大,方圆不过百里,高处望去,仿佛一目了然。二人分途搜寻,不消顷刻,便走完了一半,一点朕兆俱无。初凤暗忖:“二凤等如果来此,必与妖童对敌,绝不会没有一点踪迹。就说地方不对,这里花草有好些都经过人工布置,怎地没个人影?”正在焦急,忽见金须奴在左侧面山麓之下用手连招。忙着飞过去时,金须奴已不等她到,径往山下面的一个大湖之中钻去。

  飞近一看,那湖位置正当岛的尽头,三面俱有山峰围绕,宽有十里,深约百丈,清可见底。水中养着许多海豹,正围着几道光华张牙舞爪,欲前又却,已有几个尸横湖底。初凤一见那光华,业已认出是自己人,无暇多观,正待飞身而下,金须奴已将那两道光华带起,飞上岸来。放在地上一看,正是二凤和三凤两个,被许多形如长带、又白又腻的东西捆了个结实,连试了许多法宝飞剑,俱斩不断。初凤看出那东西是纯阴之质,恐湖中敌人尚在,不便迎敌,只得夹了二人,驾遁光先回紫云宫。与慧珠、金须奴三人围定二女,运用玄功,施展三昧真火,连炼了三日,才将那东西烧断。所幸二女神志尚清,服了点丹药,便即还原,言动自如。一问原因,才知又是三凤招惹出来的祸事。

  原来金须奴走后,三凤便不住向虎头禅师探听甄海虚实,除归藏袋外还有什么宝物。虎头禅师本无机心,便照直说,甄海曾得异人传授,所炼法宝俱无足奇,自己此番前去,一则为了报仇除害,主要还有别的原因,暂时不能明说。三凤知他必还觊觎甄海的法宝,便和二凤以目示意。想是被虎头禅师看出,恰巧金须奴和初凤又去迟了一步。虎头禅师在第三日之前,人便复原,他起初不愿人多,既要别人相助,又恐到时翻脸,和他要那朝夕梦想欲得的一部道书。一见三凤神色有异,急中生智,故意装作入定,忽然失惊,说甄海即将离海他往,去请能人,时机一失,不但制服不了,日后彼此俱有大祸。自己只得冒险前往,与甄海拼一死活,请二女在荒岛上等到金须奴约了初凤回来,再行同去接应。二凤因守金须奴之戒,还在将信将疑,力持等金须奴到来,再行同去;否则便请他说了地方,随后与他接应。三凤却是利令智昏,明知其中有诈,偏猜他只须守过三日,便无用人之处,想一人前去独吞,再三力说:“既是妖童将要他去,你一人势单。彼此都为报仇,无须再候大姊。”非一同前往不可。虎头禅师装作无可奈何,才行应允。二女也未看出。二凤知三凤性拗,拦她不住,又恐三凤有失,只得同往。因虎头禅师说,如能三人同去,手到成功,连催起身,什么都未顾及。

  一到海岛上,果是日前妖童出来应战,二女更是深信不疑。谁知刚和敌人交手,虎头禅师忽然隐去。甄海已是觉察,狂吼一声:“大胆妖僧、贱婢,竟敢用诱敌之策,前来盗我仙书!”说罢,也不再和二女交战,径直飞入湖中。二女当然紧追下去。三凤听出虎头禅师果有私心,那仙书必是异宝,越发动了贪心。及至追落湖中一看,虎头禅师已将湖水劈开,左手拿着一个玉匣,另一手放出一道乌光,正和一个女子对敌。那女子已受重伤,兀自不退,见甄海飞落,只喊得一声:“艮兑带书走了。我受了这贼秃重伤,且去那边等你。切莫恋战,改日再报大仇吧!”说完,一道白烟冒过,便即不见。虎头禅师还想追赶,甄海已红着双眼杀上前去,将他拦住。三凤见虎头禅师手中拿着一个玉匣,也不知他那部道书到手也未。因为还在争斗,便恨不能早些将敌人杀死,好问个明白。偏那甄海虽在紫云宫受伤惨败,失了重宝,依然还有全身本领,玄功奥妙,幻化无穷,不似上次轻敌,一时半会儿不易取胜。同时又因这里是他巢穴根本重地,不舍丢失,只管拼命相持,并无退避之意。

  斗到后来,甄海忽从身畔取出一个透明晶球,一脱手,便连人化成一团黄光,直往三人头上飞来。二凤、三凤的法宝飞剑竟失功效,只能围在黄光之外乱转,不能抵御。说时迟,那时快,黄光业已罩临头上。那虎头禅师一味敷衍应敌,原为诓他这粒身外元丹。一见诱敌计成,心中大喜,忙将长袖一抬,飞出千百道细如游丝的紫光,朝那团黄光射去。二凤、三凤见黄光临头,方觉一阵心慌神迷,那紫光业已射入黄光之中,只听咝咝连声,黄光立即缩小,只如碗大。接着又听一声怪啸,一道青光直往那座宫内飞去。虎头禅师早已防到,手一抬,先将那团下落的黄光收去,也化作一道青光,从后追赶,转眼同入宫内。等到二凤、三凤心神稍定,想追时,那座宫门业已紧闭,将二女关在外面,不得入内。恼得三凤兴起,连忙指挥空中法宝飞剑上前攻打。那座宫殿也不知何物制成,异常坚固,二女飞剑法宝攻上前去,眼看光华飞绕中,黄沙如雨,只管破碎,却是不易即时攻破。

  待了一会儿,宫门自开,虎头禅师笑容满面飞身出来。二凤便问妖人何往?虎头禅师道:“仇敌已诛,大功告成,全仗二位道友相助。异日有缘,再图重报吧。”说罢,便要走去。三凤本惦着那部道书,此时又见他胸前袈裟鼓起,猜是又得了什么宝物,便没好气拦道:“禅师且慢!适才我见你得了一个玉匣,想是那部道书,可容借我一观么?”虎头禅师早已看出三凤心怀不善,只因人家相助一场,如无二女,怎能分身入宫盗宝?不愿恩将仇报,打算就此别去。见三凤不知进退,满脸俱是怒容,料知善说无效,再加适才见二女法宝也颇厉害。念头一转,猛生巧计,便对三凤道:“道友要观此书,这有何难?”说罢,一面装着取书,一面暗中行法。三凤眼巴巴看他将玉匣取出,正要上前,猛见虎头禅师把手一扬,数十道光华劈面飞来。二女方知不妙,想用飞剑抵御时,身子一紧,便被那数十道光华将身缠住,倒于就地。耳听虎头禅师道:“道友存心不良,我不能不先发制人。早晚你那同伴必会寻来救你,且在这里安卧一时吧。”说完,便将身遁去。甄海因是海豹所生,原养着许多海豹,宫门一开,便即纷纷拥了出来,看见生人,如何肯舍。还仗二女飞剑没有收起,虽然身子被绑,不能言动,神志尚清,一心还想用飞剑断绑脱险。那些不知死活的海豹,上去一个死一个,余下的不敢上前,只在左近咆哮。直到初凤、金须奴到来,才将二女救回宫去。

  那逃走的女子,正是甄海的妻子鬼女萧琇,本领虽不如甄海,却极知进退。起初甄海去犯紫云宫,曾经再三拦阻,说自己在南海修炼,岛宫水阙,仙景无边,大家同是修道的人,何苦贪心不足,侵害人家,一个弄巧成拙,岂不求荣反辱?甄海受了铁伞道人门徒的蛊惑,执意不从。及至在紫云宫海中惨败,失了重宝回来,萧琇越知不妙,力劝甄海敛迹,闭门不出。甄海哪里肯听。这日见虎头禅师带了二女前来叫阵,仇人寻到,分外眼红,立时出去迎战。萧琇本有机心,算计仇敌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夫妇除这座水阙外,附近岛上本还有一座洞府。甄海一出去,忙将那部道书从玉匣中取出,交与两个幼子带往别洞,以免事败,为仇人所夺。刚打发走了二子,正要准备出宫助战,虎头禅师已抽空潜入宫中,盗了那玉匣便走。萧琇将那玉匣留在宫内,本为诱敌,使来人心愿既达,容易退去。当时故作不知,直等虎头禅师盗了出宫,才行追去,原想与丈夫会合一处,再行应敌。

  谁知虎头禅师心辣手狠,因为以前吃过甄海苦头,这次前来,炼了好几件厉害法宝。盗书之时,因恐二女只能绊住甄海,未必能是对手,所以急速退出。一见萧琇追来,忙即回身应战。一交手,便用飞钵断了萧琇一只右臂,接着又打了她一菩提钉。萧琇虽受重伤,因上面敌人还有两个,结局不堪设想,心中惦记二子,当时逃遁,又恐引鬼入室,玉石俱焚,只得咬牙忍痛,勉强支持。幸而为时不久,甄海便发觉敌人诡计,舍了二女赶回。萧琇料知甄海性情刚愎,不会就退,自己委实不能再支持下去,便略微告诫了几句,隐身遁去。痴心还想甄海真个抵敌不住,总会知难而退,他又长于玄功变化,逃走不难。回到别洞,略用了一点丹药,忙即忍痛行法,将全洞封锁,准备甄海回时,万一敌人追来,也好抵御。谁知甄海劫数已到,急怒攻心,竟将身外元丹放出去与敌人拼命,身遭惨死,连元神都被虎头禅师用诛魂收魄之法消灭。

  萧琇待了一会儿,伤处毒发,越来越重,连服丹药,终不见效,望着二子垂泪。等了一日,夫妻情重,冒险出视。见了甄海遗体,一恸几绝。只因二子尚幼,终日忍痛,苟延残喘,传授那部道书。只传了一多半,实在痛苦难支,精血业已耗尽,只得自行兵解。临终以前,再三嘱咐二子将道学成以后,务必寻了虎头禅师与紫云宫一干男女报仇雪恨。

  这二子便是现在被困凝碧崖六合微尘阵内,本书七矮中的南海双童甄艮、甄兑。因了这一场因果,三方面结下不解之仇,以致日后七矮大闹紫云宫,金蝉、石生全仗双童相助,巧得天一贞水,才能融化神泥,开辟五府。这且不提。

  初凤姊妹回转紫云宫后,又修炼了多年,道法越更惊人,便分别出海云游,积修外功。起初打算建立一点天仙基业,用意原善。谁知众人福命有限,只初凤和金须奴努力,不能挽回运数;加上所学道法又非玄门正宗,三凤、冬秀时常在外惹事,任性胡为,有过无功,金须奴、二凤又早失了元阳和元阴,诸多阻滞。二凤、三凤更记着虎头禅师前仇,屡次前往报复,仇未报成,反辗转结下许多冤家,中间也不知经过多少险难。初凤为助二妹,无心中也铸了两件大错,这才知道仙业无望,凡事难以强求,于是翻然改计,决心只做一个海底散仙。便告诫众人,从此不准再问外事,专一整顿珠宫贝阙,把一座紫云宫用法力重新改建。又从十洲三岛神仙圣域,移植来了无数的瑶草琪花,收服驯养了许多的珍禽奇兽。在宫前设下魔阵,海面加了封锁,以防仇敌侵入。另由后苑宫门开了一条长逾千里的甬道,由地底直达一座海岛的地面,一层层俱有埋伏,无论仙凡,莫想擅入一步,并将昔日在外面物色来的弟子,一一派了执事,分任炼丹、驯兽、锄花、采药之责。初凤自为全宫之主,更是不在话下。满以为海腹潜修,别有世界,长生不死。

  谁知天下事往往微风起于萍末,出人意料,一经种因,终必收果,任你用尽心机,终是徒劳无功。如照当时的紫云三女闭门不出,全宫深藏海底,布置天罗地网,胜过铁壁铜墙,是谁也侵犯不了她们,偏巧又在闲中生出事来。紫云宫那般戒备森严,众人意犹未足。这日初凤升座,按察全宫诸仙使的职司,偶想起那条上通地面的甬道,原本多为石土,虽经法术祭炼,无殊玉石,到底尚欠美观。又闻人言,甄海二子甄艮、甄兑立志给他父亲报仇,从一位散仙门下学了地行神法,透石穿沙,如鱼行水。虽说这两人只说要找虎头禅师寻仇,追原祸始,难免不来侵犯。纵不足畏,这般坚固的甬道被人侵入,也是笑话。见近宫一带海底所产的珊瑚、铁晶、彩贝之类甚多,打算采集了来,用法术炼成一种神沙,将那条甬道重新筑过。那甬道长逾千里,纵是玄门奥妙,筑起来也颇费心力。算计宫中执事人等虽然不少,异日甬道筑成,各层埋伏,均须派人主持,恐到时不敷使用,便命金须奴夫妇、三凤、慧珠、冬秀五人,分头出海去,各自物色一个有根器的少年男女,度进宫来备用。五人领命之后,初凤便率了宫中诸仙使,尽量采集应用之物,建下五行炉鼎,等五人一回,便即开始祭炼。

  不消三月工夫,二凤、慧珠、冬秀每人俱寻了一个有根器的男女,回宫复命。只金须奴和三凤因为选择太苛,并无所获。恰巧这日二人在云贵交界的深山中无心相遇,彼此一谈经过,才知打的是一个主意。因未出家而有根器的少年男女寻觅不到,想到名山胜境中寻一个曾经学道未成之士,收伏了回去。正在互商如何进行,忽见一道光华拥着一个少女,慢腾腾从前面峰侧飞过,似要往上升起。二人一见,知是业已成道的元神,如能收了回去,胜似常人十倍。见她飞升迟缓,看出是脱体未久,所以觉着费力。只要飞行些时,不遇见外人侵害,一经挣扎,升出云层,便凭虚上升,直入灵空天界,完成正果。二人存身之处,本已甚高,这光华中的女子更高离地面,不下千丈,再升千余丈,便无法能制。这类事如被正派中仙人遇着,不但不去害她,反要飞身上去将护,助她脱险上升。三凤为人任性,自私之心太重,哪管对方多少年辛苦修持,好容易脱体飞升,完成正果。一见时机瞬息,也不和金须奴商量,手一扬,剑光先飞出手去,打算逼迫那光中少女降下。那少女见有人为难,知道是命中魔头,愈发奋力上升。三凤见飞剑飞近少女面前,为护身灵光所阻,无所施为,眼看少女又飞高了数十百丈,知此女道力不浅,稍纵即逝。眉头一皱,顿生恶念,口喊一声:“那女子还不投降,休想逃走!”接着便将所炼魔砂取出,朝少女打去。

  这魔砂乃近年三凤在外云游时,瞒了初凤,也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得炼成,与初凤昔日为报甄海之仇所炼大不相同。除善于污毁敌人的飞剑法宝外,差一点的仙人被它沾上,重则神迷昏倒,任人处置;轻者也要打落多少的道行。那少女平时法力虽然高强,这时一个甫行脱体飞升的婴儿,如何禁受得住。还算那少女见闻广博,知道魔砂厉害无比,一被打中,不但一样身落人手,异日再想飞升,又须借体还原,再行转劫,受诸多灾劫,把这多年石中苦修付于流水,岂非更加不值?明知敌人逼迫归顺,不怀好意,无奈已万分紧迫,再不当机立断,所受更惨。莫如拼着再受数十年辛苦,把所炼护身灵光毁去,以免损及元婴。少女方才想到这里,三凤已将心一横,运用玄功的魔砂变作万千团黄云红焰,风卷而来。少女把这护身光华化成一道经天彩虹,迎上前去,将来的云焰拦住,口里连喊:“道友高抬贵手,容我下来相见。”说时,那护身灵光一经脱体,少女的身便不似先前游行自在,飘飘荡荡,御风降落下来。

  三凤见魔砂飞上前去,竟被一道长虹拦住,正暗惊少女仅是一个甫行脱体的婴儿,竟有这般神奇的道力。偶闻少女已在答话,离开光华,自行降落,才知她是恐怕毒砂伤了元婴,已有降服之意,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连忙飞身上去,将她捧住。那少女降至中途,回望空中彩虹为魔所污,业已逐渐减退,即使敌人应允放行,已不能即时飞升,心里一阵惨痛气忿,业已急晕过去。金须奴见三凤行为如此可恶,委实看不过去。知道这种初脱体的元婴,一任她平日道力多高,此时也是至为脆嫩,什么灾害都禁受不起。恐不知怎样调护,再伤了她,先取出一粒玉柱中所藏的灵丹与少女塞入口中,然后轻轻唤道:“道友莫要惊恐,我等并非异派中的恶人,要借道友的元神去炼什么恶毒法宝。乃是宫中需用几位根骨深厚的男女,相助办一件事。我同这位三公主奉命物色,因唤道友降落不听,一时情急,使用神砂,原想逼着道友降落,并无恶意。道友胆小,丧了护身灵光,如今再想上升仙阙,已不可能。不如随我等回转紫云宫海底,同享散仙奇福。宫中现有固元灵胶,道友无须借体,便可复原。只须暂助我们些时,不过迟却数十年飞升。异日遇见机缘,道友仍可成就仙业,岂不是好?”

  少女闻言,猛想起:“昔年师祖曾说,自己福薄缘铿,虽仗性行坚洁,向道虔诚,可以人定胜天,但仍有两次重大灾劫。经过之后,还要多立外功,始能飞升。后来冤遭无辜,在石壁中幽闭多年,一意苦修,侥幸修就元丹,脱体飞升。当是因祸得福,谁知仍会遇见这种天外飞来横祸。可见事有前定,无法避免。”想到这里,心略一宽,睁开双目一看,自己被一个女子托住,旁边还立着一个仙风道骨的美少年,正在殷殷劝慰。这一男一女虽是一路,那男的却是一脸正气,而不似那女子一望而知是左道旁门中人。身落人手,只好听其自然,一切委之命数。便答道:“这也是我仙缘浅薄,命中该有这一场劫难。此番随了二位道友回宫,只要在修道人本分以内,为奴为仆,俱所甘愿。不过事要约定:此劫不过五十年,日后机缘到时,须由我自由,不得强留。如今我护身灵光已失,原来躯壳又毁,本打算借体还原,未必能寻着好的庐舍。适才道友所说的固元灵胶,也须赐我一用。否则既遭罗网,只好任凭二位,宁可形神消散,也不能奉命了。”

  三凤见这少女元婴长才三尺,光彩照人,说话不亢不卑,委婉尽致,不禁心折,暗忖:“五十年期限虽短,只要她肯相随回去,有宫中那般的景物享受,还怕羁魔她不住?况且她本身躯壳已失,又不愿借人形体,虽有固形灵药,难道除元神之外,又炼成第二元神不成?乐得卖个慷慨,应允了她。”便答道:“我一时莽撞,误发神砂,坏了你的灵光,歉悔无及。我那紫云宫深藏海底,在三十六洞天以外,自由自在,享受无穷,珠宫贝阙,仙景非常。既愿相随同归,足见明识大体。至于五十年后,任你自去之说,虽非我等所愿,有了这五十年工夫,宫中新收诸人的道法想已炼成,留固可喜,去亦无妨。适才只说你旧日庐舍还在,既已失去,想已火解。宫中不但固元灵胶甚多,还有天一贞水和各种灵药异宝,此去定然有益,只管放心便了。”那小女闻言,含愁谢了,仍不下地,就在三凤怀里,略问了问宫中主人姓名、来历和修道派别,知与别的左道旁门不同,愈发放心,当下改了称谓。三凤所求既得,又比众人不同,好不心喜,也不管金须奴怎样,略为话别,便独自带了这少女往紫云宫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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