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铁衣飞骑　势不两立

 

2021-02-08 09:48:11   作者：金锋   来源：金锋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邱负钦一抖丧门剑，冷冷道：“不必客气。”
　　一语未毕，蛇蝎般的剑尖，已分为四个方向，直取柳飘泊。
　　这四剑确可算是变生肘腋，防不胜防，更兼角度诡奇、刁钻。
　　柳飘泊若是一直注意他的说话，这四剑之下他难免受伤倒下。
　　但柳飘泊就是柳飘泊。
　　这四剑虽然全无预兆，来势又狠又急又快又准，但不知如何，他只轻轻地将剑一带，邱负钦立时被迫退三步。
　　他脸色刹那一变，变得惊诧，嘎声道：“好！”
　　倏地他丧门剑再次出手，仍旧是那种角度刁钻的剑法。
　　这人不但人邪、剑邪，所用的招式更是邪门外道，专走偏锋。
　　柳飘泊身形立变，闪过了这一剑，这次他开始反攻了。
　　“飕！飕！”这两剑似在惊涛中的闪电一般，直没入远方黑暗的海里。
　　邱负钦身子一顿，脚踩七星步，丧门剑一撞一扫，又回了七剑。
　　这七剑在柳飘泊悠扬深厚的刺法里仍能发挥极大的威力。
　　这七剑形成一个直排的“一”字，刺向人身上胸前直列而下的七大要害，每一要害都足以致命。
　　第一剑刺的是“膻中”，接下是“中脘”、‘神阙”、“关元”、“气海”、“丹田”、“中极”七大要穴。
　　柳飘泊招式用老，脸色一变，长剑一竖，“朝天一柱香”使出，三尺长剑直竖胸前挡住。
　　“叮……”这七剑终于还是迟了一刹那，尽数刺在柳飘泊剑身之上。
　　邱负钦脸色巨变。
　　也就在这时，柳飘泊也发出了他最凌厉的一剑。
　　“噢！”
　　这一剑后发先至，声音未到，剑已到了，端是全无预兆，轻快溜捷无比，朝邱负钦胸前正中扎下。
　　邱负钦招式用老，这一剑又奇快无比，心内一寒，急向后伏倒。
　　那知柳飘泊这一招正是逼他向后倒下，他一倒下，柳飘泊剑势展开，如长江大河般势不可挡的剑气立时封住了邱负钦一切的退路及生机。
　　这一着招中套招，式中套式，一共有七七四十九剑，第一剑只是迫敌之用，而无伤敌之意。
　　邱负钦一退，其余的四十八剑立时如影随形附上。
　　他身上皆尽空门。
　　他那一招“铁板桥”本使得极妙，却那知正中柳飘泊的心意。
　　一剑寒光十四州。
　　剑寒如秋水。
　　邱负钦已退无可退。
　　他心一狠，牙一挫，丧门剑一挺便乱挥狂砍。
　　“叮……”剑声一过，他狂嚎一声，已中了七剑。
　　再过五剑，“噗！”的一声响起，他身子忽然凝住。
　　于是，金铁交鸣之声及辉煌的剑光都不见了。
　　庭院又寂静起来。
　　风吹梧桐，落叶飘飞。
　　花落花谢，叶落飘零，人生莫非也正如花叶般！
　　本来凝住的邱负钦口中突然喷出一口血，喉中发出了“咯咯咯”数声，双眼暴突，终于倒下。


　　晨星已升起，黎明已不远了。
　　黑暗总算有过去的时候，人生不也是一定要经过无数的黑暗，无数不屈的奋斗才寻得光明的么？
　　柳飘泊收剑入鞘，长叹一声，道：“四年封剑，今日还是开了杀戒。”
　　花剑雨早已扫去了脸上惊慌之色，站了起来，拍手不绝。
　　“好！好！二师兄，四年没见，剑法更是凌厉无匹。”
　　这一番恭维之话，与方才他惊慌恐惧之色判若两人。
　　柳飘泊举步走向内堂，冷冷道：“花师弟，你可以走了。”
　　花剑雨一楞。
　　随即，他急步上前，期期艾艾的道：“二师……兄，我……”
　　柳飘泊一截口道：“我已在四年前离开‘铁衣堡’之际立下重誓，再也与你们无关系了么！”
　　花剑雨一急，道：“可是……”
　　“不必多说了。”
　　“二师兄……”
　　“请！”
　　“我……我不走！”
　　“请！”
　　“我决不走！”
　　柳飘泊脸色一变。
　　“你可是以为我不敢杀你而死赖在这里么？”
　　“不是……我……”
　　“不必再说下去。”
　　他又道：“请吧！”
　　花剑雨更急。
　　“唉！二师兄，你还是当年的臭脾气，你知不知道堡中出了事？”
　　“哦？”
　　花剑雨脸色一肃。
　　“长江‘飞骑帮’帮主向吹魂率领座下七百弟子，三大堂主夤夜直闯向咱们‘铁衣堡’里……”
　　“飞骑帮”与“铁衣堡”一在水上，一在地上，实力旗鼓相当，双方对峙多年，仍不相上下。
　　这两方的弟子门人手下亦常有搏斗之事发生，以致仇恨越积越深。时日一久，已不可和解了。向吹魂更是长江水面的第一高手，单打独斗，长江两岸水路上的豪士大侠，无人能接他三十招。
　　他觊觎“铁衣堡”里财富可敌国之数，因此，他无时无刻地在准备，要一举攻下“铁衣堡”。
　　柳飘泊身形一震，口中仍冷冷道：“想必敌人已被击退了吧？”
　　花剑雨身形激动不已，咽声道：“那时……师父正入关坐定，想不到向吹魂这老匹夫得知消息……师父不能应敌，堡中自是不敌……”
　　“然后呢？”
　　柳飘泊似也关心起来。
　　“敌人……敌人……唉，那一刻里，我与大师兄……三师兄及师……师……”说不下去了。
　　柳飘泊淡然一笑，笑中夹着几许豪气的感触。
　　“师嫂么？你尽管说好了，不必怕顾忌到我。”
　　花剑雨狠吞了一口口水，尴尬地道：“是的。”
　　“说吧！”
　　“我们四人率三百弟子斗了半个时辰，无奈敌势强大，而堡中又无人能与向吹魂那老匹夫交手……”
　　“哼！向吹魂？”
　　“大师兄见大势已去，急叫师嫂及我护送师父逃出。”
　　“结果呢？”
　　“我、师妹、师父，带着十大弟子逃出之后，又遇上了狙杀，师嫂……唉，就被掳去了……”
　　柳飘泊身躯一震，眸中露出了急切的波光：“然后呢？”
　　花剑雨又吞下了一口口水，唉声道：“师嫂就从此下落不明。”
　　柳飘泊一跺足。
　　“向吹魂！你这老匹夫也够毒了，夤夜暗袭……”
　　花剑雨又道：“不过，可想而知，师嫂必定已……已落在了‘飞骑帮’，向吹魂的手里。”
　　柳飘泊点点头。
　　“师父与大师兄又怎样了？”，
　　“我与师父及几个弟子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安置下，再一日，大师兄带着三四十个弟子赶来……”
　　“堡里又怎样了？”
　　花剑雨恨声道：“我乔装出去，向吹魂……这狗王八……竟……竟把整个‘铁衣堡’都付之一炬。”
　　柳飘泊眼望天上，冷冷道：“赶尽杀绝？哼！”
　　花剑雨又道：“师父又因为……又因为……”
　　柳飘泊眸中精光一闪，抓住花剑雨双肩：“师父又怎样了？”
　　花剑雨苦笑。
　　“他老人家在逃难中……不慎走火入魔，以致至今半身不……”
　　柳飘泊神色又激动：“师父……师父……竟走火入魔？”
　　“是的。”
　　他手一松，一退，仰天长叹。
　　“劫数难逃，唉……果真这就是命中注定了的劫数么？”他仰首问天。
　　天无语。
　　星亦无声。
　　花剑雨又道：“我想来想去，能够再振起本派名声及危机的人物，除了师父之外，就只有二师兄了……”
　　他顿了顿，又道：“可是，你行踪不明，师妹毫无下落，三师兄亦战死，师父半身不遂……现在的情势已乱，不成章法了。”
　　柳飘泊眼中似有英雄泪滴出。
　　“甚么？三师兄……三师兄也已战死了？”
　　花剑雨点点头：“三师兄是死在向吹魂手下的。”
　　叹了一口气，他又接道：“他是因为掩护我们……”
　　柳飘泊强忍住将滴下的泪，一刹那，悲怆已涌上他心头。
　　他口中虽自称自己绝情，但他真正能做得到么？
　　他毕竟还是一个热血、冲动而豪气风云的少年啊！
　　家园毁去，良师残废，如兄弟的良友战死，那日夜令他忘不了的人又已下落不明，他又怎能不激动，不悲愤呢？
　　他咽喉中似已有热血上涌，就算死，也要死得轰烈一些。
　　他昔年的豪气干云，热血的冲动已被悲愤唤醒……
　　他双手青筋暴突，剑亦随时可出鞘为报忠义之仇而尝敌人的血。
　　这一刻，他又变成了以往年少的愤世及不平之怀，闯荡江湖，并肩杀敌，弹剑悲歌的少年。
　　“二师兄，我……我恳求你，再出江湖，为……”
　　柳飘泊一截口，道：“‘飞骑帮’最近又有甚么动静？”
　　“极大的动静倒是没有，只是最近大举追杀一切与咱们‘铁衣堡’以往有关系的江湖人物！”
　　“斩草除根？”
　　“正是！”
　　“好狠毒啊好狠毒，向吹魂，真不愧无毒不丈夫。”
　　花剑雨又道：“就如这一次我一出那地方，行踪一现，他们即已派人追杀。”
　　“哦。”
　　“幸好我轻功较好，所以能勉强地走到这里来，也幸好……”
　　说到这里，他咽声道：“也幸好二师兄救了我。”
　　柳飘泊不答。
　　花剑雨突然跪下，道：“二师兄……我求求你……求求你……”柳飘泊手一扶，扶起了他。
　　“起来！”
　　他瘦削的脸上立时浮起了一片凌厉绝情的杀机。
　　他突然仰天大笑：“哈哈……重入江湖？重入江湖！这一切……这一切为的又是甚么？”
　　他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的一种感情。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呢？人若无情便能长生么？
　　而人又怎会无情呢？
　　尤其是一个热血、冲动，豪气万丈不苟世俗的少年。
　　“四师弟，你且进去休息吧，天快要亮了。”
　　花剑雨狂喜之色涌起。
　　“这……这么说，二师兄你是答应了么？”
　　柳飘泊点点头。
　　花剑雨连连挥手，道：“谢谢师兄不念旧恶之情……”
　　柳飘泊一皱眉，道：“过去的事，就当它过去好了。”
　　花剑雨一怔。“是的。”
　　“去休息吧。”
　　“嗯。”他一振双手衣袖，拍去了灰尘，口中说着，走入了内院。


　　柳飘泊心中起伏不定，踱了几步，脑海中又升起了一幕幕的往事来……
　　师妹的微笑……师父的严肃与仁慈……大师兄的慎细与领袖之才……都是他忘不了也不能忘记的往事。
　　但就在那地方，发生了一件令他在以后的岁月里终身难忘之事，使他悄然的独自离去，退出江湖，再也不问世事。
　　他四岁时父母遭仇人追杀惨被杀死，幸好双亲世交，“铁衣堡”堡主司空铁衣不惜千里救援而来。
　　然而，这还是迟了一步。
　　司空铁衣只救出了他及杀死仇人，并把年幼无知的他带回“铁衣堡”去，抚养长大，传他武功。
　　他十七岁即出外行走江湖，十九岁时以一支剑独闯祁连山，将大盗“满天花雨”孟苍然及属下的二十四个寨主一一杀死，因此，此役之后，他即名满江湖，乃是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
　　就在他二十岁那年，司空铁衣将他的唯一掌上明珠司空如雪，许配给他稳重沉着的大弟子，杜狂涛。
　　司空铁衣乃粗莽豪爽的汉子，自然是看不出他女儿与二弟子私恋之事。
　　而司空如雪幼小即丧失母亲，根本连一个转达她的投诉的人也没有。
　　但她不是一个自小被父亲宠爱惯了的刁蛮千金，所以她没有反抗。
　　柳飘泊更是欲诉无人。
　　向谁去投诉以便自己的心意能转达到师父耳中？
　　没有，没有人能。
　　就算是有人，他也不想将此事传予第三者得知。
　　于是，他们只好接受命运的安排，从此萧郎陌路人。
　　几许山盟，几许海誓，都毁在司空铁衣开口提出此事的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