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蛇谷女尼

 

2019-11-12 10:21:56   作者：金陵   来源：金陵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半晌，朱比南“哼”了一声，道：“好吧！现在，你告诉我，你喜欢落日吗？”
　　“蛇谷女尼”格格一笑，道：“夕阳无限好，谁又不喜欢呢！”
　　朱比南走上前一步，目注“蛇谷女尼”沉声道：“何谓‘落日之神’？”
　　“蛇谷女尼”猛的一震，默然不答。
　　朱比南冷冷的说道：“很好，您这神情，与‘天山人熊’如出一辙……”一面说，一面将万年钢套戴在手上，面色一沉道：“你既不愿回答我的问话，我也收回我的诺言，我要使你碎尸而死，蛇谷女尼，下床来准备受戮吧！”
　　“蛇谷女尼”毫不在乎，依旧盘膝坐在床上，笑道：“年青人，说话何必这样难听呢？你的性命虽然已握在我手上，我也不曾扳起面孔说话呀！”
　　朱比南闻言，心头一凛，脸上却是神色不变地冷冷道：“蛇谷女尼，你说这话，不觉得有点夸张吗？”
　　“蛇谷女尼”微笑道：“是否夸张，你只要运功搜一搜‘九宫雷府’就知道了！”
　　朱比南“哼”了一声，暗地运功，循百脉经穴一流转，果然发现“九宫雷府”以及“丹田”之间，竟侵入一种极为奇怪的毒素，正迅速地发散开来，不由暗吃一惊，忙默运玄功，将毒素逼住，但另一方面，心中却奇怪，自己有罡气护身，又不曾吃过任何东西，这毒素究竟从何而来？
　　“蛇谷女尼”得意地笑道：“你可是奇怪怎会中毒是吗？告诉你，那是你自己吃进去的。”
　　朱比南愕然无语，莫名其妙的瞪了对方一眼。
　　“蛇谷女尼”见朱比南不开口，于是又道：“你不明白吗？好！我索性使你做个明白鬼吧，刚才你不是疯狂地吻我吗？你可觉得我的身体有一种奇异的香味吗？嘻嘻！你明白了吧？”
　　朱比南冷峻地凝视着“蛇谷女尼”冷冷说道：“把解药拿给我！”
　　她耸了耸肩，露出一付爱莫能助的神情，道：“很抱歉，这毒药不是我的，我没有解药！”
　　朱比南大怒道：“好！但你要比我先死！”双手一扬，“万年钢套”闪电般往下一落……
　　可是——
　　他的一双手在半途突然一顿，随即软软地垂下来，怨毒地望了“蛇谷女尼”一眼，默然盘膝坐在地板上。
　　“哈哈哈哈！”一串银铃般的得意笑声，从“蛇谷女尼”两片樱唇中吐出，飘荡于黑暗的空间。
　　半晌，她才止住笑声，冷冷说道：“年青人，你还算聪明，快点用这最后一口气运功把发散开来的毒素逼住吧！这样还可多活一会……噢！”她作了个手势，止住朱比南，警告道：“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否则你就没有机会听完我的话了！”
　　朱比南感到一阵被羞辱的愤恨，他，“碎尸人”的后裔，立誓要流尽仇人之血，称尊武林！如今，竟因一时的疏忽，致所有的希望，顿成泡影，誓言成虚，于是，一股莫名的怒火，忍不住熊熊燃上心头！
　　但他明白，在这情形下，发怒不但徒劳而且无益，忍耐方是上策，于是，他继续保持缄默，将一腔怒火压了下去……
　　“蛇谷女尼”娇媚地笑了笑，揶揄地说道：“我此刻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朱比南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默然不语。
　　“不知道？好！告诉你吧，我这里的毒蛇很久没有尝过活人血啦，当然，我不忍心看着你这样死法的，所以，我只好不陪你了。”
　　“蛇谷女尼”说着话，慢慢将衣服穿好，起身下床，伸手在朱比南的脸颊上拧了一把，笑道：“年青人，再见了，祝你二十年后，又是这样英俊可爱！”
　　朱比南垂头阖目，默默地忍受着，让对方的羞辱话语，像毒蛇般咬啮着他那一颗快要爆裂的心！
　　“蛇谷女尼”柳腰款摆，走了几步，忽地“噢”了一声！转过身来，嘻嘻笑道：“瞧在你刚才对我的亲热劲儿份上，我不妨告诉一件你极想知道的事……”她略停了一停，沉声道：“你想知道当年围歼‘碎尸人’的十派五门之人是谁吗？他们是：‘少林轮回大师’、‘峨嵋紫虚上人’、‘昆仑铁剑先生’、‘天山天山人熊’、‘华山龙飞道长’、‘武当紫阳真人’、‘青城灵灵子’、‘崆峒正阳真人’、‘终南天绝剑一尘子’、‘北海神君金人农’、‘太极门陈大先生’、‘摘星追魂唐至刚’、‘辰州言门独臂神妪’、‘四川唐门百毒公子’，最后，就是我这‘鬼谷女尼’了！”
　　蛇谷女尼一口气将这一大串人名说完，嘲弄地望着眼中喷火的朱比南，笑道：“这些人的名字，你好好的记着，等你死后，就可以利用鬼的力量去找他们报仇啦！”说完，发出一阵格格娇笑，身形瞬即消失于夜空之中！
　　的确，蛇谷女尼说出的名字，一个个都像烧红的烙铁般，深深烙在朱比南的心上，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此刻仅能运集全身功力，将毒素尽聚于胸腹之间，但如果开口说一句话，或是动一动，便马上毒发身亡！
　　他明白在这种情形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忍耐和等待，忍耐可以使他思索解救之法、，而等待，天下间许多奇跋不都是在等待中出现的么？
　　蛇谷女尼走了，这一幢小小的楼阁顿时陷在寂静而恐怖的空气中……
　　时间在悄悄逝去，朱比南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一个可靠而有效的办法……
　　蓦然，在他自己的轻微呼吸之声中，耳际隐隐传来一阵一阵密集的“沙沙嘘嘘”的声音！
　　这种声音一听便知是正有无数蛇虫，在地面爬行时所发出，而且是从四方向这幢小楼涌来！
　　朱比南心头一震，几乎把握不住那一口提聚的真气，暗叹道：“完了！”
　　他举目望天……
　　天空是一片无穷的黑暗，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当然，更没有落日！
　　在这黑暗的苍穹之上，他看不见高高在上的师父，他心中痛苦地喊道：“师父！高高在上的师父，徒儿该死，徒儿违背了您的教诲，惩罚吧，惩罚这不肖的徒儿吧……”
　　他忽的目光一转，露出诧异的光芒……
　　因为，他发觉楼外蛇群爬行的“沙沙嘘嘘”之声，竟倏然静止了！
　　但紧跟着却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迅快地向卧室奔来。
　　门开了，走进一个手提长剑的人！
　　从剑上反射的光芒中，映出一张满布风霜但却十分年青的面孔，朱比南目光一瞥之下，不禁暗地诅咒命运之神，竟会如此厌恶于他！
　　这少年正是立誓踏遍千山万水，为爱人依爱娜复仇的谢安黎！
　　他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燃烧着熊熊的复仇之火，瞪视着朱比南，一步一步慢慢逼近……
　　朱比南这时除了咀咒命运之神的残酷之外，别无其他能助他逃脱死神掌握的善法，于是，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毫不在乎地望着这个复仇者……
　　“哈哈哈哈！”谢安黎陡地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举起手中长剑，指着朱比南道：“起来呀！朱比南，你这杀人凶手！哈哈！你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吧？哈哈哈哈！”
　　朱比南冷冷地，仿佛是一尊石像……
　　谢安黎猛地上前一步，扬剑吼道：“懦夫！懦夫！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杀你了吗？呸！爬起来！”
　　他的吼声在室中交织成一片回响，但回答他的依然是一阵难堪的沉寂……
　　谢安黎忽的一声冷笑！把长剑伸到朱比南的面前，嘲弄地说道：“阁下！我的剑在这里，你何不一招之内把它击落呢？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啊！”
　　谢安黎再次逗弄地说道：“阁下！你不打赌了吗？但我敢打赌，我只要一剑便可取你性命！”
　　朱比南默默地忍受着对方的怒骂、冷嘲和侮辱，任对方的每一句话语，都仿佛是一柄利剑将他那一颗素来漠视人间痛苦的心，刺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谢安黎大概已将仇人侮辱得够了，于是，面色一整，道：“我本来可以让你饱受毒蛇啮体的痛苦而死，但是；我曾发誓要亲手流尽你的血，我要用你的血来洗去我的耻辱，你懂了吗？好！你准备接受死亡吧！”
　　他说完之后，忽的仰面喃喃祝告道：“依爱娜！依爱娜！愿你在天之灵，看见我这柄长剑，遍染仇人之鲜血！”
　　祝告已毕，他双手平端着长剑，满面肃穆凛然之色，缓缓向朱比南胸腹之间刺去……
　　朱比南依然静静地坐着，勇敢地望着这复仇者的长剑，一寸一寸地接近……
　　死亡之门也一寸一寸地为他敞开了
　　自从他下山以来，祇有他宣告别人的死亡，自信只有他才有给予别人死亡的权力，而他当真凭着这权力，给予了许多人的死亡，那是“轮回大师”以及少林寺的僧侣、“摘星追魂”和他的子女亲友、“天山人熊”、依爱娜……
　　是的，祇有依爱娜是无辜的，如今，他就要接受为这无辜者复仇之人的死亡宣告了！
　　朱比南神智游走在过去的时空之际，突觉一缕森森冷气，刺进他的胸腹之间，浑身不禁打了个颤！
　　复仇之剑已坚定地刺进他的躯体，登时——
　　“呼”地一声，一股其黑如墨，腥臭无比的血液，顺着剑锋狂喷而出……
　　谢安黎不由一愕！霍地抽剑飘身疾退……
　　朱比南运功逼聚于胸腹之间的毒素，竟被谢安黎一剑戮中，所有的毒素顿时从创口中排泄殆尽！
　　朱比南身上一轻，不禁心中大喜！一手按住创口，仰面大笑！长身而起！
　　谢安黎面色大变，忽地厉喝一声！人剑合一，化作匹练长虹，闪电般向朱比南刺去！
　　朱比南一声冷笑！身形一转，食、中两指疾伸，轻轻将谢安黎长剑挟住，内劲骤吐，冷冷道：“谢兄！乖乖给我躺下吧！”
　　谢安黎顿觉千钧大力压到，一声闷哼！长剑脱手，一个跄踉，跌倒地上，连连喘息不已！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这一剑，不但未将仇人杀死，反而救了仇人一命！
　　优劣之势的地位，转变得太过快速了，快得令他的头脑竟无法接纳这残酷的现实，更遑论适应这突变的情势！
　　他脑际祇感到一片空白，一阵茫然……
　　朱比南扬手将长剑掷在谢安黎身前，哂笑道：“我以为阁下的剑术进步了多少，原来还是老样子，起来吧！再来一招试试好吗？”
　　谢安黎茫然地望着他的对手，片刻之前，他还是一个强有力的复仇者，如今，竟轮到他来接受仇人的讥讽，造化之弄人，未免是太残酷了！
　　他的目光由茫然而转为忿恨了，他恨他自己，也恨命运之神，他更恨面前的仇人，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仇人的武功实在太高了！
　　朱比南见谢安黎这付失魂落魄的神态，于是，他笑了，他上前一步，冷冷道：“谢兄，你不打算报仇了吗？你不是要用在下的血来洗雪你的耻辱吗！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谢安黎默默地拾起长剑，两道由忿恨转为悲哀的目光凄凉地在剑锋上移动着，心中哀叫道：“依爱娜！依爱娜！请原谅我，我不能替你报仇了，我马上就要到你的身旁，永久陪伴你了！”
　　他一咬牙，蓦地长剑一横，向自己咽喉抹去……
　　陡然，一缕锐风，闪电袭到，谢安黎但觉手背一麻，“铿”然一声，长剑顿被击落！
　　朱比南冷笑道：“我没要你死，你死得了吗？”
　　谢安黎怨毒地凝视着对方，恨恨道：“朱比南！你尽量侮辱吧！但终有一天，侮辱者将受到加倍的侮辱，杀人者必为人所杀……”
　　朱比南大笑道：“谢兄，你的话很对，但我敢打赌，到那一天，侮辱我的人不是你，当然杀我的人更不会是你……”他停了一停，忽的面色一整，沉声道：“谢兄，我看在你适才无心中救我一命的份上，再饶你一次，但记着，当第三次相遇之时，也就是你死亡的日子！”
　　他严肃地说完，昂然步出小楼，谢安黎独坐在黑暗中，忍受着无穷的屈辱，但复仇的火焰，并未在他的心中熄灭……
　　朱比南一口气奔出了山谷，突然，他脚下一个跄踉，心头一阵发慌，眼前无数金星乱迸……
　　他知道，谢安黎刺他的那一剑，虽然救了他的性命，但伤势也极为严重，适才他为了保持强者的威势，不得不勉强支撑着，现在——
　　伤口裂开了，鲜红的血液迅速从伤口中渗出，他亟需要休息，否则他未来一段漫长的复仇之路，便无法走完了。
　　他停步举目四顾，身形微晃，立即隐没于一处浓密的矮树林中……
　　星移、斗转，黑夜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大地。
　　一轮火红的朝阳，从东山之巅缓缓升起……
　　大地浴在一片金红色的彩霞中，山间一草一木，都显得无比地蓬勃、清新！
　　朱比南经过了一夜的运功调息，剑伤已痊愈了大半，他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一跃而起，高举双手，仰视着灿烂耀目的朝阳，大声喊道：“高高在上的师父！您没有抛弃您这不肖的徒儿，现在，徒儿虔诚地在您面前发誓，今后决不再违背您的教诲，噢！至尊的师父！求您赐给我更刚强的意志，更坚忍的心。”
　　他虔诚地拜伏地上，良久，良久
　　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面上又恢复了刚毅冷酷的神色，眼睛之内，闪灿着令人畏惧的怨毒光芒。
　　他口中呐呐道：“蛇谷女尼！该死的蛇谷女尼！我要把你撕成粉碎！”说话中，他双拳紧握，指甲深陷进肉中，仿佛那些被牺牲者，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出自蛇谷女尼之口，深烙在他心头的一连串名字，像走马灯般映上眼帘。
　　于是，他笑了，残酷的笑了……
　　因为他已嗅到一股新的血腥气息！于是，他带着这残酷的笑容，奔向湘西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