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师门恨事

 

2019-11-12 10:30:56   作者：金陵   来源：金陵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此言一出，仿佛这地窟之中，爆发了一个震天霹雳！只惊得朱比南浑身一震，连连后退……
　　正自运功调息的金秀嫔更是“啊”的一声骇呼！娇躯一跃而起，扑在朱比南身上，浑身发抖……
　　朱比南退了几步，霍的止住身形，将金秀底推开，猛地冲前两步，大声道：“你说谎，你这……”
　　他话刚出口，陡觉那驼背老人的目光，竟变得十分厉严，精芒远射，静静盯在他的脸上，发出一股懾人的威力，不由他心头一凛，倏然住口……
　　驼背老人见朱比南不再开口，方始缓缓说道：“你不相信，是吗？”
　　朱比南摇头道：“我师祖‘北宫驼翁’逝世之事，武林中人所共知，阁下之言，实难置信！”
　　驼背老人道：“要怎样你才相信呢？”口气之间，已大见缓和。
　　朱比南默然不语，心中困惑至极，因为他有生以来，并未见过“北宫驼翁”而“北宫驼翁”的死讯，也只是从旁人口中听得，如今要怎样方能证实这驼背老人不是“北宫驼翁”委实是太以困难了……
　　驼背老人候了一会，目光一转，沉声道：“老夫的独门绝学，谅你也听人说过，你不妨出手试试，便知真假！”
　　这一言顿将朱比南提醒，冷笑一声，道：“在下不出手则已，出手便见真章，阁下可要小心了——”
　　驼背老人冷笑道：“现时老夫还不想要你的命，你尽管放心好了！”
　　朱比南心中大怒，举手一掌，威猛无铸，向驼背老人当胸击去。
　　驼背老人不屑地冷哼一声，立掌当胸，轻轻往外一推……
　　双方掌力半途一接之下，两人心头俱是一震！
　　驼背老人掌势忽地加快推出数寸，立即霍的一收，厉声喝道：“娃儿，你也会‘万佛功’！是谁教你的？快说！”
　　朱比南被驼背老人这一加速推掌之势，只震得“砰”然一声，踉跄倒退了几步，心头一阵气血翻涌，不由暗吃一惊！忖道：这真的是“万佛功”！此人的功力似乎较师父还胜一筹，莫非……
　　他思忖未已，乍听驼背老人出声喝问，当下哼了一声，傲然答道：“是我师父教的，怎么样？”
　　驼背老人诧问道：“不是朱靖海教的？”
　　朱比南道：“我在襁褓之时，先父已经遇害……”
　　驼背老人忽的接口问道：“那么，朱靖海被杀之事，你如何知道得这样清楚？”
　　朱比南道：“乃是从十派五门之人口中得知。”
　　驼背老人又问道：“当年十里浮沙煑酒大会，你又怎样知道是十派五门之人所为？”
　　朱比南不耐烦地说道：“乃我师父亲口告知，你问这些干吗？”
　　驼背老人“唔”了一声，沉思半晌，方道：“你的师父是谁？”
　　朱比南冷冷道：“我早已说过，恕难奉告。”
　　驼背老人怒道：“好！你还有什么本事，不妨施展给老夫瞧瞧！”
　　朱比南在对话之际，已暗自运功调息，闻言，也不答话，忽时轻轻拍出一掌……
　　他这一掌乃这独步天下的“闭气掌”发时看似轻飘无力，不带丝毫掌风，满以为对方必然不加防备而伤在掌下，岂料——
　　驼背老人非但屹然无恙，反而嘿嘿冷笑道：“老夫知道你的师父是谁了，原来竟是那该死的孽障，嘿嘿！想不到双重罪孽会集于你的身上……”
　　朱比南心中大骇道：“师父曾经说过，能破‘闭气掌’的功夫，天下间仅有‘大漠三阳功’，此人显已身具两种塞外绝学，看来……”他心中疾快思忖，同时脱口问道：“我师父是谁？”
　　驼背老人咬牙恨声道：“就是老夫的第三个孽徒萧亦风！”
　　朱比南浑身一震，道：“何以见得？”
　　驼背老人道：“本门三种绝学，老夫的三个令徒各得其一……”顿了顿，忽问道：“你会不会‘大漠三阳功’？”
　　朱比南默然不答。
　　驼背老人冷笑道：“你既不会‘大漠三阳功’，当然不是‘蝙蝠客’之徒，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朱比南道：“天下武学本是同源，无所谓独门绝学，正如那‘万佛功’先父并未传我，而我却从师父处学到，这不是很好的证明吗？”
　　驼背老人大怒道：“小畜生还要强咀！我再问你一句，‘黄庭真炁’你练成了没有？”
　　朱比南暗吃一惊，心道：“我练就‘黄庭真炁’之事，他如何看得出来？……”口中却冷冷答道：“‘黄庭真炁’我虽已练成，但火候还未够，阁下既然提起，尚祈多多指教！”说时，双手一抖，“黄庭真炁”立即悄然透出，一时，炁气大盛，向对方逼去……
　　只见驼背老人屹然端坐，一任重逾山岳的内家真力如狂潮般绵绵压到，竟直如不觉……
　　朱比南大喝一声，左右开弓，双手交叉互合，猛的一顿，“拂尘四合”“黄庭真炁”立时凝如实质，汇成一股巨大无比的奇异重压，天崩地裂般向驼背老人击去……
　　驼背老人忽的目射奇光，双肩一摇，喝道：“看看老夫的‘黄庭真炁’！”
　　朱比南顿觉对方体内，透出一阵比之自己的“黄庭真炁”强过数倍的无形潜力，电也似地反压过来，登时——
　　“波”的一声微响，朱比南发出的“黄庭真炁”立被震散，胸前如受千斤重锤一击，热血直冲咽喉……
　　就在他这一口鲜血将要冲喷出来之顷，撞在身上的那股无形潜力突然一收，同时在他体内产生一种奇异的收敛之力，硬将他那一口鲜血吸回至丹田，散归百脉之中！
　　这种现象，乃“黄庭真炁”威力妙用的最高境界，朱比南凛惧之余，心中再无怀疑，忙上前两步，“噗”地跪了下去，顿声道：“师祖在上，请恕孙儿无知冒犯之罪！”
　　驼背老人冷哼一声，喝道：“你是朱靖海之子，又是萧亦风之徒，你想，老夫能饶恕你吗？”
　　朱比南抗声道：“就算先父犯了何等重大罪过，但他已惨遭谋害，你老人家便先为他复仇方是正理，怎能……”
　　驼背老人赫赫狂笑道：“糊涂的小畜生，你可知那杀死朱靖海的人是谁吗？哈哈哈哈……”笑声一顿，沉声又道：“告诉你，那人就是萧亦风……”
　　“萧亦风！”朱比南触电般跳了起来，大叫了一声，但随即平静下来，道：“凶手是萧亦风，固然大有可能，但也值不得你老人家这般激动……”
　　驼背老人冷然地截口道：“因为萧亦风就是你的师父……”
　　朱比南再次抗声道：“你老人家一再指萧亦风是孙儿的师父，不知有何根据？”
　　驼背老人道：“理由刚才老夫已说过了。”
　　朱比南道：“假使萧亦风是谋害我父亲的凶手，他为何传授我武功，并告诉我如何复仇之法，这也不是矛盾之至？”
　　驼背老人道：“他为何如此做法，老夫虽然不知，但他的确是你的师父，这是毫无疑问的……”
　　朱比南哼了一声，忽道：“我明白了，你见我父亲已死，遂硬指萧亦风是我师父，好藉以在我身上报复……”略为一顿，又道：“其实你是我的师祖，要对我如何惩罚都可以，用不着……”
　　驼背老人一声断喝道：“住口！”眼中精光电射，凝注朱比南，厉声道：“老夫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不过要你死得明白，故此，才再三指出你与那两个孽障的关系……”
　　朱比南接口抗声道：“即使你老人家说的一点不假，但是先父与萧亦风犯了何罪，须我代偿，可否说个明白？”
　　驼背老翁默然半晌，方始沉声一叹，道：“好吧！老夫把埋藏心方年的恨事告诉你，让你知道那两个孽障的罪恶也好……”说至此处，话声一顿，似乎沉入过去的回忆之中，久久不语……
　　朱比南明白对方将要说的往事，对他的命运有着极大的关系，故而心中十分紧张，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静静的等待着……
　　金秀嫔轻轻靠了过去，紧傍着朱比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也是屏息以待……
　　终于，驼背老人开口了，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沉重，缓缓说道：“二十一年前，朱靖海为了想早日承继老夫称尊武林的霸业，和获得那一本‘黄庭真经’，竟起了不良之意，将老夫骗至此地，老夫一时不察，遂为他所算……”
　　朱比南插咀道：“先父如何暗算你老人家呢？”
　　驼背老人哼了一声，道：“这个你等一会便知道，那孽障暗算了老夫之后，夺去了十派五门的信物，于是对人宣称老夫已死，由他接掌门户……”
　　朱比南追问道：“那本‘黄庭真经’，可曾被先父获得？”
　　驼背老人冷笑道：“他若得到了‘黄庭真经’，也不会遭报应了！”
　　朱比南道：“那么，那本‘黄庭真经’是落在何人之手？”
　　驼背老人恨恨道：“萧亦风！”
　　“萧亦风？”
　　“不错！就是这孽障，他不知如何，竟探出了朱靖海的罪行，晓得老夫未死，寻到此地，诡称要代师清理门户，但他的功力却较朱靖海略逊，求老夫将‘黄庭真经’传授，老夫那时对朱靖海怨恨已极，遂毫不考虑地便将‘黄庭真经’传授与他，谁知……”说至此处，驼背老人话声突然变得忿怒至极，切齿说道：“那畜生见目的已达，非但不替老夫化解被禁制的要穴，反乘老夫不备之际，突施西藏邪教的阴毒手法，在老夫身上又加了一重禁制……”
　　金秀嫔惑然插口道：“老前辈所说，晚辈似乎有点不解……”
　　驼背老人冷冷望了她一眼，道：“有什么不解？”
　　金秀嫔道：“那萧亦风既然存心不善，为何不将老前辈杀害？”
　　驼背老人冷然道：“老夫功力通玄，岂是那畜生的微末道行能杀得死的！”
　　朱比南道：“若照你老人家所说，如果那萧亦风就是我师父的话，那么，这地窟显然是他常来之地，难道在这二十年中，就不会想法害你老人家吗？”
　　驼背老人恨恨道：“他之所以不害死老夫，乃是另有用意，皆因那‘黄庭真经’，其中字句含义极为深奥，凭他那时的头脑，决难参悟得通，是以不时来对老夫恐吓，想我指点于他……”
　　朱比南听到此处，不禁忆起往日和师父共同研习“黄庭真经”的经过，果然遇有无法参悟之时，师父便托故出游，回来时便能参悟出来，但大多数总是无法解决，同时，脾气也变得更坏……
　　这些事，似乎都与驼背老人的叙述吻合，但仍然难以动摇朱比南对师父的信仰。
　　他心中方自思忖，耳畔又响起了驼背老人的声音：“……老夫为了留住不死之身，等待时机，故此在必要时略为指点他一些，以换取饮水与食物……”说至此处，语气突转怨恨：“二十年来，老夫在这黑地狱中不知捱尽了多少痛苦，发过多少恶誓，如今朱靖海这首恶虽已遭报，但萧亦风却仍然逍遥天网之外，小畜生！以你一命来暂偿他两人的罪孽，你还有何话说？”
　　朱比南在倾听之际，心中十分明白眼前的处境，已势难逃得过驼背老人的毒手，是以疾快盘算了一阵之后，便决定了应取的步骤……
　　于是，待驼背老人说完，立即抗声道：“先父犯此弥天大罪，孙儿自应一死以代赎，决不皱眉，但你老人家硬指萧亦风是我师父，也要孙儿代罪，却令人难以心服！”
　　驼背老人厉声道：“管你心服不心服，老夫言尽于此，你准备后事吧！”
　　朱比南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不过还有几句关于你老人家和我的话，却不得不一吐为快，你愿听吗？”
　　“北宫驼翁”冷哼一声，道：“有什话赶快说出来，不要故意拖延时间！”
　　朱比南沉声道：“自古有云，不报杀父之仇，枉为人也，先父虽然罪应一死，但不应死于他人之手，我若不报此仇，死难暝目！其次，假若你老人家所说属实则萧亦风乃我杀父仇人，你老人家如将我杀死，不但正称了他的心意，更让他逍遥远遁，你老人家之恨，何日能消？”
　　“北宫驼翁”默然半晌，方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想老夫成全于你？”
　　朱比南道：“只要能搏杀萧亦风，使我父仇得报，你老人家之恨亦消，这是一举两得之事，不知你认为对吗？”
　　“北宫驼翁”冷冷一笑道：“你能搏杀得了你的师父吗？”
　　朱比南一怔之后，默然了……
　　他知道无论萧亦风是不是他的师父，若要将其搏杀，显然不是容易之事，但他逃生的希望却尽在于此，他能坦白说出来吗……
　　所以他的沉默仅仅是一瞬之间，便立即朗声说道：“萧亦风是否我的师父，目前还是未知之数，你老人家最好不要如此肯定。”
　　“北宫驼翁”嘿嘿两声，冷然道：“那么，你的武功敌得过萧亦风吗？”
　　朱比南斩钉截铁的沉声道：“我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和他拚死一搏！”
　　北宫驼翁忽的赫赫狂笑道：“你娃儿的主意倒是不错，但对老夫而言不管你成功与否，老夫总是同样损失……”
　　朱比南道：“此话怎讲？”
　　“北宫驼翁”道：“道理非常明显，你若败了，老夫之恨依然难消，反之，你若胜了，嘿嘿！你还会代朱靖海赎罪吗？”
　　朱比南慨然道：“若我能手双亲仇，虽死何憾！”
　　金秀嫔听的娇躯一震，惊叫道：“比南哥哥，你……你……”
　　朱比南截口道：“这是我的事情，你不用多管！”
　　“北宫驼翁”赞了一声，道：“年青人果然有种，唔！老夫倒真的希望你能成功哩！”
　　朱比南“噗”地跪下道：“万望你老人家成全孙儿手殁亲仇之后，必定回来由你老人家处置！”
　　“北宫驼翁”目射精光，逼视着朱比南，沉声道：“老夫成全你不难，但你须立下重誓！”
　　朱比南闻言，毫不犹豫地双手高举，朗声道：“朱比南若蒙师祖成全，得以搏杀萧亦风，报复亲仇，便回至此地，接受师祖任何处置，代父赎罪，如有违背誓言，天雷殛之！”
　　“北宫驼翁”听朱比南立下重誓，忽地仰面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声如枭鸣，说不出的肃杀和残忍……
　　朱比南和金秀嫔骇愕相顾，猜不透这位昔年的塞外枭雄，何以这般激动……
　　良久，“北宫驼翁”方止住笑声，逼视着朱比南，沉声喝道：“过来！”
　　朱比南依言，站起身来，快步走至“北宫驼翁”面前。
　　“北宫驼翁”又是一声沉喝：“跪下！”
　　朱比南应声双膝跪在地上，恭声道：“师祖有何赐示……”
　　话还未了，“北宫驼翁”忽的双手齐扬，在朱比南身上一口气拍了三十六掌……
　　掌势之快，简直令朱比南无从闪躲，不由大惊道：“师祖！老人家这是……”
　　“北宫驼翁”霍地掌势一收，冷冷道：“老夫这三十六掌，已然遍击你三十六处要穴，同时也将‘黄庭真经’中的无上神功传入你体内。凭了这种神功，你便可以击杀萧亦风，但是……”口气突转严厉：“你要记住，倘若使用过这神功之后而不立即回来见我，你便会全身萎缩，受尽生死两难之苦而亡！”朱比南闻言，暗自略一运功，却不觉有何异状，不由心生疑惑……
　　“北宫驼翁”似乎已看出朱比南的心意，冷冷说道：“现在你不用试，到必需之时，自会生妙用，你只要记住老夫的话就好了！”
　　朱比南拜伏地上道：“师祖的话，孙儿自当紧记，请指示如何方能离开此地。”
　　“北宫驼翁”道：“就在你身后的石壁上，便有一道暗门，至于这门户通往何处，老夫也不清楚，反正萧亦风能从此门进来，你们自然也可以出去，前途如何，须看你们的命运了！”
　　朱比南恭恭敬敬叩了三叩，起身拉了金秀嫔便欲离去，忽然想起一事，回头问道：“有一个叫做‘落日之神’的人，师祖可知是谁吗？”
　　“北宫驼翁”愕然反问道：“你在何处听见过这名字，问他作什么？”
　　朱比南道：“这‘落日之神’已能运用幻术与药物，将十派五门人迷惑，甘愿臣服……”详细地将他所听到的都说了。最后又道：“同时，据孙儿推测，那谋害先父之人，也就是这‘落日之神’。”
　　“北宫驼翁”听罢，忽的恨声怒骂道：“你这畜生！畜生！想不到你丧心病狂，竟敢作出这害人害己之事！”
　　朱比南骇然道：“你老人家说的是谁？”
　　“北宫驼翁”道：“你猜那‘落日之神’是谁？”
　　朱比南道：“孙儿不知，还望师祖明示！”
　　“北宫驼翁”沉声道：“是我！”
　　朱比南浑身一震，失声叫道：“什么？是你？”
　　“北宫驼翁”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说起来，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为了想称尊武林，不知费了几许心血，想出这种科用幻术与药物来控制他人的方法，但后来因为夺得了那本‘黄庭真经’觉得就凭经上所载的绝学，便足以雄霸武林，何必靠什么幻术药物，于是便放弃了这计划……”
　　朱比南瞿然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是说，这计划和药物，已落入萧亦风之手了？”
　　“北宫驼翁”道：“正是如此，这一切你只要制住了萧亦风，便水落石出了。”
　　朱比南道：“但是那些服了药物，被迷惑之人，有没有解救之法？”
　　“北宫驼翁”道：“解救之法甚为简单，只须发出‘黄庭真炁’，在被迷之人的‘灵台’穴上连拍三掌，便立即清醒。”
　　朱比南这才再次行礼叩别，同了金秀嫔寻着那道暗门，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