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喋血荒崖

 

2019-11-12 10:29:32   作者：金陵   来源：金陵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在那遥远的地方。
　　这里，没有船，没有河流，没有人家，没有红花绿叶，到处只有沙漠，岩石……
　　一轮金红色的夕阳，孤悬在地平线上，绚烂的晚霞，将这片寸草不生的荒漠，渲染得如此多采多姿！
　　没有风，空气静止得令人有点窒息……
　　天空盘旋着几只兀鹰，牠们那锐利阴沉的目光，投注在一条崎岖峻峭的山路上，似乎等待着什么……
　　这时，山路上，正有两个人朝山上慢慢移动着……
　　他们一个是“蝙蝠客”，一个是朱比南，两人默默地走着，眼看山巅愈来愈接近，朱比南的脚步，似乎也显得愈加沉重……
　　终于，他停了下来，自顾选择了一块山石坐下，眼望着山巅，目光中显得无比的紊乱……
　　这地方他是如此的熟悉，他虽离开祇不过短短的数月时光，虽然他已尝到了胜利的骄傲，但也尝到了失败的苦果。这次回来，他将如何向恩师解释？如何才能破除心中的疑团？……
　　还有，师父能谅解他的突然回山么？因为，他并不曾完成他下山时的誓言，何况还违背了师父平日的教诲和严厉的禁条！
　　“蝙蝠客”自然很明白朱比南的心情。他四下打量了一眼，忽的开口道：“孩子，你就在这荒凉的地方，渡过了二十年的岁月吗？”
　　朱比南默然点了点头。
　　“蝙蝠客”叹息一声，同情地说道：“这就难怪会养成你孤僻，冷硬没有人性温暖的情感了！”
　　朱比南不以为然地冷冷的望了“蝙蝠客”一眼，仍然默不作声。
　　“蝙蝠客”默然半晌，又道：“令师身怀绝世武功，为何隐居在追荒凉之地，你知道吗？”
　　朱比南默然摇了摇头。
　　“蝙蝠客”见朱比南不开口，于是，严肃地又道：“须知一个人若无极大的伤心恨事，或身负奇耻大辱，是绝对不会过这种与世隔离的生活的，令师显然……”
　　朱比南霍的站起来，冷冷截口道：“你不必多说了，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命运吧！”
　　“蝙蝠客”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孩子，我从你的眼睛和神态中，看出你并未完全摒除对令师的盲目崇拜，他的无形拘束力量，仍然存在，我真为你的命运担心哩！”
　　朱比南再度默然了，因为“蝙蝠客”所说得话，已完揭露了他心中的隐秘……
　　在空际盘旋的几只兀鹰，见两人久久没有移动，他们盘旋的高度，便逐渐降低下来，那饥渴的目光，贪婪地对两人狞视着……
　　朱比南眉头阴森的皱了皱，忽的一扬手，几缕劲厉锐风电射而出……
　　“呱呱……”几声惨叫起处，在他们头顶盘旋窥伺的几只兀鹰，立时应手坠落在地上，那巨大的翅膀“噗噗”的挣扎了几下，便都寂然不动！
　　“蝙蝠客”双眉微皱，摇了摇头。
　　朱比南也不去理会，自顾长吁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孤悬天边的落日，忽的一挺胸，道：“走吧！”
　　走了一段沉默而且更为崎岖峻峭的山路，那怪石嵯峨的山巅已然在望。
　　这时，因为是在山背的关系，那落日的光芒完全被遮住了，山巅上的峥嵘怪石，投下来无数奇形的阴影，仿佛许多妖魔鬼怪，张牙舞爪地择人而噬！
　　空气也变得有些凉意……
　　然而，山巅之阳，却是如此的美丽，绚烂温暖……
　　当“蝙蝠客”看见那嵯峨林立的怪石，浴在落日余晖之中，闪烁着五彩光芒，庄严地，绚烂地，那还是什么妖魔鬼怪，简直就是神的雕像，他不由衷心暗叹造物之神奇……
　　但他转念之间，却想到这美丽的景象，只不过存在于一瞬，当落日下去之后，狰狞的依旧是狰狞，丑恶的依旧是丑恶……
　　他心中方自思忖，但两道目光却被另一幅景像吸住了……
　　那是一块离地面约有十余丈高的岩石，凸出山巅之外，石上静立着一个身穿灰袍的人。
　　这人面向落日，看不见他的面貌，动也不动的站着，若不是山风吹飘起他的衣袂，几令人以为也是一尊岩石雕成的石像。
　　朱比南这时的神态，忽变得无比地虔诚肃穆，朝那灰袍人缓缓跪在地上。
　　那灰袍人头也不回，冷峭无比地说道：“是南儿回来了？”
　　朱比南拜伏下去，恭敬的答道：“是！南儿叩见恩师！”说罢，虔诚地拜了三拜，站起身来，便待纵上岩石……
　　灰袍人忽的一声沉喝：“站住！”
　　朱比南一怔，愕然定在地上。
　　空气似乎突然凝结起来，静得令人窒息，半晌——
　　灰袍人方缓缓说道：“你知罪吗？”其声冷峻无比令人闻之血脉俱凝！
　　朱比南浑身一震，“噗”地跪下来，呐呐道：“南儿知罪！求恩师饶恕！”
　　灰袍人“哼”了一声！没有开口。
　　空气再度凝结起来，朱比南拜伏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显然，他已被师父这种严峻冷峭的态度骇住了！
　　“蝙蝠客”冷眼旁观，不由暗自摇头……
　　时间慢慢的逝去，终于，灰袍人又开口了：“杀死你身旁的人！”
　　这冷峭的声音，在朱比南的耳边，恍若雷鸣般响起，他像羔羊一般的顺服，霍地跃起，手起一掌，朝“蝙蝠客”击去……
　　但是——
　　掌到中途，他却被“蝙蝠客”严肃的目光镇住而犹豫了……
　　“蝙蝠客”逼视着朱比南，沉声道：“你忘了回来的目的了吗？”
　　朱比南心头一震，高举的手掌不由软软地垂了下来，但是，那冷峭而又庄严的声音，又在他耳旁雷鸣响起：“杀！杀了他！”
　　朱比南挣扎地喊道：“不！不！……”霍的转身对灰袍人叫道：“师父！徒儿……”
　　灰袍人沉声道：“怎么，你敢违背我！”
　　朱比南嗫嚅道：“徒儿不敢，因为这人是先父的师弟，对徒儿复仇之事，关系甚大，求师父……”
　　灰袍人冷冷道：“住口！你忘了我的训诲了吗？”
　　朱比南道：“徒儿永远不忘您的训诲，可是……可是……”
　　“蝙蝠客”忍不住大喝道：“装腔作势的东西，老夫倒要看看你是谁！”喝声中，身形一起，向岩石上扑去……
　　朱比南忽的大喝一声：“且慢！”纵身将“蝙蝠客”挡住，道：“老前辈不得对我师父无礼！”
　　“蝙蝠客”正色道：“你心中有话，又不敢说出，老夫千里远来；为的是助你打破心中疑问，你为何阻止我？”
　　朱比南道：“在下之事，在下自会解决，但我恩师却不容人冒渎！”
　　“蝙蝠客”哼了一声，道：“好！老夫看你如何解决！”言罢，拂袖退下。
　　朱比南转身方待开口，灰袍人已冷冷说道：“你若不服从为师的命令，不准上来见我！”
　　朱比南痛苦地喊道：“师父！求求您听徒儿的解释……”
　　灰袍人严峻地说道：“不用多说，你已受此人蛊惑，只有将他杀死，才能恢复你的理智！”
　　朱比南闻言不禁心灵一震，疾快暗忖道：“我真的受了‘蝙蝠客’的蛊惑了吗？……”
　　他想到自从洞庭湖滨第一次遇见“蝙蝠客”之后，心中的疑问果然越来越多，甚至对自己至尊至荣的师父也……
　　但他心中又疾快的分辩道：“不！不！我是应该有这许多疑问的，难道，我不该知道生身母亲是谁吗？难道，我不该将真正的杀父仇人查个明白吗？难道……”
　　他心念方自电转，口中已情不自禁的大声道：“不！不！徒儿是不会受人蛊惑的……”
　　灰袍人冷峻的截口道：“好！你就杀了他！”
　　语声中，隐藏着慑人之力，丝毫没有怜悯，冷硬得像是从岩石之中透出！
　　“蝙蝠客”却大感不耐的冷笑道：“你只声声命你的徒弟杀我，你就拿稳他能杀得了我吗？”
　　灰袍人冷冷道：“三招之内，你就要命丧我徒儿之手！”
　　“蝙蝠客”侧顾朱比南，笑了笑道：“你自己相信吗？”
　　朱比南凝视着“蝙蝠客”心中隐隐泛起一股怒意，因为，在十里浮沙的小山丘上，他败于“蝙蝠客”掌下，是因伤毒初愈，功力未复，如今……
　　他相信师父的话，也有这个自信在三招之内，将“蝙蝠客”击败……
　　他的双掌已自随着心中上升的怒意而缓缓举起，但忽的垂了下来，转身对灰袍人道：“徒儿有许多疑问，需要人帮助寻求解答，若将他杀死，恐怕……”
　　话未说完，灰袍人已一声冷喝道：“糊涂！他是你最大的敌人，你还不知道吗？”
　　朱比南一怔，呐呐道：“这个……”
　　“蝙蝠客”大怒道：“胡说八道，信口开河，老夫非请你下来弄个明白不可！”话声一落，人已纵身而起，向岩石扑去……
　　朱比南肩头微晃，身形电闪，将“蝙蝠客”挡住道：“且慢……”
　　“蝙蝠客”身上那件大斗蓬一抖，身子像蝙蝠一般在空中忽的一个偏折，疾然让过朱比南的拦截，更不停顿，搜的直拔而起，哪知——
　　眼前人影一晃，朱比南又已挡在他的前面，不由心头一慄，只好飘身落地，怒道：“老夫好意帮助你揭开心中的疑问，你却一再听信令师的话，又不让老夫去和他弄个明白，你究竟作何打算？”
　　朱比南方待开口，灰袍人在岩石上忽的冷笑道：“好意？嘿嘿！”他冷笑了两声，口气突变严厉，沉声道：“你蛊惑南儿带你到此地来，暗中却勾结十派五门之人跟踪而至，这是好意吗？”
　　“蝙蝠客”闻言一愕——
　　朱比南略一凝神静察，突然面色一变，眼中射出出无比阴冷的光芒，森森地向四周一扫，冷冷喝道：“是些什么人？统统给我滚出来！”
　　他喝声甫住，峰巅周围边沿的嶙峋怪石后面，突见人影幢幢，但听衣袂飘风之声，这些人影已飞落在他身前！
　　“蝙蝠客”闪目一看，发现来的一伙，果然是“孤剑震中原”以及十派五门之人，不由又惊又怒的“哼”了一声！
　　因为，他晓得他打算查明朱比南的身世和揭开灰袍人的真面目之举，已为这班人马的跟踪到来而失败了！
　　同时，他更为屹立岩石上的灰袍人那份奇绝功力而骇凛！
　　朱比南不屑地扫了众人一眼，目光突然停在一个青年人的脸上，凝住了……
　　这个满面风霜的青年人，正是那千里追踪，誓言踏遍天涯海角，寻朱比南报复血仇的谢安黎！
　　此际，但见他眼中怒火熊熊，射出怨毒的光芒，朱比南的目光与它一接之下，竟不自禁的心头一震！
　　过去，朱比南也曾用这种怨毒的目光，凝视过无数死在他手下之人，但如今，却轮到他来接受这种目光的凝视了！
　　一时之间，他只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无声无息的涌上了心头……
　　爱人者人亦爱之，恨人者人亦恨之，这是人与人间的真理，但在这瞬间之中，朱比南是不是能领悟到这些呢？
　　他恍惚触摸着一些什么，可是……
　　他却逃避似地将目光移向“蝙蝠客”，冷冷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蝙蝠客”正色道：“他们为何来此，老夫并不知情，你休要听令师之言胡缠不清！”
　　朱比南冷笑道：“到此地的路径，除我师徒以外，别无人知，我带你来的事，也无第三者知道，你若非与他们有勾结，他们怎会跟踪而来？”
　　“蝙蝠客”眼珠连转，道：“这事大有蹊跷，待老夫来问个明白……”话声微顿，立即转对“孤剑震中原”道：“你们跟踪而来，究竟想干什么？”
　　“孤剑震中原”道：“目的和蝙蝠兄一样，想看看这姓朱的师父是谁……”
　　说时，目光一抬，瞥了岩石上的灰袍人一眼。